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自己的手,侧躺回了原处。那天晚上他不断重复着同一个梦。
梦里是那日他与凌子悦高坐于树上看着那对私会的宫女与侍卫。不同的是那个梦逐渐扭曲,变成他搂着子悦。他撕开她的衣衫,亲吻她的嘴唇她每一寸的肌肤,他的手掌沿着她的腿一路向上,用最凶狠的力量占有她,用他的怀抱将她囚禁。
当惊醒时,云澈睁大眼睛看见的是凌子悦宁静的睡颜。
他发觉自己的心中藏着一头野兽,蓄势待发,随时要将身旁的女孩吞入腹中。
之后的几日,凌子悦静卧榻上,无聊时便制作起纸鸢。
她将细细的竹骨弯曲,制成鸟儿的头部,绘制纸鸢的羽毛时也是小心翼翼。
“这该不会是给郡主家的云羽年做的吧?”锦娘将汤药端来,在凌子悦的身旁坐下。
“正是。”凌子悦微微一笑,“她给我送来了药酒,我总也要有些回礼吧?”
云羽年可谓天之骄女,但是凌子悦却时常能在她的眼中看见悠长而深刻的寂寞。
那一次,云澈以策论为由,将前来玩耍的云羽年晾在御花园中。
云羽年也倒不吵不闹,一个人蹲在地上,用树枝在沙地上与蚂蚁逗趣。她弓着背,显得那般纤细而娇小。可即便那样,她也有着属于她的倔强。
她的命运早已经被她的母亲书写,她的不甘凌子悦十分明白。也许只有纸鸢,才能代替这个承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子,飞向空中吧。
本以为承延帝会对成郡王派刺客刺杀太子一事低调盘查,镇国公主小心翼翼周旋于其间,令得承延帝无计可施。但众人皆未料到,两月之后,成郡国传来消息,成郡王长子欲夺父亲的王爵,在成郡王的饮食中落了一些慢性毒药,导致成郡王身体虚弱而亡。
镇国公主大为震惊,晕倒在承风殿,暗中指责承延帝是唆使此事的元凶。她在病中派了心腹之臣前往成郡国查实此事,特别是承延帝派去成郡国的相国嫌疑最大。但得到的结果却令镇国公主大吃一惊。原来竟然是成郡王抢走了自己长子看中的女子导致父子失和,日积月累的仇恨累积而发,世子早就酝酿对父亲痛下杀手。
成郡王长子依照云顶王朝的律令被问斩,成郡王的王爵由其次子继承。镇国公主终日以泪洗面,白发人送黑发人,何其痛苦。
“阿璃,你说成郡王的长子若没有受人唆摆怎么可能……”凌子悦的话还没有说完,云澈便伸出手掌捂住了她。
“镇国公主派出去的人都说是这样,那就是这样。”云澈目光沉敛。
凌子悦心下了然,长叹一声道:“最是空虚帝王梦,浮华掠过尘埃堕。”
“那么我的帝王梦呢?”云澈回身问道。
“阿璃,你胸怀中的不仅仅是帝王梦,而是国梦山河梦。”
凌子悦抿起一抹笑,云澈的手指略上她的侧脸,“我的梦里,是你陪我看山河壮阔,而不是我独自立于云顶。你明白吗?”
有风袭来,凌子悦的发缎被吹散,云澈一把抓住了发缎,挽过凌子悦的发丝,替她束起。
那日晌午之后,洛照江来到洛皇后寝宫看望姐姐。
两人在案上下起棋来。
“你的这招美人计真是了得,也只有你才能花上这么久的时间用这样的方法来除掉成郡王。”洛皇后的唇上涌起一抹浅笑。
“无论是谁除掉成郡王都会得到镇国公主的记恨,只有他死在自己儿子的手上,镇国公主才怪不得旁人。”
“还是你派去的美人有谋略,让成郡王迷昏了头,也让那位世子忘记父子情分啊。果然这世上,姐姐我只相信你。”
洛照江莞尔一笑,那双桃花眼愈发迷人。
“为了姐姐,弟弟我也是什么都肯做。”
“你啊,就知道用甜言蜜语哄姐姐开心。还是多把心思放在朝事上,让陛下看见你的能力才好。”
“弟弟明白。”
落子之间,棋盘之上风云四起。
悲痛中的镇国公主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承延帝前去向她请安,她虽然心中难过,对待承延帝也不似之前那般冰冷,再加上宁阳郡主从中周旋,二人之间的关系也不似从前那般冰冷。
好不容易成郡王的丧礼过去了,宫中沉重的气氛稍稍活跃了起来。
云澈与凌子悦偷偷离开了太子宫,微服前往戎狄降臣呃布诺的府邸。呃布诺本来是投降云顶王朝的戎狄将军的随侍,他的主人封了官爵,他也得到了一个闲职,承延帝赐予他们的府邸在帝都,很明显就算是要管束他们,对他们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听说这呃布诺颇有才华,只可惜是个戎狄人,在帝都戎狄人的日子只怕不会好过。
云澈打扮成世家公子的模样,而凌子悦则跟在他的身边。
这并不是云澈第一次离开帝宫,但是与凌子悦却是第一次。
帝都城中的热闹繁华与帝宫的威严华美形成鲜明的对比。若帝都城是一片喧嚣的海,帝宫便是高耸于海面之上静谧的岛,真应了云顶宫这个名字。
云澈闭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气道:“嗯,这气味都与……家里不一样!”
凌子悦莞尔一笑,拉着云澈融入那一片人流之中。
各式各样的摊贩,惟妙惟肖的糖人,红绳编出的同心结一个一个掠过凌子悦与云澈的脸。吆喝声此起彼伏,偶尔有富贵人家的马车行过。
云澈见到所有的事物都新奇无比,还未找到呃布诺,云澈便已经买了许多糕点和小玩意儿,惹得凌子悦一把驻足正欲买面具的云澈拉走。
“我说阿璃!你到底是出来找人的还是来玩的!”凌子悦没好气道。
云澈只得罢手,继续与凌子悦向前走。
行过街头巷尾的繁华,终于来到一个小巷前。
巷口有几个卖菜的小贩,还未及深入就听见吵嚷声。
“为什么我不可以买你的菜!我不是给了你钱株了吗?”一个身着裘皮语音奇特的男子正在与街头小贩争吵,他的嗓音洪亮,就算是想要忽略他都难。
凌子悦与云澈循着那声音望去,便见到一个戎狄打扮的壮汉,方脸粗眉,神态凶狠。
那小贩被震住了,忽的将摊子整个卷起来便跑走了,“反正我宁愿饿死一棵菜也不卖给戎狄人!”
壮汉并没有追上去,而是立于原处,他背对着凌子悦与云澈,看不见他的表情。
凌子悦正要上前搭话,云澈却轻轻拽了拽她,用眼神示意她切莫冲动。
“这位兄台是戎狄人吧?”凌子悦落落大方,朝他走去。
32、家宴
那壮汉转过身来,声音中没有丝毫犹豫,“是,又如何!”
“这位兄台应该是打算常居帝都吧!”凌子悦来到那壮汉面前,“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穿上这里的服饰?这样就不会遇到刚才那样的情况了。”
谁知那壮汉道:“我本就是戎狄人,就算归降了云顶,骨子里流的也还是戎狄人的血!我从来不以戎狄为耻,为何要改装换面?”
此话一出,光明磊落,云澈忽然对他更加欣赏了。
“说的好!不知道兄台名讳?”
“我听得在云顶问别人名字之前都会说出自己的名字!云顶王朝不是称自己为礼仪之邦吗?”
凌子悦本以为云澈会生气,没想到他倒是兴致高昂,“在下云澈,这位是我的同窗凌子悦!”
“哦!我是戎狄人,名叫呃布诺!我的主人归顺了云顶,所以我就来到了这里!那个巷子里就是我住的房子!”
云澈愣了愣,没想到自己不过说出名字,这个呃布诺就把什么都交待了,连自己住哪里都说出来,还真是坦荡到令人不知如何是好。
“诶?既然你是降臣的侍从,为什么没和你的将军一道住在他的侯府中?”云澈好奇地问道。
“云顶王朝的天子说了,既然我的将军归顺了云顶王朝,云顶王朝就会保护他的安全,不需要我了。于是赏赐了我银两,让我以此安身。”
“可是帝都城里多出个戎狄人实在扎眼,你为什么不到更加偏远的地方居住呢?也许会自在许多。”云澈再问。
“我的将军就在帝都,我又怎么能离他而去?”呃布诺回答的理所当然。
云澈心中却有所震动。被称为蛮夷的戎狄人尚且有如此忠心及血性,再反观那些朝臣们,个个维护的都是党派的利益,有几个真正为君命是从的?
“那你的家就在那里,一定有很多戎狄玩意儿吧?呃布诺,能带我们去看看吗?”凌子悦笑着问。
呃布诺只觉得眼前的少年笑容清朗,没有丝毫市井百姓对他的厌恶之情,自然觉得亲切,“没什么不可以的,你们跟我来吧!”
凌子悦朝云澈使了个眼色,两人便窃喜着跟着呃布诺去到他的家中。
呃布诺的家充满着草原儿女的粗犷之气,墙面上摆着弯弓,还有戎狄人独有的箭羽。桌上并未摆放任何茶具,倒是有几个陶土烧制的碗。
“你们这里的人都喜欢饮茶,茶叶却是很香,但是煮起来麻烦。帝都的羊奶虽然没有草原上的香醇,但好过没有!”
呃布诺煮了羊奶给凌子悦还有云澈倒上,膻腥味传来,云澈咽下从腹中翻上来的酸水,倒是凌子悦咕嘟咕嘟喝了两三口下去,上唇一圈白色的泡沫,云澈看了便笑出声来。
“呃布诺是个粗人,若有怠慢之处……请二位原谅。”
云澈摸了摸座下的毛毡,很是柔软,而且是一整块裘皮,丝毫没有浪费的地方。
“呃布诺,你以真心待我二人,又岂有丝毫怠慢?”
想必这呃布诺来了帝都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云顶的人与他说了这么多的话,所以他对云澈与凌子悦也十分热情。
从呃布诺的口中不难得知,戎狄尚武,所有的将军都是从军士中选出。赫连单于每月都会摆下擂台挑选勇士,赢了的勇士可以得到一支百人的小队,这些小队集结起来在北疆抢掠,他们谁掠得的财务最多,谁就有机会率领千人的军队,面对云顶的铁骑,谁打的胜仗越多,谁就能被拔擢为将军。
戎狄尚有一套甄选人才的方法,而堂堂云顶王朝却是世卿世禄。在没有像是赵云谦那般的奇才了。
“那不知如今的戎狄中将中,谁最有能力?”凌子悦问道。
“自然是左将军阿依拜穆。他志军严明行事果断,从一个小部落的首领一手被赫连单于提拔为左将军,这个人很厉害!他的儿子名叫莫勒扎,也是个厉害角色!”
云澈点了点头,戎狄的左、右将军自然是十分了得的。反观云顶,竟然没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将军来。什么“以文御武”,连自己的家门都守不住了还在想着提防武将擅权?
而他云澈空有一腔热血却无可用之人。羽翼未丰,如何翱翔?
呃布诺讲了许多戎狄游牧的习俗,云澈听的目不转睛。
不知不觉,一整个下午就这样过去了。凌子悦看了看窗外日薄西山,赶紧暗示云澈须得向呃布诺告别了。
道别时,直话直说的呃布诺开口问道:“看两位的穿着打扮,家世非富即贵。呃布诺不解,两位不介意呃布诺乃云顶王朝仇敌的戎狄人吗?”
凌子悦轻笑出声,“呃布诺,你既已经降了云顶王朝,便是云顶王朝的子民。我们为什么要介意与自己的同胞为友呢?况且,天下如此之大,又不仅仅只有云顶王朝与戎狄。本来两国可以互通有无,但是戎狄的国君却更喜掠夺,这并不是你一个人的决定,也就不能由你来负担我们对戎狄国策的不满。”
呃布诺蹙眉,仿佛很用力地在思考凌子悦所说的话。
“呃布诺,既然在戎狄时,你的国君没有给你施展才华的机会,既然到了我云顶王朝,希望你能真心融入这里,我云顶王朝海纳百川,在这里总有一个人会赏识你。”云澈高深莫测地一笑,朝着巷口走去。
凌子悦紧随他身后,小声道:“你是不是希望有一日像是呃布诺这样的人能够为你所用?”
“那是自然。”
“你就不怕他临阵倒戈?”
“为什么要害怕?像是呃布诺这样的人,如果他不是真心归顺,那么他就不会接受我对他委以重任。他心性耿直,若是你信任他,他会成倍地回报你的信任。”
“阿璃。”凌子悦忽的停了下来。
云澈也跟着转身。
“会有的。”
“什么会有的?”云澈好笑地问。
“有识之士会聚集在你的身边,以做你的臣子为荣。”凌子悦极为认真地说。
云澈淡然一笑,“我现在已经有一个见识广博心思慎密并且绝对不会背弃我的同伴。所以我从不怀疑我的将来。”
两人回到了帝宫,只差半刻就过了宫禁的时辰,自然免不了被锦娘说了一通。
“殿下,今日宁阳郡主带着云羽年来看望陛下了,陛下的咳疾是越来越严重了。”
云澈听到此,心中不禁一阵难过。
“云羽年来了太子宫中,问及殿下去了哪里。”
“什么?你不会告诉她了吧?”云澈不满道。
“奴婢自然没有,只是对她说殿下许是去上林苑狩猎了。”
云澈对锦娘的回答颇为满意。
倒是一旁的凌子悦道:“其实云羽年性格率直,什么都摆在明面上,比起那些口蜜腹剑之辈不知要好上多少倍。阿璃你只要稍稍耐下性子哄哄她,她必然也对你和颜悦色。君不见云羽年每次入宫都打扮的十分细致,女为悦己者容,可见她有多喜欢你。”
云澈别过脸去,十分之不悦。
云羽年精心打扮,要取悦的从来都不是他云澈。只有凌子悦才会这般后知后觉蒙在鼓中啊。
“就算她如你所说率直,只是稍有骄纵罢了。但她母亲可不是省油的灯!”
“就是这不省油的灯才是阿璃你极大的助力啊!”
“不与你说这些!”云澈明显是生了闷气,大力地在案几前坐下,翻起书简来。
凌子悦只得叹了口气,回去了自己的寝居。
只是还未到晚膳十分,锦娘便被洛皇后召去了。
长鸾宫内上座者不仅仅是洛皇后,还有宁阳郡主。
宁阳郡主脸上略显不悦,与洛皇后道:“这太子现在是怎么回事?每每我的羽年入宫看他都失望而归。若是太子真的对羽年无意,这桩婚事其实也不必勉强,我自会去与陛下还有我母亲镇国公主说清楚。”
“姐姐切莫生气。若是直接问澈儿,他一定是不肯回答的。所以我唤了锦娘来。”
“奴婢拜见皇后娘娘,宁阳郡主。”锦娘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其实云羽年这次来想见的是凌子悦啊,没看见她还带来了子悦送给她的纸鸢吗。
“锦娘,我问你,太子终日都在做什么?可是心中有了其他人?”宁阳郡主未等洛皇后发话就急不可待地开口了。
“禀宁阳郡主,太子每日五更晨起,接受太傅的授学。午憩之后,或是温习功课,偶尔去上林苑狩猎或是去校场骑射,并无特别。宫中女子多为宫婢,据奴婢所知,太子并未对任何一个宫婢留意。”
“那太子都和什么人在一起?”宁阳郡主继续问道。
“还能和谁在一起,不就是云恒候的庶子凌子悦吗?”洛皇后笑道,“这也难怪澈儿总与凌子悦在一块儿,他们一起读书,澈儿到了这个年纪自然心性外放喜欢骑射狩猎。羽年是女儿家,总不能让她跟着澈儿跑去上林苑或者到军营里看禁军操练吗?”
“这太子总把心思放到这些事情上面也不是个办法啊!羽年是女儿家,他们俩喜欢的东西肯定是不一样的,长此以往我怕他真把羽年给忘了!”
洛皇后笑道:“澈儿那是没开窍呢,对男女之事还不上心。”
“太子都多大了,还不上心?若是没开窍,咱们啊就让他开窍!”
“这……不知道姐姐有什么建议?”
宁阳郡主笑了笑,“这有何难?就在这宫中找一个身世清白在那方面有些经验的宫婢去教教太子不就成了?等太子懂了这些,咱们再打发那宫婢出宫不就行了?”
洛皇后恍然大悟,“唉,是我这个做母亲的疏忽了啊!澈儿也确实到了该学学这些的时候了!”
33、暖情酒
锦娘低头不语,待到宁阳郡主离去后,洛皇后便将挑选宫婢的事情交给了她。
“你陪在澈儿身边多年,对他的了解只怕还超过我这个母亲。他喜欢怎样的女子,锦娘你可是心中有数?”洛皇后问道。
“回娘娘,太子殿下……心怀天下志气高远,只怕并非寻常女子能入得了他的眼。若是强行将哪个女子塞进他的怀里,只怕他不但不会接受,还会怒意难消……”锦娘为难道。
“这也是啊……”洛皇后自然也是知道儿子脾性的人,“只是宁阳郡主这么说了,我怎好驳了她的意思?况且澈儿年纪也差不多了,是该让他通一通人情了。”
“是。”锦娘只得同意。
几日之后便是镇国公主的寿诞,承延帝本欲好好庆贺一般,但成郡王已去,镇国公主如何安乐,只道准备寻常家宴,不欲大肆庆贺了。
承延帝知道镇国公主心中苦闷,便随了她的意愿。
各地诸侯王公自然也派了使臣向太后道贺,一时之间帝都城热闹沸腾了起来。
而道贺的使者之中,最引人注目的则是现任成郡王的胞妹,郡主云盈。云盈怎么样也是镇国公主的亲孙女,见到她也是弥补了镇国公主心中的遗憾。
“盈儿来,坐到祖母身边来。”镇国公主极为宠爱她,将她拉到自己身旁坐下。
此女正值妙龄,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眼波脉脉,玉音婉转如同细流如耳,聪慧巧舌,惹得镇国公主笑声不断。
谈笑间,便听得宫人来报,太子前来向镇国公主请安。
镇国公主期盼地伸长了脖颈,“哦!是澈儿来了!快快进来!”
只见一英挺少年信步而来,剑眉入鬓,不浓不淡,就连那眉尾扬起的高度都恰到好处。他早已经褪去当年酷似母亲的柔美之貌,一双朗目风姿隽爽,唇上那一抹浅笑仿佛对一切了然于胸怀。背脊挺拔,宛若出鞘之利刃,虽寒光未现,却能感其锋芒。
云盈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追随,就连云澈向太后行礼说了些什么都没听见。
“澈儿,这边这位是成郡王云缅的胞妹,云盈。她的年纪与你相当,又很有学问。这一次我的寿辰,这孩子不远千里成郡来到帝都,令我很是感动啊!”
云澈看向云盈的方向,果见一绰约少女正看着自己。云澈向她略微一笑道:“盈妹妹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既然来了,便在宫中多住几日。帝都风景虽不如成郡柔美,却有另一番风情。”
“谢太子。”云盈低下头来,无人看见她两颊绯红。她曾无数次想象太子的模样,可是当她见到云澈时,才发觉她一切的想象都是如此浅薄。
她见过太多公侯子弟,他们都过于浮躁,而她却在云澈的眼中隐隐看见了蛰伏与沉敛入怀的雄心。
只是直到云澈离开承风殿,都未再多看她一眼。
但云盈却牢牢记住了这位备受承延帝期许的太子。她云盈自幼受到父亲宠爱,无论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今日在这帝宫之中,她明白这世上有一个人她必得费尽心机。
云澈由于冷落云羽年的原因,被洛皇后责令其一个月内不许前往上林苑。这可憋坏了云澈,他只得与凌子悦在沙盘之比试调兵遣将。
沙盘简略地仿制了北疆二十四郡的地形,九重山以及戎狄王庭皆可见。
云澈用兵灵活,阵法亦不拘泥于形式,而凌子悦则依托地形,攻守兼备。
一时之间两人不分轩轾,云澈平常耐性不佳,此次却蛰伏静待机会,最后以四路军队击溃了凌子悦。
“殿下,云盈郡主来了,邀殿下前去帝都城内游玩。”锦娘在云澈兴致勃勃的时候打断了他。
“让她等等,子悦,我们继续!”云澈拍了拍手,使唤宫人们将沙盘中的铜马与铜雕置于原处。
凌子悦双手撑着沙盘的边缘,望向殿门外,见一妙丽女子立于日光之下,肤白胜雪,朱唇轻点。
“子悦,你看什么呢!”云澈见凌子悦分心,自然不满。
“殿下怎么舍得如此妙人在门外等候呢?”
凌子悦说完,云澈便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果见一袭水色长裙的云盈。
“是盈妹妹啊。”云澈这才注意到了她。
云盈自小便懂得欲拒还迎之道,遂行了个礼道:“今日向皇后娘娘请安时,娘娘道殿下也曾觉得这宫中憋闷想要出去散散心,故云盈前来诚邀太子共游帝都,以解聊闷。只是太子似乎早已与人有约,是云盈打扰了太子的兴致。”
云澈这会儿反倒有些内疚了,他并不擅长安慰女人。
他身旁的凌子悦倒是笑了起来,“好啊!好啊!我也憋闷了许久,有些想念馆巷中的糖闷栗子了!近日又是镇国公主寿辰,不定街上还有许多艺人……”
云澈被凌子悦雀跃的样子逗笑了,习惯性伸手在她的鼻尖上捏了捏。
“你个吃货!我宫里的莲蓉糕都叫你给吃没了,你还在惦记糖闷栗子!”
云盈被云澈脸上的笑容所迷惑。
即便是自己母后面前,云澈也不曾笑得如此爽朗,仿佛有无数鸟儿在耳边振翅欲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