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自满心疑惑,一时半会儿却找不出个头绪来,只差了身边的人去打探当年那名侍妾的事,以求能有所收获。
阿妩因帮着阮梅心打理重阳之事,也是够忙,总是在明心院逗留,少有空闲的时候,总算在将所有的银子与人手安排下去后,稍有了喘口气歇歇的功夫,不再如前面那般忙得脚不沾地。
只是就在这几天间,闹鬼一说越传越盛,连着几晚都有人看到鬼影,府中众人个个谈鬼变色,就是大白天也没人敢接近那间屋子,继含妃之后,李充华也病倒了,大夫诊治后,断定是与含妃一样的风邪入体。
正当阮梅心准备请道士来作法超度的时候,府中又传出了一种新的流言,说之所以会突然闹鬼,原因在于阮梅心身上,因为她是七月十五鬼节出生之人,阴气最重,乃不详之人,正因为这样,所以双亲才会在她出生后先后死去,全是被她克的,如今她来到六皇子府,把阴魂鬼厉之类的东西都引了过来,一个不好,说不定整个皇府的人都被她害死了。
这样的流言虽在府中传的沸沸扬扬,倒也无人敢在阮梅心跟前说,阿妩也是从画儿那里听说的,可想而知,若是这流言传到阮梅心耳中,会令得她多少难堪,也不知是哪个缺德的人竟传出如此无稽之谈来,要是揪到了,非好好惩治一番不可。
就在阿妩不知道该如何堵住流言的时候,另一桩事又发生了:有人求去,说是怕继续留在府里会让女鬼索了命去。
阿妩一听便知要坏事,若是由着他去了,皇子府不需几天就会闹的不可开交,一个个都要求去,那谁还会留下来?所以她一得知消息便急急赶了过去,待到那里时,才发现主子一个没在,问了周遭的人,才得知含妃那里已经去请过了,被挡了回来,说病着不能理事,如今派人去请兰妃了,还没到,至于皇妃那里没敢惊动。
阿妩默默一点头,拢在袖中的手握得紧紧,朝那扬言要离府的下人移步走去,此人三十几许的年纪,长得白胖臃肿,衣裳虽也是下人式样,但料子显然要比一般人好上些许。
流意附在阿妩耳边轻言道:“主子,他是府中专司采买的,叫何忠,是内务府派下来的内监,来了府里不到一年,仗着自己在宫里服侍过德妃娘娘,经常在下人和几个不得宠的主子面前作威作福。”
阿妩点头示意知晓,走至何忠跟前问道:“你便是那名要走的人?”
“不错!”何忠没有否认,拎着个包袱也没向阿妩见礼,瞧他那德行,似乎压根儿不将阿妩放在眼中。
阿妩也不动气,凝声问道:“你在府中做的好好的,为何突然要走?何况你是内监,除非皇上有旨,否则纵使别人走的,你也走不得。”
何忠阴阳怪气地瞥了阿妩一眼:“娘娘放心,奴才我不回老家,只是回内务府去罢了,再留在这里,奴才怕不知什么时候就让鬼给索了命去,奴才的小命在娘娘眼中当然不值一提,可奴才还想多活两年,多看看这花花世界,不想就这么短命了!”
“胡说什么,你从哪里听来的浑言,竟跑到我面前来嚼舌!”阿妩勃然怒斥,令从来没见过她发火的下人们吓了一大跳,其实阿妩这话并不只说给何忠一人听,更有意教四周围看热闹人也听到,少动歪心思!
“娘娘,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如今府中无人不知皇妃生于鬼节,阴气再重不过,才来没多久就引来了女鬼,害病了含妃娘娘,现在连李允华也病了,这要是再继续下去,府中上上下下难保不会受牵连,皇妃是府中的正主子,奴才不可能赶她走,所以奴才只有自请离去,求娘娘不要为难奴才!”
何忠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着实令阿妩生气,府中奴才秉性各异,好坏不一,特别是从内务府派来的那些,仗着有些背景,就耀武扬威,不将其他下人甚至于是不得宠的主子放在眼中,这一些她并非是不知道,只是她不掌一府之事,也少与这些奴才接触,从来只有耳闻未有亲历,直到今日才算真真切切领教了一回。
第85章 人心鬼异(3)
阿妩蜷着双手使劲握紧,面上不肯示了一丝弱,既然其他主子没来,她这个做主子的就一定得压住这件事,千万不能任由何忠胡闹下去,思及此,她逐渐定了神,就着流意端来的圆拱登坐下,扯出一丝冷笑道:“何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当着我的面说出如此不敬皇妃娘娘的话,还大肆妖言惑众,你长了几个胆子?!”
“曲妃,奴才说的到底是不是妖言,您心中再清楚不过,不用奴才在这里废话,若是没什么事的话,奴才告退。”何忠冷笑数声,装模作样地朝阿妩揖揖手,然后提着包袱就要往外走,他这般目中无人的样子,阿妩如何能咽得下,当即命人将他拦下:“皇子府岂是你想走就走,想留就留的地方!”
何忠挣几下,没能摆脱纠缠,倏地转过身,阴恻恻地盯着阿妩:“曲妃,你一个做主子的,何必非要跟奴才过不去,奴才好歹也是伺候过德妃娘娘和二皇子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这是不是所谓的身在曹营心在汉?何忠,我不管你以前伺候过什么人,今时今日你是我府里的下人,就得听主子的话,否则对你绝无好处,若你识相,便马上回去做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阿妩已知此事不能善了,干脆便摞了狠话,希望能吓住何忠。
可惜何忠这根老油条,哪是三言两语就能唬得乖乖听话的主,他冷眼看着阿妩,像是在看一个笑话一般,虽未说话,却比任何话都令人动怒,阿妩左右扫过一眼,心知势必得压下他这股狂劲,面色骤冷,如罩了一层霜,紧抿双唇喝出两个字:“跪下!”
何忠斜睨了阿妩一眼,甩过来一句极为不敬地道:“殿下面前我都不用跪,凭什么要跪你?”
“你!”阿妩豁地站起了身,怒不可遏地盯着何忠:“你好大的胆子!”
任是她如何生气,何忠就是不怕,因为他料定阿妩不敢将自己怎么样,而原先被阿妩吓住的那些人,见何忠如此,心思又再度活络了起来。
阿妩知道自己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示弱,否则皇子府的颜面当真要一扫而光,当下她银牙一咬,冲那些下人道:“来人,给我把何忠按在地上杖责二十,好教他清楚自己的身份,清楚谁才是主子!”
话音落下许久,竟无人敢应声,更无人敢动手,一大片人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全部鸦雀无声地站在原地,正当阿妩又气又急,眼泪都快掉下来的当口,一个少年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我来!”
回头看去,竟是一直跟在阮梅心身边的阮敬昭,阿妩心中一紧,暗想难道皇妃也知道这件事了?
“娘娘,请让奴才处置这个尊卑不分,公然违抗娘娘的小人!”阮敬昭至阿妩面前拱手请命,见阿妩隐有忧意,心中明了赶紧又低声加了一句:“曲妃娘娘放心,我家主子尚不知此事,奴才也是恰好遇到。”
阿妩点头道:“好,就由你来动手,不必留手,若是殿下问起,我自会担当!”随着阿妩的话,阮敬昭朝何忠走去,他年仅十三,长得白白净净并不高大,身形肥大的何忠哪会将他放在眼中,嘲笑着伸出一只手想把他推倒,可下一刻,何忠就发出了杀猪似的叫声,定睛一看,阮敬昭已将要何忠的手反扭在身后,继而单腿灵活地向他两个腿弯子地方踢了一脚,令他不由自主便跪了下去,那厢,憋着一口气的流意已寻来木杖交给阮敬昭。
“你…你想怎么样?”受制于人的何忠,终于心生胆怯:“你既不是正妃,也不是有署理王府之权的妃子,充其量不过一个小小的庶妃,即便是我有罪,你又有什么资格治我的罪?!”
“大胆,曲妃身为庶妃,乃是府中正经的主子,难道还治不了你一个狗奴才?”一个薄怒的女子声音自阿妩身后传来,回头看去,原来是兰妃,她终于在这要紧关头赶到。
她扶住意欲行礼的阿妩,歉疚万分地道:“无需多礼,都怪我来得晚,让妹妹受这狗奴才的委屈了!”安慰完了阿妩,她再度将目光转向还在那里梗着头的何忠:“凭你今日的言语作为,别说是曲妃,就是府中任何一个主子都能治你的罪。”说到这儿她语气更添几分凌厉:“何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一年多来在府中的所作所为,只不过瞧着德妃娘娘和二皇子的面子,殿下和我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指望你自己会改过,没想到你变本加厉,现在连主子都敢不放在眼中。”
阿妩微微有些吃惊,兰妃她见的不多,印象里一直是个和善可亲的人,想不到真生起气来也这般利害。
“敬昭,你让开!”兰妃突然如此言语,她冷瞥了噤若寒蝉的众人一眼:“我倒要瞧瞧我这个侧妃是不是也指不动你们这些欺主的刁奴?”
兰妃在府中的威信到底要比阿妩高些,这帮人为她的气势所慑,不敢再怠慢,三两上前揪着何忠跪在地上。
“妹妹,你刚才说要赏他多少杖来着?”兰妃突然转了头来问阿妩,待听得是二十杖时,柳眉轻皱:“妹妹对这种人还是太客气了些,我再加十杖,赏他三十杖罢!”
一般来说,二十杖,对于何忠这种皮厚之人只是受些皮肉之苦,过些日子就能好。但是三十杖就不同了,那可是要伤筋动骨的,调养不好,说不定还会落下病根。阿妩本意只想教训一下何忠,并不想罚得太重,但眼下兰妃开了口,她也不便违逆,毕竟兰妃也是在帮她,只得点头应合。
何忠见兰妃当真要动刑,面孔因为害怕而抽搐,不待他再度搬出德妃,兰妃已将话堵死了:“德妃和二皇子那里问起,我自会应对,像你这种不知好歹的奴才,就算死了也不可惜!给我打!”
随着这一声令下,负责执刑的下人不敢怠慢,实打实的将木杖往何忠的臀背招呼,因为兰妃就在一边看着,所以不敢有所留手,一记一记卯足了劲打。
何忠受不得痛,没打几下就杀猪似的嚎叫讨饶了,可兰妃并没有要饶过他的意思,依旧叫人狠狠地打,不多时何忠的衣物皆透出斑斑血迹来,连那嚎叫声都小了几分。
阿妩看了一半就别过头,不敢再瞧,虽说何忠是自作自受,但眼见其受刑到底有所不忍,空气中飘着的淡淡血腥味,令她烦闷恶心,几欲呕吐。
流意比阿妩还要早别过脸,女孩子家总是怕这些血腥的场面,倒是比她还小一些的阮敬昭一些事也没有,那双眼睛镇定无比。
三十杖,只是一会儿功夫的事,刚刚还好好的人,如今血肉模糊哀嚎在地,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兰妃瞧也不瞧瘫在地上的何忠一眼,皱着蛾眉侧目问阿妩:“妹妹,杖责已完,接下来你要如何处置?”
“这个…”阿妩为难地看着何忠,要她来说,何忠受此惩罚已经足够,不过看兰妃的意思,似乎并不准备就这般轻饶了去,想了想她终还是出声替何忠求情,兰妃听过之后,微微叹了口气:“妹妹,心慈固然是好,但也要看是对什么人,你若一直这样,如何立威?”摇首间有珠环相碰的轻响。
阿妩摇首一笑:“定璇只是一介庶妃,谈何立威不立威,今日下令杖责何忠之事,虽说是形势所迫无奈而为之,但实际上已是越俎代庖,眼下又如何还敢妄为,兰姐姐身为侧妃,除了皇妃和含妃外,就属兰姐姐位份最高,一切皆由兰姐姐来处置罢!”
兰妃想了想,觉得阿妩的顾忌也确有道理,逐不再强求:“也好,就由我来处置吧,也省得日后有不开眼的人拿这事做文章!”她顿了一顿吩咐先前负责动刑的几人道:“你们将何忠抬至内务府去,若是那里的人问起,就说何忠目无主子,以下犯上,任意妄为,六皇子府容不下这等刁奴,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吧!”
待这几个抬了何忠下去后,兰妃并未就此罢休,反而肃容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仆妇下人,众人不知她还要干什么,心里发虚,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兰妃冷笑了一声后,淡淡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中间有些人是什么心思,无非仗着自己曾在宫中侍候过主子,自以为了不得,来到这府里活像受多大委屈似的,莫说不将曲妃放在眼中,就算是我也未必被你们放在心头上。平日里也就含妃镇得住你们几分,眼下她一病,你们就忙活开了是吧?往常我是不愿与你们计较,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不知道,如今看来,却是纵得你们愈加放肆了!什么闹鬼不闹鬼的,别说这世上未必有鬼,就算真有,你们若是不做亏心事,又何需怕鬼?传着传着居然还把皇妃给扯上了,皇妃是这府里唯一一个能与殿下并肩而立的正主子,别说你们,就是我和曲妃见了都要恭恭敬敬行礼,她的生辰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议论了?还说什么引鬼招鬼,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今儿个我在这里告诉你们,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否则何忠就是你们的下场!”
莫说入府没多久的阿妩不曾见过兰妃这般严厉的模样,就是在府中侍候了很长时间的人,也是头一次见兰妃如此生气,当下不敢多嘴,皆三三两两低声应了,毕竟刚刚才看了一个血淋淋的例子,哪个会跟自己过不去。
兰妃见状正欲让他们散去,身后倏地有声音传来:“口服心不服,若不将闹鬼之事查个清楚,今日之事迟早会重演,而且更难以收场!”
阿妩与兰妃听到这个声音皆是大惊失色,回过头去,果见阮梅心正扶着玲珑的手站在他们后面,也不知她是什么时候来的,竟都没瞧见,听她的言语,想必刚才兰妃训下人的话都已经入了耳。
原本静立不语的阮敬昭一见她来立时走至跟前,行过礼低声道:“主子,这边的事兰主子已经处置妥当了,您身子不好,还是让奴才扶您回去歇息吧!”
阿妩接过话道:“是啊,姐姐,这儿有我和兰姐姐就行了,您还是回去歇着吧,不要为了那些小人的闲言碎语动气伤身。”兰妃亦在一边跟着附和。
“历朝历代,有多少人与事都坏在这个闲言碎语上。”阮梅心深深吸了一口气借此平复翻腾难静的心情,湿滑的掌心紧紧握住阿妩与兰妃的手,眼中难掩感动的脉脉温情:“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但这事你们压得了一时压不了一世,若是我不能将闹鬼的真相找出来,他们依然会拿我的生辰来闹事,而且闹的比现在更凶,要是闹到殿下面前让他担忧烦心,那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姐姐…”阿妩刚说了两个字就被阮梅心拦住了:“你且听我说完,我毕竟是这府里的正妃,莫说事与我有关,就是无关我也不能置身事外,鬼闹事也好,人借鬼名闹事也好,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也好还自己一个清白公道!”
阮梅心决心已定,阿妩与兰妃相视一眼,不再多言,只默默点头反手紧握了阮梅心握着她们的手。
阮梅心见状脸上终于有了笑容,转头朝那些还愣在原地的下人言语:“你们不是一直疑心是我引了鬼魂前来吗?那么今晚你们若是有胆,尽可随我一道去那间闹鬼的厢房,看看究竟是不是真有鬼,也可顺道问问它为何要在这府中留连不去?”
第86章 人心鬼异(4)
此言一出,阮敬昭率先大惊,脱口劝说:“主子您乃金尊玉贵之身,如何去得那种地方,万一要真有个闪失,奴才们如何担当得起?”
阮梅心静然一瞥,眸中是不移的坚定:“不,我一定要去,敬昭,你去各院都传个话,告诉她们,若是有兴趣的皆可随我一道去,瞅瞅那所谓的鬼魂到底是何方神圣!”
阮敬昭尽自担心,也不得不依着阮梅心的话去做,之后阿妩与兰妃一道随阮梅心来到她居住的明心院,有侍女进来奉了茶,三人逐围着桌子一道坐了。
“皇妃,恕我再多嘴说一句,您何必非要去那阴森森的地方,万一真要有了什么事,我等要如何向殿下交待?”兰妃率先开了口,脸上是挥之不去的愁容:“我知道您恼那些下人拿生辰之事做文章,既是这样,杖责几个,压住这股邪风也就是了,鬼神之事最为诡异忌讳,万一要真有,那可危险了。”
阮梅心揽了揽紫华蹙金的长衣,似笑非笑地道:“要兰妃妹妹为我忧心,倒是我的不是了,不过比之虚无的鬼神,我倒觉得这事更像是有人蓄意造谣为之,因为在这件事上存有一个极大的疑点!”
一直端坐不语的阿妩闻得此话,柳眉一动,抬眼说道:“姐姐是说生辰之事?”
“可不是吗?我生于何月何日,只有殿下和府中少数几位姐妹知晓,殿下自然不会说出去,那剩下的就唯有府中其他的主子了,若不是有人故意将此事泄露出去以用来做文章,下人们又从何得知呢?”
兰妃微微一惊,怔目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拿皇妃生辰之事来做攻击?”
“这先不急,该到水落之时,自会石出。”阮梅心瞧着兰妃道:“趁着离天黑还有时间,妹妹不妨说说那名侍妾的事,好好的她怎么会与人私通,还怀下孽种上吊自尽?这事儿听着总觉得有几分蹊跷。”
兰妃借着抚鬓的动作掩饰脸上的不自然,强笑道:“人过去这么久了,我都记不太清了,皇妃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是当真记不清了,还是不愿说?”阮梅心一言点出兰妃的心思,令她颇为尴尬,阮梅心见状拉过她的手道:“妹妹若是当真想帮我,就请将当年的事告之一二。”
阿妩见状亦在旁边道:“是啊,兰姐姐,当年…”她轻咬着下唇似在犹豫后面的话,良久才低低地问:“她当真是自尽的吗?”
此言一出,可是将兰妃唬得身子一震从椅中站了起来,隔了一会儿才扶着桌沿颓然道:“妹妹好灵巧的心思,只凭着传言中的只言片语就猜到了这一点?”桌上铺着牡丹缠枝桌布,经丝纬线以繁复的工艺织就精致绝伦的花纹,然此刻那丝线却被兰妃小指上的青玉护甲给生生勾起。
兰妃眼睁睁地瞧着那根丝线在自己尖锐的护甲下勾断,曼声轻吟:“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她扫过阿妩二人不解的神色:“这是那名侍妾最喜欢的一句诗,她的帕子上总绣着这句诗,死的那年才十六岁,正值青春韶华,唉,我与她虽交往不深,倒也有几分情谊。她不止貌美性子也好,若不是出身低些,挣一名庶妃也非不可能之事,殿下对她颇有几分怜爱,有意封她为良侍,可就在这个时候,那名侍妾却传出与府中小厮有染的丑事,殿下当时随皇上出京狩猎,所以含妃就将其软禁起来,准备等殿下回来再做处置,可就在殿下回京的前一夜,侍妾莫名其妙就在房中上吊自尽,死时形状恐怖,至于那名被关起来的小厮,也在同一时间不知所踪。”
说到这里,她声音有些酸楚:“侍妾腹中两个月大的胎儿也随之一道去了,由于她与人私通,所以只能葬在乱坟岗中,连碑都不能立,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是我始终不相信她会与人私通,更不相信她会自尽,总觉得这后面另有隐情。”
阮梅心眼波一转,盯着兰妃道:“恐怕你心中早有怀疑的人,只苦无证据,又不愿牵扯入内,所以选择缄默,以便明哲保身?”
兰妃的缄默证实了阮梅心的猜测,阿妩插言道:“那么兰姐姐心中怀疑的那个人是谁?”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阮梅心起身将糊着雨过天青的长窗打开,彼时夕阳西沉,空气中秋意渐凉,直透衣衫,凉进心底去,仰首望去,天空上云霞斑斓,愈是接近夕阳的地方愈是绚烂,三人皆未说话,或站或坐,静望夕阳。
夕阳逐渐被远方的山脉遮住,只露出一丁点儿在外,阿妩为那残阳的唯美所痴迷,而这…是暴风雨前最后一刻的宁静平和吗?
因留阿妩与兰妃一道在明心院用晚饭,所以阮梅心亲自出去叮咛了玉翠一番,好让厨房多整几个菜来。
不多时,还冒着热气的菜就上来了,三人坐在一起慢慢用着,期间话很少,偶有几句也是无关紧要的,显然诸人皆在想过会儿的事。
待她们皆用过之后,玉翠领了侍女将东西撤下去,阿妩左右不见珑玲,逐问道:“姐姐,怎的不见玲珑人影?”
阮梅心眼中波光一闪,淡淡答道:“适才玲珑说身子有些不适,所以我让她下去休息了,不妨事的。”她瞧了一眼天色道:“差不多该过去了,你们可要随我一道去?”
因为鬼神之事飘渺不确定,所以才令人害怕,阿妩和兰妃面面相觑,心中皆在挣扎犹豫,阮梅心见状也不强求:“若是你们有所担心,就不必陪我同去了。”话虽如此,脸上却依然带上了一丝落寞与伤怀。
“不是的!”阿妩见其如此,心中不忍至极,脱口道:“我陪姐姐去就是了,即使真是有鬼怪,横竖我也不曾害过人,何须害怕?!”
兰妃此刻也回过神了,接口道:“可不是吗?若真是胡侍妾的冤魂,我倒可趁机问问她,当年那桩事到底是她自己做错了事想不开自尽,还是有人故意冤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