他神色微变,“那你可记得当日父皇驾崩之前,我们为防不测亦在京中与他联手暗中部署兵力,虽是后来有惊无险,父皇将皇位传给了我,但终究有当日的污点在。恐防今后,便是他们义正严词讨伐我的借口。”他停了一停,直视我的双目,“弦歌,帝王的贤明,是容不得有一丝瑕疵的,如今既然他肯主动出局,我亦不会再苦苦相逼,我的意思,你可懂了?”
话说到最后已带了凛然寒意,让人后背陡然一冷,我澹然抬眸静静看他,“胤城,难道就一定要这样吗?你应该知道她对我很重要,我更不希望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而萧寰是她的丈夫,你不会了解,一个女人如果失去了最爱的人,那么继续活下去都将是一种奢望。”
他目光清冽,紧紧盯着我的脸,“我不过卸了他的兵权你就如此紧张,那你可知他仗着当初拥戴我继位,而今在朝堂上倚老卖老处处掣肘着我,如今你处处为旁人求情,可有考虑过我的处境,我的难处。”
我一横心,咬唇紧攥着他的手,“胤城,岚姨于我的重要唯有你我二人知道,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只希望你留萧寰和你七弟一条生路,我曾经在你父皇面前答应过他,必要以皇后之尊保你七弟完全,我亦不希望自己失信于先帝,更不愿意你沦为旁人口中不仁之君,哪怕你今后把他贬为庶民,剥夺他们所有的权利,也留给他一条性命可好?”
他置于我腰间的手渐渐收紧,眸光已然收敛,声音也生硬了几分,“难道在你眼中我就这么不堪?”
脸上有些麻木的凉,我别过了头,“我只是不希望你有那么多杀戮而已。”
室内乍然间一片死寂的沉默。
戚戚何所迫
他置于我腰间的手渐渐收紧,眸光已然收敛,声音也生硬了几分,“难道在你眼中我就这么不堪?”
脸上有些麻木的凉,我别过了头,“我只是不希望你有那么多杀戮而已。”
室内乍然间一片死寂的沉默。
“嗯。”许久之后,他只这样说道。
我点头微微一笑,身子却渐渐凉了起来。
自我懂事的那天起,便知道这世间最凉薄冷酷的便是站于庙堂之巅的帝王,对母后如斯衷情的父皇尚且能够如此,我又怎能奢望眼前的他能够做足十分的仁德?
心中掠过一丝惆怅,面上却依旧从容,顺着他扶我的手势缓缓躺下,他轻拍着我的肩头温声哄我入睡,我微阖着眼,眼角却有泪不争气的滚滚而落,又怕被他发现,忙轻轻伸手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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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渐渐沉重,终日亦不能随意起身行走,只能乖乖留在房里不得行走,几日下来,连带着小腿都浮肿起来,极是酸痛难耐,这一日,远远就听到宫人禀道胤城向着瓴华宫这边来了,我因着那天晚上的事心头颇为不悦,一时任性不想见他,连带着眉头也皱起,茗烟极是伶俐,忙温声安慰,扶我去后院散步。
正是秋日的光景,一场秋雨过后,水榭外池子里满湖的荷花不知何时已渐凋残,几只大雁斜斜的飞过天际,秋日降至,面前满目皆是一派初秋的萧瑟景致。
随意走了几步,却略略觉得有些不对,只问,“蓉儿呢?今日怎么不见她人影?”
茗烟神色一紧,“方才蓉儿说是肚子疼,跟奴婢说了一声就回前面歇着了。”
我略作了然,茗烟却道:“娘娘如今有了身孕不能侍寝,现在宫里头那些不安分的都使尽了浑身解数妄想能够一朝飞上枝头呢!”
我侧目看她,“跟我说话不必绕弯子,说的是何人?”
茗烟低声道:“半个月前一天,皇上过来时娘娘恰好不在宫里,奴婢当时奉上了茶水就退了出去,而后蓉儿一身光鲜打扮依依进了去,奴婢当时就留了个心眼守在窗户外,见她又是替皇上打扇,又是捶背的,皇上当时虽未曾留意,但奴婢可看得出,她的心思可比我们看到的要慎密的多。”
茗烟这一句话立时引起了我的警觉,如今自我嫁给胤城已有五年的光景,蓉儿亦再不是当初的青涩少女,她早已到了出嫁的年纪呵!我也一直曾对她委以重任,原因有二,一则她行事不如茗烟稳重,二则伶俐有余却定力不够,把这样一个隐患留在身边,亦不是幸事。
不动声色往前走了几步,我淡淡道:“回去瞧瞧她能捣鼓出什么名堂来!”
挥退了身后跟着的大批宫女,只由茗烟扶着一路悄声折回寝殿,正是午后时分,整个瓴华宫寂然无声,地上我与茗烟的身影如悄然靠近殿门,唯见殿内重重珠帘帷帐下,胤城独自仰躺在软榻上,似是疲倦极了,微微阖目睡了过去。
蓉儿正小心倚坐在他身旁,手指隔空轻轻一分分描摹着胤城的面容,因是侧颜对着我,我亦能瞅到她此刻眼中的无限眷恋与柔情,这样的眼神亦是一个怀春的少女方才会有的啊,茗烟正欲上前,已被我挥手喝止,我肃了神色,退后离开了门口,一面踱步思忖,蓉儿,这几年来我倒是将她忽略了,昔日的伶俐活泼少女,依旧会跟在我身边事事效心劳力,而如今我有了身孕,一直将眼睛盯在其他地方,亦未曾留意到自己身边的人,潜意识内更将她当作还未长大的少女,今日若不是茗烟一番提醒,我恐是忘记了身边有着一个这样豆蔻年华,而又颇负心计的隐患。
茗烟低声相询道:“娘娘,怎么处置这个贱婢?”
定了定神,我道:“先按兵不动,你和其他几人都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本宫自有谋算!”
茗烟恭谨拜首,“娘娘英明。”
我冷冷伸手折了一枝柳条在手中随意把玩,念念道:“木强则折,月盈则亏,本宫这双手还真是许久未曾动过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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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盛安宫那场火极是厉害,是奴才奋不顾身率着另几名侍卫上前扑灭大火,方使得盛安宫没有烧起来呢!”首领内侍徐海恭谨谄笑回道。
我斥道:“亏得你还是内侍总管,如今宫房都快被烧成废墟,你非但不自思己过,还在这里沾沾自喜,把旁人的功劳揽在自己头上,本宫真是想不明白皇上身边怎会重用你这个狗奴才!”
徐海嘿嘿一笑,“娘娘说的是,奴才每次犯大错都幸得有娘娘护着,才能保着这条命至今啊,娘娘越是骂奴才,奴才心底方才踏实!”
我带着恨铁不成钢无奈看着他,“罢了,皇上那边等下要是找你你又在这里耽搁着,先跪安吧!”我略使眼色,茗烟已上前笑着将一支顶级的鼻烟壶递至徐海手中,“这是日前安国使臣送来的贡品,可是金贵的很呐,娘娘体恤公公你日日辛苦伺候圣上的份上赏给公公的!”
徐海惶恐跪谢道:“奴才多谢娘娘赏赐!”
“免了!”我又状似无意道:“本宫如今身子重,也不能时时伴在圣驾身侧,这宫里头风儿啊草儿的进来可是越发的恬噪了,你替本宫盯紧一点就成,若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即刻遣人来瓴华宫报一声信,可懂了?”
我说话时不经意一瞟身旁的蓉儿,果不其然,她面色微微一变,又极力正色,手指亦不安的绞着衣衫的下摆,这边的徐海极是伶俐,再一叩礼道:“奴才定当幸不辱命,为娘娘尽忠!”
我微笑看他,方摆手笑道:“罢了,你先回去吧!”
待徐海一走,茗烟立时朝着他的背影啐道:“这个家伙,每次在娘娘这里得了不少好东西,可真是便宜他了。”
我摇头笑道:“反正也用不着,赏给他收作己用也不失为一个好对策,他是皇上身边最亲近的人,若是宫中有什么动静,第一个知晓的人方才是他。”
茗烟大窘道:“倒是奴婢愚钝了。”
我缓缓一笑,“现在可不是溜须拍马的时辰,你去将那几个灭火的侍卫找来,本宫要好好赏他们。”
茗烟抬头,目光与我微一接触,立时会意派了人去传话。
蓉儿不安赔笑,“娘娘近来心绪不佳,很久未曾像今日这样笑过了呢!”
我抬眸看她,蓉儿许是察觉到我目光中的凌厉,不安的撇过头,我盯了她半响方才似笑非笑说,“一直把你当小丫头看,几年下来,也出落的这般清丽秀雅,倒也是个可人儿呢!”
她语气略慌乱了些,“娘娘谬赞了。”
我拨弄着指上的珐琅镶米珠护甲,“你和茗烟不同,跟了本宫这么久,本宫也自然该为你寻一个好归宿的。”
她更是惊恐,慌忙跪地,“奴婢愿意永远伺候娘娘!”
我婉笑,“傻丫头,女儿家大了总是要嫁人的,就像本宫当年也是心高气傲,当时嫁了素不相识的皇上,而今不也是极其恩爱么?快跟本宫说说,你意中人是个什么样的,本宫也好照着样子为你找啊!”
蓉儿粉面羞红,目光闪烁,似在暗暗揣摩我这话里的用意,良久方低声道:“奴婢喜欢的男子,必定要是盖世大英雄,临危不惧,处变不惊,气度超然,让众人尽皆佩服的好男儿!”
我淡笑不语,片刻间,内侍就进来通禀,称是那几名侍卫到了,我神色如常,瞟了一眼地上的蓉儿,“宣罢!”
几人匆匆赶来,因是头一次被我召见,此刻更是惶恐的不敢抬头,我淡淡笑道:“昨夜盛安宫的火是你们几个扑灭的?”
其中领头一人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当时卑职们正在夜里巡防,恰好看到盛安宫那边有火光,就冲过去查看,方才知道是蜡烛引燃了窗帘,导致房梁也燃了起来,卑职们只是尽分内之职而已!”
我捧着茶杯轻轻啜着茶水,侧了侧身寻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坐着,闲闲道:“倒是一个懂事的,你叫什么名字?现在是几品?”
那侍卫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卑职名叫秦钟,现在是正七品带刀侍卫。”
“正七品啊?”我这样喃喃念叨,见他生得也是模样周正,并无狡邪奸猾之态,心头微微一定,目光却倏地直直看向蓉儿,“那本宫就加封你为正五品兰翎侍卫,其余几人为武职正六品侍卫吧。”
秦钟大喜,忙与其他几人连连拜谢,“娘娘的恩德卑职无以为报。”
我淡笑摆手,“先别急着谢恩,你先回去,过几日本宫另有一样宝物要赏给你。”
秦钟愕然愣愣看我,又慌忙移开了目光,这才无比恭谨的退出殿外。
待人一走,我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蓉儿,只道:“蓉儿,方才你不是说要嫁便要嫁盖世大英雄,临危不惧,处变不惊,让众人尽皆佩服的好男儿么?本宫现在看着这个秦护卫就极是符合。”
蓉儿大惊,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我的话,立时连连拜道:“娘娘,奴婢不愿嫁人,只愿常留娘娘身边以尽忠心。”
我撇过头,“本宫今日好心为你赐下此等良缘,你莫非还要推拒不成?”
见我冷了面色,殿内众人无不大惊,气氛一时间冷冽如冰,蓉儿咬着唇含泪看我,再一看茗烟等人冷漠的神色,目光渐渐有了然之意,终于伏地静静拜倒:“奴婢谢过娘娘恩典。”
我满意的看着她拜倒的身影,“七日后,本宫亲自为你备下嫁妆,从我瓴华宫出去的人,再怎么也不能丢了颜面不是?”
她无助地低下头,眼泪滴滴落在冰凉的地板上,这样的一副情态,让人顿生怜爱,忆起当初我初来胤国时,她每夜陪我说话解闷的情形,心中终有了一丝不忍,然则,莫名的威胁在心底暗暗提醒着我,我终究狠下心肠,努力维持着面上的温和笑意,“好了,快些起来,跟了我这么多年,如今能够为你安排一个好的归宿,本宫也是极为安慰的。”
她含泪看我,眼神如小兽哀鸣般的孱弱与凄婉,终究使劲点头。
七日后,瓴华宫一派喜庆,蓉儿一身喜服,含泪拜别了我,就此出宫嫁与正五品兰翎侍卫秦钟为妻,我负手站在瓴华宫大门前看着她的背影远去时,只轻声对着身后的茗烟道:“茗烟,你说我是不是太过残忍了?”
“当断则断,娘娘这样大度为她寻得归宿已经是莫大的仁慈,这样的事要是出在其他后宫女子手中,恐怕早已赶尽杀绝了,娘娘毋须如此自责。”
我失笑,“只是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仁慈的,罢了,这样的罪孽平生也不是头一回承受,我又何须太过自扰。”我停了停,又道:“对了,我前几日忽然记起一桩事来。”
茗烟愣了愣,我问,“当日在大周父皇要赐死我的时候,千钧一发之时是你带着我哥哥赶来,当时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茗烟凝眉道:“当日事出紧急,奴婢只知娘娘与周王自小情谊深重,就冒险去建章宫求见他了。”
我了然,遂不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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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胤城以屡犯边境的理由下旨命张谦冯常二人领兵征伐东方的吴国,吴国国都告急,吴王赶忙写信向大周求救,胤国的迅速扩张早已引起楚煊的警觉,这一次楚煊当即就点兵十万迅速赶赴胤吴两国边境震慑胤军,一时间,原本是胤吴两国的战场,迅速演变成胤周两国的敌对阵势,胤城早对大周在军事上处处打压胤国多有不满,此番周国刻意介入胤吴两国的战争,让他极为震怒。
这一日朝中事情不多,胤城早早过来陪着我,我懒懒坐在回廊下依在他怀中,他在我耳后温声道:“半个月后就是你二十一岁的生辰,礼部的几个大臣揣度我的心意,主动请旨为你大办生辰夜宴,今日朝会我也允了。”
我笑了笑,又摇头:“如今连年征战,国库尚且不怎么充裕,这些奢靡之事,还是能免则免吧。”
他却不依不饶,神情极是认真而诚恳,“你嫁给我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你在背后为我劳心劳力,而我都没有好好认真的为你做过什么,实在是心头有愧,弦歌,给我一次机会好好补偿你好么?”
眼眶微微湿润,这一刻,他如此的执着而专注,为什么我仍旧觉得自己与他好似渐渐隔了什么一般,再无从前的无间亲密,抑或是,我们只适合做那风雨中相依的常春藤,离开的风雨侵袭一来到被珠玉锦衣包围的温床中,就没有了当初的患难扶持的机会,难再恢复到如初的亲密境况?
心中这样思量,脸上却只能微笑,“好。”
他微微而笑,眼底眉间皆是温煦笑意,好像他很久都没有这样开怀的笑过,思虑几番,我轻声试探,“胤城,和吴国的仗还要继续打吗?”
我小心抬头查探他的神色,果不其然,他唇角的笑意已经渐渐融去,“这次本是胤吴二国的战事,你的哥哥却仗着天朝大国的威严屡屡打压我胤军,我胤国臣民尚不是无能之辈,又怎堪他周国屡屡欺辱。”
我侧过头,“可我是以周国公主的身份嫁给你为妻,我的职责便是要让周胤两国和平相处,不起刀兵之祸,而今你兴兵吴国在先,又与周军起了冲突在后,又让我情何以堪?”
“你和他们并没有一丝的血缘关系,那里已经不是你的故国,你亦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你是谁的女人,是谁的妻子!”他的语气已经明显僵硬起来。
一时间,明明是七月的天气,却彷若寒冬腊月天,全身骤寒,我蓦地倔强了,“可那毕竟是养育我的故国,他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哥哥,你有你的抱负,你的志向,我亦有着我的原则,你这样做,分明就是将我置于不义的境地,让我安心做你的女人,然后不管不顾看着你拿着刀剑去征伐我的亲人故土?难道这才算是十足的情坚不移吗?”
哐啷!
置于他手中的茶盏重重的磕在案几上,发出刺耳的响声。外间随侍的宫女内侍听到这动静,早呼啦啦地跪了一地,殿中唯剩一片死寂。
我惊愕看他,但见他满面霜寒,如今方知,这个男人,果然骄傲的不容一丝一毫的侵犯,他眉峰渐渐冷冽凝起,却轻漠看着我,“你终于肯说实话了?你根本就从来没有忘记他对不对!”
实话?我愕然,却连连冷笑,“原来你一直就不曾信过我!”
他冷眼睨我,“当日我和他过招之时你尚且会不顾性命为他挡下我的剑,处处维护他,我现在亦在担心,是不是有一天我和他战场相见,身为我妻子的你也会这样不顾我的性命护着他!你的心,究竟放在谁的身上!”
“你这番狂话说完了吗?你简直就是无理取闹!”这样疑心我不贞的羞辱让我陡然大怒,倏地自他怀中起身,拂袖欲走,臂上蓦然一疼,却被他狠狠拽了回来,他气息紊乱,只牢牢的盯着我,目光锐利如剑,迫得我不得不迎上那含着讥诮的目光,“原来在你心中,朕始终不曾比得过他。”
这一刻,他对我自称为朕!这是多么至高无上而有威严的自称呵!
他冷冷逼视我,蓦然松开了手,唇边的笑意令人不寒而栗。
心中一片冰凉,两人默默对峙一刻,我缓缓退后一步微福下身子,只道,“皇上自有皇上谋划,臣妾只是肩负维持两国和平的职责所在,若皇上要一意孤行与大周兴动干戈,那么皇上现在尽可以赐臣妾一盏毒酒,了却皇上一桩心事。”
他静静坐于原地,面容渐渐扭曲,殿中极静,我几欲能够听到他拳头紧握发出的咯咯声响,声音冷的没有一丝温度,“你这算是在逼我吗?”
“臣妾不敢!”话说到此,心头已惨淡到了极处。
“这世上还有你不敢的事么?”
我不语。
他冷笑一声,拂袖道:“也罢,在你心中,真正在意的应该是何人?你且慢慢琢磨个明白!”
胤城扔下这样的一句话当即起身拂袖而去,留给我一个冷漠而疏离的背影,我站于原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回廊转弯处。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对我发这样大的脾气,心间却怆然而笑,后悔么?这样的局面本就是一早能够预料到的,如今的我,又算不算是自讨苦吃?
翌日,胤城却下旨命边关的征西军队撤军,迫在眉睫的战火就这样结束危急,举朝哗然。他终于还是默默依从了我的心意,然则一连半个月,他都借故政务繁忙未曾踏足瓴华宫,我知道,他在与我生闷气,而这一次,他竟然疑心于我与楚煊之间的清白,这样的侮辱我怎堪忍受。我也拗起了性子,每日索性留在房里看书习字,足不出门,他不来,我亦不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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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九,我二十一岁的生辰,昨夜一夜无眠,早上却睡到日上三竿方才懒懒起身,身子越发的重,我也懒怠动弹,茗烟亦是一大早就喜盈盈的对我拜贺,我淡淡看着满屋子朝我下跪拜贺的宫女内侍,又侧目看向窗外承庆宫的方向,想要笑,却笑不出来,只勉强示意众人起身,
茗烟取了枕头让我靠着坐于窗下,天气极好,又很是凉爽,我漫无聊赖坐在窗下翻着书看,小榻前的茶炉中的炭火渐渐小了,立时就有宫女进来添碳,我本没有在意,却见那宫女面色有异,心神一凛,我转眸喝道:“你是何人?抬起头来我瞧瞧!”
她双肩一震,终于抬头看我,刘海下清丽淡雅的面庞蓦地呈现,竟是许久不见的若菡。 抑或是,现在应该叫她的本名碧澈?我和身边服侍的茗烟皆是大惊,碧澈如今身份不明,自栖霞死后就隐姓埋名跟随于胤汐身侧,如今她忽然冒险来此又是何意?
“你来这里做什么?”我冷声逼问。
碧澈忽地凄然跪倒,如捣蒜一般不住磕头,“碧澈自知昔日曾经有意冒犯娘娘,而今日,碧澈只求娘娘快救救宣王殿下吧。宣王殿下不好了!”
我大是诧异,掌着身边茗烟的手起身,“你说什么?宣王怎么了?”
数月不见,碧澈已然憔悴了许多,她眼眶通红,面目浮肿,跪地不住抹泪道:“朝中有人向皇上指证宣王有谋逆之心,前日羽林卫忽然来宣王府中搜查,竟然搜出了龙袍,冕冠等物,这些事碧澈敢以性命担保决然不会是宣王殿下做的,殿下事先更不曾知晓府中藏有这些东西。”
“那宣王现在在何处?”心头猛地一寒,我捂住胸口骇然问。
碧澈哭道:“昨夜皇上已经下密旨将殿下打入大内监牢,朝中无人敢管此事,汉阳王如今被圣上猜忌,也不能轻易出面,殿下这次若是罪证坐实,谋逆大罪,纵然是皇亲国戚,也难免一死啊,碧澈知道,只有皇后娘娘您能够劝得动皇上了,娘娘,殿下昔日再有什么不对,总是与您有过几分交情的,碧澈求您一定要救救他!”她说到最后,已经无力的跪倒在地,神色惨淡。
身子一软,若不是茗烟及时扶住,几乎就要瘫坐在椅上,我横眸看向茗烟,“这件事你也知道对不对?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本宫?”
茗烟跪地低头回道:“皇上曾严令瓴华宫所有的人,娘娘有孕在身不宜情绪激动,不准奴婢们在娘娘面前提起半个字,奴婢不是有意要隐瞒娘娘的。”
我连连冷笑,心头骤然明朗,好一个不宜情绪激动,他又何必如此煞费苦心?
“茗烟,为本宫梳妆,本宫要去承庆宫!”
茗烟大惊,慌忙跪地求道:“娘娘,皇上有命,娘娘有孕在身,不得随意出门啊!”
“连你们也要拦着本宫不成?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