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阮梅心矜持的笑容下,是压抑的感动,她心知,她们二人肯陪她一道去,是冒了极大的风险,若不是真心以待,又何至冒险的地步?
一应收拾停当后,三人带着各自的侍女施施然往内院的后厢房去了,也不知是因为入了秋的关系,还是因心中疑神疑鬼的关系,阿妩总觉得今夜的皇子府格外幽暗,明明四处都点着灯,前方还有人执灯引路,可灯光如被看不见的东西束住了一般,照不尽四处的黑暗,也驱不散心底的寒意。
小路两边枯草之中不时传来秋虫的鸣叫,以及似远实近的猫头鹰叫声,听得人心里发虚,人影重重,暗黑的影子被无限拉长扭曲,有那一瞬间的错觉,阿妩几乎以为影子要化身鬼魅来索人性命。
正在此刻,阿妩忽觉肩上被人搭了一下,下意识的回头望去,只见后面黑夜沉沉,哪来的人影,难道…想到这儿,阿妩忍不住惊呼出声,脸上满是骇色,把前面的几人给吓得不清,围了阿妩问其如何,待听其叙述后,尽在黑夜之中,也能看到兰妃褪尽血色后浮白的脸,呼吸急促不稳,反是阮梅心在最初的惊骇过后就强自镇定下来,走至阿妩身前仔细瞧了一眼,神色立时松驰下来,又好笑又好气地指着阿妩的肩头道:“你好生瞧瞧你肩上是什么东西?”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阿妩侧目一瞧,发现自己肩上落着几片枯叶,刚才由于天黑再加之心慌意乱,竟是没瞧见,她所站的这个地方,种有几株枝叶茂盛的梧桐,秋天一到,原本碧绿的叶就开始纷纷扬扬往下落,府里的下人,每日都要来此清扫,想必刚才就是叶落至肩上,所以才生出有人搭肩的错觉。
想通了这一点,阿妩心中的害怕立时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羞愧:“是我过于多想了。”
阮梅心安慰了她几声,继续往前走,不多时便能看到那间闹鬼的厢房,远远地站着好些个人,点点灯光如星子缀于其中,既有府中的奴仆,也有府里的大小主子,温梁二位庶妃,包括李充华、赵肃仪等几人皆在,不过都不敢太过靠近鬼屋,只远远站着,见阮梅心过来,纷纷低首行礼。
阮梅心当先扶起李充华,关切地问:“你不是身子不好吗,不在屋里歇着怎么就跑到这来了,夜里凉,万一要是加重了病情可怎么得了?”说话间已让玉翠从其他屋中端了一把椅子来给她坐。
李充华受宠若惊地签着身子坐下回话:“多谢娘娘关怀,只是小病而已,休息了几天已经不碍事,倒是含妃病得比妾身重得多,无法前来。妾身听说娘娘要亲探鬼屋,心中担忧,娘娘,这鬼屋阴气再重不过,隔得这么远,都觉得发凉,依妾身看,娘娘还是不要进去的好,以免被污秽之物冲撞了。”
“是啊是啊,娘娘,这鬼魂可不是好惹的东西!”梁庶妃凑上来神秘兮兮的说着,脸上是混着害怕的敬畏:“咱们还是叫法师们来做场法事,度她超生去罢!”站在一侧的温庶妃对她的话似不以为然,敝敝嘴将眼别过一边没有说话。
阮梅心淡淡地睨了温庶妃一眼,复对梁庶妃道:“梁妃是这样认为的吗?我却以为鬼魂若留连阳世,必有其原因,不问因由就想度化超生,任法力再高也不见得有用,我既然来了,就没准备这样回去,你们若是愿意就随我进去,若不愿意,就在此地看着吧!”
第87章 人心鬼异(5)
阮敬昭在前面执风角灯引路,阮梅心与阿妩、兰妃紧随其后,刚走至屋前,尚未来得及开门,便听得旁侧的窗门被一阵不知从哪来的风给吹得“咯吱”作响,夜幕之下听得犹为渗人,离远处探头探脑的主子和奴才有胆小的吓得蒙住了眼。
阮梅心定一定神举目示意阮敬昭开了那扇许久未开的门,“吱呀”声伴着四起的尘土就好似从地底传来的声音,阿妩不自觉地握住兰妃的手,滑腻的掌心全是冷汗,兰妃也好不了多少,但见阮梅心没有要打退堂鼓的意思,二人也只得强自撑住。
许是阮敬昭用的力气偏颇了些,只将其中一扇给打开来,另一扇还半掩在那里,漆黑的屋里不见丝毫光芒,好似巨兽张开的大嘴一般,将每一个进去的人都吞噬殆尽。
阿妩暗自咽了口唾沫,举步跟在阮梅心身后,刚跨入门槛,脚下感觉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竟是一方素白的绢帕,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显眼,她委身将帕子捡起来一看,借着阮敬昭手上的灯笼,看清了绢帕上用黑色丝线绣的字:“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当阿妩把这十六个字念完时,在场每一个人听到的人都能感觉温热的血液自体内瞬间抽尽,而在这诗句的下面,还绣了一个“胡”字,正是那名侍妾的姓氏,难道这是她用过的手帕?可这间屋子荒废已久,看着崭新的帕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阮梅心用还在战栗的手一点一点抚过脸颊,缀着祖母绿的金錾护甲在黑暗中闪着幽幽的绿光,如飘动的鬼火,在手抚过之后,阮梅心脸上重又有了血色,她压下心中满满的恐惧让阮敬昭将另一扇门也悉数打开。
阮敬昭踌躇地看了阮梅心一眼,终还是依言去将门打开,又是一阵让人心里打鼓的“吱呀”声,不,这一次阿妩在“吱呀”声外还听到了一个轻微但明显不一样的声音,好像丝线断开的声音。
不容阿妩仔细分辨,屋内异变突起,门打开的那一刹那,一道白影从屋内的黑暗处以极快的速度飘了过来,从众人身边掠过。
空洞的眼睛,鲜红外吐的舌头,以及并不确定的…白影头顶一道一闪而逝的细微暗光!
这是白影飘过阿妩面前时,她唯一看清的东西,一直到白影飘过去很久,阿妩眼前还不停重现着那恐怖的一幕,连手里的帕子掉了都没发现!
当白影飘到外面的时候,那些处于远处的人一见之下立时惊呼尖叫,有不堪者甚至两眼一翻当众晕了过去。
白影来得快去的也快,只一眨眼的功夫就重新没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见,可它带来的慑人效果却刚刚才开始显现。
“啊!真的有鬼啊!”在最初的惊骇过后,众人间不时响起这样的声音,害怕的本能令他们四处逃散,连晕倒在地的人也不管了,只顾着自己去逃命,至于那几位主子骇得腿都软了,根本站不起来,更别说逃跑的力气了,除温庶妃尚算镇定以外,梁庶妃已软在地上直哆嗦,李充华则瘫在椅上两眼发直,嘴里没意识地念叨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真的有鬼?!”如此念了一阵子,她突然尖叫一声,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往外跑,别人也没空理会她。
阿妩等人一直到现在还愣在原地没动,刚才白影给她们带来的震憾实在太大了,刚才那个白影虽然是人的样子,有脸也有双手双脚,但她却不是用走的,而是用飘,这世间,除了未为所知的鬼神以外,试问又有哪一个人能这样飘浮在空中呢?!
“是胡惜惜,一定是她!”兰妃率先回过神来,朝白影消失的方向大声说道。
阮梅心鼻尖缓缓落下一滴汗珠,落在积满尘土的地上消然无声,她摇摇欲坠的站着,好似随时会摔倒,呐呐道:“竟然真的是有鬼魂作崇?”
阮敬昭压下惧意上前搀了她:“主子可要紧,奴才扶您去外边歇歇?”此刻原先等候在外的千樱和兰妃的侍女也忍着极大的恐惧进来迅速扶着各自的主子往外走。
阿妩心慌意乱的走在最后,在即将走到门槛的时候,不小心被裙踞绊了一下跌倒在地,在用手撑地时,眼角的余光倏然发现一团像头发丝般细长的东西,不过却是呈透明色,不知怎的,在看到那东西时,阿妩猛然想起了适才白影飘过时,出现在它头顶上的那道暗光,也许…她心下一震,不及多想,快速捡了那团东西收入袖中,她的这个动作恰好被回过头来的阮梅心收入眼底,而她只是略垂了眼睑遮住眸子,并未多言。
直到退出那间屋子老远,兰妃才仿佛重又有了心跳的感觉,她抚着胸口老半天才呼出了一直憋在胸中的气:“想不到,这世间居然真的有鬼,胡惜惜,府中一直传言的那个女鬼当真是她,真是吓了我一大跳,还好,还好她并没有加害我们!”
阮梅心脸色亦是万分难看:“我原以为这一切都是有人故意捣乱,没想到竟真的…唉,难道真像府中传言那般,是我引了她回来?若真是如此,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娘娘此言还为时过早,说不定胡惜惜是有冤屈所以才留连不去的,不过既然已知是鬼魂作祟,那就不能再置之不理了,我瞧着明日还是赶紧请法师来作法吧,若是她当真有什么冤屈,也好借法师之手告之我们。”
“恩,也只能这样。”阮梅心此刻心里也没主意,听得兰妃这么说便允了,侧头见阿妩一直低头不语,逐软声道:“妹妹是被刚才的事吓坏了吧,一切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硬拉着要你们来,就不会受此惊吓。”
阿妩一直在低头想刚才捡到的那团东西,眼下听得阮梅心自责的言语,赶紧说道:“没有,没有,不关姐姐的事,这样的结果也不是姐姐想要的。”
“话虽如此,我心中始终是不安啊,这样罢,你们先回去,我叫玉翠煮好定惊茶给你们送去,压压惊,希望能够有助安睡。”这般说完后,阮梅心不再言语,由阮敬昭和玉翠一左一右扶着往明心院走去,由于刚刚受过大惊,所以她脚步虚软,几乎受不得力。
兰妃也不愿继续在这阴森恐怖的地方多呆,与阿妩道别后快步离去,千樱扶着阿妩正要走,忽听得她说:“慢着,我先找些东西!”说着便朝那间已经关住了门的鬼屋走去。
千樱被她这样的行为唬得心惊肉跳,以为阿妩是在刚才跌倒的时候掉了什么,赶紧拉住道:“我的好主子,咱们还是等明天天亮的时候再来找吧,这地方鬼气森森的,眼下就我们两个人,好可怕啊!”
阿妩也不言语,只挣脱了她的拉扯,执意来到鬼屋前,这还不算,她竟又推开了那扇门,千樱吓得腿都软了,结结巴巴说不到一句完整的话来,她实在怕刚才消失的那个鬼影又一下子不知从哪个地方冒出来!
阿妩推开门后,就低头在地上寻找着什么,结果一无所获,只得疑虑地退了出来,千樱可算是松了一口气,还好那鬼影没再冒出来,否则就完了。
千樱抚了阿妩紧走慢走,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灯火通明的风华阁,里面的人都还没睡,伸长了脖子等主子回来,由于阿妩先前有话让人带话回来,所以风华阁的人都没有去鬼屋处一探究竟。
直到进了风华阁正屋,将门紧紧掩上,千樱才算彻底放了一直高悬的心,整个人瘫在流意身上:“可把我给吓死了!”
流意和画儿及几个负责洒打的小厮又害怕又好奇,紧催着千樱说了,待听完后,他们也是吓得不轻,直念阿弥陀佛,流意更是道:“明天我得去庙里烧几柱香,求观音大士保佑,另外再给主子求个平安符,这样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怕了!”
此言一出,那几个年轻的小厮尽皆缠着流意,让她也给他们求个平安符,把流意缠得烦了,她竖起柳眉喝道:“主子跟前吵什么吵,我连自己都没有,你们不会自己去求啊!”
那些小厮自讨了个没趣,只好佯佯地散开,其中一个叫长贵的嘟嘟囔囔道:“流意姑娘真是越来越凶了,像母老虎一样小心没人要。”
流意耳尖地听到了这句话,双手叉腰怒道:“你说什么呢你,有本事就大声说出来。”
长贵哪敢接话,陪了笑脸随便寻了个借口便出去,其他小厮也紧随其后,流意有气没处发,腮帮子气得鼓鼓的。
画儿铺完被褥见阿妩还坐在椅上发呆,以为她还没缓过神来,便道:“主子,您别多想了,早些休息吧。”
阿妩摇头道:“不忙,我还不困,你们要是想歇息了就尽管下去吧。”
画儿刚要答话,就听得刚才退出去的长贵在屋外禀报:“主子,皇妃娘娘遣了人送来定惊茶给您。”
阿妩恍然想起分别前,阮梅心是这样说过,赶紧让来人将茶端进来,又叫千樱拿了些许碎银子赏他。
待来人走后,千樱自送来的茶蛊中倒了一杯递至阿妩跟前:“主子,您趁着热把这茶喝了,然后早些安歇,奴婢在边上守着。”
阿妩徐徐摇头,珠络轻垂在侧,她环视了众人一眼,最终将目光停在千樱身上:“适才闹鬼的时候,除了那个白影,你可还曾看到什么?”
“主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千樱茫然不解。
第88章 人心鬼异(6)
瞧着千樱这个反应,阿妩就知道她什么都没看到,难道是自己眼花了?应该不可能啊,就算这个是眼花,那原先听到的那个断裂声又是怎么一回事,还有跌倒时捡到的那团东西,想到这儿,阿妩将一直收在袖中的那团线状东西取了出来,放在灯光下,对三个侍女道:“你们瞧瞧这是什么东西?”
三人一一传阅而过,最终停在画儿的手里,她使劲瞅手里那团透明类似丝线的东西,好像想到了什么,皱着两团眉毛使劲回想,包括阿妩在内俱不敢打搅,以免乱了她的思绪,如此静了好一会儿,画儿终于想了起来,欢声叫道:“我想起来了,这像我爹以前钓鱼时系在渔杆上的渔线!”
经她这么一提,别人瞧着都觉得挺像,而且此线也确跟渔线一般,韧的很,一般很难被扯断,刚才…阿妩蓦地一惊,方才她分明看到阮敬昭在推后一扇门的时候很是用力,而那个细微的断裂声音也是在门被推开之后方传来的,另外白影顶上那道细微的暗光…瞧着似乎和手里的渔线像同一个东西,难道它们之间有什么关联?
还有那方丝帕,她明明就掉在那里,怎的回头想找就不见了,东西不可能凭白无故消失,只可能是被人捡了去,到底是谁?那方帕子瞧着绣迹很新,“胡”字的下面甚至还留着线头,分明是新绣的,因时间匆忙,连线头都没来得及剪掉,绝对不是胡惜惜的旧物,是有人新绣上去的。
若她的推断和所见都属实的话,那么今晚所见的那个白影就实在可疑了,鬼神…说不定是有人借鬼神之名来行事,只是那会是谁?又为何要这样做?
捡绣帕的人只能是当时在屋内的四个人,自己没捡,剩下的就唯有皇妃、兰妃,以及阮敬昭,难道…
阿妩眉眼一动,隐隐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她却不懂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这对那人来说,压根儿没半点好处啊?反而会带来更不好的影响。
一时间心头千回百转,左右思量,纵使头疼如裂,也依然理不出个头绪来,只得先行做罢!
却说另一边,李充华瞧见那鬼影受了惊吓,连滚带爬的跑了,却没回她自己的居所,而是径直来到点翠堂,也不等人通报,就闯了进去,倒把正在用玫瑰花汁涂发的含妃吓了一跳,待看清是李充华时,眉头拧紧,挥手示意下人出去,只留下一个往她发上涂花汁的杜若。
“你好歹也是府里的充华主子,怎么这样慌慌张张,叫人瞧见了成什么样子?”含妃不悦地斥着李充华,她此刻脸上全无病色,哪有抱恙在身的模样。
原本神经兮兮的李充华经含妃这么一斥倒是稍稍定了神,然脸上依旧布满了骇色:“娘娘,不得了了,府里都闹翻天了,胡惜惜的鬼魂当真出现了!”
这话犹如平地惊雷,把含妃和杜若均吓得面无人色,杜若更是吓得手一哆嗦,将手里那碗玫瑰汁给泼了一地,玫红的颜色洒在地上几与人血无两样:“主…主子…她…她…”杜若吓得结结巴巴,连话都说不利索,两眼惊慌地瞅着四处,深怕胡惜惜的鬼魂会突然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索命。
含妃比杜若沉着多了,略略一惊便恢复了神色,怒责道:“慌什么,还不把地上收拾了!”说罢她不管六神无主的杜若,冲李充华道:“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胡惜惜的鬼魂出现了,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待李充华说完后,含妃便是再强自镇定也忍不住动容,杜若更是不堪,手脚哆嗦个不停,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地上收拾干净了。
“娘娘,怎么办?胡惜惜真的出来向我们索命了,我好怕,早知道这样,我们就不该借她的名来生事,搞出闹鬼的把戏来,现在可好了,当真把她招来了,娘娘,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你救救我!”李充华语无伦次地说着。
含妃自李充华紧紧抓住的手中把胳膊抽了出来,颤抖地拿起早已凉了的茶盏一口气将里面的茶水喝干,借以让自己强自镇定下来:“鬼?这世间难道真的有鬼?”
没错,原先府中闹鬼的事是她设下的计策,找来李充华与她同演这出戏,又派了下人扮成鬼影在那间厢房处徘徊,让夜里经过此处的人瞧见,最后更是拿了阮梅心生于鬼节父母先后逝去的事来做文章,为的就是看阮梅心因不堪应付而出丑,这样做虽然不可能将身为正妃的她给赶出府,但至少可以让她在府中的地位一落千丈,表哥也会对她不怠见。
为了这出戏她还不惜在寒秋的季节里洗了个凉水澡,为的就是防阮梅心像上次一样专程请个太医来给她诊治,假病肯定是瞒不过,唯有受些苦弄假成真才可令阮梅心无话可说,其实这等小病,只吃了几贴药就好了。
本只是下人假扮的鬼,怎么现在真的跑出一个鬼来,李充华说所有人都看到了,不可能眼花,难道这世间真的有鬼?
想到这儿,含妃一下子蜷紧了手,她瞟了眼驼着背站在一侧的杜若,心因为恐惧而疯狂地跳动,胡惜惜…她难道真的化身厉鬼留连在府中不去?
“娘娘,我们…我们是不是,去给她烧些纸钱?毕竟当初…”杜若惶恐地向含妃进言,背向被什么东西压住了般,怎么也直不起来,含妃心中的恐惧在听到杜若这句话时,竟奇迹般的消失泰半,取而代之的是无尽恨意与彻骨的寒意,冲杜若冷笑道:“要我烧纸钱?她受得住吗?不过是一侍妾而已,仗着表哥对她有几分宠爱,竟敢将我也不瞧在眼里,结果又如何,不止死了,连碑都立不了,只能在乱坟岗与野鬼作伴!”
“你给我把背挺直了!”她喝斥着杜若:“不就是一个鬼影吗?有什么好怕的,我既然能除胡惜惜一次,就能再除她第二次,管她是人是鬼!走,你们都随我去后厢房!”
任是李充华与杜若百般不情愿,终还是抵不过含妃的威势,惊恐的随她来到那间刚刚飘出过鬼影的厢房,含妃冷笑一声,也不说话,径直推开了门入内,这里比刚才更显得阴森可怖,尘土四起,阴风阵阵,李充华与杜若紧紧依偎在一起,惊恐地睁大了眼。
“胡惜惜,你要是真在的话就给我滚出来,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含妃挺直了身子冲黑暗处说道,等了半晌也不见有回应。
“娘娘,我们还是回去吧,万一鬼要是真出来了,我们可就麻烦了!”李充华害怕地劲说含妃。
“哼!她做人的时候我都不怕,现在成了鬼难道我就会怕她了吗?”含妃四下打量了一眼阴笑道:“没错,胡惜惜,我是借你的名来闹事,那又怎么样,不甘心吗?还是准备向我索命?”回答她的只有萧萧秋风…
含妃一挥衣袖,转过身子,系在青绫束带下的环佩叮铃一阵疾响,冷然道:“就算你化了厉鬼,也休想我会惧你一丝一毫!你若识相就趁早离去,否则等招来了法师,你就只有灰飞烟灭一途!”
含妃怒斥完之后,对杜若道:“等明日天一亮,就给我找人来把这件屋子前后左右全封了,不许任何人再靠近这里!”说到这里她忽又绽出一丝笑:“话说回来,胡惜惜,没想到你死后还帮我做了一件好事,经此一闹,阮梅心就更难在府中立足了,如此我倒真要谢谢你了。”
含妃说完这句后不再停留,转身出屋,在经过李充华身侧的时候,冷笑道:“你可看清楚了,哪有什么鬼,就算有鬼,也是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
这厢话音刚落,那边就有温婉如许的声音接话:“不错,这世间本无鬼,传的人多了,也就真的以为有了鬼,含妃,你说是吗?”
听到这声音,含妃悚然变色,猛然抬头冲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虽暗夜沉沉,终也有可见的灯光,将站在门外的几人面容隐隐照见,若说看到当先所站的阮梅心,含妃还只是有些心怵的话,那么看到阮梅心旁侧那个人时,真是几欲软倒,而这一刻,她明白,自己恐怕是中了以假乱真的戏!
辜无惜踏着沉重的脚步慢慢走至花容失色的含妃身前,那双清亮的黑眸中盈着几许失望:“含妃是你吗?叫人假扮鬼魂,拿皇妃生辰作文章,扰乱府中安宁的人当真是你?”
“表哥…”含妃张了张嘴想为自己辩白,只是脑中一片混乱,根本牵不出个头来,更不知该从何说起,这事确实是自己做的,如今又被抓了个正着,再难隐瞒。
阮梅心含着一丝悲愤与苦心睨视着含妃:“含妃你为何要如此做,我自问并无为难你的地方,你也依然掌着府中的大权,还有什么可不满意的,为何非要拿我生辰和爹娘早死的事来做文章,你可知我心里听着有多难受吗?”说到伤情处,忍不住呜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