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马琳达对辛律之很有信心,只有不了解他的人才会有疑问,“任何可能性都在Patrick的计算之内。”
两人齐齐望向他,想从气定神闲的表情中找到一丝波澜。
辛律之刚收到一封来自胥岷山的工作邮件。
这封因病申请推迟项目结算日期的邮件对他全盘计划的影响微乎其微。但会让一个原本不该出现的人,出席同学会的概率由百分之零点零三二上升到百分之十四点七。
数学就是这样令人信服。原本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两个独立的事件,会因为种种原因而彼此影响,一切都可以转换为数字,计算概率。
“最头疼数学了。但我应该没有理解错误——这个人仍然有很大几率不会到场。”
辛律之拒绝了成少为递给他的酒,拿起吧台上的遥控器,打开。
吧台正对面的墙壁上嵌着百寸大屏,屏幕亮起,二楼宴会厅里的每个角落都显示得清清楚楚。
老饕门用的是格陵亨安所设计的综合保安系统。该保安系统除了集成传统的闭路电视监控系统、防盗消防报警系统、出入车辆管理系统、门禁管理系统、电子巡更系统等等之外,还有数十条按照客户要求所增改的特殊功能。有些功能很刁钻,比如要求实现一卡通与移动终端简并;有些功能很琐碎,比如要求在成少为的办公室多加两只声纹保险箱。
相比之下,这条功能实在不出奇——将监控系统中实时生成的视频数据上传到云存储,再通过多重加密频道接驳到限定终端,譬如手机、平板、车载电脑,甚至于这间唯一没有监控摄像头的品酒室。
这种系统使得少数几个具有高级权限的股东,可以不受限制,随时随地全方位监控饭店内的情况。尤其是有突发事件需要处理的时候,隐私权似乎就不那么重要了。
“咦,是她?”马琳达走向屏幕,将毕赢身边一个女孩的影像放大,“她也来了。”
“谁?”
“是我和Patrick在云泽遇到的一个女孩子。”
辛律之背对着屏幕,放下了遥控器。冷淡的嘴角,慢慢地扬起了一个弧度。
她不是小公主,她是小概率公主。
第三道凉菜 腊味双拼06
城市的另一端,古德咖啡馆门口,一个糖果色美女从出租车上跳下来。
她的穿着与城中其他惹火少女无异——紧身T恤裹着一对姣好的胸脯,刚到大腿根的热裤,露出两条又白又嫩的直腿。她皱眉望了望咖啡店的招牌:“重新装修了?”
颇有点物是人非。她大力打开玻璃门进去,迎宾问她是否订了位置。
“找人。”
这人好找。五十来岁的年纪还穿白衬衫配休闲外套,喷发胶,修鬓角,自以为风流倜傥,和她四年前离开格陵时没什么两样。
“Hi,Dad。”许度在老父的对面一屁股坐下来,翘起二郎腿,吧唧吧唧地嚼着口香糖,“Long time no see。”
许昆仑被女儿不羁的登场给震住了:“……嘟嘟?”
口吻中的不确定以及否定让许度隐隐不快:“老花了?去配眼镜啊,死撑着干什么?至少要对病人负责吧。对了,做手术的时候能戴老花镜吗?和年轻女朋友吃饭时,要把菜单拿得很远才看得清吧,想想就觉得很悲凉呢。”
若是换个人坐在对面,许昆仑一定会有更加恶毒和折辱的应对方式。但这个女孩子,是他四年未见的女儿:“把衣服穿好。”
“嗯?”许度看了看打着脐环的肚脐,“哦,领口滑上去了。”她抓着T恤下摆往下拉了拉,露出缀满蕾丝的内衣边,“Perfect。”
“你长胖了。”许昆仑皱眉,“是不是生病?在英国适应吗?”
“我身体好得很,能吃能睡。”许度曲起手臂,“你看,不是虚胖,是实打实的皮下脂肪,不然怎么对抗英国湿冷的天气?小时候长得胖,人家说你有福相;现在长得胖,人家说你是大象。你不觉得人性很摇摆吗?”
“健康就好。但我实在欣赏不来你的衣着打扮。”
许度怜悯地看着父亲:“爸,这种时尚都欣赏不来,还想找90后女友?不对,是蛋蛋后女友了吧?”她突然又换了欢快的语气:“四年没见面了,谈点实际的。四年你换了几个女朋友?我和妈押了五千英镑赌单双数……”
“说到你妈,她不是去陪读了?”言下之意,她怎么不管你?
许度一摊手:“她不怎么管我……也许是为了,恶心你?”
许昆仑心内五味翻腾:“你妈……她还好吗?”
“很好。”许度回答,“一个性生活和谐的母亲,是不会对女儿评头论足的。在英国每次出门,别人都以为我们是姐妹俩。”
“你……和你妈越长越像了。”
“是吗?妈妈倒是成天说我‘和你爸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无所谓了,反正你们从来无法统一意见。”
许昆仑默默地把嘴边的话咽回肚子里,拿起餐单,举得稍微远些才看清上面的字:“点东西吃。你以前很喜欢吃这家的蛋糕,尤其是五颜六色的那种。”
“人是会变的。”许度翻着菜单,“在英国我已经用完了70岁以前的甜点定额,我现在看到彩虹蛋糕就想吐。”
在病人面前颐指气使的许昆仑只得放下菜单,又拿起旁边一本英文杂志:“你现在英文水平如何,给爸爸翻译一段怎么样?”
“OK!”无视许昆仑鼓励的笑容,许度张嘴就来,“Hey,guy,how are you?I'm fine,Thank you,and you?I'm fine too!不满意?还有脏话。同学们都夸我发音标准。Bloody……”
许昆仑缓缓放下杂志,此时他心疼的不仅仅是付出去的学费、生活费。
许昆仑和妻子离婚后,曾有过半年的时间彼此怨恨还要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那段时间家里的气氛诡异到了极点。父亲认为应该慢慢地告知女儿真相,让离婚对孩子的影响降到最低。但母亲并不认可,她觉得女儿应该越早知道事实越好,长痛不如短痛。夫妻俩无法达成一致,就各自放胆去实施自己的计划。这种分裂的育儿方式到底给许度造成了什么伤害,还有待观察,但她最终还是接受了父母离异的事实:“我知道爸爸妈妈分开了可都还爱我,我知道爸爸妈妈都不是坏人。其实我们班上有很多同学的父母都分开了,我没觉得自己很可怜。真的,我希望爸爸妈妈都能幸福。爸爸妈妈,你们答应我,我们三个人永远都羁绊在一起,好不好?”
曾伸出两个小手指和父母分别拉钩的小姑娘,现在撇着嘴,双手一摊:“拜托,我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呀!”
许昆仑揉了揉太阳穴,拿出手机。
“不许玩手机。”许度勾勾小手指,“曾经答应过和我永远羁绊在一起的爸爸,亲子互动十分钟就忍不了了?”
“许度,我们正常说话好吗?”
“等等。”许度做了个制止的手势,“为什么这样不正常?我以为我们有共识、尊重彼此的生活方式。”
“见鬼了,这算哪门子的生活方式?其实我早就发现你的朋友圈不对劲儿,一会儿疯闹一会儿孤僻——许度,你也是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要定性了。”
一句挖苦已经到了许度的嘴边,察言观色后决定收回:“好吧。我一直觉得我们是在虽然不认可,但彼此尊重的基础上对话。既然演变成了鸡汤大会,那我走了。”
许度霍然起身,转头欲走;才走出去两步,正好一名个子高高、手长脚长的帅哥朝这一桌走来,两人打了个照面。
一开始贝海泽还以为小姑娘是师父的新女友,心中暗暗叫苦,再仔细一看:“嘟嘟?”
刚才还在大言不惭表示价值观毫无缺憾的许度瞬间石化。
“真是你,前一阵子我妈还提到你。我是贝海泽,记得我吗?我们一起打过网球。你长高了,壮了,都快不认识了。”
看着这张比记忆中更加灿烂的笑容,许度的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会不记得?T恤,蛮好,再宽一点;热裤,蛮好,再长一点——本来是要气气许昆仑,怎会偏偏叫贝海zhé看到!
许度的拼音学得不好,一直分不清平舌音和卷舌音。贝海泽的名字读一读就成了海zhé,海zhé哥哥,听起来活脱脱一盘清爽脆口的下酒小菜。第一次在网球场见面,词穷的她对海zhé哥哥的印象,就是有一对很大的眼睛,黑得,黑得好像他穿的那件黑毛衣……
虽然这不是他预想中的见面——欣赏着女儿僵直的背影,许昆仑气定神闲地敲了敲桌子:“许度,你还记得海zhé哥哥吗?”
怎么不记得?刻骨铭心。
这个名字,这张脸,这对笑起来有卧蚕的眼睛,这双挥舞过网球拍的手臂,特别是这条曾经背过她的背脊,和青春一起,她编织了最罗曼蒂克的一个梦。
但发梦是发梦,现实是现实,混为一谈只会让气氛难堪。
许度内心咆哮,悻悻缩回沙发深处。在贝海泽看来,开放抑或保守,只是一种着装方式,应该尊重。但见他衣着清爽得体,比她记忆中更加英俊帅气,许度已经颇有些不自在——她抱着手,夹紧大腿,蚊子般哼哼了两声:“啊……哦,记得。”
“那怎么不叫人呢,害羞?”
来自父亲的反击,令许度如梦初醒。
她抬起头,对上贝海泽微笑的眼睛:“海泽哥哥,好久不见,你好吗?”
“挺好的,谢谢。你呢?”
内心戏丰富的许度,战胜了最初的惊慌,却逃不过这一句and you。
为什么一句简简单单的问候,也能被他说得如此亲切,直击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几度负隅顽抗,却最终兵败如山倒。
“啊……哦,我也很好。”
第三道凉菜 腊味双拼07
作为格陵的顶级食肆之一,一道新菜式,一种新风味,往往都是从拥有最好资源的老饕门流传开来。虽然近年来几次传出周转不灵、资不抵债的消息,却一直未有颓势,反而在小道消息中越做越大,足以见证其在格陵饮食界的地位。
“来来来,吃菜。”
既有寇亭亭等人做赞助,在大家的预想中,菜品必然精益求精。没想到凉菜过后,头四道热菜却是当年食堂的经典菜式——没有牛肉的土豆烧土豆,只有番茄的糖醋里脊,胡萝卜、笋丝、木耳、泡椒为辅料的鱼香肉丝,还有咸香鲜嫩的卤鸡腿。上过了这四道,才是标准的宴会菜式。
这样四道平凡的菜,混在其他的富贵菜品当中,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毕赢说了祝酒词,率先起筷,将一筷子鱼香肉丝夹进了姜珠渊面前的菜碟。
这般出位的殷勤,事先毫无预警。寇亭亭与身边人寒暄,眼角却掠向姜珠渊,看她反应。
出乎意料的是,姜珠渊没有狼狈,或表示厌恶。淡定自若的表情,仿佛天生就该有人随侍左右,添酒布菜。
家教果然不同常人。这份端庄过一分,便是矫情,少一分,便是轻浮,但她偏偏分毫不差,浑然天成。也难怪她今日肯出席了。
菜甫入口,姜珠渊完全地愣住了。有一刹那,她甚至觉得自己回到了高中的课堂——上午的最后一节课,离下课还有三分钟,老师转过身去板书的那一刻,下面是一片饭盒从课桌里拿出来时磕碰的声音。
在食堂的菜式中,她最喜欢的就是鱼香肉丝,每餐必吃,自然对味道十分熟悉。难得的是,现在尝到的口感居然和记忆中的丝毫不差。
人通过形、声、色、味、触五感与外界交流。这五感与大脑之间有着非常神秘而复杂的联系。仅仅一个身影、一段旋律、一片色彩、一种味道、一种香气,都可能会触发大脑不同区域的记忆重播,继而心潮翻涌,感慨万分。
“卤鸡腿?这卖相,倒是和食堂夜宵一模一样。”曹慎行丢了一片鸡腿肉在口中,大嚼,“味道,似乎也没什么分别……”
这怎么可能?上天下海,国内国外,他吃过很多好东西,怎么还会觉得这样一只平淡无奇的鸡腿好味?虽说是平淡无奇,可是当年为了能买到限量供应的卤鸡腿,他会蛮横地插到第一位去,又或者去抢最弱小的同学,拿到手就迫不及待地大咬一口。
现在好吃的东西太多。只要肯付钱,什么不能吃个最新鲜?唾手可得,反而失去了那种掠夺的快感:“卤鸡腿的师傅来老饕门了?”
原来这四道菜大有乾坤。除了寇亭亭,大家纷纷下筷:“……真是和以前一模一样的味道。”
就算同一种味道,在不同的人,便有不同的回忆。所有人的脸庞,都蒙上了格外不同的动人光彩。
同学当中也有几个眼界开阔,此时才明白了寇亭亭赞助的分量。老饕门之所以能成为格陵的顶级食府,除了拥有最丰富的食材资源,最出色的厨师团队之外,还有两项迄今没有被任何竞争对手所复制的特色餐饮计划——“万食如意”和“味·道”。
“万食如意”与主打珍稀食材和分子料理的“味·道”不同在于,走的是人文关怀路线。只要是曾经存在过的食物,只要你点的出来,它就能做,而且做得一模一样。无论你要吃的是小时候未拆迁的那条小巷子里的糖画儿,又或者和初恋在路边吃过的胡辣汤,甚至是过世外婆做的一碗菜肉馄饨,它都能给你丝毫不差地复制出来,盛在记忆中的炊具里。不管你要求的是山珍海味,还是家常小炒,是垂涎欲滴,还是难以下咽——哪怕你的味蕾已经千锤百炼,照样能吃出当年的心境。入口那一刻,你就会五感全开,深深折服。
与一桌丰富的佳肴相比,只会吃到各种莫名骨头的炖土豆、酸倒牙的糖醋番茄,被好奇地夹了几筷子之后,便再没有人动过。当然,这两道菜也确实很糟糕,每每命运都是被边吃边骂。
这四道风味各异、有褒有贬的菜,正分别代表了高中回忆中的嬉笑怒骂、喜怒哀乐。
寇亭亭嫁入孟家之后,随婆婆一起吃素已有五年多,本次菜单由成少为帮她设计。他这人颇有情趣,一桌菜攒出来真正是雅俗共赏,主次分明。雅有蒸苏眉,俗有佛跳墙,主有鸡枞菌蒸宣威火腿,次有枸杞拌苦菊,荤素菌类各占三分,不仅满足了大部分人的口腹之欲,也兼顾了营养搭配。
这样丰富一餐下来,最后一道糖水又是普通之极的手搓实心小汤圆,水果汤头清甜,正好抵掉那一点腻。
寇亭亭不过略动两三样,又舀了碗甜汤慢品。有同学攀谈,她便柔柔回应一句。当然有人对她显赫的夫家好奇,想打听豪门密辛,她倒是有问必答。你说是官方说辞吧,有些细节非自家人不会知道;你若要探究个中深意,却又滴水不漏。更难得是全无半点招摇,席间众人络绎不绝地敬来敬去。寇亭亭滴酒不沾,一概都笑着推辞:“别扫了大家的兴,随意一些吧。”
仗着酒意,有人说起胡话来:“亭亭真是嫁得好……不知道有没有青年才俊介绍给我们?”
“我留意一下。”
“那可说定了呀。”
“听说孟家有位孙小姐今年二十有六——这么大的家业,肯定要招上门女婿吧。”
“一辈子都不用奋斗了,当上门女婿也不亏。”
“那怎么能行?生了孩子自然还是要跟男方姓。”
说得好似孟家的孙小姐是市场上的猪肉,随便他们挑选。寇亭亭心中促狭,若是叫孟薇听到——不,她一辈子也不会听到这种话,因为她永远不会和这类人接触。衣着土气,筷如雨落,推杯送盏,故作熟稔,甚至有些已经头顶半秃,脸孔蜡黄,腰身粗壮,哪里有半分朝气蓬勃的样子。
她记得第一次上孟家去吃饭。孟薇从头到尾没说话,只最后闲闲对孟金毅讲了一声:“六叔,爸爸说饭桌上能看出一个人的出身,我还不信呢。”
寇亭亭当时被这句话刺得心内大痛。等她排除万难成为了孟家人,回过头来想想,真是完全正确。
三代富有,才能出一个上等人。毕赢和曹慎行?还早得很。其他人?下辈子吧。
毕赢对她举杯示意,她亦举杯,杯沿轻轻一碰。
“亭亭是怎么收服老公的呀?讲出来大家学习学习。”
寇亭亭笑而不答。每个人的幸福都不可复制。说得清楚那不叫缘分,而是缘故了。
寇亭亭与孟金毅从相爱到结合,是一部标准的韩剧。目前只放到九十二集,后头大概还有几百集。剧情都是可以预想到的家长里短,小打小闹,最大的惊险不过是常有的桥段——婆家对她一直颇有些看不上。但那又如何?她的从容不迫带着些认命的哀怨感,是最惹人怜爱和敬重的地方,也是孟金毅不顾反对一定要娶她的重要原因。
“那是,亭亭的命真好。”
在毕赢看来,寇亭亭过得好是天注定,因为她一向善于将外界的雷霆雨露都化为自身的养分。公共场合她是孟家的儿媳,温柔娴淑;但私下里,当你有个常年不在身边的丈夫时,难免会散发出一些独特的光彩,引得飞蛾前仆后继。
但她一向懂得拿捏分寸,所以仍然是个完美的儿媳、妻子和母亲。
“说起来,亭亭这也是第一次参加同学会呐。”
“孩子年纪太小,很黏人。”寇亭亭笑着回答,“等她上学,我就轻松了。”
嫁入豪门的寇亭亭在第一时间就切断了和过去的一切联系。可恨有人多事,要拍一部反映校园欺凌的纪录片,为探究所谓“施暴者”的后续人生,先是找了毕赢和曹慎行,然后试图联系她做采访。
婆家的出面拒绝,并不能阻止这部获奖作品掀起轩然大波。
所谓受害人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十八岁,施暴者却毫无芥蒂地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这是广大网络义士最深恶痛绝的社会乱象之一。社会乱象之二是受害者毫无隐私可言,施暴者却因为所谓的人权被保护。
很快他们的信息都被公布在了网上,更有知情者发帖,提到了七年前施暴者的家人在网上引导舆论,往受害人身上泼脏水,说得有鼻子有眼:“这位在格陵有一份教书育人工作的某某女士表示,人都死了,怎么能阻碍她弟弟的前程……”
毕赢狂打电话找她商量。她不得不再次求助于婆家,求助于大嫂。孟金贵的夫人杜丽聪并未帮她大规模□□,而是集中处理了信息泄露问题。一周后,民怨烧得差不多了,义士们又去搔别的痒处。
杜丽聪的过人之处不仅在于借助女权运动塑造了寇亭亭“怀璧其罪”的形象,而且想到了更深远的问题。
“无风不起浪。你是否得罪了什么人而不自知?不解决这个源头,将来依然会有麻烦。”
云政恩是孤儿,怎么会有人替他出头?一切一切的开端,就是殷承那部横空出世的纪录片。她私底下请人去调查这部纪录片的背景,甚至也查了毕赢、曹慎行、姜珠渊和缪盛夏,却没有得到任何线索。
从这件事抱团开始,寇亭亭、毕赢、曹慎行就成了利益共同体。也正是因为网络风波所带来的一口浊气无法排解,促成了今天的同学会。
“那姜同学呢?”见她手指光秃秃的,浑身上下一件贵重首饰也无,颈上还挂着高中时期的项链,“有交往的对象吗?也是某家的公子?”
“姜同学的男朋友可是出身医学世家。”毕赢早已查过贝海泽背景,“外公是大国手,父亲是大国手,舅舅是大国手,师父也是大国手,贝海泽医生前途无量啊。”
“啊?不会吧?贝海泽?怎么可能吗?”隔壁一桌似乎有人不相信,但渺小的质疑声被掩盖下去了,寇亭亭倒未搭腔。
“有这么厉害的男友,以后还少不了要姜同学帮忙了……”
姜珠渊微笑:“别,最好永远不找我。”
话中的意思,有人明白,有人糊涂;有人揣着明白装糊涂,也有人揣着糊涂装明白。霍超群将话题岔开了去:“哎呀,问女同学,问来问去也不过是恋爱婚姻;男同学们的事业做得如何,那才有意思。毕总,介绍一下成功经验嘛,莫不是也要说你的成功不可复制?那曹总,曹总发达总该想着点同学们。”
笑声此起彼伏,寇亭亭也微微地笑了。
也许,是她小题大做;也许,是有人意气用事。她已经是孟家的一份子,还能够调动这许多资源来针对她的,也就只有……
想到这里,她去看姜珠渊;没想到后者也正在看她。眼神在空中交汇。
她们都长大了,不会像以前那样,针尖对麦芒。要说的话,要表达的意思,都在菜里。
再糊涂,吃过了这顿饭,也请做个明白人。人生苦短,该吃的,都是美食;该记住的,都是快乐;既然新恋情里的男人十分完美,生活只会越过越好,就请不要再回过头去作茧自缚。
所以,请勿再提云政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