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纸上登过她的画,真的很有天分。”
“名字太奇怪了——云政恩。不是所有孩子的名字都和落户地点时间相关?”
“这么出众,当然要感恩云泽政府。”
“这么优秀的孩子,怎么没人领养?”
“有助养家庭,住在格陵的中产夫妻,会在周末或者过节时接她出去。”
“我们可以带她出去玩吗?”
“行了,”组长阻止他们的议论,“之前的培训已经再三强调——不要区别看待,不要情绪激动,不要妄加评论,不要随意承诺。都忘了吗?”
义工们自知不对,换了个话题:“贝中珏大国手有个儿子,高大英俊,跟电影明星似的,但没有靠脸吃饭,而是当了医生。”
“你又知道。”
“因为我博览群书。”八卦者挤眉弄眼,显是有内情。
“群书,言情小说吧!”可惜众人并无兴趣。上午的活动结束后,新人拿着社会实践证明书去办公室找院长签字。
签完字,高院长感慨:“大部分的义工很敬业。但是为了社会实践学分做义工,真是令人头疼。虽然有热情,却很难持久。”
还有带孩子来参观的家长——忆苦思甜。这帮大学生,去戒毒所实践,一脸圣母光辉,说希望能帮助到你们,当场就被轰下台。那里接受治疗的人,很多都曾有过很高的社会地位或者财富,绝没有弱者的心态:“道德利己,美德利人。”
“我第一次来,也是抱着小恩不放手,还要带回家去当妹妹。”姜珠渊陷入回忆,似乎又联想到了什么,“这就是专业和热诚之间的平衡吧。”
“记得你还流眼泪,不依不饶。我们都说姜市长的女儿发起脾气来真是厉害。”高院长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不免觉得好笑,“对了,九月份小恩会去格陵读小学。”
“去格陵读小学?”
“嗯,这也是欧拉基金会的建议,助养家庭会照顾她。”高院长回答,“这样也不错,出挑的孩子接受最好的培养,将来才能回馈社会。如果……”
他没有说下去,抿了抿嘴。姜珠渊知道他在可惜什么,安慰:“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您都当院长了,还放不下吗?”
高院长摇摇头:“不会的。我知道……不会就这样结束。”
医院餐厅里,林沛白、沈最正坐在一起吃中饭。快吃完了,贝海泽小跑着进来。沈最立刻招手叫他:“小贝快来,林沛白刚讲了个笑话。”
“一份滑菇鸡丝饭、一碟芦笋,不放姜。”点完餐,贝海泽过来坐下:“什么笑话?”
“有个医生从来不吃姜,结果暗恋的女孩子偏偏姓姜,这块姜辣得他直跳。”
贝海泽无奈地瞪了笑得前仰后翻的林沛白一眼,把餐盘往他面前一推:“你嘴巴这么大,把这一份也吃了。”
林沛白竖起一根指头摇摇:“不可以。上次体检胆固醇在临界值,我现在得吃营养科配的工作餐。挺不错,饭盒上有二维码,可以查询饭菜热量和营养师的信息。我扫给你看——哎呀,不是小姜啊。”
“魔鬼!”
沈最笑得差点仰过去:“小贝,怎么来得这么晚?”
“去了一趟医务科。”
林沛白拍手笑道:“你这妖猴,还是搬救兵去了。”
贝海泽懒得和他说,换了个话题:“云泽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你应该和你师父去过很多次了。”
“每次都直接去了市中心医院,哪有时间看风景。”
沈最伸出三只手指:“云泽有三样东西出名——稀土,遥湖,钟晴。”
林沛白邪笑补刀:“用不了多久,还要多一样——贝女婿。贝女婿,慢慢吃啊!”
贝女婿和他们两个调笑惯了,他性子良善,在意就骂一句,不在意就不理。吃完饭开门诊,早有许多病人在走廊里候着,一见医生来了,十几份病历,十几种方言一起涌来,几乎淹没了贝海泽。他艰难地游到了问诊桌前,护士开始叫号。
现在网络发达,有些病人家属直接就拿网上搜索的结论问他意见,换了许昆仑早就要恼火——你还来命令我?而贝海泽从头至尾都温柔解释:“让我看看眼白……不,甲胎蛋白的高低只能作为一种旁证……高分化,高分化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这个情况的话,考虑住院手术。不过现在床位非常紧张。你是从外地来的?这样,我给你填一张住院卡。你拿去新楼肝胆外科三区找护士长。”
大家都夸他:“贝医生,你脾气真好。”
看完最后一个病人,已经过了六点。伍敏打电话来通知他调查结果,他竟一时忘记了是什么事。
伍敏揶揄:“急么急得火烧火燎,现在又抛在脑后。”
“下午太忙了。现在事情已经调查清楚,是不是该让她回营养科?”
“这个不需要你操心。海泽,你坦白和妈说——你是不是对这个女孩子有好感?”
贝海泽沉默片刻,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不过我对她有没有好感,和证词毫无关系。”
伍敏笑道:“要是不相信你,就不会现在才问。好,我亲自打电话通知她。”
“别,你别给她打电话。”
“哦?你怕我吓着她?我给了你信任,难道你不给我同等的信任?难道我在你心里,是那种会拿着支票叫女孩离开你的妈妈吗?”
“你不是。”贝海泽回答,“我去查房了。你别给她打电话。”
许昆仑和一班实习生已经查完房,见贝海泽匆匆而来,眼也不抬:“不用说,门诊迟了,晚饭也一定没吃。”
“抽屉里有饼干。”
许昆仑一挥手,拿病历拍在他背上:“一个人的精力有限,善意也有限!你知道你现在这个状态是什么吗?四个字——疲于奔命!病人说是外地来的,你就发住院卡,如果是火星来的,你是不是还包吃住?”
“病人的肿瘤已经出现了肝内转移,需要立刻住院治疗……”
“闭嘴!你说说看,这里住的哪个不是立刻要开刀?”听到这里,实习生们已经朝后退开,远离风暴中心。许昆仑还在骂:“……八十二张床位都是满的,叫病人住哪里?走廊上?蠢得很!蠢得很!早知道当初叫你跟了聂未,叫他好好治治你这脾气!”
大家都知道许昆仑最疼爱的就是贝海泽,骂他等于疼他,打他等于爱他,便都不劝。
“下个星期我要去北京开个会,你准备一下,和我一起去……干什么坐下来?我叫你坐了?我叫你写病历了?先去给我吃饭!年纪轻轻就想捱出胃病吗!”
第二道凉菜 玫瑰青瓜07
官瑜下班回家路上已觉丈夫不妥。果然一到家他还来不及脱鞋便发作:“珠珠,电视关了。”
已经整理好所有调查问卷,正坐在沙发上看美食节目的姜珠渊转过头来:“什么事?”
“今天上午坐你车的男人是谁?”
姜珠渊转回头去:“缪盛夏这个细作。”
“他是关心你。那个人叫什么、哪儿来的、多大了、做什么的、家里有些什么人,你知道吗?”
“他叫路人甲,地球人,家里有什么人不知道,但是肯定不会有穿着一只鞋子满屋跳的哥哥。”
“我告诉你,他叫Patrick Shin,中文名辛律之,美籍华人,今年30岁,是巴尔的摩一家精算研究中心的负责人……”
“搭了珠珠的顺风车,你们就把他查个底朝天啊?”官瑜感叹,“还有没有一点隐私了?再说,30岁做到一家中心的负责人,也算年少有为。珠珠,帅不帅?”
“官瑜,你别插嘴行不行?这种人怎么会跑到云泽来?事出反常必有妖。”
姜珠渊关了电视,站起来宣布:“今晚不和姜金山说话。”
“珠珠!”
姜珠渊走进厨房:“今天晚上爸妈都不回来吗?那我做饭了。”
官瑜跟进去:“珠珠,你好歹是个营养师,我不要求你做饭和馆子里一样好吃,但也不能淡出鸟来。”
厨房门一摔,把姜金山关在外面。
“不是我做饭清淡。是你非要吃糖基化终末产物。”
“我就不信所有营养师都是你这样,菜烫烫,肉蒸蒸,调料只放一点点。”
“这样能最大程度保留营养。”
“这不是人吃的!”
“真的很难吃吗?”
“珠珠,你饶了我吧。对了,我最近看了一本火得不行的小说,作者是旅英美少女,讲了一个特别美好的暗恋故事……”
“我不爱你看的那些,女主角太美了。我要看那种女主角长得很胖很多毛,仍然有很多帅哥爱的小说。”
“男主角很帅呀。”
“我也不喜欢温柔的男主角。越危险越迷人,就像美拉德反应那样,充满致命香气。”
姜金山咬紧牙关。他和缪盛夏私交不深,可听说车牌号为8128的银色捷豹正是属于这位Patrick Shin,他失态了。他明明记得8128当初是老饕门的成少为投得,作为礼物送给“她”,“她”谢绝——然后落到Patrick Shin手里?那他和成少为是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和“她”有没有关联?
带着一肚子的问号,他拨通了“她”的电话。电话响了十几声,才接起来。话筒那边传出一把优雅轻柔的女声:“金山。”
一听到这把声音,姜金山的心都化了,语气也是从未在新婚妻子面前呈现过的温柔:“是我。”
“金山。”那女声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紧不徐地抱怨,“这个时间打给我,我很为难。”
姜金山看了看壁钟——这时间她一定和婆婆、女儿在一起:“我有件事……”
“很急吗?”
似乎也并不是那么着急:“我……”
“金山,别这样。”这并不是姜金山第一次毫无缘故就打扰她,但她的语气中听不到一丝丝的不耐,“等我给你打过去,好吗?”
她并没有给任何余地,挂断电话。姜金山还来不及品尝失落与甜蜜共存的滋味,就听见厨房里一声惊呼。
“怎么了?”他冲进厨房,官瑜抱着小姑子,比出V的手势:“刚才珠珠的导师打电话来,说调查结果出来了,珠珠没问题,可以回去上班了!”
有位医生作证,看见姜珠渊在便利店挑选饼干。在比较了几种不同牌子的饼干成分之后做出的购买及赠送行为,虽然不得当,但并不是病人家属所认定的利益输送。所以院方将驳回投诉,明天早上就会出一份正式函件。
“没想到院方态度如此强硬,并没有通过让步来息事宁人。”
“什么呀,是因为这件事没有捅到网络上去。如果群情激愤的话,珠珠就要遭殃了。”
公平永远是真相最好的伴侣。因为明天就可以回医院,连洗澡后的脱毛也变得轻松愉快起来。
“为什么在家里脱毛就是容易一些呢?明明是同一种脱毛膏。”她甚至轻轻吹起了口哨。想起刚才秦教授跟她说的那句话:“为你作证的是肝胆外科的贝海泽医生。”
是他?是他看到了她在选饼干?一霎那,姜珠渊脑中掠过一个场景——便利店里,她在选饼干,他去拿粥……
这个场景好像很早以前就发生过。回格陵后,是不是应该找贝海泽医生道个谢呢?她正想着,手机收到一条来自146****7774的邮件。
姜小姐,你好:
托福,我已安全回到酒店。遥湖很美,令人流连忘返。
送你一样小礼物,聊表相识之喜。
后会有期。
辛
附件是一个30kb的压缩包。解压缩后得到一个手机运行程序,名为24 For Little Princess。
姜珠渊点开,控制界面弹出一行字:“Virtue is bold, and goodness never fearful.”
接下去出现一条指令——“Please enter any four digits.”
挺有趣。她一边往小腿上涂护肤霜,一边随意地输入了0,0,0,0四个数字。
很快在数字下列出等式(0!+0!+0!+0!)!=24。
原来是一个算24点的小软件。
不可思议之余,她又换了几组数字,也都很快算了出来。
满心佩服之余,她回了一封简短的邮件。
辛先生,你好:
很美的电话号码。
有缘再见。
姜
辛律之正在房间里看修复视频。
投影仪发出幽冷的光芒,投射在印有暗黄花纹的墙纸上。影片中的少男少女身形稚嫩,举止生硬;本就是有些年头的摄像,连吵闹都蒙上了一层复古的颜色。
“这是太极班在锻炼……那边是……”
“快,拍这边……”
“呵呵,乒乓球飞了,飞了……”
“你们干什么打人……别拍了!别拍了!”
“咦……又在欺负人……我这可是抓住了毕赢同学和曹慎行同学的把柄呢……”
拍摄素材大多是高中生的课余生活,跳跃性很大。根据入镜学生的衣着以及对白判断,拍摄期限是高一下学期到高考前。
他的脸被光影分成了上下两部分。
最后的一段影像只有声音,图像则一直未变。堆在桌上,高高的书山;一晃而过的笔帽,沙沙作响的纸张;飘拂的长发,纤细的手肘。
说话是一对学生。
“……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别傻了,高中生不能谈恋爱。”
“过完这个暑假,我们就是大学生了。”
“说得轻巧。以我的成绩,绝对考不上你要去的格陵大。”
“我不会去格陵大,我……”
“拜托,不要再谈你那个虚无缥缈的富豪家庭了行不行?”
“你想去格陵大?那我一定让你考上。”
“哦?”
“只要改变你的全市排名,就会提高你我在一个考场的几率。只要在一个考场,就一定能够帮到你。”
“别开玩笑。高考座位是随机排列的。”
“随机也依然有电脑程序操作。有程序操作就有函数指导,有函数指导就有规律可循。”
“你真可怕。”
“一切问题归根结底都是数学问题。”
“所以呢,你要作弊吗?高考是没法作弊的。”
“只要能帮到你。”
“你别给我希望又让我失望。”
“不会。我一定能让你离开云泽,离开那个家。”
“那你发誓。帮不到的话,就去死……”
“死”字不断重复。后面的数据实在无法修复了。辛律之伸手按下了电源键,房间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他沉默地坐着,如同一个黑洞。
七年前云泽二中一共有三十二台公用电脑供教学娱乐使用。其中的三十二块硬盘,有些仍在服役,有些已经坏了,有些旧物回收,有些丢进了垃圾堆。
七年来,他不停地收集拼图,修复拼图,今天终于拼上了最后一块。
拼图所展示的真相,让他沉默地攥紧了拳头。他心潮起伏,如同一头蛰伏的野兽,随时会撕破夜色。
“叮”地一声,手机屏幕亮起;姜珠渊简洁的回复,令他松开拳头,平复下来。
他起身,灵活地从会客厅走到了卫生间。一面走,一面伸手去解身上的衣服,露出健美精干的身躯。
“啪”地一声,他摁亮了卫生间的顶灯;突如其来的强光令他微微有些目眩。辛律之眯起眼睛,看着镜中的自己。
曾从雨衣中伸出来的手臂不再瘦削;遮雨帽下的脸色也不再阴沉。他甚至变得眼神明亮,会笑爱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任谁看了都是一名标准的、温文尔雅的年轻人。
你的眼耳口鼻分开来每一样都和他有八分似。但是合在一起之后就完全不同,还有气质也截然不同。
他在我这里永远有一百分的信任度。
她什么都有,却为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哭得死去活来。
你是说,至少还有个女孩子在意他?她是什么样子?
姜珠渊,武汉大学公共卫生学院营养与食品学专业本硕连读。读书期间做满六百小时社会志愿者服务,毕业时考取二级营养师证书,并通过公务员考试,进入云泽卫生局工作。于三个月前入选格陵营养协会研修项目。
她生得很好——体格匀称,仪容整洁,大方而不浪荡,聪明伶俐,有些骄纵,但不失可爱。
弟弟,她在意过你。殷承导演拍Teen Bully时,采访过的每个人都承认,她的良知从未受到任何影响,从未随波逐流,一起去欺负你。
所有的视频都证实了这一点——不仅如此,她还一直维护你,会在你被打时,勇敢地挡在前面,不惧怕任何人的嘘声。
他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柱击打在身上。
今天早上碰到姜珠渊,完全是小概率事件。她出现在酒店,他完全可以选择转身离开。她不必知道云政恩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个亲人,不必知道云政恩的死亡事件还没有结局。
她值得最大的尊重,不被干扰的人生。
但他还是没有忍住,鬼迷心窍般,他走向签到处,自然地放下手机,拿起会刊,然后离开——果然,她追了上来。
他,竟也任性地想要感受一下她的善意。
当年那场“数学之美”的讲座,他们遥遥见过一面。今天那张脱离了青涩的面庞近距离地出现,并对他的容貌表现疑问和惊奇时,他有些惆怅,又有些欣慰。
没有失望。今天比过去七年笑的,加起来还要多。和她一起吃早餐,玩24点,很放松。
算24点的小程序,是他一时兴起,写了送给她。他的手机号码后十位,是唯一的十位水仙花数,她也看得懂。
她真的很美好。
弟弟,如果你回应了她的爱,你的人生将会完全不同。
第三道凉菜 腊味双拼01
姜珠渊回到医院,贝海泽出差了。待贝海泽出差回来,她又和秦勉教授一起去上海参加会议。
既不凑巧,也没办法。有时就是这样,明明不该遇见,会冤家聚头;想要见面,却失之交臂。天气渐渐地热起来,择了七月中的一个吉日,第一医院的肝脏移植研究中心正式挂牌。医院、卫生局与市政府的多位领导都到场讲话,十几家媒体前来采访。年轻英俊的贝海泽医生是院方的宣讲代表,一身深色正装,庄重又不失潇洒,将肝胆外科近年医学成果娓娓道来。其中取得重大进展的异体移植手术汇报更是大放异彩。他常帮许昆仑给本科生授课,声音低沉,富有感染力;宣讲内容深入浅出,贴近实际,连在场媒体都听得入神。
许昆仑自觉脸上有光。剪彩后,又特地叫他过来站中间照相。
进入中心参观,一位领导问许昆仑:“刚才宣讲的贝医生——我记得你们心血管外科还有一位贝中珏大国手。”
许昆仑笑着回答:“他们是父子。贝中珏只有这么一个宝贵儿子,学了医科。业务上很能干,聂未也想要他来着,被我抢到了。”
那位领导便对贝海泽颔首:“你父亲一年会做六十至八十台费用全免的先心手术。对一名时间就是金钱的大国手来说,难能可贵。”
然后又指着某样仪器问:“这是做什么用?”
许昆仑示意,贝海泽便跟上来回答。后头跟着的秘书都觉得奇怪,因为这位领导素来冷漠又严厉,贝海泽竟然入了他的眼,还难得地不怕他,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许昆仑心中甚是满意爱徒的表现,晚上在医护餐厅吃的便饭,贝海泽自然要作主要陪同人员。他有一定酒量,人又老实,推不过,很是灌了几杯,只是脸上不显。移植科一名办公室主任才喝了一杯便上脸,兀自逞强;贝海泽竟认认真真地劝他:“脸红说明你体内缺少乙醛脱氢酶,肝脏不能代谢乙醇,不要再喝。有些人不上脸,也可能是等位基因缺陷……”
许昆仑知道爱徒醉了,便推他出去透气。
贝海泽告个不便,出了包厢,松开领带;他脸上发烧,身上却冷。餐厅里冷气开得大,他素来不怕热,只怕冷,就走了出去。
月色甚美,他漫无目的地游荡,竟走到了后厨附近。有个人影蹲在地上鼓捣着什么,身边还有一个圆形容器和一支电筒,照着身前的窨井盖。他觉得奇怪,便走上前去。走上前去看得更清楚,是个穿T恤牛仔裤的女孩子。
听见身后脚步声,转过来一张戴着口罩的脸,只露出一对浓眉和漆黑杏眼。
眉眼浓烈,是贝海泽最深刻的印象:“姜……姜老师?”
姜珠渊没见过贝海泽穿白袍以外的衣服,险些未认出来:“贝医生?”
两人异口同声:“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完都觉得好笑。姜珠渊站起来,摘了口罩——他一身西装加酒味,看来是正在应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