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熠熠下,他面颊的轮廓越发的清俊而柔和,只伸臂揽我入怀,“傻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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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半月的长途跋涉,等到了周国,已经是春暖花开的时节,暖春绚丽如织,终于看到了帝都城郭的轮廓,深重的锦帘外唯能听到熟悉的街道两旁的百姓争先恐的喧哗之声,我紧攥着蹙金绣凤袖口,按奈住心头难言的激动对胤城欣喜道:“快看那里,我小时候很喜欢和我姐姐一起溜出宫去那玩儿的。”
“哎呀,那一家店铺的芙蓉糕很好吃的。”
他摇头叹息看着我雀跃的模样,“要是宫里的人看到他们素日端庄严厉的皇后娘娘这般恬噪,可能会大吃一惊的。”
我大窘,慌忙挥手捶打着他的前胸,娇声笑道:“这里既然是小女子的家乡,公子入乡随俗就好。”
他抬指就一个爆栗打来,皱眉道:“越发的没规矩了,出门在外,不准丢朕的脸面。”
我吐吐舌头,飞快在他侧脸印上一吻,凑近他耳边低笑:“臣妾现在可在给你赔罪呢,皇上不要生气了可好?”
他无奈轻叹,长臂一伸,将我的手牢牢握住。
远处的大兴门越加的近,朱红的宫墙,金黄的琉璃瓦,还有城头烈烈飘扬的金黄龙旗,依旧是旧时的模样,让人顿生无比的亲切。今日是各国国君抵达帝都的日子,沿路街道早已戒严,闲杂人等严禁靠近,绵延几十里的道路皆已清水冲洗,再以黄沙铺地,羽林卫执戟沿途守卫,闲杂人等更是不准靠近半分。
楚煊以储君之尊亲率文武百官于帝都城门迎侯各国国君的到来,礼乐震天,彩旗飘扬,场面极是盛大。我与胤城携手下了鸾车,外头熏人的暖风铺面而来,拂走了一身的舟车劳顿。目光却不自觉迎上了远处的楚煊。
两年未见,他似是更成熟稳重了许多,一身赤色缂金长袍,头束紫金冠,英朗而威仪,眼神却是牢牢盯着我的,四目相对,虽只短短地一瞬,却无比漫长。
心绪有些飘忽,手指却被胤城不经意攥紧,我惊愕回身看他望向前方从容淡定笑意,赶忙定了心神,方才露出得体的笑意与他齐步上前,楚煊亦大步过来,对着众人含笑拱手,“各位远道而来,荣幸之至,定是舟车劳顿,宫中备好了夜宴,各位这边请。”
他说完兀自上前一步,行至我与胤城身前,含笑对胤城道:“三年未见,胤王风采更胜当初啊。”
胤城颔首微笑,“王爷过奖。”
楚煊眼神眯了眯,却道:“倒也不必如此生疏,大家怎么说也是一家人,你既是我的妹夫,今夜的夜宴上好生痛饮一番如何?”
我与胤城对视一眼,他目光熠熠,却紧攥着我的手,对楚煊笑道:“如此甚好。”
楚煊略扫了一眼胤城身边的我,旋即退后一步,对众人道:“宫里今夜为迎候各位国君的远道而来,特设下夜宴,诸位,请。”
因着父皇病重,今夜的夜宴并未出席,让楚煊代劳招待众人,殿上繁华锦簇,杯觥交错,在座的众人都是各国君主,自是身份非凡,我站于胤城身侧,早有他国君主上前与胤城谈笑,视线却遥遥落至远处的的夙缡与姨妈几人身上,姨妈轻轻朝我招手,一瞬不瞬地望着我,夙缡满目急切,多年来孤身在异国的无数酸楚此刻尽皆漫上心口,阔别数年的至亲就在面前,如若是从前,许是我现在早已起身飞奔上前,亲热地与她们叙话,诉说这几年的见闻与心事、委屈,可是而今,我不仅仅只是周国公主,我还是胤国的皇后,出嫁从夫,我应该站的位置,只能是在我的丈夫身旁。
宴席一结束,各人尽皆准备登上车驾回驿馆歇息,楚煊却一步上前,对胤城笑道:“近来父皇卧病在床,极是思念四妹,胤王可否借个人情,让我带四妹去未央宫陪父皇说说话?稍后自当遣人送她回来。”
我仰面看着胤城平静的神色,心中暗有期待,他眼神迅速看了楚煊一眼,才低头对我道:“去吧,我等着你早些回来。”
我点头,深深看了他一眼,方才随楚煊离去。
一路的灯火迷离,身后大群的宫女随行,一路我和楚煊都沉默着没有说话,穿过重重回廊水榭,过了御花园一处小湖旁边,他忽然开口:“你看,你小时候最喜欢来这里玩的。”
我一怔,目光也看向那小湖,若有所思道:“想当年还是哥哥你最先带我来这里的呢。”
他转过身看我,淡淡微笑,目光似有零星光华,依稀如旧时一般的眼神让我有片刻的失神,却又很快反应过来,“时辰不早了,我想先去见见父皇还有姨妈他们。”
楚煊稍有尴尬,点头道:“嗯,夜里路黑,记住跟着我的脚步走。”
我莞尔,点头跟于他身后,天际繁星点点,御花园中一派静谧,只剩下众人细碎的脚步声,一进了宫门,就见对面石桥处宫女们挑着琉璃宫灯,辉煌灯火下,夙缡搀着姨妈,还有几名陌生的华衣女子在夜色下遥遥朝我招手,眼泪蓦地溢出眼眶,我快步上前,姨妈噙着满目的泪意,正温柔看我,我终于顿住脚步,自原地对着她跪地拜首,“姨妈,弦歌回来了。”
她慌忙上前扶起我,揽我入怀,“回来就好,就好。”
夙缡满面的泪意,“妹妹,真的是你吗?”
此刻的她梨窝浅浅,明哞清澈,发间翡翠簪迎着日光玲珑闪动,衬得笑靥如花。
我含泪而笑,“是的,姐姐,是我回来了。”
夙缡忙取了绢子抹泪,“一别多年,日盼夜盼,总算见到了。”
姨妈极是动容,忙道:“咱们先进宫再行叙话吧,你父皇今日听你到了,精神也好了许多,我稍后就带你去见他可好?”
我点头,目光恰好对上了一旁楚煊的王妃梁紫珺温婉的目光,她温和道:“四妹一路风尘仆仆,定是劳累了。”
我感怀笑着,任由她上前亲热握着我的手,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内宫宫门。
夜幕下的未央宫,依旧气势恢弘,方在甘泉宫与夙缡几人简单的叙过话后,我心间担心父皇,就急急来了这里,甫一进正殿的大门,满鬓花白的刘公公就已颤巍巍迎上前来,含泪对我叩礼道:“奴才拜见四公主,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当年初回宫廷的情形犹自在记忆中,刹那之间,唯觉沧海桑田,人世多变迁,我惶然而欲落泪,忙扶他起身,只问,“父皇呢?我父皇在哪里?”
“皇上今日听到公主回来了,精神也比前些日子好了很多,刚刚睡醒时还问过公主呢。”
心下激动,我大步奔至后殿,重重锦帘下,宫女打起了帘子,就见里头的软榻上,父皇斜斜躺于榻上,似是昏睡着的样子。憔悴的面目间依稀可见清俊的眉宇,脸颊却深深的凹陷了下去,方才数年的时光,我的父皇好似老了几十岁一般,心头大痛,眼泪顷刻间肆意流下,我凄惶着蹒跚上前,脚下一软,已经重重跪在了榻前,低低唤了一声,“父皇。”
他手指微动了动,睁开了眼睛,欣喜道:“是朕的弦歌回来了吗?”
我赶忙点头,紧紧抓着他微凉的手哭道:“是的父皇,是弦歌回来了,弦歌就在这里。”
父皇欢喜得如同一个小孩子,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我看,抬手一分一分的摩挲着我的面颊,“真的是朕的弦歌,朕的弦歌回来了。”
我哭着连忙应是,他笑了许久才感慨道:“朕的弦歌如今也是皇后娘娘了。”
我哽咽,“无论怎样,弦歌永远是父皇的女儿。”
父皇慈爱看我,消瘦的身子有些颤抖,“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胤王待你好吗?”
“好,他对我很好,弦歌也很幸福,很快乐。”
殿内三人有一瞬间的沉默,倒是父皇若有所思一般叹着,“看来朕当初没有为你选错人,改日朕也见见他。”
刘公公躬身进来,“皇上,晚膳的时辰到了。您今日说是想吃小米粥,奴才特地吩咐御膳厨房做的,正热乎着呢。”
我站起身,接过内侍捧来的青瓷小碗,“父皇,弦歌来伺候您用膳好吗?”
父皇点头,我拿起银勺,吹凉了方才小心送入父皇口中。
内侍掌起了八角琉璃宫灯,殿内煌煌烛火下,刘公公欣喜道:“皇上今日进膳比往天多了很多呢,寻常时,奴才们怎么劝皇上就是不肯多用一点。”
父皇微微阖目嗔道:“你这个奴才,仗着朕今日高兴越发放肆了,当心朕打你板子。”
刘公公忙用袖子抹着眼泪,“如果皇上每天都能多吃一点,奴才就是挨着板子也会是笑着挨的。”
心头一酸,眼角大滴大滴的眼泪簌簌落下,我慌忙侧过头擦去,父皇道:“好好的怎么都哭起来了。”
我忍住泪意,强笑说:“我没有哭,我只是高兴,高兴能够侍奉着父皇用膳,如此而已。”
父皇微微一笑,目光落至一旁楚煊的身上,“这几日各国国君来帝都朝贺,你都是怎么安排的?”
楚煊道:“这事儿臣交给右相大人在办,各国国君都安置在京城的驿馆,派了重兵保护他们的安全,膳食上也有专人负责。”
父皇颔首,看了看我,晦暗的眸子顷刻间精光毕现,“今日天色不早,你赶了这么久的路想必也累了,刘荣,你送四公主回去歇着。楚煊留下,朕还有事要与你说。”
我对父皇低首一拜,“父皇,那弦歌改日再来陪你说话。”
父皇含笑摆手,“去吧。”
我低头随刘公公出门,却察觉到楚煊异样的目光,只做没有看到逃也似低头出了殿门。外面天色已晚,刘公公笑道:“今日天色不早了,公主昔日的明华宫还未您留着呐,皇上的意思是公主不如就在宫中留一宿。”
我想了想,再看天色也似是要下雨的样子,遂点头同意。
果不其然,刚至明华宫,天空就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被宫女服侍着沐浴梳洗后,仅着一身素衣倚在窗前,窗外的檐下雨声淙淙,风声婆娑,夜色下的明华宫依旧如旧时一般,就连院子里的秋千也是如初的模样,见我愕然,随侍的宫女忙道:“皇上和大皇子经常都会来这里坐的,还说这里是公主的旧居,命奴婢们要保持着原样。”
我点点头,手指一分一分眷恋的抚过雕花窗棂,前尘浮华如梦似幻,往昔的记忆尽皆如流水一般悄然划过记忆之中。依稀是当年,每至我从外面回来时,陈夫人,那个宠辱不惊温婉含笑的女子,还在廊下闲闲的捧了一本书,回过头对我嫣然一笑,“夙嬛回来了。”
第三十一章 亲伦
“弦歌。”身后熟悉的声音传来,我回头,正是楚煊。
殿内的宫女不知何时已经退出门外,面前只站着他一人,这样尴尬的情状,让我不自觉退后一步与他保持距离,“哥哥怎么这么晚过来了?父皇那边的事交代妥当了吗?”
灯火拂动处,他凝神看我,“我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你。怎么还没睡下呢?”
我微笑,“只是离开太久了,就想起来走走,看看旧时的风景。”见他也温朗笑着,我忽道:“对了,我今日回来时怎么一直没有看到红袖呢?”
楚煊一怔,神色蓦地悲伤,“红袖半年前偶感风寒,治愈没有及时,等到病情严重时,已经救不过来了。”
我猛地踉跄了一步,“不对,怎么可能。她还那样的年轻,她一向身体都很好的,怎么会小小的风寒就去世了呢?我不信。”
楚煊满目黯然,“她原本生产过后就留了病根,那一次没有好生调理,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我潸然落泪,幼时忠心耿耿陪着我一起长大的妙龄女子竟这般无声无息的就去了,而我连她最后一面也没有机会见到。
楚煊轻拍着我的肩,“别哭,她去的很是安静,没有受什么痛苦,孩子由父皇取名叫做宇晖,午膳后,我就叫奶娘将他抱来让你瞧瞧好吗?”
我闭眼点头,楚煊的神色愈加的温悯,温热粗躁的指节为我拭去眼角的泪,我抬头看他,他的眼睛依旧清澈澄明,如多年前我初见到他的那一刻,两人对视,竟是无尽的时空流转,只在片刻,腰际猛地被楚煊一揽,他已经紧紧地拥住了我,在我耳边低声呢喃,“弦歌,弦歌,你终于回来了。”
我有一刻失神,旋而慌乱挣扎,“哥哥,你不要这样。”
他一分不松开,只低头在我耳旁轻声说道:“你可知道我已经等你多久,忍了多久,现在我马上就将是皇帝,再也不愿放手了。”
话还未说完,我就已经看到他背后的门口一脸惨白的梁紫珺。
我大声道:“嫂嫂你来了。”
楚煊立时警觉放开了我,转身看着梁紫珺时,脸色与先前已经判若两人,“这个时辰你来这里干什么?”
梁紫珺强笑着看我一眼,“今夜天色已晚,又在下雨,妾身一时无事就给殿下送斗篷来,不想未央宫的人说殿下来了这里。”
楚煊不经意拂了衣袖上的皱褶,并不看梁紫珺一眼,而是转身朝我笑言:“弦歌,那我就先回去了,明日一早再来看你。”
言罢,他徐步上前接了梁紫珺手中的斗篷,声音平缓的没有一丝温度,“这几日事情多,你也早些回去吧,四妹刚刚回来,不必叨扰她。”
梁紫珺恋恋不舍地看着楚煊身影走远,方才遥遥对我颔首,就欲离去。
“嫂嫂若不嫌弃,陪夙嬛说说话可好?”我淡笑开口。
梁紫珺极是惊异的样子,终于点头,行至我身前,两人齐齐坐下。
我道:“能够有嫂嫂这样的贤惠的女子为妻,是哥哥的福气。”
她自嘲笑了笑,“四妹过讲了。”
“方才听闻哥哥说起红袖已经过世的消息,心中大是难过悲悸,方才会一时失态,还望嫂嫂不要见笑。”
“红袖的确是一个很温娴聪慧的女子,只可惜红颜薄命,早早的香消玉殒。” 梁紫珺的面色极不自然的变了变,神情隐有一丝黯然。
我道:“听哥哥说起红袖的孩子还是嫂嫂在养育,夙嬛替红袖谢过嫂嫂对宇晖的照拂之恩。”
她微微出神,“晖儿很聪明的,我也极是喜欢他,今日出门匆忙,未曾将他抱出来,真是可惜了,不然你也可以见见他的。”
我点头,“那改日我来建章宫拜访嫂嫂,看看他就好。”
她只笑不语,低头侧目间,秀面半低,侧颜仍旧如初秀美。
我心中沉痛,忆起红袖的忽然离世,几许悲悸,几许茫然,忽觉好似有哪里不对,细细一想,终问,“夙嬛有一事想劳烦嫂嫂帮忙,不知可否?”
她愣了一下,“什么事但说无妨。”
“我与红袖有多年主仆情谊,如今她人已逝去,奈何竟未见上一面她人就已经逝去,不知嫂嫂可否将昔日侍奉红袖的婢女传来。”
梁紫珺眸中微微发亮,“先前红袖去世的时候,父皇责怪起是身边宫人服侍不周,已经将他们全部驱逐出宫了。”
“父皇?”我疑惑,“父皇日理万机,何曾这样的小事须得劳烦他来处置?”
梁紫珺却扬起了脸,露出极明媚的笑容,“这件事是父皇的意思,圣意难测,我做媳妇的更是不曾知晓了,三妹若是有疑问,可以去向父皇询问。近日殿下继位在即,我的事情也多,就不多留了,四妹早些歇着吧。”
她说完端然站起身,微一招手,立时门外就有宫女迎上前来搀着她款款离去。
我坐于原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忆起红袖的暴死,心头难过至极,却总觉得哪里不对一般。
这一夜睡的极不安稳,翌日一早天色还未亮开,顾不得其他,就匆匆起身出宫,我害怕会再次碰到楚煊,昨夜若不是梁紫珺及时赶来,我难以想象他接下来会作出什么。楚煊的狂热,红袖的暴死,让我莫名的不安,现在的自己,只想快些回到胤城的身边,唯有那里,方才是世上最安静的港湾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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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馆距离皇宫不远,待我回去的时候,驿馆内廊前的灯火尚未灭去,我一进院,茗烟就迎了上来,见她面色憔悴,我猜想定是昨夜等了我一宿,忙问:“皇上呢?”
她低声道:“昨夜宫里来人传话说公主不会回来了,皇上也未曾就寝,到了寅时方才歇下。”
我道:“你先下去吧,我进去看看他。”
一进房门,就看到胤城靠在里间榻上的身影,我怕会吵醒他,只轻手轻脚的走上前小心坐于榻边,面前沉睡的男子眉峰微微拧起,似隐隐有愁绪凝结在眉间,室内只剩下他清浅而平稳的呼吸声。
伸手轻轻取了薄衾来正欲为他盖上,手臂却被他猛地伸手一拽,我惊呼一声已经倒在了榻上,他翻身压在我胸前低头看我,含着浓浓的鼻音问,“舍得回来了?”
我笑,撇开头道:“昨夜宫里不是有人传话吗?还大半夜的不睡觉,现在人家一回来,有的人还酸溜溜地说这些话。”
他拽住我的手背的手又紧了几分,凑近我耳边低低道:“彻夜不归,还这般倨傲,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就作势要来挠我胳肢窝,我素来最怕痒,慌忙向他讨饶,“不敢了,不敢了。”
他俯身轻拧了我一把,眼神却渐渐浓郁,“习惯有你陪着,昨夜一个人睡不着。”
我凝眸看他,“其实我舍不得的只有你。”
他愣了一下,却低头吻上我的额头,含糊说:“弦歌,快些给我生个孩子吧。”
还未来得及说话,嘴唇就已被他火热的吻封缄住,余下的话尽皆淹没在热烈的拥吻中,鸳鸯软帐内,熏香袅绕,满室的暧昧…
待到外面天色大亮时,枕边的胤城早已沉睡过去,我伏在他**的胸膛上,静静描摹着面前男子深邃俊美的面庞,微挑的剑眉,深邃的眼眸,挺直的鼻,紧抿的唇…我的目光一一在他脸上流连。
他的心思我何尝不明了,昔日我与楚煊轰轰烈烈的情事天下皆知,曾经的年少时光,爱的那样不计后果,如飞蛾般奋不顾身的爱恋终是过去了,很多时候,我也问过自己,当真已经放下了吗?曾经爱的那样深刻,那样刻骨铭心,时至今日,心头还有没有一丝丝的情谊?
唇角溢出一丝温柔笑意,我终于凑上前在他脸颊印上轻轻的一吻,外面的初晨的阳光倾泻一地,在地板上洒下满地的跳跃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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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煊的登基大典将于七日后在宫中盛大举行,届时各国君主尽皆到场朝贺,我的哥哥,他终于即将成为大周第十五代君王,从此继承父皇的王位登临王者之位。原本是应该极为的喜庆,然而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我知道,父皇的病一天天加重,近几日连药也喝不下去了,因着身份,我不能时刻入宫去侍疾,每每听到宫中传话的内侍说起父皇的病症时,心头黯然与焦灼往复不停。
胤城自来帝都后,就频频与其他几国的君主相交甚好,日日把酒言欢,胤国如今日渐强大,其他国家自然不敢轻看,一心与胤城交好,这一日,又有安国君王遣人相邀他前去聚会,临行前,我正为他整理衣冠时,他却低头对我道:“三日后的观礼一完,我们也准备回去吧。”
我的手略略停了一下,只笑道:“知道了。”
他眼睛定定凝视着我,半晌后却道:“我知道你放心不下你父皇,但是朝中近来有异动,我们必须即刻动身赶回去,你可懂了?”
我大惊,“异动?”
他点头,“昔时薛氏仍有余孽留在朝中,而今趁着我不在朝中,频频勾结一干人等,永昌城现在已经不太平了。”
“那你还如此自若?”我惊异于他的镇定。
胤城却含了一丝笑意在唇角,“我之前就已经料定了他们会趁此机会作乱,早已安排好了一切,放心,全局都在掌控之中,不会出岔子的。”
我看着他莫测的神色,只伸手替他扣上最后一颗扣子,“好了,那你早些去吧,我等你回来。”
他点点头,大步流星随着门外的侯着的侍卫离去。
我此时方才明了,胤城此次故意离开京城,为的就是要引出仍旧潜藏在朝中的薛氏余孽,而今他们果然有所动作,而胤城暗中吩咐汉阳王与叶卿尘部署好的兵力早在京城布好陷阱,让他们自投罗网。
正在我出神之际,刘公公却来了,他连连抹泪道:“公主快些进宫去瞧瞧皇上吧。”
见他这幅神色,我愕然,“父皇怎么了?”
“这几日皇上连药都喝不下去了,今日一早就不停念叨着公主的名字,奴才知道皇上他的心意,就匆匆出来请公主进宫去见一面。”
未央宫后园,午后的阳光很是明媚,和煦的阳光撒在林木间,有淡淡的暖意,父皇静静的躺在软椅上,漆黑的深瞳直直望着天边的太阳,昔日清俊的面孔上犹自带着不正常的苍白与瘦弱,神思恍惚。
我匆匆赶来看到的便是这番景象,父皇微睁着眼睛,遥遥看到我,微笑道:“是弦歌吗?快,到朕身边来。”
强自扯出一丝笑意,我道:“父皇今日精神好了很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