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笑,轻拍着的肩,“好好好,你没有吃醋,那就算作是吃味如何?”
我脑中猛地羞窘起来,迟疑片刻,终道:“我知道她今天受了委屈,改日我让茗烟去给她赔个礼便是。”
他凝视了我半晌,眼神却渐渐沉痛,只环紧了我,“弦歌,你总是这般识大体,为了我要事事退让,让我既是惭愧又是心疼,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我的心中也忽地柔软,抬头看他,半真半假说,“那你以后不准再去栖霞房里!”
他凝眉看我,却摇头,“这个我不能答应你,栖霞于我从小的患难扶持和而后的救命之恩,你都懂的,我不能再亏欠她。”
我晒然一笑,只低头,“我不过说着玩笑话,不必当真。”
手背却被他牢牢握住,他轻轻把我拥入怀中,低声耳语道:“我给栖霞的,是尽己所能的补偿和全部的优待,而能给你的,却只有这一颗心。”
话音甫落,我的心已蓦地一颤,眼角已觉湿润,只苦涩笑着点头,“我都懂,都懂!”
胤城轻叹着拥紧了我,十指与我轻轻交缠,低头间,正好可以看到他襟口所绣的蟠龙云纹,我略略思索,终于道:“胤城。”
“嗯?”他问。
“你要万万小心你的七弟!”
他眼眸微眯瞧着我,神色中仿佛是错愕,又仿佛是了然。
我悄然抿了抿唇,道:“我敢断定,这朝中将来你最大的对手,不是太子,更不是其他皇子,是他。”
胤城略一挑眉,“你是何时察觉到的?”
我的嘴唇张了张,脑海中却忽然忆起那日的蘅芜台,那白衣男子握着我手时神情中的眷恋与怜惜,兴许,在那一瞬间,他到底对我还是有过几分真心的吧,一时顿起愁绪,我咬唇思量,片刻道:“是何时并不重要,他和你父皇的心思,想必你也定是猜得到的,反正小心为上!”
他乍一闻言,神色中却有掩不住的悲凉与落寞,掌心无声抚上我的后背,我静静靠在他的怀中,良久的沉默后,他方才低叹,“今生何其有幸,这一路风雨,有你陪我一起走过!”
我靠于他的肩头,只闭眼恬静微笑,他继续说道:“从小我已经失去很多东西,现在我忽然很害怕,如果有一天,要是连你也失去了,那我该如何是好?”
我离开他的怀抱,看着他似悲似叹的神情,只低声呢喃,“傻瓜,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
他定定地看了我一会,目光渐渐升起缠绵之态,却猛地把我揽至怀中,闷热的夜,我们的体温融作了一起,他的心跳声声声入耳,我轻轻靠于他胸前,几近贪婪的呼吸着他的气息,默默与他相拥,他看我的目光渐渐愈加浓烈,低头吻住了我的面颊,极深极深的一个吻,带着所有复杂的情绪,我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颈,迎上他的吻,彼此的气息暧昧交缠间,我素色的衣衫已经调皮的滑落了一大截,露出纤巧白皙的肩膀,他的呼吸亦随之渐渐急促,将我忽地横抱而起,轻轻置于榻上,俯身深深看着我,极其小心的问道:“弦歌,可以吗?”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漆黑的瞳孔里映出的自己,这一瞬间,我们两人什么都没有,我只有他,他亦只有我。而这一刻意识是自己十八年来无比的清明,我淡淡笑了笑,旋即抬起头深深将自己的唇印上他的脸,片刻之间,他滚烫而轻柔的吻已然落于我的耳边、脸颊、脖颈、锁骨…一头青丝迤逦散开,披散在枕畔,我的心开始惴惴不安的狂乱跳动,脸上热的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一般,呼吸越发的急促,手足无措,他的吻和灼热的呼吸落至颈脖,带来阵阵**的感觉,我将头死死埋于他肩窝,不敢呼吸,不敢说话,心中有惧怕,又有期待、更有黯然,我们本是夫妻,如若不是那么多的坎坎坷坷,那么多的曲曲折折,兴许我早该是他的人了,不觉之间,我们竟然已经蹉跎了这样多的岁月流光,这迟来的洞房花烛夜呵!
床前的罗帐被轻轻放下,身上的衣衫被层层解开,视线所及之处,只有他浓郁如水的目光,还有那罗帐上面的苏绣鸳鸯交颈绣样,遮住了明晃晃的烛光,旋旎生姿,那片只有我与他的天地中,他炽热的吻如一盏盏明明灭灭、摇摇曳曳的灯火。
“弦歌,弦歌…”他轻声一遍又一遍的唤着我的名,我羞怯的紧紧闭上眼,埋首在他的胸口,任由自己如蜕变的蝶一般柔娆翩然融化在他缠绵的吻下。
一轮朦胧新月高高挂于林梢,庭院里淡淡的花香气息轻轻肆意弥漫,月光似水,流泻着一地的缠绵光晕…
天光大胜,依稀可以听到外面的鸟雀鸣叫声音,无比明媚的朝阳光辉透过窗上的碧霞纱轻轻慢慢透在床前的地板上,胤城的手臂还轻轻的环着我的肩头,我安静躺在他的怀中,静静听着他平而稳的呼吸,良久,方抬眸一分一分凝视着他熟睡的模样,现下面前的男子,眉目难得的松缓开来,唇角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我正凝神间,胤城却睁开了眼,含着几丝笑意温柔看我,忆起昨夜,我脸上瞬即羞红,肩头被他揽紧,更是避无可避,声音低的连我自己几欲都听不到,“你醒了?”
他含笑带着浓浓的鼻音“嗯”了一声,只在我额头轻轻印上一吻,我赶忙轻垂下眼睫,他微微一笑,只环紧了我几分,外头偶尔几只低飞的春燕叽叽喳喳飞过,房里却异样安静,只剩下平稳的呼吸声拂在我的耳际,身后的他身子微微动了动,却低低窃笑了几声,我疑惑转过头,一见他手中所拿的东西立时惊呼出声,急急道:“快还给我!”
胤城低笑抬高手,那手心处正是我一直放在枕下的一枚香囊,那本是月前一时得闲向茗烟请教的成果,我的女红素来学艺不精,当年陈夫人到底娇惯我,在女红阵线上亦对我没有强求,如今那香囊本是自己初学之作,本是想要绣鸳鸯,可到了最后,不说茗烟,就连我自己也被那拙劣的“战绩”而自惭形秽,终是将其藏于枕下懒怠了下去,现在竟被胤城无意间发现,我更是羞愧难当,只如小兽一般不停叫嚣着要他还给我,胤城笑睨着我,凝神打量着置于手中的香囊,浓眉却微微皱起,惊疑道:“咦?是谁把水鸭子绣到这香囊上了?”
他的话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意,又有浓浓的促狭意味,故作严肃沉吟道:“虽然这么难看,但我还是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我又恼又急,只不停朝他踢打,“快还给我,还给我!谁说要送给你了!”
见他的目光却忽地停在我的胸口,有些异样,我慌忙低头,方才看到锦衾下未着寸缕的身体却在挣扎间暴露无余,我赶忙抓紧了被衾遮住身子,羞得抬不起头来,只低头小声道:“求你了,还给我好不好?等我以后学艺精进了再绣好看的好不好?”
胤城哈哈大笑,声音却又低醇了几分,只凑近我耳边,“我还是有花堪折直须折吧,指不定你哪天就再没有心思绣这样的物件了!”
我面庞羞红,终于点头,啐了他一口,“不准笑!”
他含笑应了一声,声音带着浓浓的宠溺,却紧紧环住我的肩,湘绣丝缎枕畔我与他的发丝亦是在相拥间纠缠做一起,迤逦而暧昧,心神微漾,我只抬手捋起几根散落的发丝,轻轻穿绕在一起,柔声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仿佛前人是这么说的,不知这样算不算是结发呢?”
他微微一愣,眼底的柔情却浓的化不开,只轻轻将我的面颊抵在他的下巴,伸手取过我手中的发丝,小心的装入方才那荷包内,只无比郑重而专注的握住我的手,一字一句道:“当然算,我们本就是夫妻,生当长相守,死亦长相思!”
我微垂下眼睛,忍住了眼眶的湿意,安静的靠在他怀中,只道:“好!”
初试机锋缃帙乱,却道人心变
五月,兵器作假一案牵连甚广,如若清查彻底,恐怕会触及皇后及太子等人的底线,动摇国本根基,在皇帝的授意下,胤城在朝会上上奏道出先前的兵器造假一案主谋兵部尚书贾阜背后还有主使,此举使贾阜身后的支持者太子极为恐慌,在朝的薛氏党羽官员纷纷附和皇太子的意思,将贾阜推出来做替死鬼,皇帝敲山震虎的目的已经达到,顺水推舟下旨将贾阜一干人等被处斩立决,贾氏一族十四岁以上男丁处斩,女眷赐自缢,十五岁以下男丁流徙北疆三千里,终身不得回京,女眷官卖为奴!
中旬时,皇帝一连下了两道旨意,让所有的人都大为惊异,即是封七皇子胤汐为宣王,代帝祭皇陵,自来代祭皇陵都是由皇太子的完成,从无有皇子代替的成例,立刻遭到了东宫党羽的激烈反对,幸在有尚书令等几位老臣的全力支持,皇帝的此举也暗暗向朝臣透漏出了一个极其微妙的信号,保皇党自是全力拥护皇帝的决定,而其余处于中立的大臣自是心思各异,处于观望状态!
而自上次的蘅芜台一别之后,我亦再也没有见到过胤汐,他也似是在故意回避着我,未曾踏足过王府,我深深知道,那日已成了我与他最后融和相处的时光,兴许,在决定对我开口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准备背水一战,而我的婉拒,方才是给了他最后的借口与理由罢!而他,又有着那样慎密的心思,对着自己心中梦寐以求的东西,自是不会再轻易放手,多年韬光养晦的他,现在终于羽翼**,锋芒尽露!
盛夏的黄昏,极是闷热,胤城昔日的恩师王璞黄昏的时辰就过来与胤城议事,恰逢叶卿尘也在,几人就近在后园中畅谈,暑热炎炎,我则动了番心思,亲自动手用新鲜的各式瓜果切成了小片的碎块,再放入了地窖中刨来的碎冰,方才盛在了青瓷白釉的小碗内,乍一看起来,极为精致可口。
后院水榭中几人围着石桌而坐,皆是眉头紧皱极为肃穆的样子,闻得我的脚步声,叶卿尘当先站起了身,胤城坐于原地微露笑意看向我,我缓步上前,只吩咐茗烟将冰碗至于桌上,胤城挑眉看向那青瓷碗中晶莹剔透的碎冰和着新鲜的各色瓜果,只道:“也唯你才能有这样的心思作出这样精致的吃食!”
我笑吟吟接口道:“昔日在周国时每至夏日总会有这样的甜点,那时也不知他们是怎么做成了,如今闲着无事就自个儿琢磨了一番,依样画葫芦,你不要取笑我就成了!”
胤城昔日的老师刑部尚书王璞是一个极为和善儒雅的老者,他含笑打量了我一眼,方对胤城道:“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得此贤妻,是殿下的福气!”
胤城笑言,“恩师言重!”
我微笑,徐徐摇着手中的纨扇,“又不是什么精致的细活,小小拙计,不足挂齿。”
众人尽皆爽朗大笑,王璞却敛了神色,捋捋胡须,对胤城叹息道:“东宫对宣王代祭皇陵一事大为不满,前日宫中夜宴上借酒撒泼,被皇上斥责,东宫如今是越发的隐忍不住!时势逼人,各位皇子尽皆使出浑身解数,那一位如今刚刚得以封王,又得帝心,风头正劲,两虎相斗,殿下你如今闭门谢客,已在气势上略略处于下风了!”
叶卿尘却道:“王大人此言差矣,圣上看似淡薄,实则多疑,五殿下在青州一战上已经出尽风头,如今皇上有意扶正七皇子,殿下眼前该做的就是避其锋芒,否则,恐怕是圣意难测!”
胤城似是极为赞同叶卿尘的见解,只颔首不语。
忽有仆役神色急促通禀,道是皇帝、汉阳王、宣王驾到,现在已经到了中门处,皇帝此番没有通传就悄无声息来了王府,让众人猝不及防,素来皇子与朝臣往来密切本是帝王的大忌,皇帝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前来,使得王璞等人莫不神色大变!眼下如若要藏藏掖掖倒是极为不妥,众人各自对了眼色,方敛了神情,纷纷起身跪迎圣驾!
远处的小径上,皇帝一身常服当先前行,随后是汉阳王萧寰,胤汐在一旁小心的搀着皇帝,三人在数十随从的簇拥下徐步走近,许久不见,皇帝又清瘦了许多,面颊深深的凹陷了进去,举止却依旧儒雅温和,萧寰则目光迅速将众人一扫,眼底隐隐有内敛的精光,旋即无踪,胤汐面带笑意毕恭毕敬跟随于皇帝身后,几月不见,他如今金冠博带,华章紫绶,一身亲王服制,俨然已经不再是当初敛尽锋芒的七皇子,他是意气风发的宣王殿下!
皇帝走近,倒是极为温和随意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下,含笑摆手示意众人起身,数十人莫不恭恭敬敬站于两旁,唯皇帝一人坐于正中,胤城态度谦恭,叩礼道:“父皇今日驾临儿臣府中,一时尚无准备,实在是失察!”
皇帝兴致似是极高的样子,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在座的各人,“老五的府上倒是热闹,王璞你们几人也在啊!”
王璞慌忙躬身回道:“圣上言重,老臣今日是得了一副字画,方才带来与五殿下鉴赏,一时畅谈忘情,耽搁了时辰也未曾察觉,臣等惭愧!”
胤汐站于皇帝身后,温文笑道:“胤汐素来对字画也颇有研究,不知王大人得了怎样的一幅画,今日父皇也在此,难得的时机,何不拿出来让胤汐也见识一番呢?”
皇帝微微沉吟,也作默许状,汉阳王若有所思,目光亦看向王璞。
王璞面有难色,额旁已沁出点点汗迹,正迟疑间,我顿觉不妙,从人群中缓步而出,笑道:“七弟言重了,那画本是董源的《潇湘图》,乃幼时夙嬛母后所珍藏,母后去世后那画被宫人盗走,流落民间,今日偶然从王大人手中见到,一时情难自禁,索性厚着脸皮向王大人讨了来,若是七弟今日想鉴赏一番,我让婢女取来便是!”
胤汐隽秀的眉峰一挑,只淡淡的看我一眼,旋即摆手,“不过是一时戏言,五嫂何来如此一说,既是五嫂心爱之物,自是不便随意取出!不看也罢!”
我微笑,却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董源的画本就珍贵,既然今日父皇也在,当然要请父皇御览一番才是!”
说罢我便对一旁茗烟吩咐道:“还不快去书房把方才那副《潇湘图》取来!”
茗烟心思敏捷,自然明白我的意思,立时领命转身去取画,不多时,画卷就已被取来,呈交皇帝瞧过之后,皇帝面上淡淡,只说,“董源的字画赋色鲜明,刻画入微,好生收着罢,莫要再遗失便是!”
我这才上前接过画卷,心头暗自松了一口气,却迎上了对面胤汐含笑的目光,我平静的与他对视,他极是客气而有礼的对我微笑颔首,我微有出神,只淡笑颔首致意。心头却渐渐哀戚,何时我与他也走到了这一步,曾经的把酒言欢,竟演变成了如今的生疏陌路!
皇帝疑心已经打消,眼神却不经意落至桌上的冰镇瓜果上,问道:“这吃食是谁做的?倒是精致!”
我回道:“是夙嬛今日空闲之下拙劣之作,父皇谬赞!”
皇帝抬头看我,眸光淡定,“能娶到你,是老五的福气!”
我低首浅笑,目光与胤城微一交汇。
桌上的茶水已凉,我即吩咐茗烟添茶,却在弯身时只闻“玎玲”一声,竟是腰间香袋的系绳松掉,里面我一直贴身收藏的玉佩旋即脱离香袋落至地上,骨碌碌滚了几个圈,不偏不斜正好落于萧寰的足边!
我大惊之下直倒抽一口凉气,这玉佩本是永州那夜父皇亲自交给我,自来胤国以后我一直都是贴身收藏,从不轻易示于人前!
萧寰弯身替我拾起玉佩,不经意的打量了一眼,神色却蓦地大变,他抬头看了看我,又低头看了看玉佩,情绪似有极大的波动,半响方才平复了神色,欲言又止,仍是伸手将玉佩交还给我。
他方才的异样被众人瞧在眼里,胤城极是诧异,“看王叔方才的神情,这玉佩莫非有什么特别之处?”
萧寰一怔,却连连摇头道:“只是瞧着有些眼熟,方才只是眼花罢了。”说完他已神色如常,伸手将玉佩递还给我。我将信将疑将玉佩收回怀中,心神忐忑,背心处已然惊出了冷汗,只暗暗思揣着他方才的古怪神情。
冷雨凄风打画桥,句句语惊心
皇帝在一旁神色淡淡看着众人的反应,也不做多言,沉吟片刻对王璞问道:“王璞,几日前朕指派给你差事如今办的如何?”
王璞躬身回道:“杨渊一案,当年牵连甚多,且年代久远,当年知情的人如今除却病逝、告老还乡的占了多数,仍在朝为官的人为数不多,因而查证起来有些难度,原本前兵部尚书程昌当年与杨渊交情不浅,最后却是头一个指证杨渊谋反的人,前日老臣与几位同僚商议之下,决定从程昌此处着手,昨日堂审尚未问出眉目来,然则今天早上狱卒就来呈报,称是发现程昌已经自缢身亡!”
皇帝挑眉,“自缢身亡?”
王璞回答:“从仵作今日交来的验尸结果来看,说是程昌死于昨夜子时前后,死前有挣扎的迹象,牢房中也有轻微打斗迹象。”
皇帝皱眉沉吟,对胤城问道:“胤城以为如何?”
胤城微微思量,“依儿臣之见,通常自缢而死的人脖颈上的淤痕是集中于上颚处,而据刚才王大人所言,程昌尸体的后颈处也有淤痕!因而儿臣推断,程昌并非是自缢身亡!”
皇帝眉头紧皱,“也就是说程昌是死于非命了?”
众人默然应是,皇帝枯瘦的手指在石桌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胤汐眼神闪烁,却上前一步,叩首请示道:“儿臣斗胆进言,这天牢重地,岂非旁人可以随便进入,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刺杀朝廷重犯,儿臣以为,指使刺客行事之人身份必定不简单!”
萧寰立时也赞同,“七皇子所言正是臣之所想,此案疑点甚多,恳请皇上下旨彻查!”
此刻,叶卿尘忽而抬起头,似是有话要说,他的目光乍一与胤城交会,两人暗使眼色,叶卿尘很快领悟,又装作无事一般,缄默不语,这边的皇帝看向胤汐,皱眉沉吟片刻,只道:“刑部尚书王璞接旨!”
王璞闻声,立时叩首在地。
皇帝自座位上徐徐起身,又重重的咳了几口,方负手道:“而今朝中正值多事之秋,此番彻查前太傅杨渊谋反一案牵连甚多,然则我大胤以法治天下,悖逆朝纲者,为国法不容也,朕今日特恩准你届时见机行事,不必顾虑对方身份,若是有叛逃者,立斩不赦!”
我站于原地看着黄昏暮色下皇帝清瘦的身形,暗暗思忖着皇帝今日的态度,他明明不是昏庸之人,却在胤汐与萧寰两人的支持下轻易的给了这样的一道旨意,其中所含的寓意代表了什么?代表大臣可以无视幕后之人的身份,随意处决其生杀!而又是什么身份的人,竟要这样一道特殊的旨意来降服?
皇帝与汉阳王走后,王璞等人也随之告退,天色已经全然暗了下来,胤汐因是有事要与胤城商议,两人一起去了书房,院子里只剩下我与叶卿尘二人。
叶卿尘看向胤汐的背影,颇有感慨道:“当初我就暗中思揣七皇子必定不是池中之物,如今看来果然是不假!贾阜被东宫推出来顶罪,圣上如今对薛氏是欲擒故纵,七皇子此番担此大任,汉阳王似是要从旁辅佐,怕是圣上要替他揽功,为将来之大计谋算!恐怕,这京城安静不了几日,马上就要变天了!”
我的心口渐渐寒凉,只能强笑道:“事已至此,除了挥刀斩荆继续前行,别无他法。”
他顿了顿,“近来乃多事之秋,这府中也颇有些暗涌汹流,王妃还请好生保重!”
我失笑,“你是说那位侧妃的事?”
叶卿尘道:“府中下人常常私下议论,子允也知悉不少的密辛,在子允看来,这位侧妃应该是个极有心计的女子吧,她懂得如何利用女子的柔弱,如何利用昔日的旧情挽回殿下的心意,而王妃你,恰恰欠缺的就是这一点,你太强势,太自立,寻常男子在你面前都会有自惭形秽的感觉,又怎敢奢望高攀呢?”
我怔了怔,饶有兴味笑道:“原来在你们男人的眼中我竟是这样的,只是可惜,我生来便是如此,如果要我为了迎合一个男人的心意而改变自己的信仰,改变自己的原则,那应该是极难的罢,大抵是因为,我生来就是一个蛮不讲理,任性桀骜的女子!”
叶卿尘抚掌大笑,“这还是头一回听到有女子用‘蛮不讲理、任性桀骜’来形容自己,子允今日受教了!”
我亦晒然笑着,忽又忆起一事,问道:“子允,你的医术精湛,定是博学多闻,若是一个人的脸被大火烧伤数载,那么这样的伤口应该是什么模样的?”
叶卿尘神色微敛,沉吟道:“如果是被大火灼伤,又隔了数载,那么这样的伤口应该是疤痕的表面光滑,质地坚硬,有弹性,与正常皮肤相比较浅的肤色,而不是新伤口那样的呈粉红色或暗红色,,并有凹凸不平的疤痕。”
惊疑之下心中陡地一冷,我的手不自觉抖了一下,片刻方才恢复神色。
叶卿尘诧异,眸光闪烁,试探问,“王妃有事?”
我阖目叹息,只摆手示意无碍,“我只是想起另一件事,如今看汉阳王的意思,已是要选择站在七皇子那一边,你有没有想过你与芊羽的事该怎么办?以汉阳王的为人,他是不会将自己的女儿嫁给政敌为妻的!这一次的交锋实在凶险,你与芊羽本是天造地设,你亦可安守一方,两袖清风远离这些争斗,而我和殿下,也不希望你再卷入这之中的是是非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