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济南城最大的客栈内,朱拂晓眼角蘊着淡淡的笑意,四哥吗?终是要见着了,上一次相逢已是在年前,四哥回京参加懿文太子丧礼那会儿。
那个时候的四哥应该是满载希望而来的,太子死了那么就必然要再选一人来继承太子之位,放眼大明皇室,虽皇子众多,但能担大宝者唯有寥寥数人,最为杰出者莫过于燕王朱棣和宁王朱权,善战者动于九天,善谋者潜于九地。
然朱权生母出身卑微,连妃位都不曾册封,所以最有可能继任储君之位者莫过于四哥,可惜…
想到此处,拂晓心中冷笑,包括四哥在内他们都低估了懿文太子在父皇心中的地位,善战者也好善谋者也罢,都不如十几岁的小毛孩有份量。
朱允炆――新一任储君,也即所谓的皇太孙!
四哥,终是输了,输给一个死人还有一个小孩,想必他的心中充满了不甘与郁闷吧。
拂晓微微摇头,不再想这些另人不快的事,彼时楼上的房间都收拾好了,便由随月扶着她进房梳洗,这一路风尘实在让人不舒服。
六月已是初夏,天气渐热,拂晓素性怕热,是以早在收拾房间的时候,便有随行的内监从济南富贵人家买来冰块置于房中以做消暑之用。
随月一边抹了点清凉舒神的薄荷油在拂晓太阳穴上轻揉一边道:“小姐,奴婢已经叫人去备热水了,过会儿便可沐浴。”
拂晓素爱洁净,每日必得沐浴方舒坦,这些日子因赶路之故已是数日未曾沐浴,所以随月一入此店便立即叫人烧水。
拂晓闭目点头,身边的人都是调教多年的,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皆心中有数,不需她多加重复。
越是北上,与南方的区别就越是明显,这里看不到江南随处可见的秀美山水,到处都是荒芜的土地,连吹在脸上的风都夹杂着沙子。
这对于从小在南方长大的她无疑是不习惯的,而四哥却在这样的地方呆了十年,一直守卫着北方的边界,抵挡着北元的进攻。
可到头来,他又得到了些什么?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罢了,最终做享其成的是舒舒服服待在东宫里的朱允炆。
何苦生在帝王家…
纷乱的思绪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困顿之意,身子不自觉地往后仰了几分半靠在随月身上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盹。
随月见状不敢乱动,站在原处由着拂晓倚靠,就在这时,房外突然响起叩门声:“小姐,属下有事求见。”
是凌风,随月自声音中听出了来人,她怕惊扰到拂晓不敢答话,可外头的凌风并不知道里面的事,又叩了第二遍。
正当随月犹豫要不要出声阻止时,身上突然一轻,原来半睡半醒的拂晓已被惊醒,她抚一抚脸振起几分精神后示意随月开门。
凌风垂目而入,恭谨地道:“启禀小姐,燕王使者求见。”
“燕王使者?”拂晓蓦地一惊,残留的几分困意立时烟消云散:“是四哥派来的人?”不知为何她又向凌风确认了一遍。
在得到凌风肯定的回答后,朱拂晓有片刻的沉默,然在他人察觉前她已抚衣轻笑:“来得倒快,让他进来吧。”
凌风出去不消片刻便领了一个中年男子进来,此人一进得房内立时朝朱拂晓跪拜下去:“属下燕王府长史葛诚见过十公主殿下,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起身。”拂晓抬手之余又道:“出行在外不比宫中,无须讲究这些繁文缛节,我也不愿过于张扬,你随他们一道称我为小姐即可。”
“是,小姐。”葛诚改得倒快:“燕王得知小姐抵达济南甚是高兴,因要事缠身脱不开,特命小的前来迎接。”
拂晓掩唇一笑,似乎甚是高兴:“四哥消息可真灵通,我前脚刚到他后脚就知道了。”带着百花齐放的娇媚笑意又道:“葛诚…我倒听四哥提起过,你跟在四哥身边有年头了吧?”
“是,小的从洪武十七年起便一直跟在王爷身边。”他毕恭毕敬地回答,低垂的头顶罩着一顶官吏常带的丝编黑帽,将帽沿外的头发整齐的约束在身后。
“呵呵,看来葛先生是四哥的心腹手下。”拂晓笑意盈盈地说着,然盯住葛诚的目光却讳莫如深。
“小姐说笑了,小的来时燕王千叮万嘱说是一定要即刻迎小姐回去,以便早日相聚。”言及此他堆起一脸的笑意问:“不知小姐准备何时动身?”
拂晓接了晚蝶端来的羊奶露出恬和的笑意:“我也很想四哥,不过左右已经到济南了也不急在这一时,今日天色不早,连夜赶路不好,还是等明天再说吧。”
葛诚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动,面带迟疑:“这个…会否让王爷不高兴?小的怕回去不好复命。”
拂晓转着手中的瓷杯曼声道:“这有什么,迟了半天一夜罢了,我最了解四哥,他哪有那么大的脾气,你若真不安心,我到时替你在四哥面前美言几句就是了。”
见拂晓心意已决,葛诚也不好勉强,他毕竟只是奴才,说话的那位才是主子。
盯着跟随月下去的葛诚背影,拂晓一直挂在脸上的笑慢慢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沉沉阴色,凌风与晚蝶对视了一眼,均不解主子何以变成这副模样。
彼时夜色如化在水中的墨汁,一点一滴将黄昏晕染之余突显了客栈内早早点亮的烛火。
“本宫不相信他。”放下手中的奶子,朱拂晓一字一句道来,目光冷凝似冰。
“为什么?”乍闻此话,莫说是晚蝶,就是凌风亦是一脸讶异,甚至于忘了应有的尊敬脱口相问。
迎着两人茫然的目光,朱拂晓冷冷一笑走至凌风面前,在他不安的神情中拈起一缕他垂在身侧的头发:“这是什么?”
“头发。”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凌风显得有些局促,心如鼓擂想看又不敢抬头看那张近在咫尺的容颜。
她笑,却不回答,松手任由那缕顺直粗黑的头发滑过她的手垂落在他的胸口,这样的情形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暧mei。
蓦然转身,衣飞如舞的同时也带走了那抹幽香,脸红耳赤的凌风在松气之余心头又窜上一阵难言的失落,呆呆地盯着那个绝丽的背影,连话都没听进耳中,还是晚蝶推了他一把方才惊醒过来,赶紧收回遐想的思绪惶惶道:“属下失态,不知小姐有何吩咐。”
晚蝶瞅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重复道:“公主问你众侍卫中哪一个比较老实可靠?”
凌风神色一震,心知她这么说必有用意,当即表示愿亲自听候差遣,然朱拂晓的回答却是:“不,你不能去。”
凌风猜不透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低头想了一阵回答:“那就岳忠吧,此人生性耿直诚实很是可靠,只不知小姐要派他去做什么?”
朱拂晓低头抚着指上一枚祖母绿戒指,无可挑剔的五官隐匿在阴影中不知在想什么,许久,那婉转的声音才打破了一室的静谧。
“着济南知府、巡按、按察使、布政使即刻来此地见本宫!”当她以本宫自称时,便是准备以清平公主的身份出面。
凌风悚然一惊,隐约觉得事态严重,不敢怠慢当即下去安排。
-------------------
深切哀悼在地震中遇难的同胞,逝者已矣,生者坚强,希望灾区的人民能够早日重建家园。
正文 第八章 借兵
“凌侍卫,你在父皇身边有多少年了?”在凌风重新上来后,临窗而望的朱拂晓对先前的交待只字不提,反而问起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回小姐的话,已有八年。”凌风回答之余略显忐忑,总觉得今天的公主不太对劲,做什么事都叫人摸不着头脑。
朱拂晓轻瞥窗外隐在幕色中的楼宇房屋,流水一般的笑容在脸上静静流淌:“八年…听说凌侍卫是洪武十八年的武探花?”
“是,得蒙皇上厚爱,选入羽林卫,任守卫巡察之职。”
“真是年少有为,不知可有娶亲?”裾前连理带因风而起,飘出窗棂外,仿佛两只迷失在午夜街头的蝴蝶。
凌风脸上有微微的窘困:“五年前遵父母之命迎娶田御史的女儿为妻。”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的声音听着有些飘渺:“可还和美?”
“尚好,相敬如宾。”凌风的声音低了下去,是啊,只是相敬如宾而已,连举案齐眉都算不上,更谈不上轰轰烈烈,生死相随的爱恋,虽说平凡亦是一种幸福,可是,难免有些遗憾…
难明的目光在凌风脸上掠过,轻柔如鸿毛:“能觅得凌侍卫人品武艺上佳的夫婿,田小姐真是有福,连我都有些羡慕了。”
凌风身子一震,隐隐听出了什么却不敢细想下去,只赔了笑脸道:“小姐乃是龙子凤孙,天潢贵胄,如何会羡慕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再说了,小姐将来要嫁的安南王子比属下不知好上多少倍,就算要羡慕也应该是天下女子羡慕小姐才是。”
朱拂晓扑哧一笑睨眼道:“跟在我身边这么多日子,倒是头一次发现你也这般会说话,看来也不是真老实。”凌风摸不透她的意思不敢随意接话,只能嘿嘿傻笑。
“小姐,几位大人到了。”晚蝶挥退来禀报的人,在朱拂晓耳边轻语。
“嗯,叫他们进来。”朱拂晓如是回答,青葱玉手将敞开的窗门慢慢关上,在唇畔微翘的同时,目光犀利如针!
“下官济南布政使何永方(按察使丁平、巡按马福、知府季一则)参见清平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四位年过半百的官员在验过公主印信确定身份后一并向拂晓行跪拜大礼,态度万分恭谨。
“免礼平身。”端受一礼后朱拂晓示意他们起来:“几位大人公务繁忙,要你们漏夜来此,本宫实在于心不安。”
“不敢,下官等人不知公主玉驾亲临,未曾远迎,还忘公主恕罪。”这四人或是封疆大吏或是朝廷亲派,在济南城那可是跺一脚都要震几震的人物,但在朱拂晓这位正当红的公主面前无人敢托大,反倒是先请起罪来。
“本宫微服来此,不曾知会各地府衙,诸位大人不知乃常情,何罪之有?”拂晓抿了一口从宫里带来的定云雾茶,一派和颜悦色。
“不知公主召下官等人前来所谓何事?”何永方在几人中官位最高,所以由他提出共同的疑问,既是微服,何以现在又兴师动众地把他们叫来,难道是厌了这微服的把戏,想要恢复前呼后拥的公主出巡仪驾?
纤指在青瓷茶盏上划过,笑容绮丽如霞:“本宫想知道诸位大人手下有多少可用之兵?”
四人听得一怔,他们在来的路上想过许多可能,却完全没料到会问这个,可是话还是要答的。
“回公主殿下,下官有兵约三百余人。”布政使何永方。
“回公主殿下,下官有兵约五百余人。”按察使丁平。
“回公主殿下,下官手下无兵,但约可组起百余人的民兵。”巡按马福。
“回公主殿下,下官加上衙差捕快大约有一百余人。”知府季一则。
朱拂晓一边听一边点头,一千人不多,但和她预料的相近,除朝廷和负责守卫边疆的蕃王外,本朝不允许地方拥有兵权,最多只一些掀不起风浪的役卒。
在几位大人疑惑的目光中,她哂然一笑,放下茶盏起身一字一句道:“本宫要向你们借兵。”
“借兵?”几位大人面面相觑,吃不准她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不错,公主身份确实尊贵无比凌驾于万人之人,但不享有实权,不得参与朝廷大事及地方政务,否则便是越权。
几人聚在一起商量之后,何永方赔着小心道:“不知公主可有皇上手谕?”
“没有。”
“那调兵令符呢?”
“也没有。”
“那请恕下官等人不能遵循公主之命。”一千人虽不是大数目,也不可能起什么兵变,但一没皇帝谕令二没兵部调令,这兵是万万借不得的,他们谁也担不起这么大的干系。
远山黛眉轻挑之间她已走至四人近前:“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若非迫不得已,本宫也不会问几位大人借兵。”
“非常之时?如今济南乃至本朝天下,盛世升平,何来非常之时?”
“这个本宫暂时还不能透露,本宫只问几位大人一句,借还是借?”说话时她朝门旁的凌风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离去。
“还请公主不要为难下官等人,朝廷的命令公主不是不清楚,若公主当真有事的话,不妨修书回京请命,等拿到谕令后再借兵,到时下官们一定鼎力襄助公主千岁。”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一个意思:不借。
“几位大人当真不肯通融?”她搭着随月的手臂,笑意不减反盛,唯有跟在她身边多年的人才能领会到笑容背后的煞意。
越和颜悦色,笑容满面,凌厉狠辣的本性就越是发作的利害。
“请公主恕罪!”事关身家性命,几位在官场混迹多年的大人说什么也不肯松口,不就是个虚名公主吗,还真怕了你不成?!
若换了寻常公主,恐怕早被他们坚决的态度吓退,可偏偏他们遇到的是清平公主,那个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中长大,以一已之力保护自己及身边人,并一步步走到今日之地位的清平公主!
除了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没有人可以令她害怕或恐惧。
她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过。
“既是如此,那么这功劳薄上可就没有几位大人的名字喽。”嫣然一笑,击掌为令,刹时间屋外人影重重包围,更有凌风率众入内,个个明刀明枪,杀气腾腾,如此阵仗令得那些平时高坐庙堂之上的官员打了个寒战,隐隐意识到今日之事是不能善了了。
“公主您这是做什么?下官等人都是朝廷命官,您不能胡来。”丁平又惊又怒,不时斜眼去瞄那把离自己只有寸许之遥的钢刀,锋利如许。
朱拂晓眼皮一抬冷冷道:“本宫没功夫在这里与你们废话,今日若不写出调兵之令你们休想离开此处。”
“您这是威胁朝廷命官,若是上报朝廷就算您是公主之尊也难逃法责!”何永方万万没想到这位看似娇滴滴的公主居然这般蛮横不讲理,可恼他们一个个都不曾带亲卫来到,否则也不至于这般被动。
“是吗?”拂晓闲闲地弹着指甲:“本宫的事就不劳诸位大人操心,诸位大人还是想想手令该怎么写吧。”随着他的话,随月领着一干侍女捧来笔墨放于几人面前。
“我们是不会写的。”几人众口一词,倒不是说有骨气什么的,而是借兵之事太过敏感,不借会得罪公主软禁于此,借却是要赔上身家性命,两相取舍之下,自然弃重就轻了。
拂晓阻止凌风等人进一步动作,諄諄说道:“本宫劝几位大人还是想清楚的好,此情此景就算真签了手令责任也不在你们,事后尽可如实上报朝廷,说是出于本宫威逼才不得已签令。”
这番话倒是说的几位大人有些动摇,自愿与被迫是两个不同的概念,若真是这样,那责任全在朱拂晓身上,与他们并无过多相碍,最多也只是一通责骂罢了。
在一番天人交战后,终是先后写下了调兵的手令,千余名士兵一夕之间尽归拂晓指挥,而她就要用他们去完成一件未知的事!
“现在可以放下官们回去了吧?”几位大人忿忿地问。
“当然,几位大人的匡扶之功本宫劳记在心,来日一定请父皇论功封赏。”她是一派笑意吟吟,几位大人却听得惊惶欲死,这…这…分明是要将他们拉下水,原来刚才罪不连带的话全是放屁,她真正的目的是要将他们拉上贼船,这女人好恶毒的心思。
何永方等人虽恨极怒极,但却毫无办法,明晃晃的钢刀还在眼前,他们不可能扑上去毁了那几张手令。
搞定了这几个官场的老油条,拂晓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前路凶险,没有济南这些官员的全力支持,她难尽全功。
只是…这一次虽是不得已,毕竟越逾本份,不知父皇会如何审视此事,此次出行,身边鱼龙混杂,除了有限的几个外,其余都是父皇的耳目,今日之事不出数日必然传回京师,要想打消父皇的疑怒,唯有寄希望于北平…
正文 第九章 逆转(1)
翌日一早,车驾自客栈出发,随葛诚一道往北平进发,日夜兼程于第三日上午抵达北平城门,从此处到燕王府也就半天的路程,可朱拂晓突然又不急了,任葛诚怎么催,她非要整顿休息过后再去燕王府,葛诚无法只得先行派出一人去燕王府报信以便迎驾。
未时三刻,车驾准时停在宏阔气派的燕王府邸前,叫人奇怪的是这王府门口竟然没人守卫。
朱拂晓下车步行入王府,为免被太多人瞧见她以丝巾覆面,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扶着她的除晚蝶外还有一名相貌普通的宫女,身后跟着十来名侍卫,其余皆留在外面。
一路穿堂过厅走来,整座王府竟然空荡荡不见半个人影,真是奇了怪了,不是已经回来报信了吗?朱棣应知晓她今日到才是,何况就算主子不在这奴才总该有几个吧?
“小姐,不如召葛诚来问问?”晚蝶的建议换来朱拂晓地颔首,可是他们却怎么也找不到葛诚的踪影,明明是一起进来的啊?
“小姐,这里不太对劲。”面对这过份安静的府邸凌风暗自戒备,守卫在朱拂晓旁边。
朱拂晓默默点头,小心翼翼地往正厅走去,就在他们踏入正厅的瞬间,窗后、门外以及假山等所有能隐藏的地方突然出现无数身影,一个个手执弯刀穿着与中原地区不同的服饰吆喝呐喊,令得朱拂晓等人大惊失色。
北元的士兵!
“保护小姐!”还是见过场面的凌风反应最快,疾呼之下迅速召集手下侍卫将朱拂晓团团围住,同时以眼角余光探查出路,意欲突围。
在看了一圈后凌风绝望的发现埋伏在这里的人早早便切断了他们所有的退路,布置指挥者定然是个思虑周详,深谙此道者,包围的人数远远超过他们,再说…是否还有埋伏依然是未知之数。
“哈哈哈…”一声大笑随风而来响彻于众人耳畔,豪迈洒脱中带着绝对的自信:“大明朝的贵客,小王在此等候多时了。”
出声者是一个三旬左右身裹草原服饰腰挎弯刀的男子,经年风吹日晒的黝黑脸庞上眉目疏朗英气勃勃。
“小王?你是北元什么人?”凌风警惕地问,此处不比南京,北平与北元比邻而居,此人带着一大帮北元的人又自称小王,怕是北元的什么大人物。
“好说,小王乃大元朝贴什哈亲王的二子卓克尔。”他并不忌讳自己的身份被他们知晓,在他看来,这些人已是瓮中之鳖无路可逃。
卓克尔。凌风心下一动,此人之名他在京中也有所耳闻,所传此人虽不过三十几许的年纪,但用兵有道,计谋百出,在近年与大明的几次交战中逐渐崭露头角,被认为是北元自王保保死后最具军事天才的将领。
“你们想做什么?为何会在这里,葛诚又在何处?”事到如今,如果再想不到葛诚有问题,那他这侍卫头领真是白当了。
卓克尔睨了他一眼不语径直走向那位白纱覆面惊惶不安的女子,此人才是他此行的目的。
“站住,不许再靠近公主。”凌风紧紧地盯着越走越近的卓克尔,握刀的手紧了又紧,他都能感觉到手中黏黏的冷汗。
卓克尔充耳未闻继续走向那个往侍女身后缩的女子,直到那把刀对准了他的胸膛。
“我知道你,凌风,侍卫头领,想来你的武功应该很好。”他微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随即右手往上轻抬,随着他的手势那些虎视眈眈的士兵皆举起了刀箭,目标只有一个。
“万箭噬心的滋味你想尝尝便尽管举刀相向好了。”卓克尔神态自若地看着凌风放下的刀,那样的目光中有着让凌风难堪的不屑,但是他没有办法。
又是一个懦弱的人,真不明白几十年前伟大的大元朝为什么会败给这群柔弱的南人,他们成吉思汗的子孙才是这片大地上的最强者。
“尊贵的公主殿下,让您受惊了,小王仰慕公主已久,希望能请公主到我处小住。”他彬彬有礼地说道,但语气中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
“我,我不要,不要…。”拂晓看着他伸出来的手拼命摇头,许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儿,她害怕的话都说不利索。
他为刀俎,她为鱼肉。岂容得她说不去就不去!
时值初夏,百花盛开,燕王府花木繁多,风拂花动,清香阵阵,卓克尔信步走至屋外攀来一朵粉色蔷薇不顾朱拂晓的躲闪执意别在她鬓边,娇艳无比。
粗糙的大手抚过蔷薇粉嫩的花瓣、她的鬓角,最终停留在别住白纱的金累丝镶碧玺珠花上,然后轻轻一扯…
一张秀丽的脸庞随着轻纱的落下出现在众人眼前,这样的容颜自是不差的但绝对称不上倾国倾城。
失望爬上卓克尔的眼底,他扔下手里珠花悻悻道:“久闻大明清平长公主姿容绝世,堪比嫦娥,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还不如我们草原上的姑娘。”
“呵呵,让王子失望了,真是本宫的不该。”伴着这个轻柔如雾的声音,一把切金断玉的匕首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卓克尔颈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