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默许久,终于轻轻的,缓缓地放开了我的手,漆黑的眼瞳中有什么破碎支离的光在那一刹那猛然流碎成一地般,只在瞬即,就再也看不到踪迹!他又变成了温雅隽秀的七皇子,后退一步,对我无比客气而恭谨了躬身作揖,“今日是胤汐一时莽撞失言,实在是罪过,五嫂且好好养病,汐这就告退了。”
我坐于原地看着他飞扬的衣袂消失在门口,许久,方才漠然的撇开头,无声冷笑!
这一日的夜里,又下起了倾盆大雨,外面风雨阵阵,狂风呼啸着拍打着门窗,茗烟侍奉我喝完药,我歪着头捧了一本书靠在榻上静静看着,茗烟甫一退出门外,却又极快的折了回来,面带欣然喜色,“王妃,殿下来了,就在外头呢!”
我猛一回过神,似是不可置信一般,胤城明明在千里之外的岐州,又怎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茗烟继续道:“听随行的护军说殿下是前日得了消息就马不停蹄的从边塞赶回京中,还未来得及进宫复命就直直来这里了!”
我低下头,却垂眉不语,许久方淡漠道:“我知道了。”
“殿下也不进门,只在那院子里头站着。”
我的身子微微震了震,“就说我已经睡下了!”
茗烟愕然看我,又似了然,她知道我素来倔强,此刻若是劝,也是不成的,只得掩面点头,退出门外,我的目光不舍的追随着她的背影,隔着那道门,我殷殷企盼的那人就在门外呵!他从千里之外的地方赶回来见我,可是为何现下,我却不愿去面对他,抑或是我不敢再面对他,我到底在逃避什么?昔日的海誓山盟,到了现在,还算是什么,他的身边有了昔日青梅竹马的红颜知己,有了属于他们的天长地久,白头偕老!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在这场三个人的棋局中,我不过是扮演着一个最最尴尬的角色,事到如今,还能再去挽回些什么呢?
风雨呼啸,闪电阵阵,茗烟再次匆匆挑帘而进,却扑通一声跪于我面前,哭道:“王妃,您就出去见一面吧,殿下他知道你不愿见他,还在院子里头站着,怎么劝也不肯走,雨下的这样大,殿下这三日马不停蹄为了赶回来见你,都未曾好好歇息过,纵然是铁打的身子也经受不起啊!”
每一句话都字字扣在了心上,我却无言以对,依旧默默翻着手中的书页,那上面正好写着:“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还成千万缕…千万缕…背脊却已经不自觉轻颤,茗烟哭的愈加失态,她苍白的脸庞被风雨淋湿,那眼角又分明有泪痕,分不清到底是她的泪还是雨水,只咚咚不停磕着头,“王妃,您出去见一面吧!见一面吧!”
那声音和着外头的风雨,一声一声震撼着我的心肺,手中的动作却依旧未停下,我垂下睫,不让人看到眼中快要溢出的热泪,只静静的不发一言坐着。
蓉儿终于看不下去,也跪倒在地,随着茗烟一起死力磕头,我肩头的发丝被朔风卷起,扑上了面颊,眼睫,视线终于什么也看不到,只剩下漫无边际的热泪弥漫,猛然一个响雷打来,我猛地翻身而起,连带丝履也未顾得上穿,就这样赤着脚疾步奔出门外,扑面而来的漫天风雨与脸上的热泪融作一起,轰隆雷声下,我只能看到院子里那一身姿挺拔的男子在风雨中凛然挺直站着,他的目光穿透重重雨幕一瞬不瞬地看着我,带着彻骨的伤痛与无边的愧疚,雨水灌入衣衫,我的全身已然如他一般湿透,湿发贴在脸上,视线却愈加分明,我一步步走近他的身旁,颤抖的伸手抚上他坚毅的面颊,风雨滂沱,他全身湿透,只深深看着我,一遍又一遍的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仰面看着他,声音无比的轻,“你终于还是来了,我以为,自己真的再也等不到你!再也等不到…”
身子被他猛地一带,他已经紧紧的拥住了我,“今后我再也不离开你,我的心中亦只有你一人!”
我摇头缓缓离开他的怀抱,仰面含泪与他对视,黯然问,“那栖霞姐姐怎么办?”
隔着风雨,他定定看我,无限坚定说道:“从这一刻起,我只知道没有什么比你重要,不要再管栖霞,不要再管其他人,自私一次好么?现在,我们只是自己!”
无边无际的雨中,他的唇颤抖的覆了下来,封缄了我余下的话语,他的手臂紧紧搂住了我的后背,力量大的惊人,心间有什么东西在那一刻如同洪水猛兽般戛然释放,带着不可抗拒的汹汹气势扫开了我所有的顾及,所有的黯然,所有的悲凄…在他汹涌的热吻下,我不顾一切的伸手环紧了他的脖颈,仰头热切的与他拥吻,隔着湿透的衣衫,彼此肌肤间传来的温热暖了心房。
天际电闪雷鸣,风雨呼啸,灯火迷蒙,茗烟与蓉儿几人撑着伞在廊下遥遥看着我,茗烟喜极而泣的捂唇浅笑,蓉儿惊异而兴奋的低呼一切尽皆化作朦胧的光,炫滟迤逦…
红烛缠绵的摇曳,重重罗帐随风轻轻起舞,胤城端着药碗小心的喂我喝下浓黑的药汤,我看着他小心翼翼吹凉银勺中药汤的样子,许是一路的长途跋涉,他英朗的眉目间现在却带着掩不去的风尘憔悴,我禁不住伸手轻轻为他拭去,“赶了多久的路?竟这样的憔悴。”
他抬头淡笑,只轻轻喂了我最后一口药,“前日回程时得了七弟送来的消息,就先行策马赶来,幸在你总算是无事,否则,我会痛悔一生!会恨自己一辈子!”
前日?我微有愕然,脑海中一瞬间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般,那日茗烟曾说当夜就遣了人回府送信,若是府中的人当真是有心,恐怕胤城自不会到了前日胤汐送去的消息吧,那么,若是胤汐的消息不曾待到,胤城是否就会一直都不会知悉我的境况呢?
我轻轻阖眼制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却被他轻轻环着我的肩,低头深深凝望着我,“你竟然瘦了这么多,我真是该死!”
我轻叹,他却徐徐单膝跪在榻前,轻轻执起我的左手,放于唇边轻吻,“怨我么?恨我么?现在我就在这里,任由你责骂,听凭你惩罚!”
我低头看他,唇边溢出一丝苍凉笑意,定声说道:“是的,我怨你,我怨你明明许诺了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放开我的手,你却还是放开了,你那样的冷面的人,却还是会极尽温柔陪着栖霞,你那样骄傲,却还是会抛下身份喂她喝药,而我病的就快要死去的时候,你却不在身边,你说,我要怎样才能说服自己不去怪你!”
他神色中歉疚的神色愈盛,只跪于原地无声低头紧握着我的手,神色间尽是无尽的愧疚,心头酸涩难言,我低头咬唇,却又扑哧一口笑出声来。
他愕然片刻,方才反应过来,起身一把揽住了我的腰,“竟敢捉弄我,还敢偷笑,那你说,今日要怎么罚我你才满意?”
我被他揽倒在他怀中,只仰面看他,喃喃道:“就罚你一辈子都不准离开我这个悍妒的妻子,一辈子都不准再离开我!”
心口一暖,眼角已觉湿润,他轻轻拥住我良久,方才低低问道:“明天随我回去好吗?”
我暗自晒然笑了笑,只微阖上眼静静躺于他的怀中,缄默不语。他厚实的掌心轻抚我的额头,只轻声道:“睡吧!”
我固执的抓紧他的手,任性道:“我害怕睡着后醒来时你又不在了!”
他轻笑一声,却自榻前起身,斜躺在我身侧,手臂自腰际拥住我,在我耳边低声道:“傻丫头,从现在这一刻起,我只会守着你,再也不离开!”
我释然的微闭着眼睛紧紧靠在他的胸前,呼吸着属于他熟悉的气息,在他宽阔的怀抱中悄然入梦,天边的残月忽明忽暗,冷月光华和着沁凉的夜风拂过窗前新换的烟霞色的窗纱,扑簌作响…
落暮寒鸦添秋意,栖霞的底线
不觉之间,我在蘅芜台竟然已经住了两个月之久,再一重回京城,竟有恍若隔世的错觉,王府的大门前,栖霞一袭浅紫色繁复绢纱春衫,若菡也是容光焕发,一脸的笑意站于她身侧,两人举止如姐妹般亲密,谈笑晏晏,见胤城扶着我下了马车,亦是齐步上前对我福身行礼。
栖霞宛然笑着,“殿下自边关远归,王妃又是大病初愈,此番又是车马劳顿,栖霞已经让厨房准备了燕窝银耳羹,为王妃补身子!”
我只静静抬眸看她,心间微有不忿,淡淡道:“有劳姐姐了,只是今日胃口寡淡,食欲不佳,倒是要辜负姐姐这一番盛情!”
栖霞略一愕然,仍旧恬静微笑,又对胤城道:“王妃恐是大病初愈,身子还未见大好,得好生静养才是,殿下昨夜方才从边关赶回,定是疲乏,栖霞今日做了殿下昔时喜欢的松仁糕,若是不嫌弃它粗鄙,等会儿过来尝尝如何?”
胤城微微一愣,却低头含笑看我,只对栖霞道:“你和若菡先下去吧,我还有事,就不过来了!”
言毕,他不顾着还有旁人在场,直直挽了我的手,迈步进了大门,将身后一众人等远远的撂在了门外!
脚步渐远,我终是不自觉回过头,就看到门口的栖霞站于人群中,晨间的微风吹起了她飘飞的衣袂,她依旧站在原地,神情莫名,眼底似是有什么东西就要随之溢出来一般,直至那道纤细的身影最终化作一个模糊的点,再也看不到…
晚间茗烟来回,黄昏时栖霞去了胤城书房,不多时,房内就传出栖霞委屈的哭声,听闻这个消息时,我只一笑置之,胤城会这样做,我早已料到,他仍旧记挂着旧时的情谊,即便她有再大的不是,胤城又怎会大肆责难于她?
翌日就是五月二十,胤国素来有习俗,每年五月二十这一天可以在河边放生,为逝去的亲人祝祷,京郊的护城河前,刚刚放完生的我与岚姨不期而遇,今**一身素衣,鬓旁插了一支纯白的绢花,神情中更带若有若无的哀伤,乍一见到大病初愈的我,她愈是心疼,眼含泪光,只执了我的手唏嘘道:“好孩子,怎么才这么短的时间你就憔悴成这般模样?身子可恢复些了?”
我笑着摇头,“本该一回来就来看你的,他生怕我又再受风寒,再三交代茗烟不准我出门走动!想不到今日竟在这里遇见了!岚姨你别怪夙嬛失礼才是。”
岚姨温言点头,目光带着怜惜,“看着你们两人这般恩爱,我也就放心了!”
我眼神看向她方才焚香祝祷的含樟树下正燃着的符纸香烛,问道:“岚姨今日怎会来此?是为亲人放生祝祷吗?”
她愣了愣,却长叹一声,兀自向前走着,“旧事不提也罢,今日只是来拜祭一些故人,加之我的芊羽已经到了年岁,兴许就快要出嫁了,今日来这里祭奠已故的父亲,愿他能够保佑我的芊羽平安一世吧!”
我静静看她的侧影,只说,“岚姨,其实有的时候我真的很羡慕芊羽,她能够有您这样一位娘亲!”
岚姨的脚步顿住,却又失笑,“芊羽是我如今膝下唯一的女儿,大抵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素来都是万分娇惯着她的!”
心头蓦然一动,我笑问,“不知王叔和您为她择的是哪家的公子?”
岚姨摇头,“你这孩子,你的心思我还不了解,只不过那叶卿尘尚无功名在身,倒是让那些外边儿望着巴着的人动了些旁的心思了!”
我思忖,迟疑道:“我昨日听殿下提起,皇上似乎也有心与王叔亲上加亲呢!”
岚姨肃了神色,“皇上这次的确是有他自己的打算,可即便是王爷愿意,我也定是不会让毁了她的一生!我只希望我的女儿今生能够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有的时候身在高处,也并不见得就是好事!站得越高,他日风雨一来,也就摔的越惨!如今的薛家,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她神色凄惨,语声中更有掩饰不住的哀凉,我听她这样开口,只安慰道:“我听胤城说,最近风声很紧,太子妃生父尚书令沈詹前日已被传至刑部受审,如今皇上对薛氏极为忌讳,王叔近来频频被召至宫中面圣,岚姨你夹在当中定是难做,一面是夫君,一面是亲生姐姐还有家族,夙嬛只能劝您一句,跟着你自己的心去做选择吧!”
她苦笑,“很多年前我就已经预料会有今日的境况了,只是没有想到会来的这样快,自父亲去世后,王爷他就已经不再是如初的对薛氏尽忠尽己,怕是他早已弃了太子这枚棋!如今薛氏看似依旧威风,可谁知里头早已千疮百孔,他日一旦大难里头,我只是担心,到时候,谁来保我薛家一脉?”
我有一瞬间的沉思,只轻轻覆上她微凉的手背无声安慰。
岚姨摇头,那笑意愈是惨淡,却释然道:“罢了,这么多年,我欠了父亲和姐姐的,早已经还清,人生一世,但求无愧于心,当年他们又有谁来顾及过我的伤痛,我这一生该做的,和不该做的,都已经为他们做完,如今,还能够奈何?”
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空,却淅淅沥沥下起了雨,落至街道两旁屋顶的青瓦上飒飒的一片轻响,行人尽皆匆匆加快脚步赶回家,岚姨仰头怔怔的看着雨丝绵密的天空,神色中一丝辩不明的怔忡,许久才笑道:“那一天,也是下着这样的雨呵!时间过的可真快,转眼就是十余年的岁月流光…”
我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雨意缠绵的天际,两人尽皆沉默,唯剩无言。
黄昏时,刚一回府,栖霞就在外头求见,她姿态谦恭,进门即向我无比郑重的叩首,我示意她起身时,她却摇头,只哀哀道:“栖霞罪过至此,哪里还有颜面站着与王妃回话,那夜蘅芜台别苑有人回府传话,道是王妃病重,我又恰好在病中,身边的丫头不懂事,怕会扰到我睡眠,就给挡了下来,我竟是一点风声也没听到,连带给殿下传话的这件要紧事也给耽搁了,直至今日方才知情,悔恨交加之际,特来向王妃请罪!”
说罢她又深深躬身致礼,她语气说的这样中肯,好似是当时真的不知情一般,我淡漠笑笑,只撇开头,“事情已经过去了,我既已无碍,就这么撂下吧,你也不必自责如此!”
栖霞却不愿起身,只无声息的落着泪,“栖霞并非那矫情之人,这一次,纵是王妃不去计较,我自己心头也过意不去,若是让旁人看来,定会以为是栖霞这次是心生嫉妒,故意隐瞒起王妃的病情,故意装病在床不去过问此事,如此歹毒的手段,我又怎堪去做,殿下这一次虽未曾责怪于我,可是栖霞心里明白,他也定是对我存了芥蒂的,栖霞如今是里外都难做,又怎堪奢望王妃能够原谅!”她言罢又是向我行了一个大礼。
我看着地上深深跪着的她,只上前抬手扶她起身,温言安慰道:“你的心意我领了便是,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殿下也未曾怪过你半分,莫再哭了好么!”
栖霞方才取了绢子拭去眼角的泪迹,红着眼微微点头。
她总是这般谦恭而无辜的姿态,那样悲悸的神情,竟不像是刻意做出来的,我虽暗暗有些疑心自己是否当真是错怪她了,但一念起当日所受了苦楚,恰如一根梗在喉头的刺,就算是拿去了,也定会留下一些不可磨灭的痕迹!
我定定看她半晌,用着拉家常的语气一般,携了她的手齐齐坐下,笑问,“前些日子,姐姐身子不好,一直未曾有机会好好与姐姐说话,今日姐姐如若得空陪妹妹闲叙闲叙如何?”
栖霞似有迷惑,凝神许久方才反应过来,只点头。
我安慰她道:“姐姐不必再自责,我这不是已经好了么?比起姐姐当年为了殿下所受八年的苦,又算得了什么!”
栖霞侧脸上微微凸起的疤痕微微一皱,她已抬起手不自觉遮掩而去,微微沉思,“王妃这句话折杀栖霞了,栖霞出身卑贱,如今得王妃恩典,能够嫁与殿下为侧室,已经是受宠若惊,往昔的日子,不提也罢!”
我笑了笑,只微微扫了一眼她的穿戴,今日的她只梳了个普通的垂髻,鬓旁仅攒着一朵山茶花,现下她一低首咬唇,那欲语还羞的模样更惹人怜,我道:“这服侍的丫头是怎么办的事,姐姐你身居侧妃之位,竟然装扮的如此俭朴,若是让外人瞧见,是要闹笑话的!”
栖霞惶恐,低头回道:“今日出门匆忙,也无心装扮,是栖霞失礼了!”
方才握她的手时我才察觉,她的手心处有细细的薄茧,似是常年劳累所致,我略一沉吟,笑了笑,“今日不说我倒是忘了,前日汉阳王妃送了我一瓶雪肤膏,是用珍珠粉、零陵香、白獭髓等珍贵的香料与药材炼制而成,对肌肤也极有滋润的功效,我现下倒是用不着,听闻姐姐你这几年一直都是靠给大户人家织补浆洗为生,胤国的冬日漫长而严寒,想必手部的肌肤定是损伤严重,这瓶膏油姐姐若是不嫌弃就拿去用如何?”
栖霞不安的摩挲着手背,赶忙惶恐谢道:“既是汉阳王妃所赠,自是珍贵,栖霞又怎能收下这般贵重的东西!”
我按住她的手背和声道:“姐姐与我都是侍奉殿下的人,自是情如姐妹,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又何来分彼此呢?”
她这才释然笑了笑,只不住对我道谢,姿态谦卑而恭顺,毫无一丝可挑剔之处!
却拉着她起身走至妆台前坐下,看着镜中的她,轻声笑道:“姐姐原本极好的姿容,如今脸上的疤痕得以药敷已经淡去,假以时日,自会恢复到如初的美貌的!”
说话间,我顺手拿起一支赤金缀玉簪,徐徐插至她的发间,“这支簪子还是当初我出嫁时的陪嫁物呢!姐姐若是不嫌弃,就戴着如何?”
栖霞身子一震,意欲起身却已被我一把按住,我弯身凑近她的身旁,笑道:“姐姐可万万不要推拒,刚才不是说了么,我们既是姐妹,我的东西也自然是你的东西,何来如此生疏?”
栖霞已然明了我的意思,遂不再推辞,只静静坐着看着镜中的自己,那簪子上更缀着精致繁复的孔雀石,更为她添了几分华贵之气,栖霞的眼神却落至妆台上锦盒内的一对东菱玉耳环上,察觉到她出神的目光,我微微一怔,只拿起那耳环笑说,“这对耳环是当初姨母送我的及弈礼物,是以东菱玉雕琢而成,天底下只此一对,再无第二副一模一样的了!姐姐若是喜欢,我送与姐姐就好了!”
这一次栖霞不再推辞,只抿唇淡笑,顺手接过我手中的耳环拿在手心细细把玩,眼神里隐有喜爱之色。
茗烟却笑迎上前,恭谨道:“奴婢来伺候侧妃戴罢!”说罢不待栖霞答话,她就已经上前,茗烟的手势极为麻利,那银针穿过耳洞立时就有殷红的鲜血冒出,栖霞惊呼一声,飞快打开茗烟的手,另一手赶忙捂住耳垂止住那自耳洞处滴落的血珠。
茗烟见状,赶忙跪首在地,“奴婢该死,一不小心伤着侧妃了!”
我蹙起眉,呼道:“今日怎么这般粗心,我竟然忘了,这耳环本是配着我的尺寸来做的,银针较粗,姐姐你耳洞较小,方才茗烟手劲大了些,姐姐可伤着了?”
栖霞面颊惨白,泪意在眼眶中翻滚,只道:“王妃的东西自是金贵,栖霞福薄,怕是承受不起这贵重之物了!”
说罢她一把扯下鬓上的玉簪,放至妆台上,旋即对我欠身,眼神中有藏不住愠怒,“王妃身份尊贵,您的东西栖霞哪敢奢望,栖霞今日有些不舒服,先行告退。”
栖霞转身掩着面匆匆离去,待她走远,我方才敛去脸上的笑意,鬓旁金簪末端垂下的细密流苏在脸颊上清浅摩挲,有酥酥麻麻的凉意,栖霞身上特有的脂粉气息还遗留在空气中,是淡淡的百合花气味,我轻轻嗅着,忆起方才的情状,若有所思!
我冷眸看向茗烟,嗔道:“你这妮子,怎么使那样大的力气去伤她?”
茗烟凝眉恨恨道:“奴婢还嫌方才的手劲小了,她会玩阴的,一步步不动声色欺负到王妃您的头上,觊觎起王妃你的东西,若不是她故意向殿下隐瞒王妃您的病情,王妃你和殿下又怎会生了嫌隙?这次就当是警告她莫要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我无奈叹道:“试问女子谁无妒忌之心,这件事就此撂下吧!我也不想和她计较了!”
茗烟道:“王妃您总是这般大度,由着她们轻狂!”
我抬眉微嗔,“你这妮子,现在还指责起王妃我来了不成!”
茗烟赶忙嬉笑讨饶,“奴婢不敢了,不敢了!”
相诉衷情缱绻时,春帐芙蓉暖
晚间胤城过来的时候,我正坐于窗前临字帖,他无声无息进门,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我并未回头,只淡笑,“不是说今晚有事么?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旋即环住我的腰际,在我耳后低低道:“累了,就想来看看你!”
我撂下手中的笔,淡淡侧过头迎视他的目光,心头倔强一起,一口气连连道:“我知道你的来意,今日是我欺负她在先,你若是要怪罪,现在就可以,我决不还口,可好?”
一语言毕,他的眉目越发的深邃,唇角的笑意越发的温煦,只在片刻之间,厚实的掌心已经轻轻为我拨去额旁的碎发,带着几近宠溺的语气,“原来有人吃醋的时候是这样的泼辣!”
面颊上立时泛起了红晕,我又是急,又是羞,低声啐道:“我何时吃过醋了,越发的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