泸妮顺从地站了起来,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
泸妮看了看画布上的自己,还淡淡的颜色,但已经很传神了。
“怎么样?有什么意见?”肖文微笑着问。
泸妮不好意思地笑了说:“我不懂。”又说:“挺好的。”
肖文笑了,很豁达的样子。然后指了指茶几上的果盘说:“吃点水果。”
泸妮摇了摇头。
肖文拿了一个苹果放进了泸妮的手里,沪妮又想把它放回去。沪妮觉得吃一个苹果会耽搁很多的时间,而且,还会在肖文面前发出令人尴尬的咀嚼的声音。
肖文把沪妮的手挡住了,口气有些严肃地说:“吃一点,听话!你看你瘦的。”
沪妮的眼睛再一次红了起来,“听话!”“听话!”多么美好的字眼,它牵引着沪妮心灵深处残缺的遗憾,“听话!”这应该是爸爸或妈妈说给她听的字眼。泸妮低了头把手里的苹果啃了个精光。
有一种爱,可以承接以往(四)
金子
沪妮已经做了十几天的模特,肖像已接近尾声。肖文最后收拾着画面。他依旧是情绪饱满的,就像泸妮第一天坐在他的画布前,泸妮端坐在前面,穿着白色的高领毛衣,头发温柔地披在肩上,脸上一尘不染,所有的美丽都来自天然,绸缎般光滑细致的带着象牙白的皮肤,清秀的美伦美焕的精巧五官,一根根长长的翘翘的睫毛,深潭样深不见底的乌黑的大眼睛里,有那样令人费解和心疼的荒凉。肖文挥洒着手中的笔,不能不激情饱满。
但是肖文知道今天过去,沪妮就不会再在这间房子里出现。她应该有很美好的未来,而肖文是给不起她的。
泸妮心里也一样地若有所失。今天以后,她将再听不到“听话”这样字眼,也再也感受不到两个人静静地处在一个房间里的温暖。明天,他们又像两颗遥远的星星一样,遥不可及。
最后一笔落下去,肖文释然地笑了,说:“好了,过来看看。”
泸妮慢慢地走过去,油画在肖文的不断调整下已经非常地完整。画布上的泸妮美丽卓绝,冰清玉洁。眼睛里深深地忧郁和苍凉。泸妮知道肖文是懂她的,但也只能仅此而已。
临走的时候肖文送给泸妮一件礼物,一个小小的雕塑品,是肖文在一次展览会上淘来的。他想了很久怎样来答谢这个美好的女子,钱,太辱没了这么个清醇脱俗的人物。废煞了脑筋,觉得这个精美的小艺术品应该衬得上沪妮。
沪妮看到这个小雕塑赶紧地摇头,她没有想过要收什么报酬。
肖文又佯装生气地说:“听话!拿着!”
这句话是管用的,沪妮喜欢听这句话,就像吸毒的人闻到毒品一样地难以遏制。顿时她残缺的部分就奇迹般的得到了安慰。听话,沪妮会听话的,只要你对她说听话,像爸爸的口吻一样地说听话。沪妮接过了小雕塑品。走到门口,泸妮停了下来,她犹豫地转回头,肖文那样近地看着她,她甚至闻得到他身上香烟的味道。沪妮看到了肖文隐忍的目光,目光里一样地有痛苦,沪妮被肖文的克制抵了回去。有的东西,还是不要发生的好。
以后沪妮和肖文的见面,就又只有在课堂上了。
有一种爱,可以承接以往(五)
金子
肖文的肖像《小梅》在全国的肖像展中拿到了二等奖,已经是五个月以后的事。那时,寒冬已经过去,淅淅沥沥的梅雨季节已经过去,甚至酷暑都已经接近尾声。
学校张贴了红红的喜报,美术系的学生尤其地骄傲起来,当然也有的班趁着外出写生的机会不远千里去观摩了展览。
不久,参展作品就印制成了精美的画册。
不久,学校里就有了关于沪妮和肖文的种种传言。
肖文是坦然的,沪妮是漠然的,两个人都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由别人说去。
直到有一天肖文的一个关系比较近的学生和肖文闲聊时聊到了泸妮。
学生的画室里,肖文安闲地吸着烟,若有所思地看他的学生刘扬刚刚搞完的一副创作。他自己都不得不佩服现在学生的思维活跃和大胆,大胆的色彩,狂放的笔触,还有很边缘的取材。肖文在肯定了刘扬的优点之后,他很中肯地提了一点意见。
正事做了,师生两又坐了下来,像许多时候一样,一人手里提了一瓶啤酒,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师生之间,无话不说。
聊着聊着,刘扬就很神秘地肖文:“肖老师,你真的和梅泸妮……”刘扬不说话了,用神秘的表情看了肖文,等待回答。
肖文把烟灰弹了弹说:“你也信别人瞎说?”
刘扬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也听别人说的。”然后又神秘地说:“听别人说梅泸妮收费很贵的。”
肖文吐了一口烟圈,把脚抬到茶几上不经意地问:“她做兼职模特吗?”
刘扬咽了一口啤酒,脸已经在慢慢变红了,他瞪了有些红了的眼睛说:“她在外面“做”过一段时间……”看着肖文一脸茫然的表情就着急地解释:“就是做“小姐”……”
肖文肯定地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惊讶地问了一句:“做什么?”
刘扬明确无误地说了一遍:“做“小姐”。”小姐这个名词在中国已经赋予了它特殊的含义,隐晦,而不失体面。
听明白以后肖文认定是刘扬在道听途说。他瞪了眼把脚一下放了下来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样冰清玉洁的一个女孩怎么可能去做小姐!就是全世界的人都做了“小姐”、“少爷”,那个女孩也不可能去做“小姐”的。
刘扬很认真地说:“真的,我们学校都有同学想跟她做生意,她开的价吓死人,我靠!要是有那么多钱,多少小姐不都找了,还盯着她……”
以后的话肖文都没有听进去。
一天课后,泸妮依旧独自走在走廊上,和平时的每一天一样。
“梅泸妮!”泸妮怔了怔,一个熟悉的声音。
泸妮转回头,看见的是那张熟悉的已经开始沧桑的脸。
“晚上到我那里来一趟,我有话对你说!”
沪妮怔怔地站在那里,肖文好象有很大的火气一样的,沪妮呆了呆,有些茫然地不知所措。肖文的语气还很霸道,就像知道泸妮一定会去的样子。
晚上泸妮走在去“竹园”的路上,九月的天气依旧蒸笼一样地让人无处藏身,已经晚上了,气温依旧没有一点降低,还依旧地没有一点风。泸妮的汗依旧粘粘地贴在身上,习惯了以后,也都不会觉得多么的不舒服了。
进了肖文的家门,一股凉风很体贴地舒缓着沪妮的燥热和紧张。沪妮又来到了这个她已经熟悉的环境,里面她熟悉的松节油味和烟味。
沪妮看着肖文,长长的睫毛因为不安而抖一抖的颤动。
肖文阴沉着脸用手指了一下沙发说:“坐!”
沪妮坐在了沙发上,等待着肖文的下文。
肖文递了一杯冰水给沪妮说:“喝水。”然后就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抽出一支烟,点燃。慢慢地吸了一口,烟雾就在他修长的指间蔓延开来。
沪妮更加地忐忑起来,笔直地坐在沙发上,问:“肖老师找我有事吗?”
肖文不急于回答,依旧皱了眉闷闷地吸烟。时间沉重地滑过,可以清晰地听到它走过时的声音。他在寻找合适的字眼。
肖文艰难地开口了,“沪妮,你的经济很困难吗?”
沪妮的脸红了,她没有想到肖文会问这样的问题。沪妮摇摇头,不置可否。
“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沪妮把头低了下去,她知道肖文想问什么。
肖文冷冰冰的声音令人心惊地传来:“回答我!沪妮!为什么这样做!”
沪妮的头慢慢地抬了起来。肖文知道了,那么她在他心里已经是肮脏不堪的。沪妮的刺立了起来,像一个刺猬一样地要把肖文拒到千里之外,他们的心灵沟通,结束了。沪妮站了起来,冷冷地说:“没事我走了。”
沪妮僵硬了身体向门口走去,茶几上有盆开放的非洲菊,有点点的花瓣沉重地跌落下来,清脆的破碎声清晰可辨。
肖文依旧坐在椅子上,懊恼自己的在意和痛心。让她过去吧,四十几岁的男人可以有很理智的婚外性生活,但不能有失去理智危及家庭的感情发生,这是他的原则。他决定放弃,事实上他从来就没有打算过拥有。
就在肖文做出决定的同时,他也站了起来,很快的速度,他关上了沪妮已经打开的门。沪妮颓然地呆立在门前。
然后沪妮倔强地开门。门却被肖文用一只手死死地抵住了。肖文不知道怎样来形容自己的痛心和失望,这个冰清玉洁的女子,这个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但是,他可以得到她了,因为她已经不是高不可攀的了,也不是冰清玉洁的了。这一点不容质疑,他心里甚至有一点暗暗的快意。
沪妮转过头倔强地看着肖文,冷冷地看着面前的男子。
肖文的声音急噪的愤怒:“沪妮,为什么这样做?”
沪妮坚持着。为什么,沪妮的心里有悲伤的过往一幕幕闪过。为什么,只为了活着。
肖文把沪妮揽进了自己的怀里,沪妮的坚持在这个厚厚的臂弯里瘫软了,她转回头,把自己的脸埋在了肖文很温暖的胸膛里。长时间刻意建立起来的隔离现在倒塌了,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止他们了,事情该来的,终归是要来的。
肖文拥着沪妮坐在了沙发上。错愕地问:“沪妮,你老实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连接吻都不会,怎么可能……”肖文的话没有说完,怕亵渎了面前这个冰清玉洁的女孩。
沪妮沉默着,不想回答。
看着已经不年轻的肖文,突然地心里涌出许多的委屈。眼泪流出来,只是为了得到安慰。
肖文果然开始安抚着怀里流泪的女子,像哄小孩一样地哄着沪妮:“乖,不哭!不哭了,啊!”倍加地温柔。沪妮软软地靠着肖文,感到自己心里残缺的部分正奇迹般地得到安抚,温暖的臂弯里,有成熟男人的气味,安全而塌实,有如父亲样的安全和塌实。
肖文开始亲吻沪妮,情不自禁,也迫不及待,这个他渴望已久的女子。他的手开始娴熟地抚摩泸妮,他向往已久的身体。沪妮迎合着,茫然而矛盾。她要的似乎不是这些。
肖文抱起怀中的女子,向里面的房间走去。然后把沪妮放在了床上。
沪妮茫然地等待,其实她是希望自己“长大”的,在肖文的怀里。
肖文除去了沪妮的裙子,胸衣和短裤。然后沉迷地看着沪妮喃喃地说:“沪妮,你知道吗?你是活着的维纳斯,你比维纳斯更美丽……”
沪妮安静得没有一点气息,迎接肖文温柔的爱抚和间或粗暴的蹂躏,汗水已经湿漉漉地打湿了他们的身体。
在肖文进入的那一刻,沪妮想起了秋平,那个山顶上伫立的剪影……泸妮的眼泪流了出来。肖文停顿下来关切地问:“怎么了?”肖文的脸上汗水滴落在沪妮的脸上,头发也是湿淋淋的。沪妮摇摇头,把手指插进了肖文已经汗湿的浓密的头发里。床头有节奏的撞击声,一下一下的,清晰有力。童年夜里,妈妈的床上也有有节奏的嘎吱声,沪妮闭上了眼睛。
一切平息下来以后,他把头贴在沪妮的脖子边说:“沪妮,对不起。”
沪妮看着天花板上的吸顶灯,恍若布满油烟的黑色蜘蛛网。沪妮问:“为什么?”
肖文把脸抬起来,看着沪妮,太近的距离,让沪妮感到肖文已经不像他了,此刻的肖文模糊而膨胀。他说:“我给不了你将来。”
沪妮摇摇头,轻声说:“我知道。”
肖文等待着沪妮说一点什么:我觉得这样就挺好,或我不希望将来之类的。来这里的女学生都说过的话,这样他的心里会轻松一点。但沪妮不再说话了,她掀开肖文,慢慢地起身,穿上衣服,然后向外走去。沪妮的激情已经消退,花开过后是满园的凋零。沪妮发现肖文是不能彻底地拯救她的,她在他的怀里,依然感到心的飘荡,飘向那样悲伤的过往,飘向那个冬天苍凉的山头上奔跑的少年……
“沪妮!”肖文感到一种很不塌实的心痛,沪妮又变得冷漠了,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势。他走上去,把沪妮搂进自己怀里。
沪妮笑了笑说:“我得回去了,已经很晚了。”
“不回去了,就住在这里!”肖文坚定地说,他认为沪妮应该为他这句话感到高兴,以前在这里来过的女生,怎么赖,肖文也不会让她们在这里留宿的。他要注意影响。美术系,是桃色新闻最多的一个系,美术系的老师和学生都有一副不管不顾的洒脱劲。关于肖文的,很少。他是个谨慎的人。
沪妮犹豫地想要说什么,肖文坚决地说:“不回去了,乖!听话!”于是沪妮的心再一次融化了,顺从地让肖文拥到了床边。
“沪妮!你……”肖文惊讶地看着沪妮,昏暗的灯光下,床单上星星点点的鲜红血迹。
沪妮安静地看着他,安静得像要结冰。
换了床单,他们相拥着躺在床上。沪妮不太睡得着,她还不习惯有个人在身边。
第二天起来,沪妮已经感到浑身酸疼。而肖文也有了明显的憔悴。昨天夜里他们做了几次,没有人数过。
沪妮准备着离开,天知道,她已经开始眷恋这个男子,像山洪爆发样地感情,一种可以安慰心里一直残缺部分的感情。
肖文避开了那道还很单纯的目光。
沪妮必须在别人都起来之前出这道门。肖文先探头看了看门外,没有人。
沪妮正要出去,肖文拉着沪妮的手,说:“晚上再来。”
沪妮踌躇着,犹豫不决。
肖文用手拂了拂沪妮光滑的脸低声说:“我等你!”
沪妮笑笑,拉开门,两个人的手指艰难地分开,然后沪妮跑了出去。肖文听到下楼的脚步声,直到消失。然后关上门,坐在沙发上,掏出一只烟来,点燃,眯着眼慢慢地吸着。
有一种爱,可以承接以往(六)
金子
这一天沪妮腾云驾雾地度过,整天地犯困,脑子里满是昨天断裂的片段。她开始不停地回味,那个能够带给她父亲样感觉的中年男人,昨天给她带来的一切。
胡乱吃过晚饭,沪妮回到宿舍里,去洗手间冲了个冷水澡,换了一条样式极其简单的浅兰色连衣裙,幽灵一样地,又站在了肖文的宿舍门前。
就这样,沪妮生活在了黑夜里,夜才是她期待的,夜里她的灵魂在黑暗中快乐而痛苦地喘息。夜里她可以抓住汪洋中的一根稻草,然后心安理得的随波逐流,哪怕流向地狱。
门敲响了一下,就开了。沪妮被一只手很快地拉了进去,然后就被一个有着熟悉气息的怀抱紧紧抱住。肖文在沪妮耳边喃喃地说着:“宝贝,想死我了!”沪妮闭着眼睛接受肖文的亲吻,脑海里又浮现着那个山顶上奔跑的少年。睁开眼,感觉到心里的激情已经去了大半。肖文依旧兴致很高地拉了沪妮,在沙发旁坐了下来。茶几上摆了几个菜,有百合炒西芹,剁椒鱼头,凉黄瓜,还有一罐乌鸡汤。汤里面一定是加了药材,有一股浓浓的药味,沪妮一进门就闻到了,这些是肖文在外面餐厅里叫的。
肖文给沪妮和自己都盛了一碗汤,看着没有动一下筷子的沪妮说:“吃啊!看你,瘦的,没有营养的样子,要多吃点东西,身体才长得好。”
沪妮顺从地接过碗,吃起来。肖文不停地说:“多吃点!乖,多吃点!”然后往她碗里夹菜。沪妮不安地幸福着,仿佛觉得自己还是小小的年纪。
沪妮隐忍着自己的眼泪,大口地喝着汤。
肖文放下筷子,忧心冲冲地看着沪妮说:“别这样,我希望你快乐。”
沪妮红着眼圈和鼻尖对肖文微笑了一下说:“我很好,谢谢你。”是的,沪妮是要谢谢肖文,她会记住肖文给她的这些,就像记住秋平给她的所有。
肖文给沪妮的碗里放了一只鸡腿说:“多吃点。”
沪妮笑了,说:“你以为我是猪啊,能吃那么多的东西。”
肖文认真地说:“那你就把自己当成一只猪好了。”
沪妮人笑起来,说:“那你也不成一只猪了。”
肖文说:“如果你做了猪,那我也不要做人了,我做猪去,吃了睡,睡了吃,幸福!”然后肖文又认真地强调说:“但是我要和你躺在一块儿!”
沪妮笑着,两个人把面前的东西吃了个精光。
肖文把碗抱进厨房,系上围裙洗起来。沪妮站在那里看着,看得鼻子发酸。沪妮走上前去,环抱住肖文的腰,手指在他的身上慢慢地滑动,她用牙齿一点一点地咬他背上的肌肉,深深地呼吸着她已经熟悉的味道。肖文把沾满泡沫的手胡乱地在水管下冲洗一下,把围裙扯下来,就转身抱住了沪妮。两个人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肖文牵引了沪妮的手向卧室走去,有一刻沪妮分不清这只手是属于肖文还是秋平。
半夜,沪妮醒来,肖文依旧沉沉地睡着。沪妮看着面前婴儿样沉睡的男人,有些许地迷茫。今天洗了澡,穿了喜欢的兰色连衣裙,不管不顾地跑过来,就是为了眼前这个男人,而他承担不起沪妮的将来,当他们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彼此都不会在身边,他们都在为别人哭泣和悲伤,或是别人为他们哭泣和悲伤。他们只是偶然地相遇,然后分离。
沪妮爬起来,走到窗户前,撩起窗帘的一角,外面是一片空洞的黑暗。沪妮拿起肖文的一只555,坐在窗户上点燃了它,慢慢地吸起来。
有一种爱,可以承接以往(七)
金子
以后,沪妮都会常常地去肖文的宿舍,除非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去不了,那沪妮就会很不习惯地在属于自己的,已经陌生了的床上辗转返撤。
沪妮知道自己已经依赖肖文。在感情上强烈地依赖,就像没有断奶的婴儿对母奶的依赖,就像一个惊慌的孩子对父亲牢固地依赖。意识到这一点时,沪妮已经不能自拔了。沪妮试过慢慢地淡化她的感情,她不再去肖文的宿舍,但她的坚持只到九点多钟,就再也无法坚持
下去。她不止想念肖文,也想念那张大大的床和已经熟悉的房间。
沪妮坚持着,就像徒劳的许多天一样,桌上放着摊开的稿签纸,旁边放着一本文学杂志,上面刊登了沪妮的一篇中篇小说,是到此为止的最后一篇,沪妮已经让她的笔和纸荒废很久了。指间的香烟静静地燃烧着,嘴里喷出的烟雾让整个房间都烟雾腾腾,沪妮坐在其中,若隐若幻。沪妮把手指伸进头发里,艰难地压抑着自己的欲望,欲望这边更是没有边际的空虚和寂寞,沪妮想,如果她不寂寞的话,她是否还会这样地期待肖文,答案她不知道。指间的香烟就要燃到尽头,燃过的部分枯萎地弯曲在上面,有随时掉下来的危险。沪妮的手抖了抖,香烟终于燃到了尽头,灼到了她的手。
扔在床上的呼机再一次肆无忌惮地响起,那是肖文送给沪妮的,他不能忍受和沪妮失去联系的时候。
沪妮站了起来,狠狠地把烟头摁灭,拿了一件外套,现在已经是初显寒意的十一月了。沪妮把呼机拿起来,上面如她所想的一排字:怎么还不来,好想你。
重重地关上门,沪妮大步地向前走去。黑夜已经浓浓地覆盖了世界,沪妮不再畏惧。一个昨天那样不堪的人,何必计较明天的去向。就今天吧,就要今天吧。沪妮大步地向前走去。
肖文的宿舍里,肖文正在画布上挥洒着他的笔,前面沪妮斜倚在一把藤椅上看书,只在腿上搭了一块薄薄的白色毯子。旁边有一个落地台灯暖暖的光照在她身上,把日光灯的冰冷挡在了外面。她长发被挽了一个结束在脑后,露出天鹅一样美好的修长洁白的脖子,她肌如凝露,美好的线条在灯光的照射下极富立体感。
肖文放下手中的笔说:“沪妮。”
沪妮头也没有抬地答应了一声,她要保持那个姿势。
“沪妮。”肖文又叫了一声。
沪妮抬起头来,疑惑地看了肖文:“什么?”
肖文却不说话了,他走过去,用手指轻拂了沪妮的脸说:“我会一辈子记住你。”
沪妮抓住肖文的手,依旧那样地贴在自己的脸上,眼泪滑落下来。一辈子记住,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大的给予,就像沪妮能够给予秋平的一样,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在她的生命里打上了烙印,他永远地留在了她的童年里。而肖文也会,他给她残缺的生活带来补充和安慰。在她青春萌动的岁月里。但也仅仅是记住。然后沪妮会向别的方向走去,寻找永远的温暖。沪妮需要温暖,不用担心失去,不会为他心痛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