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次进修,明显感觉到格陵和云泽的差距更大了。地图上只有两百多公里的距离,城市建设上差了至少二十年……”
“珠珠,格陵和云泽相比,你更想在哪里生活?”
站在厨房门口的姜金山不想多听,扭头看见父亲端着茶杯,站在不远处;他略一踌躇,想要走过去,姜父一抬腿,上了楼。
姜父晚上还有事,司机来接了;见父亲换了身衣服要出去,姜珠渊跑出厨房,举着两只沾满泡沫的手臂喊了一声:“爸。”
“你还有什么事?”
“我知道你不会为我打电话。这就是我最敬佩爸爸的地方。”

第二道凉菜 玫瑰青瓜04

大家长走了,气氛瞬变随意;官瑜笑着抱住小姑子的肩膀:“珠珠,你以前受了委屈就会找缪盛夏喊打喊杀,现在真是不一样了。”
“喊打喊杀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呀。”
“在格陵有没有遇到帅哥?”
“别乱说。”姜金山过来坐下,“你在格陵应该有几个同学吧,联系了吗?”
“我有个研究生同学开了个农场,约了有空去玩。还有几个本科同学和校友,周末出来吃了饭。哥,我的社交活动很正常。”
“那……高中同学呢?你有几个高中同学在格陵。毕赢,寇亭亭,听说都不错。”
姜珠渊没料到哥哥会提起这个话题:“是吗?你怎么比我还清楚?”
姜金山不语;官瑜出神地望着墙上的壁钟。姜母端了一盘水果出来叫他们吃。姜珠渊拿片橙子,突然道:“对了,我今天在高速上看到一块很特别的车牌。”
“如何特别?”
“黄底黑字,只有8128四个数,和私家车牌不一样。”
一听这四个数字,姜金山愣住了。官瑜问他:“金山,你知道这车牌的来历吗?”
特区建成之初,发放过1至9999共九千九百九十九个车牌供各个行业的公家车辆使用。后来私人汽车越来越多,才开始采用字母代表分区。这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公家车牌当中只有1到99仍在使用,其他则被政府回收保存。因为当中某些数字排列的特殊意义,政府会不定期拿出来拍卖筹善款:“8128前不久刚以一百六十万拍出。”
“一百六十万?炒作吧,那8888要卖多少钱?”
“8888很早之前就属于万象集团的CEO戚具迩女士了。”
“那8128有什么特殊意义呢?”
“8128是四位数中唯一的完美数。它的全部约数加起来正好等于它本身。车主肯花一百六十万投回来,也许是看中这个。”
官瑜对数学不感兴趣:“是什么牌子的车?”
“银色捷豹。”
“哇!怪不得投一百六十万的车牌不心疼。你看到车主模样没有?”
吃完橙子,姜珠渊笑着擦擦手:“尼桑怎么开得过捷豹?一溜烟就跑啦。”
“你妹妹被停职,怎么没人事先告诉我?害我像个傻子一样。”姜金山夫妇回到卧室,官瑜不满道,“我有什么都是第一时间通知你们,把贝贝抱回来养也是一样。”
姜金山懒得辩驳通知和商量的区别:“我和你说,绝不允许那只猫进卧室。”
“这次珠珠肯定灰心了。”
“不要以己度人,你不了解她。”
“我怎么不了解她?我是这家里最了解她的人。她进修之前,在单位和我一个办公室,我们经常一起吃午饭聊天。她完全不必这么懂事,也不必这么上进。她努力只是想让你们感觉她很好。你还在她面前提到高中同学——金山?你在听我说话吗?”
“我出去透透气。”姜金山拿出外套口袋里的烟盒,将妻子的一声冷哼关在门内。他下楼来到后院,点上烟。
“哥。”抽到第二支时,一支蒲扇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大力扇走烟雾,“妈说你和大嫂在备孕。”
姜金山摁熄烟头:“说是生孩子,她又抱只猫来养。”
“做好防疫和孕前筛查,孕妇也可以养宠物。宠物伴随孩子一起成长也很有爱啊。”
“别叫我说中,她只是三分钟热度。”
“大嫂不会吞药,可以多吃些深绿色蔬菜补叶酸。”
“职业病。”
“秦教授说我离专业远着呢。”
姜金山看着妹妹。乌黑的发梢半湿不干,洁净的面孔上有一层幼细的绒毛,两条浓眉修得十分好看,和十八岁的一字眉小姑娘天壤之别:“珠珠,你看见那台车去了哪里?”
姜珠渊摇头:“哥,你认识车主?”
“老饕门成少为,谁不认识?”姜金山口吻愤然,“车牌是他投的。”
老饕门是格陵首屈一指有着悠久历史的顶级食府。代喜娟作为一名国有企业下岗女工,白手起家建立起自己的饮食王国,实在是一名伟大女性。成少为是代喜娟的小儿子,现在正负责老饕门中口碑最好的“万食如意”项目,因为这个项目,还颇上了几次电视。
“哥,你要真想知道车主是谁,可以让缪盛夏帮你查。”
“查到有什么用呢?缪盛夏的面子,我讨不起;一百六十万,我买不起。”
这不是姜金山第一次因为钱而苦恼;姜珠渊明了,却无法排解:“哥,和缪盛夏做朋友很轻松,不是吗?我们有的乐子,有钱人花一百六十万未必买得到。有钱人花一百六十万买的乐子,我们也未必能消受。况且不是对数学感兴趣的人,不会花一百六十万去投这个车牌。它到了识货的主人手里,也是一件好事。”
“纨绔子弟,懂什么数学之美?只会朝女人献殷勤。”
“什么?”
“呵呵,不说了,没劲。”
二楼窗户打开,官瑜的声音飘下来:“你们兄妹两个说什么悄悄话呢?”
姜珠渊扬头笑道:“没什么,一会儿就上来。”
大道理谁都会说。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特别看得开。人生就是这样,上天一定会拿走什么,才换给你超脱的态度。像姜金山这样不过不失地活着,只看得到眼前三分的境界:“珠珠,刚才犯酸,你别在意。”
生离死别对姜珠渊来说,并不如前些年那样字字诛心:“没事,哥,进屋吧。”
离开医院前,庄羚交给姜珠渊五百一十九份调查问卷,需要一份份录入电脑并分析数据:“既然你放假,那就交给你来做吧。我和左粲粲实在没有时间。还有上次的总结报告,也快点交给我。”
姜珠渊一直工作到凌晨一点。万籁俱静中,忽听头顶兄嫂房间传来重物倒地和大嫂惊呼的声音。她屏息听了一会儿,复又沉寂。
整个姜家都没有动静。
官瑜和姜珠渊两人同期进入单位,交流自然多一些,除了工作上的交集,也曾经到彼此家中做过一两次客。但姜珠渊完全不知道她何时与哥哥姜金山有了交集,成为恋人,继而结婚——半年内,官瑜的身份从同事晋升为大嫂,可能全家人都有些拘束吧。
毛红英照常上午七点半到了姜家。她正整理杂物时,梯板一阵响动,有人在头顶上喊她:“毛姨,头发染得真好。”
毛红英吓了一跳,直起身子:“我正想呢,车回来了,人肯定也回来了。什么时候到家的?”
“昨天晚上。”
“这——我不知道你回来了,马上过节了,只准备了粽子。”
自从七年前那事之后,姜珠渊再也没有吃过粽子:“别麻烦了,我出去吃。咦,我的车钥匙呢?”
毛姨把车钥匙递给她:“你去哪儿?”
“遥湖。”那是云泽福利院所在的位置,姜珠渊笑着回答,“毛姨,戒指很闪呢。”
毛姨摸了摸手上崭新的金戒指,不好意思地笑:“金价降了。”
“毛姨,你早就该对自己好一点了。我走了,再见。”
毛红英目送她开车远去,不禁伸手摸了摸颈间,那里有一条细细的金项链。
现在云泽民间借贷如火如荼。她看了心痒,一咬牙凑了十万元放贷,每个月有两千元利息,比干家政轻松多了。


第二道凉菜 玫瑰青瓜05

云泽大酒店正在举办《互联网+金融创新人才第十一期培训班》——新经济形势下电商资源分析及大数据投资策略。大堂入口处摆着一张签到台和三个易拉宝,夸张的广告词和口号引得许多人现场报名。工作人员紧张地忙碌着:“我们的导师都是具有十年以上从业经验的投资专家,保证你的投资一年之内跑赢通胀跑赢未来……云支付呀!扫二维码就可以缴费。”
一张宣传单递到姜珠渊面前。而她的注意力被大堂一隅的另一张签到台所吸引。相比“互联网+”的红火,这张签到台只是简单做了个条幅——基于GIS的云泽稀土矿产勘查及污染治理研讨会签到处。
离开会还有一个小时,工作人员正在利落地分装材料。自一九九四年以来,云泽已探明的稀土矿共有二十七处,去年在鹿山以北又发现了四处具有开采价值的矿床。坐拥超过三百亿的稀土资源,云泽五年前开始禁止开采新矿,作为战略资源储备,其研究也转向了勘查统计与污染治理方面。
“两位有兴趣的话,可以拿资料回去研究一下。”
正翻阅的姜珠渊抬头,才发现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名戴黑框眼镜的年轻人。
“谢谢。”他拿了一份资料离开;工作人员眼尖,指着签到台:“哎——”姜珠渊放下会刊,拾起年轻人落下的手机:“先生,你的手机。”
他腿长,走得极快,姜珠渊小跑着追上去,将手机递给他。年轻人如梦初醒,连声多谢。举手之劳而已,姜珠渊摆摆手,朝自助餐厅走去。
丢三落四的人真多。她付钱时,年轻人又出现在她身边:“嗨,好巧。”
“我的同伴很早就起来去拍鸟了。”他递过来一张早餐券,微笑解释,“借花献佛,聊表谢意。”
眼耳口鼻的组合模式覆盖不了十三亿人口。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遗传学上可能毫无交集。一旦想通,陌生人身上看到某某某的影子简直毫不出奇。
嘴角上翘,天生惹人喜爱;白衬衫牛仔裤,干净大方;背景音乐动听;将科赫雪花和欧拉恒等式作为锁屏屏幕的人不应该被拒绝。
他穿着休闲,举止绅士。虽然主动示好,却保持了一个相对礼貌的距离。她拿了几样中式小点,杂米粥、蒸肉包、白灼时蔬、花生拌毛豆、酸奶。他则拿了会所三明治和咖啡。言谈中姜珠渊得知他是旅行到了格陵,听说云泽的湖很美,就过来看看:“真不错,处处有惊喜。”
以瘦为美的当下,体态微丰的女孩子在外就餐多少会有些拘束。但姜珠渊完全不会。大盘小碟摆出来,看她大快朵颐,年轻人不由得赞一句:“你胃口很好。”
“中国居民膳食指南指出,一份营养完全的早餐应该包括谷类、动物性蛋白、奶及奶制品、蔬菜和水果等四类食物。四类食物的含量要按照不同性别、不同年龄、劳动性质、身体状况进行调整。”警觉职业病发作,姜珠渊换了说法,“也就是俗话说的‘早餐要吃好’。”
“受教。”他擦一擦手指,将手臂伸过来,“还没有自我介绍——辛律之。”
姜珠渊与他握一握手:“姜珠渊。”
“好名字。”
“很多人觉得我的名字思密达。”
“幸好他们还没有把刘安、豆腐和《淮南子》拿走。”
姜珠渊一边搅粥一边笑着附和:“豆腐真是伟大的发明,专治各种不服。”
能和陌生人这么快聊至投契,也是难得。辛律之笑着指了指自己的三明治:“请问姜小姐,我这份早餐合不合格?”
“要从你的工作性质来分析。”
辛律之交叉起十指,饶有兴致:“姜小姐觉得我做哪行?”
“我猜和数学有关。GIS、会计、程序员、工程师?”
辛律之通通摇头,最后才揭晓答案:“我做精算这一行。”
“保险业?”
保险业是狭义的解释。一名广义上的精算师要综合利用数学、金融、统计、哲学等知识评估项目风险,解决实际问题——经济、军事、文化、政治——各行各业:“简单地说,我有个同学在做企业顾问;而我,眉毛胡子一把抓。你说我是会计、程序员、工程师,乃至于说客,都可以。”
“听起来是个充满挑战的综合专业。”
“子承父业,别无他选。不谈这个了,恐怕闷着你。姜小姐做哪行?我想应该和饮食有关。”
“我的专业是公共营养与膳食指引。”
叮一声,辛律之的手机显示收到一张新照片。他拿给姜珠渊看:“这是我朋友今天早上的收获。”
照片上是一只掠过湖面的黑天鹅:“这在遥湖,南岸的黑天鹅保育区。”
“怎么过去?”
“我也去那儿。吃完饭,开车送你。”
临上车,辛律之笑着问她:“你不怕我是坏人,或者骗子?女孩子应该有警惕心。”
“这里?”姜珠渊上车,系安全带,点火,“古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
“这句话的力量并不够。”
“精算师会将每件事得失利弊都算得清清楚楚。而我只是……”她伸手指了指窗外,“看上面。”
顺着手势看过去,辛律之注意到酒店的顶楼竖着巨大的旅游宣传标牌。湖景、剪影、广告语——停一停,捎上他,去看最美的湖。
“你之前来过云泽吗?”
“来过两次,停留了很短的时间。”窗外景色飞驰而过,“这里很适合做短途旅行,不知道长期居住如何。”
“如果你有注意车道两旁的广告牌——恐怕这里可供选择的房产很少。”
“人文环境?”
“有位作家来云泽旅行后,曾经写过‘路灯亮起时,整座城都在等你回来’的句子。”
“这座城一定对她释放出了最大的善意。”
她开车很稳很规矩,一丝不苟。只是在遇到红灯停下时,赞了一声:“最近总看见有趣的车牌。”
前车的车牌是HX5813,斐波那契数列。
“你对数字很敏感。”
“我所有的数学知识都是高中同学教的。”以前她和云政恩会用扑克或者车牌算24点。
“所有运算法则都可使用?”
“当然,不过一般只用加减乘除。”
“五减三加一得三乘八,五乘三加八加一。八减三得五乘五减一。”
“你反应很快啊。我的车牌号是1151。”
“五平方减一。”
“8128?”
“八乘三,完美的四位数。”
完美数?一道灵光闪过姜珠渊脑海。记忆碎片藏在陌生人眉眼之间:“我们是不是见过面?在武汉?”
“五年前我确实曾应邀去武汉大学做报告,校园很美。”
所以完美数,科赫雪花,欧拉恒等式——姜珠渊参加过那场名为“数学之美”的讲座:“所以我对你的熟悉感,来自于听过你的讲座。而不是……”她轻轻摇摇头。
“什么?”
缪盛夏开车经过,见到姜珠渊的尼桑在前方不远处,心下略奇——知道她去了格陵,却不知道几时回来的。他自右方贴上,正要打招呼,看见副驾驶座上是个面生的帅哥,立刻亢奋起来:“珠珠,去了格陵几个月,就不要老家的盛夏哥哥了?”
姜珠渊早已看到他骚包的车及车牌:“别乱说。你怎么不去开会?”
“开会?我掏了钱,还得出人不成。这位帅哥是谁?”
“你去哪儿?”
“小公主去哪儿我去哪儿。小公主爬月亮,我帮忙架梯子。”
“不要在别人那吃了瘪,来我这找乐子。拜拜。”
“不行,我得跟着你。帅哥哥,你是谁?”缪盛夏臭名昭著,但对姜珠渊却从没犯过坏心思。现在这股绞糖的撒娇气势,也只好由得他黏一会儿。
“不用理他。”
缪盛夏一听更来劲儿:“我对你永不厌倦。”
此时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帅哥哥突然侧过头来:“六减二然后阶乘。”
“什么?”缪盛夏不知他念什么经,只见姜珠渊笑了起来。
他顶顶讨厌聪明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笑容。随即在下一个红绿灯处,尼桑捡了个巧,把他的跑车甩开了。缪盛夏紧随其后。
姜珠渊的车技他清楚得很,不出两个路口铁定追上;谁知这次情况迥然不同,破尼桑竟借了三个转弯,三次红绿灯交错的时机,硬生生地跑没了影儿。
此等高超,必然是她身边帅哥哥出谋划策,缪盛夏意兴阑珊,调头而去。
姜珠渊在湖边停下车,两人一起朝黑天鹅保育区内走去。真是神奇,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还能跑过缪盛夏。这位辛律之先生对交通路况似乎有一套心算系统,总能在不破坏她的驾驶原则的前提下,提出最有效的行进方案:“你真的只来过云泽两次?”
“他叫你小公主?”
“没错,我正是一条地头蛇。所以我并不怕你是坏人。”
她摸了摸颈上的项链,语调骄纵;辛律之只觉有趣:“我们可以继续刚才的话题吗?”
“嗯……你长得非常像我的一个高中同学。”
“有理有据。”辛律之点点头,“因为熟悉,所以才让我上车。看似冲动的决定,其实有线性积累,无论你是否意识到。”
“我发现你在这一点上很固执。是否精算师的工作要求每一部分都得符合逻辑,或者能用数学计算?”
“既然得到了这样的评价,那就不得不听听,我和你的高中同学有哪些相似之处了?”
姜珠渊欲言又止:“不,那是毫无根据的。”
“个例更值得研究。”
“怎么说呢——你的眼耳口鼻分开来每一样都和他有八分似。但是合在一起就完全不同。气质也截然不同。”
辛律之正遥望湖面,听了姜珠渊的解释,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但立刻恢复:“有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姜珠渊呆了一呆:“你有兴趣?”
“听说和自己长得像的人,或多或少会有些兴趣。相似的人却过着不同的人生,不是很有意思么?”
“唔,其实你说的也没错。”
“哦?”
“他是一个很优秀的人。是对我而言,信任度满分的朋友。”
遥湖内有一块视野开阔、风景优美、划分出来的摄影区,□□短炮的人群里,有一位身穿白裙的高挑美女正朝辛律之挥手:“Patrick!Here!”
“这里恐怕不太好搭车。需要我再送你和你的朋友回去吗?”
辛律之笑着摇头:“不用了。”
姜珠渊转身欲走时,他又喊住她:“你可以留个电话给我吗?”
姜珠渊念出一串数字:“有什么事打给我。”
“好的。”他朝女伴走去,又转过身来对姜珠渊挥挥手,“后会有期。”

第二道凉菜 玫瑰青瓜06

云泽儿童福利院近期扩建了综合大楼,并通过多元化寄养家庭,积极接纳义工团体,大大改善了孤残儿童的养育环境。相应福利院管理也规范了许多,即使是姜珠渊这样具有多年志愿者资历,与高社工十分熟稔的关系,也必须电话预约后才能领证进入。
“接到电话真意外啊。怎么突然回来了?”当年的高社工,如今的高院长满脸堆笑来迎接她,“我还在发愁,今天的爱心小老师缺了一名。”
走过一间间窗明几净的活动室,综合大楼的东面,是新建给学龄前孩子使用的辅导课堂。从镶嵌在墙上的单面观察镜望进去,五六个义工和孩子们正在进行一对一的辅导,或看书,或画画,或写字。这些孩子智商正常,但身体都有不同程度的残疾,甚至于狰狞可怕。
姜珠渊负责的孩子面上有一大块先天毛发性黑色素母斑,经过几次手术并未好转。小孩子已经有一定的审美能力,姜珠渊费了很大的劲才让暴躁的他将注意力集中到图画书上。与之截然不同的是,另一个在画画上颇有天赋的先心女童,经过三次手术已经治愈,聪明乖巧,有着和年龄不符的美貌和灵气。
老义工们都能够专心辅导结对的孩子,但新人却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去,争相和她玩耍:“小恩,你在画什么?”
“啊,是躺在花蕊里的拇指姑娘。画得真好看。”
这么小的年纪,画得如此鲜明细腻:“送给姐姐好吗?”
小姑娘细声细气地回答:“这是给贝爷爷的。”
“为什么会画拇指姑娘呢?是听过拇指姑娘的故事吧!”
“贝爷爷是谁?”
小姑娘仰着头说:“我就是拇指姑娘,贝爷爷把拇指姑娘变成了小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