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汉字,每个单词,清晰之余,又带着落寞。
“我有个小四岁的弟弟,他还未出生时,被起名为Austin Shin,中文名辛牧之。而你更熟知的是他的常用名,云政恩。”
他明显感觉到她浑身一颤,那颤栗从她温热的右手一直传到他的手心。
“如果你有所怀疑,我这里有三份由不同的权威医学中心所提供的亲缘鉴定,均能证实我们一家四口之间的血缘关系。”他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苍秀的面庞上一片澄明,“父子、母子、兄弟。”
虽然姜珠渊已经猜到了这个真相,但由他亲自来点破,她仍然有一种不真实的眩晕感。
就像一道选择题,你猜中了A是正确答案,解题过程却还不得而知:“不得不说,这一刻我期盼很久,但又难以置信……你肯定了我的猜测,却带来了更多的疑问。”
对于辛律之,说出口的那一刻,也得到了解脱。
七年了,他从来没有这样毫无保留,畅快淋漓过。
可是很快,另一种惆怅又遗憾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多么希望,唯一值得他亲口告知这一秘密的故人,只有珠珠这一个身份,而不是某某的恋人。
他不是某某。
只能松开手。
“我想你还是坐下来比较好。”
姜珠渊在沙发上重新坐下,她定定地看着辛律之,杏眼腾起一层雾气。
“我不知道这样说会不会冒犯你——但我现在看你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她眼眶泛红,连辛律之的心底都涌起了一阵酸意。
他故作轻松道:“为什么要难过?见到了偶像的亲哥哥,难道不高兴吗?”
姜珠渊很快地眨了眨眼睛:“我不是伤心,只是有些感慨。没想到有一天我真的会遇见他口中的哥哥。”
她得赶快说些什么分散这悲伤的情绪:“云政恩的耳朵会动的!”
辛律之的鬓角裁理得很漂亮。
他把遮住耳朵的头发撩了起来,耳廓连续动了三下。
明明是真诚的动作,可看上去挺滑稽,一下子令姜珠渊破涕为笑:“他经常和我们说起,他的父亲、他的哥哥——他还说,有间带壁炉的大别墅,养着一条大狗……”
辛律之从口袋里拿出皮夹,正要打开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对姜珠渊说了一段话。
“珠珠,我不希望这件事情让你变得轻信。不是每个孤儿都会有复杂的身世,不是每段身世都有曲折的故事,不是每个故事都会有足够的巧合,不是每个巧合都会有最好的安排。我希望你之所以相信,不是因为我和他长得像,不是因为我和他耳朵都会动,而是因为我确实呈现出了足够的证据。”
“我知道。”姜珠渊道,“事先声明,即使是偶像的亲哥哥向我借钱,要我担保,又或者想借我干涉云泽的稀土市场,那都是绝对不可能的。”
辛律之也被她给逗笑了。他一边打开皮夹抽取照片,一边道:“有人这样要求过你吗?”
“作为姜挺的女儿,我一直希望能帅气地说出这种台词。”
很好,她比他想象的还要坚定,清醒。
辛律之把自己一直珍藏的照片递给她,“这是我三岁时拍的全家福。”
姜珠渊接过照片,脑中轰地一声。
照片上的青年夫妻,在挂着檞寄生的壁炉前合影。
年轻美丽的妈妈抱着穿背带裤的儿子,坐在墨绿色天鹅绒的大靠背椅上;高大帅气的爸爸站在一边,牵着一条蹲坐在地的金毛大犬。
他们身上都戴着一两样圣诞节时的装饰,围巾或绒帽;因为年代久远,更多的细节也看不出来:“这张照片我肯定没有见过,但莫名就有一种熟悉感。”
“这张照片选来做了那年的圣诞贺卡。”辛律之道,“寄给了很多亲戚。”
她应该没有见过他的亲戚:“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
“在我找到他之前,我确信他没有任何关于身世的线索。这一点我也不明白。”
姜珠渊摩挲着照片:“看来你长得像爸爸,他长得像妈妈。”
辛律之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对不起,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可又不知道怎么问才适合。”
“慢慢问,随便问,脱了鞋子再问也可以。”
他这个玩笑恰好打消了她的拘谨;姜珠渊撇了撇嘴,又感慨道:“真的是太奇妙了……”
“你又想问关于特产的问题?”
“不不不。我想问,你来找他,和他聊天的时候,都聊了些什么?”
“我问了问他的学习情况、爱好、朋友和理想。”
“那——他怎么说?”
辛律之举起右手,若有所思地在唇边划了半圈,回答道。
“他说他学习很好,每年都是第一名,数学竞赛也常常拿奖,把其他人远远地甩在后面;喜欢打乒乓球;交朋友太花时间所以没什么朋友;理想是成为数学家。”
对,这就是他。
“其实我们接触的时间很短,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做题,说得很少。”
只是在他说自己没有朋友的时候,辛律之问了一句:“那有没有相处的比较好的同学呢?”
他希望从他交好的同学当中,得到另一个角度的信息。
姜珠渊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地问:“那他,有没有提到过一些具体的人名呢?”
虽说是粉丝对偶像的心情,但还是想知道自己在偶像的心中有没有一席之位——这么可怜又谦卑的心情,实在和开朗活泼的她太不相称了。
“他没有提过你。”辛律之道,“我想他眼光不太行。”
是的,云政恩完完全全没有提到过姜珠渊,辛律之是在领尸的时候才知道她的存在。
姜珠渊有点泄气,但很快想开。毕竟她自己也知道云政恩是孤僻又偏执的性格。她所珍视的,在他看来无足轻重;他所迷恋的,在她看来也是不值得。
她心内一突——正是因为了解云政恩的性格,她不相信他真的一个人也没有对辛律之提及过。
至少有一个人,他一定会和辛律之提到。
“难过了?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没什么。
他的唇角弯起一个冷清的弧度。
她想的没错。
云政恩在辛律之面前,确实反复提及了寇亭亭。
我学习很好,每年都是第一名,在我的帮助下,亭亭是第二名;我喜欢打乒乓球,也喜欢教亭亭打乒乓球;我没有朋友,亭亭就是我的同学,我的朋友,我的恋人,我的一切;我的理想是成为数学家,用我的天赋赚很多很多钱,让亭亭过上她想要的生活。
他说:“你手机很酷,亭亭特别想要一部这样的手机,但我暂时买不起。”
这个突然浮现在两人脑海中的名字,和它所代表的那个娇媚动人、冷酷无情的女孩子,才是云政恩短暂生命中最强烈、最灿烂的存在。
辛律之对云政恩疯狂迷恋的对象并没有接近的兴趣。
“好,我给你买。与此交换的是,希望你能保守我们今天见面的秘密。”
虽然双方达成了默契,但他仍可能把这场见面告诉他的亭亭,不是吗?
辛律之知道寇亭亭的存在,那想必毕赢,曹慎行……姜珠渊道:“其实——”
她欲言又止;辛律之替她问了出来:“你想问我当时为什么不带他走,对不对?”
“你给他出了三道题,是用了欧拉兄弟会的那一套来试炼他吗?只有通过了试炼才算数吗?不公平吧,他和你的教育背景完全不一样啊。”
第七道热菜 脱骨鸳鸯02
“我并不想为难他。”
当年他重启调查时,锁定了九个可能是Austin Shin的男孩子,分布在北京、上海、成都、武汉、西安等五个城市,云泽的云政恩可能性最小,因为他犯了一个错误。
“我预想他的年龄比实际应当小八周。”
姜珠渊无话可说。
云政恩确实是早产儿。据高院长所说,他当时肺部发育不良,还有椎裂缺陷,需要花费大量的钱财和精力来医治,因此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收养。
一直到了云政恩七岁左右,有人匿名捐了一笔钱来,他才做了一系列手术。
毫无疑问,这人是代喜娟。她送来了钱让他治疗,也送来了成少为淘汰的衫鞋用品。
难道是因为一直受到匿名富豪的指定资助,所以才幻想自己是富豪的私生子吗?
如果真的能够和强大的父亲、温柔的母亲、优秀的哥哥一起长大,会有不一样的人生吧。
为什么明明幸福的家庭会破碎到这种地步,恐怕不是区区一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就可以解释。
辛律之简短冷酷地解释:“我母亲怀Austin的时候情绪很不稳定。”
叫他这样一说,姜珠渊才觉得照片上那年轻的妈妈看上去确实妩媚迷人,可眉眼之间笼罩着一股脆弱的精致。
辛律之那时候调皮好动,正是爱缠着母亲的年纪。但纪永姿身体不适,不能折腾,辛家明就哄他:“妈妈需要静养,爸爸来教你做个小玩意儿。”
即使全家人千方百计顺着她,宠着她,陪她看了各种医生,但纪永姿还是常常会因为一点小事就默默哭泣。
“终于有一天她爆发了,悄悄离开家,从此杳无音信。”
因为四岁之后就再没有和纪永姿见过,辛家明也不再提到她,辛律之对母亲的感情变得越来越寡淡:“听说她在认识我父亲的时候,身边有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是我父亲用了卑劣的手段伤害了所有人,才把她抢了过来。所以,这一开始就不被祝福的婚姻,走不下去也很正常。”
这些都是他心底最深处的想法,甚至在琳达面前也没有提起过。
他绝对不要重蹈覆辙。
姜珠渊期期艾艾道:“你就这样评价自己的父母?”
“她离家出走前留了一封信,说会为所有的决定负责任。”
辛律之冷笑一声。
纪永姿出走后不到二十四小时,辛家明就被CIA“请”去问话。
丈夫正在负责一个政府的绝密项目,台湾籍的妻子却跑到了中国内地,了无踪迹。
他被监视居住了整整五年,不准离境。
“不过还是要感谢他们,五年来不放弃寻找我母亲。直到确定没有任何威胁。”
“那……你们呢?找了吗?”
辛律之淡淡道:“你说呢?”
姜珠渊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找不到呢,她的朋友、亲人,总有人知道她的行踪吧?”
纪永姿婚后与她父母那边的亲戚,除了年节的单向问候之外,平时并不走动。就连她的闺中密友,也随着她移居到了马里兰而渐渐疏远。
“假设你不知道我手机的锁屏密码,你会不会试试,我的生日、你的生日、1234、5678?”辛律之道,“这些最基本的方法你觉得我们不会用吗?”
姜珠渊惭愧道:“也对。”
“我接手的时候,和我父亲一样,只能查到她坐飞机从华盛顿到了北京,之后再也没有离境。”辛律之道,“要在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找两个人,谈何容易。”
姜珠渊干巴巴道:“但你最后还是找到啦。”
“找不到我母亲的下落,他们就没办法离婚。他们的婚姻一直有效的话,我父亲和琳达就没办法登记成为夫妇。”
“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重新又开始找你母亲的吗?”
“对于我来说是这样。”辛律之淡淡道,“当然也是好奇,在我母亲的教育体系之下,培养出来的Austin和我相比,谁会更优秀。”
“那你父亲总不会也是这样想的吧……他难道不想知道自己的妻子过得好不好吗?”
一直以来,做什么都讨不到妻子欢心的辛家明轻率地认为以纪永姿的才干,离开他也许会过得更好、更轻松。No news is good news(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根本没想过她居然在离家没有多久就突遭横祸去世了。
而辛律之也错误估计了父亲对母亲的感情。他很轻率地在电话里告知父亲,已将纪永姿身故的资料传真回来,可尽快安排向当地法庭申报配偶死亡。琳达也很高兴,终于可以在牧师面前披上婚纱了。
“那你父亲——”
“他什么也来不及做,就因突发心脏病去世了。”
姜珠渊啊了一声。
“对不起。”
闻得父亲死讯,辛律之大为震惊,连夜赶回去的时候,琳达还穿着婚纱呆坐在病房外。
“Albert身体一直都很好,才做过体检,他的心脏一向没事,怎么会突然heart break(心碎)呢?Patrick,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他还没有看过我穿婚纱的样子!”
所以从法律上来说,琳达并不是辛律之的继母。
所以她每次看到琳达,穿的都是纯白色的衣服和鞋子。今天也是,夹克和裙子都是白色——她并不是不懂搭配。
房间里一片寂静。
她从来不会这样,追问别人的私事。她一直想不问了吧,不问了吧,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想知道多一点,结果越问越悲伤,越问越惆怅。
她还想说点什么安慰安慰他时,辛律之已经先开口了。
“还记得你是怎么对我评价成少为的吗?”
“……记得。”
所以自己果然是问了很多不该问的问题啊。
她愈发坐立不安时,贝海泽的电话仿佛救星一般来了,问她在哪里:“我这边结束了。”
“好的……没有啊,我没有不开心,也没有不舒服。”讲完这句之后,她又觉得自己说多了,“……不用,我在Patrick和琳达住的酒店这里,大家在聊天。等下再打给你。”
辛律之倒不觉得和她说到自己的家事有什么尴尬。
如果被她同情自己有个破碎的家庭,会难堪,但也不至于恼羞成怒。
他在意的是,这短短一通报平安的电话。
而他,等她电话结束后,嘶哑的声音简直就像情人在问别人家的太太:“要走了吗?”
“嗯,我走啦。”
“不和琳达告个别吗?”
“我……你帮我和她说一声吧。”
姜珠渊讨厌这样追着不停发问的自己,还提出那么多愚蠢的可能,又惹得他脸色难看,下逐客令。
走之前,她仔细检查了自己的随身物品有没有遗漏。
步出书房时,她踌躇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辛律之没有做声。
姜珠渊硬着头皮问道:“我想知道——”
“他就在格陵。事情结束前,我不会带他离开。”
“那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当然。明天下午怎么样?我去接你。”
“不用,你告诉我地址,我们到时见。”
走到门口时,姜珠渊突然道:“看到你现在的表情,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早上吃饭时脸那么臭了。”
“哦?”
“我们每次见面时说的那些话,我说你像他,说如果他有你这样的身份地位,结局会不一样——对你来说,是字字诛心吧?所以才会生气,对不起。”
就让她这样想,也好。
“还有我不明白,为什么是老饕门?”姜珠渊做了一个坚决的手势,“不问了,不问了。”
辛律之的手放在门把手上。
“珠珠,这是我第二次问你了。我的故事很长,你要听吗?如果你还是不想听的话,我再也不会问。”
姜珠渊迟疑了。
她不想因为轻率而做出令自己后悔的决定,所以有些事情总是放一放,再做决定。
也可能,这就是决定。
好。
这次,微醺的他就不送她走了:“明天见。”
让她离开之后,辛律之将额头抵在冰凉的门上。
道德在约束,宿命在嘲笑,感情在汹涌。
辛家明和纪永姿被撕扯了一生的痛楚,今天也同样噬咬着他的心。
他觉得自己要疯了。
他大力拉开门,走廊上空无一人。
她当然已经走了。
第七道热菜 脱骨鸳鸯03
他大步走到落地窗旁,大力打开。清爽的风吹进起居室,却也吹不熄那团心火。
他索性三步并作两步,跳入池中。
听得扑通一声,泳池边正在喝茶的三个女人吃了一惊,全部站了起来。
马琳达大声道:“Patrick!你在干什么?”
辛律之浮出水面,捋了一把脸上的水珠,这才发现泳池边,暮色下,红白双色的月季树下有三个女人正朝这边看过来。
即使已为人妻、为人母,寇亭亭的姿色和仪态在三姝当中也依然是最亮丽耀眼的那个。
云政恩不是眼光不行,而是眼光太好,好过了他的承受范围。
辛律之面无殊色地点点头。
“天有点热,不是吗?”
“快点上来擦干身体,感冒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他湿淋淋地自水中上岸,从躺椅上拿起柔软温暖的浴巾,走到一棵月季树后。
他脱下衬衫,擦干上身,穿上浴袍,将湿透了的外裤脱下来。
他从始至终背对着这三名女性,又隔着一条泳池的宽度,羞怯的Cici避开了视线,心头小鹿乱撞;寇亭亭则完全没有将目光从辛律之若隐若现的身影上移开过,嘴角还噙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微笑。
她暧昧的神情被马琳达尽收眼底。
“你的客人走了,不过来和我的客人打个招呼吗?”
闻言,辛律之走了过来。
浴袍的领口有点松,露出了线条紧绷的胸膛。Cici羞涩到不知如何自处,餐叉下的半块点心都快被她戳碎了。
寇亭亭则一派自在,迎着他走过来的方向,仪态万千地送上自己无往而不利的笑容。
“孟太太说,上次不小心撞坏了你的车,为了表示歉意,送来了自己做的点心。”
Cici道:“孟太太做的素点心很好吃。Patrick,你试下?应该合你的口味。”
寇亭亭道:“很好做,我教你。”
马琳达又道:“七点开饭可以吗?孟太太非说她要回家陪女儿,不留下来吃饭了,你帮我劝劝吧。”
寇亭亭道:“没办法呀。有小孩的人,就是有了牵挂。”
真是一派祥和。
和马琳达心不在焉地聊了几句之后,辛律之回到卧室,正要换衣服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Patrick。”
“听琳达说,你刚才有客人。看来你的客人和我认识的一个人一样,很喜欢佛手柑的香气。”
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地搭上了他的左肩。只一瞬,便从他的手臂滑下去,钻入腰际。
“你喝酒了?”
她的脸贴在他的背脊上,声音也是越来越轻软,小手并没有停止动作,顺着紧窄的腰际,在浴袍的束带上划着圈儿,然后从两片衣襟之间伸了进去。
他的皮肤果然和她想象中一样结实紧绷,但完全感觉不到男人动情时那种从深处翻上来的颤栗。
从青春期以来,寇亭亭对自己的一切都非常有信心。
没有男人会对她这样的尤物无动于衷。
不被她吸引,难道还喜欢那个长毛怪不成
兴致勃勃,她还欲在他的身体上继续游走,辛律之一把将她的手拿开。
“对不起,我对你没兴趣。”
什么,还要和她玩欲擒故纵那一套
“你怕什么,怕吃亏吗”
对她讽刺的声音置若罔闻,辛律之走进衣帽间。寇亭亭在卧室里转了一个圈儿,仰面倒在那张king size的大床上。
她躺在床边,头是倒着的,所有的家具也都颠倒了过来,以至于辛律之穿戴整齐从衣帽间出来时,她最先看到的也是他两条结实的长腿。
她翻了个身,懒洋洋地托着腮,从上到下地打量着这个俊俏又挺拔的男人。
这张床比她家里那张舒服的多,这张床上躺着的男人也比她家里那个迷人的多。
她的熟不拘礼,落在他眼内,还是波澜不惊。
“看来这才是真实的孟太太。”
寇亭亭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你难道不知道,孟太太这个身份,对我来说和守寡也差不多了”
辛律之在床前的一张沙发上坐下来,语气仍然冷淡而客气。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你看看你,这样冷淡!”寇亭亭慢条斯理道,“Patrick,你难道不应该对我,对姜珠渊好一点吗?毕竟我才是你弟弟,云政恩的未亡人呀。”
她很满意自己的话起到了效果。辛律之的脸色有那么一瞬间变了颜色,很快又平静下来。
她扬起漂亮而光芒四射的脸庞:“说真的,如果不是有孟太太这个身份,你家的事情我也很难查得到。”
原来琳达是你的准继母,怪不得他一直把她带在身边,却浑然不知姜珠渊早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已经误会:“我想琳达活得越开心,你父亲的在天之灵就会越安息。”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股魅惑;辛律之翘起腿,双手交叉,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
“所以呢?”
“同理,你对云政恩的所有遗憾,都来弥补我吧。”
“听起来很有道理。”他放下手,唇边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那我满足你三个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