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狐 作者:孑与2
内容简介:
人的第一要求就是活着,第二要求还是活着,第三要求依旧是活着…在某些特定的环境下,活着就成了一种奢望。
在地狱中我们仰望天堂,把手伸出去,虽然不能触碰到天堂,却能让我们距离天堂更近一些。
在地狱里歌唱,在地狱里感恩,在地狱里相爱,在地狱里相杀,我们流着眼泪相互簇拥而后将匕首刺进对方的胸腹,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哪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感恩。
大宋的世界是我的羁绊,也是我的天空,只有振翅飞翔的鸟儿才晓得天空的含义。
皇帝说——借我皇家广厦一角,与你母子安身。
铁心源说——滴水之恩我当涌泉相报,不过你不能要求,我给你什么样的报答,你接受就是了。
我可能比你们所有人都聪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就是先知,我就是哲人,我就是神!
第一卷 风雨破中州
序章
被一场雨水清洗过的戈壁干净得让人心醉。
且不说白日里那些叶子已经泛黄的胡杨,只是那一丛丛一簇簇的骆驼刺,就青翠得让人心中生出一丝暖意来。
懒洋洋的什么都不做,就这样躺在温热的石头上眼看着落日从地平线落下,那里似乎起了一些雾霭,最终将红色的日头全部吞没,一天的时间再一次被虚掷了。
原本固执的出现在白日旁边的一颗大星,随着太阳的落下显得更加的璀璨夺目,在月亮没有出现之前,它是天空中最强大的存在。
夜色终将遮盖大地,于是大群的星辰就出来了,密密麻麻的铺满了天空,最后得意的向每一个关注天空的人眨着眼睛,而那颗最亮的星辰在太阳落山不久之后,随着地球的自传也渐渐地离开了人们的视线,一颗星辰跟太阳同起同落,本身就是他最大的悲哀。
太阳有很多种,一些厉害些的家伙虽然不叫太阳,但是他们的存在总是太阳有相似之处,当他开始发光的时候,别人都必须闭嘴。
闭嘴的方法很多,比如现在这样被打了麻药之后丢在戈壁上就是一种闭嘴的方式。
没什么好抱怨的,成王败寇这个道理很早以前就已经晓得了。
只是那些人过于急促了一些…活了很多年之后才发现自己的生命中晦涩多于快乐,连这样静静欣赏星辰的时候都几乎没有过。
现在,可以好好的看看了…
来自星辰的光辉终究清冷了些,在星光的照耀下,身下的石头也在渐渐地变冷,于是,最终连思维都被星光锁在它凄冷的光辉中。
星辰其实距离我们很远,远的需要用光年来记录这段距离,光年自然是距离单位,但是更多的时候,我们更加愿意把它当成时间单位来使用,虽然不合物理常识,不过也没有什么关系,物理上的学问总是在推陈出新,对不对的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落在眼帘中的这一束寒光,天知道他记录了那一年的信息,不过,对我们来说都是一样的,我们没有办法解读这其中的信息…
我们拒绝星光落入我们的眼帘,因为它太清冷,太淡漠,太真实,也太无情了一些。
宁愿用自己炽热的眼眸去观看未来的世界,也不想让星辰将冰冷的历史灌输进我们的脑海中,虽然很精彩,可是那种寒彻入骨的寒流对我们来说是一种最深的伤害。
如果让我们仔细的叙述一下死亡的过程,毫无疑问,冰冷和死亡将士最好的形容词…
星光带来的信息都是冰冷的,已经死去的消息,只能放在金灿灿的历史书里供我们膜拜。
如果可能,我们更想知道自己的命运的前方到底是什么,而不是去回溯过去,既然已经错了,那就定格在那里好了,不论是五鼎烹还是万户侯都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都曾经存在过。
那些陈腐的,散发着棺材味道的东西不适合一个年轻人去品鉴。
他们更喜欢新的,从新娘到新生儿。
有一束流浪的光线印入了眼帘,不知道它在时间的长河中流浪了多久,不过很奇怪,它还没有变冷,带着一丝丝的暖意,温暖了我们的心胸,让我们快活…
眼光自然而然的沿着这道温暖的光向源头回溯,光与光的碰撞自然会火花出现,尤其这两者都是炽热的…
温暖的,就是最好的,我们就像婴儿一般投入到母亲的怀抱--带着乳汁的芬芳…
借助光的力量,我们在时空中旅行…
太阳是温暖的,光线在这里得到了应有的折射,路过急速飞行的水星,躲过炽热的金星,一头扎进了一颗蔚蓝色的星球上…
有了光,自然天就亮了。
光线慢慢地铺满了海面,而后就爬上了高山,天地一片光明!
很可惜,总有太阳金黄色的光线穿不透浓密的云层…
墨汁一样黑的乌云笼罩在东京城的上空…虽是白日却如黄昏般阴暗,大雨如注,整个世界都被雨水浇注的湿漉漉的。
这是一个灾害性的天气,闪电照亮了天空,惊雷在头顶炸响…
暴雨肆虐着这座光明之城,堤坝上站满了狼狈的人群,他们如同蚂蚁一般簇拥在河提上,用泥沙,用草袋,用巨石,用身体,甚至用巨舟填补着那道恐怖的溃口。
一艘巨大的三层画舫颠簸着艰难的从汹涌的黄河上慢慢行驶过来,赤着脚站在船头的老船工面目狰狞,咆哮着发布各种命令,十余条鸡蛋粗细的麻绳深深地勒进数百个赤裸着上身的壮汉坟起的肌肉中,喊着低沉的号子艰难的拖着这艘画舫缓缓的向溃口处前进。
老船工眼见画舫已经抵达了溃口处,用尽全力掌握着颤抖不休的船舵大声吼道:“元一,元武,砸开仓板,快走--”
两个精壮的中年大汉来到画舫舱底预留的空地上,举起重锤,狠狠地敲击在只留下最后一层木板的船底上,只是一锤,厚厚的仓板就出现了裂隙,并且有浑浊的水喷了上来,同时整个船舱都发出骇人的声响。
两个壮汉转身就走,在老船工的催促中纵身跳进了黄河,年轻一些的汉子浮出水面朝快速下沉的画舫大叫一声:“阿爹!”
随着画舫一起下沉的老船工看见了两个浮出水面的儿子,紧绷的面容终于松弛下来,挥手吼道:“去喀,去喀…”
载满砂石等物的画舫横着卡在了巨大的溃口上,激起的浪头打落了甲板上所有的物事,只是一瞬间,老船工就不见了踪影。
装满砂石的麻袋雨点般的落进水里,用粗大的竹篾编制的竹筐也塞满了巨石,被岸上的壮汉们撬进了湍急的溃口处,慢慢地,溃口处的水流缓和了下来,河堤上所有的民夫官员都不由得大声喝彩,手底下越发的快捷了。
“咔嚓”一声响,一道叉子状的闪电击打在河边的垂柳上,如同一柄利剑将整棵树劈成两半,躲在树下避雨的几个人也在一瞬间变成了火球。
高大的堤坝在颤抖,悄无声息的裂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紧接着轰隆一声响,大片的沙土坍塌了下来,浑浊的河水就像发疯的野马群转瞬间就撕开了一道更加可怕的溃口,河堤下忙碌的人群只是跑出几步远,就被洪水吞没了。
“啊!啊!苍天啊--”
一个绿袍官员高举着双手向苍天怒吼,然后就纵身跳进了滚滚的波涛,浑浊的河水只不过打了一个旋,就轻易地吞没了这个小小的祭品。
地上河啊,地上河!
如果你趴在河堤上沿着平坦的河堤向东京望去,你会看到东京铁塔的第三层,而今,黄河溃堤了…
第一章 铁心源的方舟
铁王氏趴在澡桶的边缘,在风雨中大声的嘶喊着丈夫的名字,风雨灌进了嘴巴,上天似乎在命令她闭嘴。
看着四周茫茫的浑水,她不再喊叫,只是认命的坐在澡桶中间,将一柄破伞支在背上,一只手紧紧地揽住襁褓中的儿子,一面用一只瓢奋力的把雨水舀出去。
身为农妇,铁王氏清楚的知道自己这时候该干什么,丈夫宁愿淹死也不愿意继续趴在澡桶上连累自己刚刚出生不到五个月的孩子,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没有了后人。
所以铁王氏很快就收起来悲伤,伸长了脖子四处寻找可以让她们母子靠岸的地方。
在自己的生命还没有消失之前,孩子就不能出事,否则到了阴间当家的会把自己活活打死的…
这一路上上她看到了很多做梦都想没有见过的奇景,先是一头猪拿嘴叼在一个树干上,可能坚持的时间太久,一个浪头打过来之后,那头猪就重新掉进了水里。
铁王氏惊恐的发现,那头猪竟然在努力地向自己的澡盆游了过来,她想离开,却害怕的手脚发麻怎么都动不了。
洪水中有很多大木头,也不知道是谁家的房梁,重重的击打在那头猪的脑袋上,猪惨叫了一声,努力地扑腾几下就被洪水带去了远方。
铁王氏发誓,就在她和那头猪的目光相对的时候,她发现那头猪真的很想活着…非常的想。
然后她就看见两个趴在一根梁柱上的人,这根梁柱很细,如果一个人趴着的时候还能露出水面,如果两个人趴在上面,梁柱就会没进水里,他们只能努力地抬起头艰难的在水上呼吸。
因为水浪的缘故,铁王氏能看见他们,他们却看不见铁王氏,铁王氏惊讶的看到一个人忽然把另外一个人的脑袋按进了水里,她拼命地捂住了嘴巴,生恐自己惊叫出来,以免被那个人看到自己,既然那个人能够淹死同伴,看到自己的澡盆一定会变得更加疯狂。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铁王氏看到了那根脱离了羁绊的梁柱,而那两个人却消失了。
一条足足有一丈长的菜花蛇紧紧地缠绕在那根梁柱上,在它边上,还有更多的蛇正在向梁柱围拢过去,一些平日里根本就见不得菜花蛇的田鼠也蹲在那根梁柱上,慢慢地那根梁柱上就被蛇与老鼠覆盖的严严实实,这样是长久不了的,相信用不了多久,那根被诅咒过的梁柱上会有更多的生命消失在它的周围。
一只硕大的湿淋淋的田鼠跳进了澡盆,铁王氏没有半分的害怕,只是一棒槌就敲死了那只田鼠,不过她并没有把田鼠的尸体丢出去,身为农家媳妇的铁王氏明白,洪水过后,每一粒粮食都弥足珍贵,田鼠肉算是美味了,被王家撵出家门的时候她就吃过。
孩子的哭声将铁王氏从麻木中惊醒,她敞开胸怀,将孩子紧紧地包裹在自己饱满的胸膛上,孩子啜吸的很有力,这让她非常的欣慰,刚才有好一阵子,这孩子都没有动弹过。
如果她这个时候有空闲低头看看自己的孩子的话,她会发现自己的孩子漂亮的小脸上,全是郁闷之色…
铁心源吃空了一只乳房,又换了一只继续吃,他也不想这样,可是本能的力量是强大的,根本就不由他,只要肚子感到饥饿,嘴里自然而然的就会发出啼哭之声,而后就有一个饱满的乳房等着他吸吮。
铁心源郁闷是有道理的,他本来一个人躺在戈壁上看星星,还以为会去地府之类的地方,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似乎来到了另外一个地方,耳朵里充满了暴雨和水流的声响,戈壁里面绝对不会有这样多的水。
经过了好长时间的确认之后,他认为自己如今在一艘船上,一艘非常小的船上,小的就像是江南采莲女乘坐的木盆。
他早就想确认一下自己目前的安危,不过看到自己胖胖的小手之后,他就果断的放弃了这个打算,如今,他的性命就寄托在这个叫做王柔花的女子身上。
铁心源这个名字也是从这个女人嘴里得知的,只要有点空闲,这个女人就絮絮叨叨的说自家的事情,包括这个听起来还不错的名字。
从王柔花断断续续的话语里,铁心源知道了自己目前的处境,也知道有一个叫做铁阿七的铁匠把自己母子奋力的推出乱糟糟的村庄,最后被洪水吞没的事情。
王柔花不止一次的对天发誓,一定要把铁心源养大成人为铁家接续香火,虽然铁心源知道这是这个女人在为她自己打气,在为她自己积攒活下去的勇气,在努力的不让她自己睡过去专门找的话题。
就是这些话,让铁心源决定以后就用这个名字生活了,人家已经尽到了一个父亲的责任,人家也在努力的尽一个母亲的责任,那么自己只好努力的尽一个儿子的责任了,这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
如果这就是地狱的话,铁心源觉得这地方不错!
现在做一个好儿子的责任就是努力的不为自己现在的母亲添麻烦,虽然全身湿漉漉的,他还是决定立刻睡觉,不哭不闹对王柔花来说就是最好的报答。
王柔花有很多的希望,现在已经开始想儿子成亲时的模样了,低头瞅瞅自己母子一无所有的现状,就变得急躁起来。
一头死牛从不远处飘过,王柔花在估量了这头牛的价值之后就有些失落,自己家里以前也是有牛的。
又有一具死尸从澡盆边上漂过,王柔花现在已经不太怕死尸了,在水里漂了一天一夜,见到的死尸已经很多了。
这具尸体是不同的,主要是这具尸体的腰上缠着一个绣着缠枝莲的褡裢,生意人才用这东西,王柔花大胆的猜测这里面该是装满了铜钱才对。
瞅瞅尸体脖子上的那个大洞,王柔花果断的就用木棍把尸体勾了过来,尸体到了跟前,王柔花的心脏不由自主的剧烈跳动起来,尸体用那双惨白的眼睛死死地看着自己,像是在守护自己的财富。
都掉水里了,还想着铜子,你不死谁死?王柔花轻啐一口为自己壮胆。
也幸好尸体上绑着一块木头,这才没有被铜钱给带到水底去。
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那个褡裢解下来,然后就把这个褡裢紧紧地绑在自己的腰上,她掂量过了,这里面最少有俩贯钱。
推开了那具恐怖的尸体,王柔花的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按照乡间的民约,偷尸体上的钱财,会被游街的。
以前铁家庄子里的铁十八,就因为从水沟里捞了一具尸体,偷走了尸体上的一块玉佩,后来在卖玉佩的时候被官府捉住了,老族长整整的打了铁十八三十藤条,然后押着铁十八在庄子里整整示众了一天。
想到铁十八的下场,王柔花就有些担心,铁十八的十四岁的儿子后来都没有脸见人,直到现在都没有媒婆肯为他去说亲,她可不想自己的儿子将来也没有媒人帮着说亲。
王柔花想把褡裢丢掉,看着褡裢上缠枝莲又实在是舍不得,这样的一个褡裢最少能卖二十个铜子呢。
“丢不丢呢?”
王柔花嘀嘀咕咕的对睡醒之后睁着眼睛看自己的儿子不断地唠叨。
铁心源很想告诉自己的母亲,把褡裢丢掉,然后把钱留下来就好,可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咿咿呀呀的无意义的杂音。
好在王柔花很聪明,果断的丢掉了褡裢,把里面的钱留了下来,当铁心源瞅见自己的母亲欢天喜地的触摸每一枚铜钱,亲吻那几块散碎银子的时候,他的表情才一次变得呆滞了。
他有些不明白,这个刚刚才死了丈夫的女人,为何会有如此癫狂的表现。
铜钱上该是有字的,铁心源看不清楚上面写的是什么,不过天圆地方的铜钱模样,至少让他松了一口气,自己好像并没有来到一个奇怪的地方,那种铜钱自己曾经见过很多…
不知何时,水面上起风了,粗壮的雨柱也变成了温柔的雨丝,聪明的王柔花甚至知道用那个破伞借助风力,让自己的澡盆开始有目的的随着风游走。
澡盆避开了那些露在水面上的大树,那些树上爬满了人,王柔花朴素的认为,自己和儿子留在澡盆里远比留在树上和那群人在一起安全。
大洪水改变了很多人,平日里相亲的邻居现在很可能会变成恶魔,那头很想活下去的猪告诉了王柔花一个道理。
在活命面前,什么情谊都不过是水缸里的月亮影子。
这一路上王柔花不是没有遇到落水的人。
且不说整个东京郊外被淹了,仅仅是一个铁家庄子,受灾的人就远远不止上千人。
男人们都去了河堤上,留在庄子里的只有老弱妇孺,七哥是铁匠,被族长爷爷留下来打制工具这才能留下来。
王柔花不敢想洪水铺天盖地冲过来的那一刻…
七哥给木筏上塞满了人,当自己母子想要上去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愿意腾出来一点空地,但凡那些人让点位置,七哥就不会死…
因此,王柔花冷漠的看着很多人被洪水吞没,心中却没有半分豪的愧疚之心。
英雄是七哥这样的汉子做的事情,自己是一个女人,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用不着去可怜任何人。
王柔花努力地回忆着和七哥在一起的美好时光,不放过一点一滴,脸上的表情一会儿骄傲,一会儿伤心,似乎只要心里有七哥,老天爷总会给自己母子一个活命的机会。
铁心源吃饱了奶水无聊的吐着泡泡。
王柔花的奶水很多,很充足,自己已经吃的快要吐了,乳头上渗出来的奶水依旧不断地滴在自己的脸上,看样子自己应该会有一个强壮的童年才对。
第二章 铁心源的运气
王柔花远没有铁心源那样自在,她如今正举着那根棒槌和一只雪白的狐狸对峙,那只狐狸很漂亮,一身银白色的皮毛,即便是泡在水中也一根根的散开,四根爪子在水里扑腾着,黑色的鼻子扬的很高,嘴里发出孩子哭泣一般的声音。
如果在平日,王柔花会非常高兴的抓住这只狐狸拿它的皮毛去换一些铜子来花用一下,早就看上一双错到底的鞋子,就是没钱买,七哥绝对不会在这上面多花一个铜子的。
今天不一样,这只狐狸呲着牙一次次的想要靠近澡盆,王柔花不认为除了自己和儿子别的人或者畜生有资格跳上澡盆。
即便是落在水里狐狸依旧高傲的仰着头,诡异的淡蓝色眼珠子死死地盯着王柔花看,一次又一次的从正面试图靠近澡盆,被王柔花一次又一次的用棒槌给撵开了。
最后王柔花是胜利者,狐狸的鼻子上挨了一记棒槌,哀哀的叫唤着被水流带着离开了,只是一直回过头来恋恋不舍的看着澡盆,好像是要记住王柔花的模样。
想起乡间里那些关于狐狸的传说,王柔花用衣襟掩着自己的脸,大声的吓唬着远去的狐狸。
匆忙间,她没有发现,在自己儿子的襁褓里,似乎有一个小小的脑袋从儿子的胳膊底下露出来,悲伤地看着远去的母亲。
铁心源郁闷至极,母亲光顾着和大狐狸打架,却没有看到后面的状况,大狐狸吸引开了母亲的注意力之后,就有一只小小的,湿漉漉的小狐狸乘机从澡盆的另一端爬了上来,只是爬澡盆就耗尽了它所有的力气。
这家伙掉进来之后,冷漠的瞅了一眼正在看着它的铁心源,然后就毫不客气的钻进了襁褓里,在铁心源的肋下找了一块极为舒适的地方,就准备睡觉了。
铁心源能感受到这只小狐狸的衰弱,虽然它湿淋淋的毛发弄得他很不舒服,不过,出于一种没办法说清楚的感觉,他还是默认了小狐狸的存在,有些没办法对别人说的话,可以和它好好的说说。
小狐狸嗅到了王柔花乳汁的味道,执拗的把头伸出来,想要去舔舐乳汁,这让铁心源极为不满。
铁心源用自己那双并不好使的双手把小狐狸的脑袋按进了襁褓,然后就扯开嗓子大哭起来。
儿子就是自己的一且,王柔花立刻就重新把乳头塞进儿子的嘴里,自己环顾四周继续寻找一个合适的上岸地方。
她没有发现自己的乳汁从儿子的嘴角流淌出来,然后就落进了另外一副饥肠辘辘的肠胃…
水流缓慢了下来,水面上甚至能够看到一些还没有收割的庄稼,麦子已经倒伏在水里了,只有黄豆还坚强的挺立着,毛茸茸的豆荚努力地露出水面,这一切都让王柔花感到极度的欣喜。
不远的地方有一座低矮的山丘,山丘上站满了人,有些人看见了王柔花母子,不由得大喊起来,甚至有一些汉子已经下到水里,准备把王柔花母子拖到岸上去。
王柔花只是看了一眼,就用棍子快速的撑着澡盆离开,身为大宋东京人氏,她只是看看那些衣衫褴褛的人就知道,这些人都是来东京乞讨的流民,如果七哥在,自然是不怕他们的,但是如今,自己孤儿寡妇落在他们的手里,后果太可怕了。
对于这些人东京城里有很多可怕的传说,最可怕的传说就是这些住在东京下水道里的流民,会把好人家的女子和孩子拖进下水道里面去,女子从此就会杳无音讯,孩子很可能会变成可怕的残废,带着各种各样的穷形怪相在东京城里乞讨。
那些汉子眼看着王柔花远远地离开,就破口大骂起来,王柔花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幸好七哥对自己说过这些人的恶行…
全家的户籍就好好的收拢在襁褓里,这是七哥在最紧要的关头放进去的,在这样的大灾难底下,唯有东京人氏能够获得官府的帮助,至于那些流民,都是一群懒汉,不好好的在原籍种地,非要跑到东京来祸害人。
检查完户籍之后,又小心的叠好,王柔花愤怒的朝那些流民吐吐口水,在她看来,不好好种地的人都是没用的懒汉和废物。
低下头见儿子正在睡觉,小脸红扑扑的,王柔花就亲昵地把额头贴在儿子的小脸上,只要孩子还在,自己活着就还有希望。
这孩子是如此的懂事,只要给他吃饱就一点都胡闹,即便是要尿了,拉了,也会嚎哭两嗓子,只要解决了这点事情,他总是非常的安静。
小孩子的瞳仁黑的发亮,看久了似乎还有一丝淡蓝色,自己的孩子眼睛尤其生的好看,圆圆的就像是两颗黑色的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