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琅低声笑道:“万一成功了呢?告诉你们,人,一定要有梦想,没梦想他娘的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有道理啊,咸鱼兄,小弟在此祝你混军功成功!”
“哈哈,客气,客气…”
疲惫的军校们嬉笑了一阵子就鼾声如雷。
天亮的时候,却再也找不见那位咸鱼兄,这让很多军校以为自己昨晚只是作了一个梦。
第五十四章 我想有个美丽的家
“我想有个家,
一个只需要三千亩的家,
在我疲倦的时候,
我会想到它。
我想要有个家,
一个只需要三千亩的地方,
在我受惊吓的时候,
我才不会害怕…”
云琅是唱着歌回阳陵邑的。
游春马在老虎的威胁下,彻底释放了奔跑的天性,现在,不让它跑,它都不干。
或许是这匹马被训练过,舞步走的很漂亮,哪怕是扬起前蹄昂嘶,也会呈现出最美的一面。
跑起来不但快,而且稳当,最重要的是人家见识过老虎这种大场面,在路上遇到耕牛,驴子一类的动物,没有丝毫的畏惧之心。
哪怕是在集市上突然听到锣鼓声,它也岿然不惊,甚至都懒得看声音的来源。
云琅觉得这样的宝马很难得,决定有空的时候跟霍去病再要两匹。
至于不会跑这种事对他来说已经不是事,只要让它们多见见老虎就好了。
马头才出现在大槐里,就听见梁翁扯着嗓子大呼:“小郎回来了,小郎回来了,丑庸快去准备热水,小虫准备饭食…小郎回来了。”
他自己一个箭步冲过来,拉住游春马的缰绳,泪眼婆娑的冲着云琅流泪。
“被人欺负了?”
梁翁摇头。
“钱丢了?”
梁翁继续摇头。
“小郎你不在,老奴这心里空落落的。”
云琅理解的点点头,主人家要是不在,如果超过一定的时日还杳无音信,官府会把仆人抓去问话的,一般来说,没什么好下场,被重新发卖已经是最好的下场了。
被丑庸跟小虫一人一只胳膊拉着进了家,云琅全身都感到舒畅,就是这个院子实在是小了点,霍去病两个纵越就翻墙过来了。
“我见豆腐作坊都已经开始出豆腐了,先拿两百斤过来让我大补一下,这四天,可是要了我的老命了。”
霍去病不理睬云琅要豆腐吃的屁话,张嘴就道:“你真的去看地了?”
云琅得意的从怀里掏出一卷子绢帛丢给霍去病道:“好好看看,这才是人住的地方。”
霍去病看地图没有阻碍,事实上这个时代的地图就是看图说话,有楼阁的地方自然是庄园,有草木,水池的地方自然就是花园,有墓碑的地方自然就是墓园,被分成方方正正格子的自然就是农田。
看的出来,整座庄园处在一个缓缓地斜坡之上,从渭水之滨一直延伸到骊山脚下,背山面水,左高右低,正是难得的好地方。
“你看啊,我在这里发现了一道山泉,泉水丰盛,可以在山谷里修建大坝,留住这些泉水,让泉水池子里的水面升高,然后在这里放置水车。
让水车自动把低处的水引往高处,这样一来,高处的这片荒原就会变成水浇地。
一般大水车可灌溉农田六、七百亩,小的也可灌溉一、二百亩。
你别看我,我不会告诉你水车是什么样子的,除非你舅母快点把地弄给我,否则我打死都不说…
水流从高处倾泻而下,在带动水车将水提到高处之余,下游还可以安装水磨…
你不用问,水磨是什么我也不告诉你,想要知道就催…好了,好了,再掐就掐死了。”
霍去病终于松开了手,瞅着云琅道:“你怎么会这么多的机关消息之术,莫非你老师是墨家矩子?”
云琅木然的瞅着霍去病道:“跟我在一起是不是总觉得脑子——啊不,心思不够用?”
霍去病摇头道:“没有…”
“真的?”
“好像有一点,只要你不说水磨,水车之类的东西就没有问题。”
“好吧,我以后再也不说这些东西了。”
霍去病高兴的道:“这样好,这样好,明天我带你认识一些人,岸头侯家的张自你知道吧?”
“这人没被他耶耶打死?”
“快了,不过啊,他终于通过羽林测试了,虽然检校校尉没了,变成羽林郎,他还是决定在长相思宴请众位兄弟。你以前不是羽林的人,不能去,现在是郎官了,有资格去。”
云琅想想那个叫做张自的可怜鬼,吞咽了一口口水道:“你其实是想让我看了张自的惨状之后打退堂鼓吧?”
霍去病哈哈大笑,拍着云琅的肩膀道:“没有的事情,只是让你看看好汉子是什么样子的。”
云琅笑道:“你怎么就知道我在羽林混不下去?现在想看我笑话还早了点。”
说着话探出身子对院子里的梁翁道:“今天不要吃高粱米,你们也不准吃黑豆糜子,全吃稻米,不准是糙米!”
霍去病挠挠头发道:“你不过日子了。”
云琅白了霍去病一眼道:“你舅母会帮我出买地的钱!”
“因为你会告诉你舅母,水车跟水磨这两个事情,然后她们就愿意为我出钱了。先说明,这笔钱我是不还的,同样,我的水车,水磨做好之后,你舅母拿去干什么我也不问。”
“这两样东西价值两千万钱?”
“我只能说,一两架可能不值,放眼全大汉就千值万值。如果你舅母嫌贵,我可以把这东西卖给别人,我相信,丞相薛泽应该很有兴趣。”
霍去病满意的拍拍云琅的肩膀道:“这个忙我帮了。”
“你越来越无耻了。”
“跟你在一起,我如果不无耻一点,可能活不下去,你看,我甚至打算多读一些简牍,好让我变得更加无耻一些。”
霍去病还没有回家,长平就已经知道云琅在骊山脚下干的所有事情,包括他杀了三个猎夫的事情。
卫青听了之后,微微一笑,就进了后堂,继续研究他的军略去了。
既然云琅这个人有自保能力,他就不愿意再管。
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作重要的力量就是来自自体的力量。
外来的帮助永远都是只能起辅助作用的,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是英雄就该出头,不是英雄就活该倒霉,世上每天都有不世出的奇才降生,死掉的远比活下来的多,没见世界有什么损失或者大变化。
外面传来了霍去病的脚步声,长平挥挥手,郎福就隐没进了厚厚的帷幕。
长平想不明白,云琅明明没有足够的钱购买那块地,为什么要先勘察地形地貌,设计庄园的模样,难道说他还有其余的来钱门路?
如果是有人在后面大力支持,长平就要好好地思量一下云琅的那个依旧不清不楚的来路。
事情没有想通,却看见霍去病翘着双腿横坐在窗前的软榻上,把两脚搭在窗台上,伸长了手去够盘子里的酥梨。
“想吃酥梨就坐起来吃,这样不像话。”
霍去病笑道:“在自己亲人面前还不能做到自由自在,这日子过得也太没意思了。”
“守礼是为了修身,修身是为了克己,克己是为了利天下,这是君子的德行。”
霍去病咬了一口酥梨道:“我以前很守规矩,后来发现还不如一个野人一样的家伙,可见守规矩跟聪明以及成大事没有关系。”
“云琅回来了?他出去干什么了?”
“给自己看修庄园的地去了。”
“这么说,他有钱了?”
“没有钱,还是只有我拿回来的那两百万钱。”
“既然他没有钱,现在看地做什么?莫非是要给自己一点激励?”
“不是的,他连庄园的大致模样都画好了,就等着开工。”
“谁会为他出钱?”长平的语气不知不觉就变得阴冷起来。
霍去病好无所觉,看着长平道:“云琅觉得您会帮他出钱。”
长平一愣,然后笑道:“这是两千万钱,不是二十万钱,即便是咱们侯府,出这么大的一笔钱,也要仔细掂量一下。”
“水车,水磨!”
霍去病一字一句的把四个字说的清清楚楚。
“什么?”长平听得愣住了,她不明白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水车不用人力,牲畜就能把低处的水提高到高处,一架大水车可浇灌田亩六七百亩,一架小水车也能浇灌田亩二三百亩。”
长平细长的眉毛跳动一下,看着霍去病道:“水磨呢?”
“水磨能把所有谷物的壳去掉,还能把麦子的外皮去掉,磨成面粉,让产量比粟,高粱这些东西高的麦子真正变成主粮。”
长平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对眼巴巴看着她的霍去病道:“可有实物?”
霍去病摇摇头道:“没有!”
长平怒道:“实物都没有,就漫天要价,正是岂有此理!”
霍去病担忧的道:“云琅说,如果舅母您不愿意出这两千万钱,他就准备去问问相国薛泽有没有兴趣。”
第五十五章 皇帝不能惹
在任何时代里,科学技术永远都是最昂贵的货物。
之所以没有在历史上看到那些发明者大发其财的原因,就是古人比较羞涩,耻于谈钱,或者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发明对一个国家有多么的重要。
不过,这一点可以从沈括,黄道婆的历史地位上就能窥出一斑。
都说一招鲜,吃遍天,普通百姓对这有着极为深刻的认识,只要家里的店铺有别人不知道的秘技,他们就能死死的守住一辈子,或者几辈子,生生世世用这些秘技养家糊口。
士大夫们则是大度的,他们时时刻刻以天下人的福祉为己任,只要有点发明创造,就会刊印成书,恨不得让天下人都知晓他是如何的聪明,从而换取更大的名声,好继续鱼肉百姓。
总之,都有利益进项。
云琅跟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不一样的,他知道自己将要推出的水车,水磨对这个国家有多么的重要。
所以,他的要价非常狠!
霍去病说长平会帮他取得那块地,云琅不这样看,一旦长平帮他取得了那块地,那么,那块地说白了依旧是长平的。
一旦自己对长平没有用处了,那块地会分分钟被收回。
他想要一块完全属于自己的一块地,虽然在皇权社会下,这个想法是一个伪命题,他还是想要最大的保障。
对于大汉的人来说,云琅觉得自己有着强大的智慧上的优势,如果甘心做傀儡,是对他智慧的羞辱。
长平沉默了良久。
她不是在思考钱的得失,而是感慨云琅的桀骛不驯。
不愿意受制于人,这是所有英雄人物的特征。
而降服一个英雄,是所有勋贵们梦寐以求的大业。
这是世界上利益最大的一种投资。
她之所以会忘记卫青曾经是她家马夫的事情,从而委身于他,就有这种心思在里面。
在这个时代里,女人嫁过几次不重要,要看她嫁的是谁。
云琅想要的那块地,就是一块荒地。
当然,这在皇家看来是这样,只要他们愿意,天下所有的地都会是荒地。
皇帝之所以开那个变态的价格,其中就有调侃长平的意思在里面。
如果长平坚持,那块荒地对皇帝来说没有任何意义,给了长平也只是一句话的意思。
在这个地广人稀的时代里,稀缺的不是土地,而是可以干活的人。
长平忽然发现,云琅最大的本事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而是能通过一些方法,让一个人顶两个三个,乃至是十个人用,而且还是在减轻人劳作辛苦的情况下。
两千万钱当然很多,可是长平不准备自家出这笔钱。
一旦水车,水磨出现之后,如同元朔犁一样,最大的受益者是皇帝,因此,这笔钱应该由皇帝来出。
“这个孽障最惯撒泼耍赖,这一次就让他得逞一回。”
霍去病听了舅母的话非常吃惊,张口结舌的瞅着舅母道:“您还真的答应了?”
长平走下锦榻,探手摸摸比她高出半头的霍去病脑袋,叹口气道:“快点长起来啊,舅母已经很累了,现在已经沦落到了跟一个小鬼头斗智斗勇的地步,真是不堪!”
霍去病愣头愣脑的瞅着舅母命人准备车马,看样子是要进宫。
只好离开,去书房里找舅舅,他心中有太多的疑惑需要舅舅开解。
“舅母进宫去了。”霍去病规规矩矩的站在卫青面前。
卫青放下手里的地图绢帛,坐直了身子道:“这么说云琅赢了?”
“您怎么知道?”
“这与两军对垒没有多大差别,一方还在以逸待劳,另一方已经在准备得胜归来的酒宴,如果主将不是眼高于顶的蠢材,他大半是要得胜的。”
卫青听霍去病解说了水车跟水磨的功用之后笑道:“是好东西,拿来换地是一个很稳妥的法子,如果拿来换爵位,换官职,恐怕会有杀身之祸!”
卫青怜惜的看了一眼外甥,决定把事情掰开了揉碎了给这个还不明白人世险恶的外甥好好说说。
“皇家园林乃是皇家颜面,威不可犯,以力,以威,以势,以钱,以恩都不能损益分毫。
唯有农桑是不同的,所谓社稷,一为宗庙,二为农桑,此谓之国本也。
皇家飞龙在天,高不可攀,唯宗庙与农桑能让飞龙落地。
也唯有宗庙与农桑才能让皇家低头而无羞辱之念。
皇家可用的手段数不胜数,列侯以下皆为蝼蚁,即便是列侯,在皇家这架车马面前也不过是一些比较强壮的螳螂。
云琅不管是利诱你舅母,还是威胁你舅母,最后的目的都是为了将你所说的水车,水磨献给皇家,也就是说,这件事从一开始目标就是正确的,要土地也不过是捎带的一个小目标。
对皇家有所求的人,皇家都会喜欢,至少不会恼怒。
云琅以小搏大,在皇家看来是可笑的,这样做说不定会引起陛下看热闹的兴致,很可能会同意把那一块地赐给云琅,看他还能不能继续带给皇家一些惊喜。”
“这么说,这家伙成功了?”
卫青笑道:“陛下未曾点头之前说成功还为时过早!”
天色渐黑的时候,长平的车驾驶入了皇城,她已经很久没有踏进过这座宫城。
不论是黝黑的城墙,还是那些如同泥雕木塑一般的守卫,以及夹着腿匆匆来往的宦官,都让长平生起无限的感慨。
未央宫漆黑一片,在月色下如同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静静的蹲伏在黑暗中。
长乐宫里却灯火辉煌,丝竹之音袅袅,还未走进,就有甜腻的脂粉香透窗而出。
纱冠乌衣的黄门令隋越迎了上来。
面色悲戚的长平迅速换上了一张平和的笑脸,对隋越并不显得如何亲切,却也不疏远。
“今日有张美人新编的《采薇舞》,陛下正在观赏,意兴正浓。”
长平笑道:“张美人身姿窈窕,轻捷如燕,她的新舞不可不看,本宫来的倒是时候。”
“谁说不是呢,陛下与上大夫韩嫣也看的兴致勃勃,一个劲的叫好呢。”
长平的眉头微微皱一下,旋即平复如初。
雁翅般罗列的宫人推开沉重的宫门,丝竹之声大作,还隐隐有男人在唱歌。
此时虽是季夏,长安依旧燥热无比,宫门打开之后,却有一股凉气扑面而来。
对着门的是两座一丈余高的冰山,冰山上有锤凿雕刻出来的山川湖泊河流模样,河流中满是殷红的葡萄酿,流经湖泊的时候又与蜜山相融,六个宦官不断地用酒勺舀酒,让这座红色河流源源不断。
看到眼前这一幕,长平心中咯噔一下,皇帝不喜葡萄酿的苦涩滋味,平时也从来不饮葡萄酿,这些价值巨万,被张骞万里迢迢带回来的葡萄酿,如今只能沦为观赏之物。
“长平,这座江山社稷冷山如何?”皇帝清朗的声音从大殿深处传来,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曲罢歌停。
长平敛身施礼道:“倒也别致!”
皇帝大笑道:“这可是张嫣费尽心思所做,葡萄酿的酒气被冰雪激发,嗅之令人昏昏然,远比喝起来爽利!”
皇帝说着话,从大殿深处走出来,亲昵的拉着长平的手,将她按在一张锦榻上坐下来,继续笑道:“你多年未曾回宫看过,今晚就宿在永巷(初期为未成年公主,嫔妃的住宿地,后来成为了宫廷监狱)你的秀春殿依旧为你留着,里面的陈设一点没变,只是日日有人洒扫。”
长平笑道:“不敢回旧居,回去了就会想到父皇…”
皇帝笑道:“母后那里你也不去吗?她日日都思念着你。痨病鬼死了,你也嫁给了豪杰,应该忘了以前的龌龊才是。”
长平笑道:“陛下说的是。”
皇帝哈哈大笑道:“那就先看看张美人的舞,朕刚才与张嫣打赌,看张美人在他肚皮上作舞能几时跌倒。眼看着就要跌倒,却被你破坏了,姐姐当自饮三杯。”
刘彻袒胸露怀,白皙的胸膛在猛烈的烛光下似乎在发光。
长平探手掩住刘彻的衣襟道:“你小的时候根骨就弱,冰山阴寒,莫要为了贪凉就招来病患。”
刘彻笑道:“无妨,朕现在强壮的可以打死一头猛虎。”
长平轻啐了一口笑骂道:“还是那样口无遮拦,还记得你被大角羊追的满园子乱跑,大喊救命的模样吗?”
刘彻尴尬的抽抽鼻子道:“那只大角羊最终被朕给吃掉了。”
一个油头粉面的青年男子笑吟吟的端着酒杯过来,长平立刻放下了面纱。
刘彻更加的尴尬,朝那个男子挥挥手,就重新拉住长平的手道:“姐姐夜里进宫,可是有什么事情?”
长平见张嫣去了殿外,就重新掀起面纱笑道:“姐姐被人要挟了。”
刘彻愣了一下,马上笑道:“诛他三族如何?”
长平奇怪的看着皇帝道:“你就不问问是非曲直吗?”
刘彻喝了一口酒笑道:“我姐姐性情淑均,晓畅国事,从不以一己之私误国,能要挟姐姐的,定是恶徒无疑。”
第五十六章 永不放手
长平笑道:“如果杀人能够管用,姐姐手底下还有几个可用的家仆。”
刘彻笑道:“如此说来,姐姐是接受了人家的挟持?”
长平白了一眼刘彻道:“不接受怎么办?他手里有我刘家想要的东西,我不但不能伤了他,还要千方百计的笼络他。如果姐姐不受人家挟持,人家就会去找你的相国,最终东西还是会落在你的手里。你不吃亏,姐姐却会落人笑柄。”
刘彻笑道:“薛泽不会跟姐姐争的。”
“会的!”
“咦?薛泽什么时候这么有胆量了?”
“事关农桑,就算是从我这里夺走,你又能说什么?这本身就是宰相的职责。阿彘,元朔犁可还好用?”
刘彻皱眉道:“农耕之利器,只是精铁难觅,以致难以推广。”
“卓氏炒钢术已经成型,功效百倍于锻造,阿彘不知?”
“量少,难以为继,军械当为先。假以时日工匠多了,才能铺展开来。怎么,这一次出现的又是什么新东西?”
“水车,水磨,只要有活水,水车不用人力就能将低处的水源源不断的提升到高处,至于水磨,据说可以不用人力就能把麦子磨成面粉,从而避免麦饭难吃之忧。”
“在哪?拿来!”
“还未制造,就等陛下在上林苑拨一块土地然后试制!”
“哈哈哈哈…姐姐这是想省下两千万钱是也不是?也罢,能让姐姐连夜进宫,可见成功已经是应有之事,只是上林苑的土地惯不能赐与外人。既然水车,水磨功效斐然,那就赐予姐姐,而后由姐姐自行发落。若水车,水磨不能彰显其能,始作俑者斩首!”
长平见目的已经达到,就不愿意继续留在长乐宫,这里的氛围让她非常的不喜欢。
既然进了宫,母亲那里无论如何都要走一遭的,站在长乐宫外,听着里面又起的靡靡之音,长平暗自叹口气径直向永宁宫太后住处走去。
云琅躲在屋子里的两天没出门。
第三天出门的时候,人憔悴的厉害。
每一次有新东西出现,对他来说就是一次恐怖的煎熬。
水车是全木料器具,水磨是木料与石料的结合体,云琅知道这两种东西的运作原理,不代表他自己就能制造出这两种东西来。
图纸上的东西,往往在实际生产中会遇到很多问题,这一点云琅有着清醒的认知。
他实在是没想到一个木匠居然能牛到这种程度,仅仅是看了一眼云琅画的图纸,就冷笑一声,连霍去病的面子都不给,转身就走,嘴里还嘀咕着“瞎胡闹”一类的屁话。
不论霍去病跟云琅如何陪笑脸,人家一样不给面子,说什么要修造宫殿,没工夫做小孩子的玩具云云。
至于石匠…云琅就没有见过他的脸,一般情况下他都是趴在地上的,从一进门就跪拜,直到离开一直都在地上…
他倒是满口答应,看他恐惧的样子,估计云琅要他制造火箭他也会答应。
一个比后世工程学巨擘还要牛的木匠,一个比奴隶还要没地位的石匠,云琅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公输家的人就是这样子,他们是百工中的异数,太祖高皇帝在蜀中之所以能够立足,托赖公输家良多。蜀中栈道,多为公输家所制,开国之后虽未封侯,却有木侯之称,即便是陛下,对公输一族也多有避让,人家看不上我们也是情理之中,我去请舅母帮忙再找其它木匠就是了。”
人家木匠比较高贵,云琅也没有办法,他已经弄明白了,能修建宫殿的木匠,确实当得起巨擘,你说人家是建筑师也说的过去。
尊敬人家的本事,这也是在变相的抬高自己,很多时候,云琅觉得自己跟那个木匠差不多,干的都是同一类别的事情。
云琅的木匠之道与旁人不同,四十斤重的青铜锯子,三十斤重的铁锯子,这本就不该是人使用的工具。
刨子,凿子,墨斗,钻子,当他妈的钉子都需要云琅自己打造之后,他就发誓,不再弄什么新东西出来了。
长平回来之后云淡风轻的告诉云琅,他可以去上林苑找上林署划地了,三千亩一分都不会少他的,可是,皇帝要水车,要水磨,如果两种东西不能满足皇帝对这两种物件的幻想,他将人头落地。
“始作俑者砍头!”
霍去病听到这个消息都不自觉的摸摸脖子,这话别人说出来可能还是玩笑。
即便是刘彻开玩笑说出来的这两个字,也会有人严格的执行。
所以,水车跟水磨就是云琅的生命。
大汉木匠制作木器是不用钉子的,云琅不管,他想用钉子,用钉子连接木头只是两锤子的事情,如果制作卯榫,太费时费工了。
直到这个时候,云琅才知道,自己在街上雇不到帮自己干活的人,尤其是现在,正是农忙的时节里,他能动用的人只有梁翁,丑庸,小虫,跟梁翁多病的老婆。
一大早出门去买奴隶的梁翁直到下午才回来,即可交加的梁翁先是猛猛的喝了两大瓢凉开水,然后才对云琅无奈的道:“价钱太高了,熟壮劳力快赶上一亩地的价钱了,生劳力也要八百钱,哪个年月都没有这个价啊。小郎您还要一家一家的买,人家就欺负您心善,故意把娃娃掐的哇哇叫,就等着老奴上当呢。不过啊,今年的粮食长得好,眼看就要收割了,粮食价格倒是掉的厉害,大户人家都在卖旧粮腾仓库呢,咱家没有粮食地,小郎,是不是多买一些存着?”
“那就多买些,我们家里很快就有很多人了。”云琅觉得老梁说的很有道理。
不过,这家伙刚刚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好像已经忘记了他自己也是奴仆这么一个事实。
这事并不怪云琅,云琅想要给他们自由,他们也不敢要,只要成了百姓,他们马上就要面对高额的赋税。
不说别的,仅仅是梁翁每年三个月的劳役就会要了他的老命。
“熟劳力跟生劳力?”第一次听说还有这样的称呼。
梁翁连忙解释道:“熟劳力就是主家不要再次发买的劳力,不过啊,多少都是有问题的,否则大忙的季节,主人家不会卖劳力的。生劳力就是猎夫们捉来的野人,他们不服管教,一有机会就会跑掉,两个人干活,就要配一个看管他们干活的,不划算。”
听了梁翁的解释,云琅就明白了,阳陵邑的奴仆市场是个什么状况。
按照他曾经学过的史书记载,大汉国从战国时期就已经结束了奴隶社会,开始了封建社会。
原则上奴隶这种人,在大汉已经不存在了,实际上,从未断绝过。
如果没有奴隶,卓王孙家里的三万仆从算什么?长平侯家里的五千奴仆算什么?
云琅家里的四个奴仆又算什么?
别人家里的奴仆多,有自家的木匠,铁匠,瓦匠,甚至还有陶匠,织工,绣女,主人家想要干什么,一声令下,吩咐下去,立刻就有完成。
云琅家不成,只有一个铁匠,丑庸对自己的定位是以色娱人的女仆,小虫酷爱刺绣,以前没有好料子跟丝线供她刺绣,自从来到云家之后,已经会绣一点荷包了,至于梁翁老婆,是云家不会做饭的厨娘。
贪心不足蛇吞象就是这样的。
云琅长叹一声…头大如斗。
还以为自己用水车跟水磨就能挟制长平弄到三千亩地。
现在看来,地弄来了,想要把秦陵一带变成图画里的模样,仅仅依靠他们家里的五个人,大概需要好几百年…
卓姬坐在锦榻上,怀里抱着一个娇小的小丫鬟,看得出来,那个被她抱在怀里的小丫鬟,就是一只波斯猫一类的玩物。
她的手指在小丫鬟的脖颈上不断地来回滑动,不到十岁的小女孩竟然发出令人心旌摇动的呢喃声,真是变态至极。
“想买奴仆啊!”卓姬慵懒的散开头发,把脑袋靠在小丫鬟的胸口上,似乎在回答,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还想要木匠啊?你也知道,家里的木匠不多啊,作坊里的活计多的干不完,没有多余的奴仆卖给你。”
“我们还是有交情…”云琅呲着大白牙嘿嘿的干笑。
“呀,快别提我们的交情了,你又偷,又是骗,又是发脾气的,已经把我们的那点交情折腾光了,您说是不是啊云郎官?”
说着话还扭动一下自己丰硕的臀部,大夏天的穿的又薄,稍微扭动一下,白花花的小腿就露出来了。
云琅不得不把目光落在平叟的身上,这个老混蛋老神在在的品着茶水,对眼前的这一幕就当没看见,假装自己是透明人。
尽管严格的来说,这两个恶人对不起云琅的地方,远比云琅对不起他们的多。
可是形势比人强,云琅如果不想一辈子被长平公主当棋子使唤,就只好退而求其次的找卓姬帮忙,至少,卓姬带来的危险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你在长平公主那里弄不到奴仆,在我这里也一样弄不到。甚至,满长安三辅你都没可能弄到足够的人手去修建你那个三千亩大小的庄园。”
卓姬一句话,让云琅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些天光忙着找劳力了,却忘记了自己之所以找不到劳力最大的原因就是有人不愿意让他找到劳力。
第五十七章 我不造孽,天造孽
听到要仆役的事情没戏了,云琅当然不会继续停留,站起身就走,脸上谄媚的笑容也没了。
卓姬叹口气道:“你就是这样一个人,用到人家的时候,趴在地上都成,一看没用处了,立刻就翻脸。长气的跟你才是这里的主人一样。你就不能再有点耐性听我把话说完?”
云琅指指自己的脸皮道:“我是二皮脸我知道,问题是我没有时间再跟你们客套,如果水车,水磨修不起来,别说脸皮,脑袋都保不住。”
卓姬愤怒的把面前的果盘推到地上,双手拍打着锦榻道:“那就快点滚,快点被皇帝把脑袋砍掉,我也眼不见为净!”
云琅笑嘻嘻的靠近锦榻,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来道:“计将安出?快点,保人头的功夫没时间瞎扯。”
卓姬的小腿很漂亮,光滑的如同白玉,就是缠绕在上面的袜子系带很碍眼。
“看什么呢?”卓姬闪电般的将小腿收回裙子底下,腰身一曲,丰隆的臀部却变得更加圆润。
云琅吞咽了一口口水道:“你的腿生的好看。”
“登徒子!滚开!”
平叟老神在在的继续品茶,茶壶在他手里很稳,不论是云琅无赖的模样,以及卓姬娇媚的状态都不能让他放下心爱的茶壶。
只是见云琅跟卓姬有继续打情骂俏的趋势,才抱着茶壶道:“想要不受人家钳制,只有一个地方有可能弄到足够的仆役。那个地方,长平公主的手还伸不进去,可以说,在那里,你的才智才能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挥!”
云琅看着平叟非常的警惕。
阴阳家从来就不出什么好主意。
“夫天地阴阳,阳极而阴生,阴极而阳生,两者相辅相成,妙不可言。长平公主威势无双,三辅之内莫敢不从,然此事终究上不得台面,因此乃是阴势。阴极阳生乃是必然之事,极阴之地必有阳眼生,那块地方就是你的阳眼。”
云琅听得一头雾水,瞅瞅卓姬,她也好不到那里去,看样子今天做主的人该是平叟才对。
“什么地方?”
“上林苑!”
云琅泄气的推开卓姬的美腿,仰面朝天的躺在锦榻上,一边忍受卓姬踹他,一边道:“上林苑里连野兽都快没了,哪里来的人?”
平叟笑着递给云琅几片竹简,云琅看过之后,疑惑的道:“上林苑去年被猎夫捕获的野人就有三百五十六人之多?”
平叟笑道:“还有被枭首的一百八十一人,还有被贩卖的妇孺皆不算在内。”
云琅皱眉道:“上林苑中居然隐藏了这么多人?”
平叟叹口气道:“皇帝八年前划长安、咸阳、周至、户县、蓝田五县土地的半数为上林苑,纵横三百里,有灞、浐、泾、渭、沣、镐、涝、潏八水出入其中。那里土地肥美,物产丰富,原本就是人烟稠密之所在。有人不愿为宫奴,又不愿意迁徙去偏远之地,自然就会有无数的隐户。”
“你的意思是要我收拢这些隐户?皇帝发怒怎么办?”云琅不是没考虑过这事,只是觉得不怎么靠谱这才作罢。
“遵照国法而行,怎么会触怒陛下?”
“怎么个遵照法?”
“你的庄园在上林苑,这是最大的便利,直接从猎夫手里就地购买就是了。如果能通过霍家小郎动用羽林去捉,效果更好,五十万钱,就足以让军中那些穷汉们眼红。”
云琅没了继续听下去的兴致,坐起身道:“那样会死人的,死很多人。不论是猎夫们还是羽林都没有把那些所谓的野人当人看。与其死很多人才能达成目的,我还不如直接跪在长平面前求饶。我的膝盖痛一些,好过别人被长枪穿胸,割头取耳。”
说完话,认真的对卓姬道:“你的小腿真好看。”
然后就笑着离开了卓氏铁器作坊。
卓姬抱着膝盖看着平叟道:“一个贼偷,骗子,无赖,混账,骄傲,聪慧的混蛋,偏偏有这样的坚持,您说怪不怪?”
平叟笑道:“大人物都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坚持,我更看好他了。”
“包括让我故意露出小腿?”
“你该多露一些的…”
“司马成了相府的谒者,秩四百石。”
平叟摇头道:“你需要一个靠的住的男人,不需要一个玩物。”
“可惜了那些诗赋。”
“你不是也会作赋吗?想看了自己作就是了,深浅不过是一些辞藻罢了。”
“我年纪大他太多,等他成年,我已美人迟暮。”
“相信老夫吧,少年人成长的速度远比你想象的快,对于一个懵懂的少年来说,美艳的妇人才是他们的毒药!”
云琅回到家里的时候,他就吃到了可口的面条,这对他来说已经是莫大的享受。
白色的面条上面还放了一些青菜,中间还卧着一颗生熟相宜的太阳蛋。
云琅吃的非常香甜,他似乎忘记了刘彻那道冰冷无情的旨意。
“家里有石磨了,以后记得磨一点炒熟的芝麻,做一点芝麻盐调味。”
丑庸乖巧的答应了一声,就拉着东张西望的小虫下了楼。
主人家心情不好,家里的也就没有什么欢乐可言。
平叟的主意其实不错,如果羽林跟猎夫捕获野人的时候能够不死人,云琅会欣然笑纳。
只可惜,这种事在大汉永远都不可能发生。
云琅可以对别人制造的杀戮袖手旁观,因为这是别人制造的罪孽,他觉得自己一个外来人没有资格说三道四。
至于自己制造杀戮,这不符合云琅的是非观。
高傲的木匠再也没有来过,卑微的石匠满口答应,却也没有来过。
就连霍去病也没有来过,估计是被长平给禁足了,这让云家彻底变得安静了下来。
云琅再也没有出门,而是在家里继续在绢帛上写写画画,丑庸她们经常能看到云琅房间里的灯火在四更天的时候依旧亮着。
一记炸雷在天空响起。
一场暴雨不期而至,它来的是如此的迅猛,如此的让人猝不及防。
豆大的雨点敲击在云琅的窗棂上,噼里啪啦的作响。
雨点碎裂之后化作雨雾,从蒙在窗户上的青纱缝隙里钻进来,让整间屋子变得潮乎乎的。
院子里已经开始有积水了,梁翁披着蓑衣,清理院子里的排水沟。
丑庸跟小虫两个费力的推着接雨瓮让它去该去的地方。
梁翁多病的老婆裹着皮袄坐在窗前,担忧的瞅着在雨地里忙碌的丈夫跟女儿。
大槐里是阳陵邑里的高尚住宅区,一般情况下,高尚住宅区都被建造在地势比较高的地方。
排水沟通畅之后,院子里的积水很快就排光了,沿着街边的石渠去祸害住在低处的人。
“雨太大了,地里的庄稼要倒霉了。”
换过干爽衣衫的梁翁抱着一碗茶汤,担忧的道。
丑庸漂亮的头发被雨水浇得湿漉漉贴在脑门上,一边用干麻布擦拭头发,一边道:“咱们家有没有粮食地,操这个心做什么。”
梁翁苦笑道:“傻女子,地里的粮食糟了灾,市面上的粮食就会涨价。”
丑庸抬头瞅瞅二楼疑惑的道:“咱家都被粮食塞满了,小郎的房间里都堆着半房间的麦子,够我们吃一辈子的。”
说起这事,梁翁就得意,这事是他干的,小郎之说多买粮食,他就一口气买了一千石,如果不是家里实在是没地方堆粮食了,他还能买来更多。
家里有粮,遇事不慌,这是老梁这种吃过大苦的人一辈子追求的梦想。
没想到现在就实现了。
“趁着大雨,别人还没反应过来,再买一些,越多越好。”
云琅坐在二楼,听见了老梁他们的闲谈,心头一动,就趴在窗户上吩咐梁翁。
说到买粮,梁翁立刻就来了精神,二话不说,就披上蓑衣,出门买粮去了。
“小郎,买来的粮食往哪里放啊?”
丑庸很担心她漂亮的房间被粮食给占了。
“放在你的床上!”
云琅说完话就重新关上了窗户。
小虫笑的嘎嘎的,丑庸拿云琅没办法,却一把拉住小虫道:“你今晚就睡在粮食口袋上!”
小虫连连点头道:“好啊,好啊,最好把我的屋子用粮食给塞满。”
事实证明,有粮食忧患意识的人不仅仅只有梁翁跟云琅。
梁翁跑第一趟的时候,雨停了,粮价还是往日的价格,等他跑第二趟的时候,又开始下雨了,粮价就涨了一成,当他跑第三遍的时候,黄豆大小的雨点又开始倾泻,粮价已经上涨了三倍。
即便如此,拿着钱也买不到粮食了。
“已经下了三天,这一次真的是遭灾了,小郎你没看见,城外全是人,都在田地里冒雨收粮食…男女老幼算是全上阵了。老天爷啊,这么大的雨,谷子,糜子全部倒在烂泥里都散架了,这可怎么收哟!”
第五十八章 令人失望的大汉
大雨下了整整七天,即便是这样,天色依旧未曾放晴,天空中还是有濛濛雨落下来,让人安宁不得。
受创最重的并不是京兆尹,而是河东郡跟弘农郡,其中弘农郡平地水深一丈,房屋倒塌无数,百姓只能困居高处,与逃避水灾的蛇虫一起嗷嗷待哺。
河东郡境内六条河流齐齐溃堤,大水漫延河东,一十六县竟成泽国。
右扶风山林众多,一场大雨引发山洪,从右扶风到京兆尹的道路全部被冲垮。
官府一气征发民夫八万,日夜不停的抢修从右扶风到京兆尹的道路。
河东,弘农已经顾不上了,官府一心想要抢通右扶风,先把里面的大军接应出来,应付即将到来的民变。
大街之上风声鹤唳,除非有办法,否则没人上街,现在,街道上全是军兵,转瞬间,一座繁华的阳陵邑就变成了一座死城。
云家的大门关闭的死死的,不挂谁来都不开门,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要是有强盗跑进来就麻烦了。
“只准吃个半饱,没事就喊饿,不能让人知道我们家有粮食,官府正发疯般的筹粮呢。”
梁翁趴在门缝上朝外看看,然后就喝骂端着大碗吃饭的小虫。
小虫被耶耶铁青的脸色吓坏了,连忙把饭碗藏在背后。
云琅站在二楼上,轻易就能看见外面。
大槐里还算是安静的,越过前面一大片低矮的平房,西市,东市全都是人,哭闹声即便隔着老远都清晰可闻。
云家的东面是长平侯府,西边是上林署监事家,一个胡子老长的家伙,跟云琅一样站在楼上眺望远方。
见老家伙看过来了,云琅就遥遥躬身施礼,老家伙也拱手还礼。
看了一阵子,两人不约而同的转身进了房间。
对云琅来说,这场雨并不算大,他见过更大的,关中在他的时代里曾经暴雨半个月,满世界的新闻都说关中遭灾,可是,也仅仅是新闻上吼几嗓子,在云琅他们这些群众一人捐出了一百元之后,灾荒好像就过去了。
没听说把谁家的粮食拉走救济灾民,也没听说把谁家的壮劳力拉走去修路。
倒是那些商人们欢呼着要求去重建灾区,最后一个个赚的肥头大耳朵的。
一百元就过去的事情,至于吗?
于是,在军兵上门的时候,云琅大方的给了一万钱,那些军兵就不再理睬云家一屋子的老弱病残。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这是云琅这几天经常说的一句话。
每日里都欢喜的看着别人家强壮的仆役被军兵们用绳子串起来带走。
官身是个好东西,至少在贿赂的时候人家知道这是自己人,不会出现告发这种事。
商人就倒霉了…只要遇到灾年,他们就是这个世上最大的肥猪…
“我出了一百万钱啊…一百万钱啊…他们怎么还是把我家的仆役全部带走了…”
第一次看见卓姬靠在粮包上痛哭,云琅心里很舒服。
“赶紧住嘴,人家不仅仅要壮男,听说连壮女都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