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竹哨声越来越快,而群蛇的进攻也更凶了。云无双心中一动:“这些青蛇显然是被人所操纵,若是能抓到吹竹哨的人,就可破了蛇阵。”
可是听这竹哨声,吹哨之人显然在屋外七八丈远之处,从这里到对方之处,中间隔着几千条蛇,只怕自己这个屋子都出不了。
正焦急间,猛然看到墙上挂着一具琵琶,心中一醒,暗喜道:“有了,对方既然以音律控制蛇群,那自己也何不以彼之道,还以彼身。”
那琵琶上还缠着几条青蛇,云无双手一扬,几枚铁松针挥出,说时迟那时快,在哨声催动下有几条青蛇越过赤磷粉圈子向她飞射过来。云无双已经跃起,在墙上取下了琵琶。右手一挥,弹的正是一曲“金戈铁马”。
琵琶越弹越快,似是无数军队,你打我我打你,打得晕天黑地,混乱不堪,到最后互相交错,甚至自己打起自己来。过了一会儿,群蛇摇头摆尾,互相嘶咬,混乱不堪。竹哨声也随之变得凌乱,到后来变得破碎不堪,忽听得“啊——”的一声惨叫,对方似是受了极大的内伤。原来这控蛇之人功力不如云无双,她正用全力吹哨,骤遇云无双琵琶之声,内息大乱,经脉逆行,立刻受了重伤。
屋内烛火早就灭了,群蛇失去控制,更加纷乱。
正在此时,门窗忽然打开,有人丢了数根火把进来。蛇类怕火,立刻四散逃开,莫易从门外急忙走进,叫道:“无双,你没事吧?”一眼看见云无双,这才松了口气。
云无双皱了皱眉头,向方才吹哨人方向疾行而去。屋外七八丈远的一棵柳树下,一个彩衣女子昏倒在地,前襟上有一滩血渍。
随后赶来的莫易叫了一声:“思诗。”
云无双眉头一皱:“朱雀堂主?”转向莫易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莫易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是说过吗,本教中人,向来只以自己为重,你今天在虬龙殿上得罪了人,他们要对你动手。现在你还不是本教中人,他们要在我师父答应留下你之前杀了你,否则,你成为本教中人后,就不可以杀你了。”
云无双道:“如此混乱,你师父身为教主,怎么不管?”
莫易道:“本教宗旨,就是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只要不是背叛教主,危害教中利益,教中人不论作什么都没人管。大家也只有在本教之中,才能享受到如此的自由自在。”
云无双冷笑道:“原来如此,既然做什么都没人管,那我就先杀了她,免得碍手碍脚。”说着,缓缓地提起手掌,就要击下。
莫易忙阻止道:“等一等,无双。苗思诗是苗峒峒主的女儿,又是老毒物金花婆婆的弟子,你杀了她,会有很大的麻烦。”
云无双讽刺道:“难道我只有等她来杀我?”
莫易道:“她们苗疆的规矩,使用蛊毒之术的人,要是遇上比自己更高明的对手,那她就会对那个人终身服气。你要是收伏了她,比杀了她更好。”
云无双沉吟片刻,手掌忽然落下。莫易一惊,却听得“呀”地一声,苗思诗已经睁开双眼。云无双俯下身子,逼视着她,缓缓道:“是孙浩叫你来的,还是你自己来的?”
苗思诗脱口道:“你怎么知道?”
云无双抓起她的手,道:“你跟我来。”莫易只见两人奔到房中,房中偶而发出一些声音,过了一会儿,云无双从房中出来,苗思诗垂头跟在她的身后,莫易瞧着两人的神情,便知云无双已经收伏了苗思诗。
三日后,天魔教正式为云无双举行入教仪式。那是在一个大殿的神坛前,神坛上供着两尊神像,左边一个身高一丈,着虎豹之皮,两手拿着各种兵器,容貌威武;右边一个面目比较俊朗,身着布衣,却一手执剑,另一手执着一片人肝。这神像塑得栩栩如生,叫人一见难忘。
端木雄指着神像道:“云无双,你来见过本教魔神,左边的是上古南方大帝蚩尤,右边的是春秋时代的大英雄柳下跖。”(注:柳下跖就是盗跖)云无双行过礼后,端木雄引着她看着大殿的两边,只见左边是蚩尤与黄帝大战图,只见蚩尤九兄弟威武无比,占据图中大半画面,而黄帝则神情惊慌,一副溃不成军的样子。
莫易介绍道:“昔年蚩尤大帝与黄帝共争天下,惜以分毫之差,令天下归于所谓的仁义之道,本教就是发扬蚩尤大帝之教,再争天下。
看完左壁,再来到右壁,壁上画的是孔子见柳下跖图,柳下跖手执人肝,边吃边谈,双目如星,气势逼人,而孔子则而如死灰,双脚发软。旁边空白之处,则写着一段文字:“人之情,目欲视色,耳欲听声,口欲察味,志气欲盈。人上寿百岁,中寿八十,下寿六十,除病瘦死丧忧患,其中开口而笑者,一月之中不过四五日而已矣。天与地无穷,人死者有之,操有时之具,而托而无穷之间,忽然无异骐骥过隙也。不能说其意志,养其寿命者,皆非通道也。”
端木雄手指这段文字,朗声笑道:“这便是本教的主旨了。人长了眼睛就要看好的,长了耳朵就要听好的,长了嘴巴就要吃好的,有了心志脾气就不能被压抑。人寿无多,人生在世,就要恣意行事,快意恩仇,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呵佛骂祖,百无禁忌。那些所谓名门正派,一本正经,规矩繁多,叫人好不憋气,来投本教的,都是容不得名门正派的人。他们不让我们活得舒服,我也不会让他们活得舒服。云无双,你听着,人不为已,天诛地灭,既入本教,就要把一切礼法道德仁义都踩在脚下,为达目地,就要不择手段。你可明白蚩尤大帝与柳下跖纵横天下的真义。”
云无双看着端木雄的脸,问道:“你教别人人不为已,天诛地灭,那么,你就不怕别人出卖你吗?”
端木雄仰天大笑道:“出卖我?向谁出卖我?没有我,谁能让他们恣其所欲。”
云无双目光闪动,似有所领悟:“恣其所欲…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教主,无双当真彻悟了。”
仪式完毕,云无双跟着端木雄来到内室,详细谈论进军中原之计划。云无双提出了早就经过深思熟虑的计划。她道:欲入中原,必先除去近在身侧的两大门派——与天魔教同在川中的唐门与峨嵋派。这两大门派与中原其他门派紧密联系,监视天魔教的举动。天魔教若有异动,这两大门派就会将消息传至中原武林。除去唐门与峨嵋,就可断了中原武林各派向天魔教的用兵捷径,而且,还可就势一统川中,扩大势力。
但是,唐门与峨嵋根深蒂固,并不是好对付的。尤其是最近,唐门又与峨嵋联姻,唐门的大公子唐英,要娶峨嵋四秀之一的金秀容女侠为妻。两家联手,更难对付了。
第十二章 计灭唐门
今天是唐门与峨嵋的大喜日子。唐门的大公子唐英,要娶峨嵋派青石师太的女弟子金秀容女侠为妻。两大门派联姻,为武林更增一段佳话。
华堂盛宴,宾客盈门,热闹非凡。峨嵋掌门青石师太亲自送嫁。而唐门则连多年不见外客的唐门老祖宗唐老太爷也坐着轮椅在前厅露面了,还饮下了一杯新娘子亲手送上来的喜茶。
洞房花烛,送走了宾客,唐英抑止不住心中的喜悦。房内只剩下一对新人,唐英掀起的新娘子的红盖头,烛光下,新娘子含羞带怯,低头坐着。唐英看着金秀容,这真是他认识秀容以来,看到的最美的时刻。
唐英不由地坐在了金秀容的身边。金秀容微微退开了一点,唐英知道她是害羞,微笑道:“秀容,我们有三年没见面了。自从订婚之后,我们就不能再见面。三年来,我天天在盼这一刻,终于等到了今天。我知道,刚作新娘子,你一定会紧张。我也是,到现在我的心口还在怦怦跳,你来试试看。”说着,他深情地握住金秀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上。
金秀容轻轻地缩回手,回眸一笑,眼波流转,似有千言万语,无限风情,那一刻真是美若天仙。唐英心神俱醉,他发现这三年来,秀容真是变得很大,她变得更美了,美得神秘,尤其是她的眼睛,象海水一样神秘,象海水一样变幻莫测,令人深深地醉在她的眼波中,即使在这海水中没顶,也是令人愉快的。
唐英觉得他要重新去认识秀容了。他握着金秀容的手笑道:“怪不得别人都说:峨嵋四秀,幼者最美。你比你三个师姐加起来还要美。秀容,你知道吗,刚才爷爷还夸了你呢,他老人家可是从不轻易夸人的…”
金秀容侧过头来说:“嗯,他是怎么说的?”
唐英得意地说:“爷爷说,你气宇不凡,莫说我们家这些女孩子没一个比得上你,想来在峨嵋之中,也没几个及得上的。说不定将来的成就,还会在你师父青石师太之上呢!他还开玩笑说,你比我厉害,我呀,将来一定怕老婆。”
金秀容抿嘴笑道:“不愧是老祖宗,这么教训孙子。”唐英靠近了一些,含情脉脉地说:“秀容,我们现在是不是…”
金秀容忽然竖起食指,悄声道:“别作声。”唐英一怔,金秀容拉着他站起来,掀起床幔道:“你们听够了吗?再不出来,我可就用水泼了。”
就听得床底下发出一阵轰然大笑,接着,变戏法似的,从床底下钻出七八个小娃子,从箱子里,柜子里又钻出好几个大大小小的娃子来,大的有十几岁,最小的才不过三四岁,都是唐英的兄弟子侄辈。十几个小娃儿大笑着拍手唱道:“羞羞脸,怕老婆,羞羞脸,讲情话,好哥哥,好妹子,亲一下,香一香…”
唐英羞得满脸通红。唉!他刚才怎么竟就忘记了这帮调皮的小鬼了,幸亏秀容发现得早,要不然,自己要再说出什么私房话来让他们听一夜壁角,传出去,可就笑死人了。新房三天无大小,这帮小鬼要闹洞房他也没办法,就怕羞着了秀容。
他连忙转眼看着秀容。只见秀容却是不羞不恼,落落大方地笑道:“你们还算出来的早,否则说不定我就拿水泼进去了。”
唐英的侄子唐柯吐了吐舌头,笑道:“好厉害的新婶婶,叔叔以后可要小心,说不定要夜夜跪算盘呢!”大家又是轰然大笑起来,闹着要逗新娘,讨礼物。逗新娘是一种习俗,在新房要新娘新郎做出种种亲热的动作,常常使害羞的新娘难堪不已。然后就得用礼物贿赂这些闹新房的人。
金秀容笑道:“礼物自然是有的,不过你们要乖乖地才有礼物拿。”她拍手道:“大家排好队,小的排前面,大的排后面。”她站起来,取出一个锦盒打开,盒里全是各色各样的糕果糖饼。金秀容含笑着一个个地分发过去。平时顽皮的小娃儿们,也似觉得这个新婶婶有一种特殊的威仪,令得他们不敢太放肆,都变得乖乖地了。
好容易将这群小猢狲送走了,唐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应付这些小猢狲比打一场大战还吃力。现在房中,又只剩下他和秀容两个人了。他还不放心,又将床下桌下,椅子下各处又细细地找了一遍,才放心地站起来,对秀容道:“好了,现在总算没有人再来打扰我们了。”
金秀容却并无笑容,叹了一口气道:“唐公子,你相不相信有一句话: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唐英奇怪地说:“秀容,你怎么说出这么古怪的话,又干嘛这样称呼我?”
金秀容道:“人生在世,有许多事都是由不得我们自己的,造化弄人而已。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唐英皱眉道:“秀容,你今天的话越来越奇怪了…”话语未了,响起了急促的拍门声,唐英尚未去开门,外头的人已急不可耐地擂起门来了。金秀容走上去打开门,唐英的堂弟唐芹已是一头栽了进来,喘着粗气说:“不、不好了,老祖宗和许多宾客都中了毒…”抬手指着金秀容道:“她、她倒的喜酒里有毒。”
宛如五雷轰顶,唐英失声道:“不可能,秀容怎么会这么做?”猛回头看着金秀容,金秀容却不惊不惧,坦然而立,还点了点头。
唐英脑中如一团乱麻,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是看着金秀容,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了。“砰”地一声,门外又闯进一个人,叫道:“大哥,刚才出去的孩子们全都中了毒,怎么办?”
一言猛惊醒了唐英,他冲到金秀容面前,嘶声道:“快把解药拿出来。”金秀容却摇了摇头,唐英忍不住拨剑指住了她。
金秀容凄然道:“你杀了我倒好了,反而是成全了我。”
唐英的手却颤抖起来,他咬了咬牙,欲刺过去,望着金秀容的眼睛,却终究下不了这个手。唐英痛苦地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金秀容缓缓地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塞翁得马,焉知非祸。唐公子,你去过一个不该去的地方,得了一件不该得的东西,对吗?”
唐英惊惧不已,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金秀容冷笑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师父亦不能容忍你们独吞此宝。师恩深重,师命难违,唐公子,我只有辜负你了,解药不在我手中,我师父要你带着那东西去交换解药…”
唐英问:“那你呢?”
金秀容冷笑道:“我不过是个工具而已。事已至此,我随你们怎么处置我吧!”转过头去道:“你杀了我也罢。”
唐英叹了口气道:“既是师命难违,我怎能杀你,可我也不能放你。”伸手点了金秀容的穴道,将她抱起,放在床上,放下床幔,吩咐道:“叫四名女弟子在房外看守着,我们立刻去找青石。”
唐英冲向前厅,只见前厅已乒乒乓乓地打了起来。唐门弟子,峨嵋女尼斗成了一团。唐英喝道:“大家都住手!”
峨嵋掌门青石师太柳眉倒竖,喝问道:“唐英,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唐门竟然如此放肆。叫你祖父出来,今天你们唐门一定要给我们峨嵋一个交待。秀容呢?她怎么不出来?”
唐英忍气道:“好,今天就全算是我们唐门的不是,青石师太,只要你肯惠赐解药,你有什么条件,只管提出来就是。”
青石怒道:“真是莫名其妙,你向我讨什么解药?”唐芹忍不住道:“你们峨嵋派卑鄙无耻,无缘无故向我们唐门下毒手,在酒水中下毒,连我们老祖宗都中了毒…”唐英连忙阻止道:“芹弟--”已是阻拦不住了,对方知道唐老太爷也中了毒,只怕更是肆无忌惮了。
果然青石道:“啊哈,只有你们唐门才是用毒的大行家,向来只有你们对别人用毒,怎么如今反而赖起我们来了。看来你们唐门今天真是打算以多欺少,吃定我们峨嵋派了。”
唐芹早已是忍耐不住,道:“看来你们是顽固到底了。大哥,和她们多说也无益,只有我们硬取解药了。迟一步,怕就来不及了。”
唐英也忍不住怒气,喝道:“青石师太,你再不交出解药,晚辈等也只好得罪了。”一挥手,唐门子弟铁莲子、铁菩提、铁蒺藜、蛇形镖…各种各样的暗器如满天花雨般落下来,袭向峨嵋派诸人。青石师太出手如电,骤间连伤数人,众女弟子也出手不凡,峨嵋刺、梅花金针纷纷出手。片刻间双方已各有数十人伤亡。战斗仍在继续着。
忽听一人喝道:“住手!”声音苍老又中气不足,但唐门弟子却如听圣旨,立刻住手。青石师太拂尘飞卷,也将众弟子们发出的剑器阻住,双方暂时停下手来。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推进轮椅,轮椅上坐着唐门的掌门人唐老太爷。威震江湖的唐老太爷此刻却是虚弱不堪,脸上蒙着一层黑气。唐门本也是用毒的大行家,但天下毒物何止千万,自然也有他们解不了的毒。
青石停下手来,吃惊地说:“唐老太爷,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唐老太爷苦笑道:“老了,不中用了。青石师太,峨嵋唐门,本是世代之好,怎么也不该发生今天这种事。大家还是平心静气,才能查出原因何在。”
青石沉着脸道:“这才是个当家主事的人说的话。现在的后生小辈们也太过嚣张了。我峨嵋死了这么多人,唐门可须得给我们一个交待。”
唐芹忍不住又道:“你们不也杀了我们不少唐门子弟。”唐老太爷喝道:“住口!唐英,你且把经过细说一遍。”
唐英强压着怒气,道:“老祖宗和孩子们中的毒,是金秀容下的。秀容说,是奉了你青石师太之命令,毒药是你给的,解药在你手中…”
青石气得跳了起来:“你胡说,秀容决不会做这种事,更不会说出这种话。”
唐老太爷道:“青石师太,你且息怒,唐英,这话真是金秀容说的吗?”唐英点头道:“不错,可秀容也是无奈,她说师恩深重,师命难违。”青石怒道:“简直一派胡言,秀容是我的弟子,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唐老太爷点头道:“这么说,一切都是从金秀容身上开始的。既然如此,何不让金秀容当面对质,也好弄清是非黑白。金秀容呢,她在哪儿?”
唐英道:“她还在洞房。”
唐老太爷道:“那我们就到洞房去吧!”
唐英道:“那些孩子们吃的糕点还在,也可以做个证物。”青石扬了扬眉,欲要发作。她一向性情炽烈,老而弥辣,但到底也是一派掌门,知道轻重。当下强忍怒气,与众人来到洞房。
四名女弟子犹守在房门口。唐英领众人走进房中,自己率先走到床边,把帐子掀开。青石师太早抢先一步,迈到床边,掀起被子,一看,不由地发出一声惊呼。众人立刻拥到床边,一看之下,也惊呆了。
金秀容躺在床上,眉心钉着一枚唐门独有的暗器铁蒺藜,全身已变成了青色。青石师太试了试她的手,尚有余温,显见刚刚死去不久。金秀容双目凸出,似仍可见她的不甘、不忿、死不瞑目。青石师太抬起头,眼中已无泪,却是仇,是恨,是怒火,是杀气。她挺直了身子,目光如锥子一般钉在唐英身上,一字字地说:“你、还、有、何、话、可、说!”
唐英痴痴地看着金秀容,却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金秀容虽然脸色发青,面容扭曲,但容貌未变,仍可认得出来。可是他的心中却在一个声音在喊:“这不是她,这不是她!”刚才所见的秀容的眼睛,他一生也忘不了,如海水一样忧郁,如海水一样神秘,绝不是象眼前这样象死鱼一样凸出来的。
唐英抬起头,他眼中的恨意也不比青石少。房中忽然静了下来,只有阵阵杀气弥漫开来。这时的房间里,犹如一个火药桶,而且火药味越来越重。只要有一丝火花,就会有巨大的爆炸。
一阵细细的琴声不知从何处传来。琴声如泣如诉,似一个人有无限冤屈,无限悲忿,无限伤痛,被迫压抑着。琴声似巴山猿啼,肝肠寸断;似孤雁失群,凄惶无栖。琴声渐渐高昂,激忿难平,如胡笳十八拍,一拍高过一拍:
“为天有眼兮何不见我独飘流;
为神有灵兮何事处我天南海北头;
我不负天兮天何配我殊匹;
我不负神兮神何殛我越荒州…”
仿佛见金秀容睁着双目,诉说自己的屈死,成为阴谋下的牺牲品。
听得人热血沸腾,不能自抑。人生的不平,眼前的冤屈,横倒的尸体,子弟的鲜血,都在这琴声中化作一股恨意,这恨意至恨天地,恨鬼神,杀气上穷碧落下黄泉,终于化为手中刀剑,杀向仇人。
其实方才在大厅中一场激战,双方死伤多人,心中早就存了一份恨意杀气,只是强自压下,及至到此,见了金秀容的尸体,那股杀气又起,被那琴声一引,更是引发了无穷杀戳。
血战一旦展开,就不能由人阻止了。每个人都不由地卷入了这股热潮,这股杀气中去了。
这神秘的琴声,这可怕的琴声,操纵着这场杀戳。到琴声停下来时,大厅中,洞房里,走廊上,已经到处都是尸体了。唐门与峨嵋中人,死伤过关,剩下的不过三分之一了。旧恨又添新仇,双方皆是恶狠狠地盯住对方,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
忽然响起了一阵笑声,在这哈哈大笑中,从四门分别冲进四队人马人马,人数众多,各穿青白红黑四色衣服,队列整齐,声势浩大。纵横交错,瞬间便将两派包围起来,刀兵森严,激战不多时,便将两派中人制服。这唐门与峨嵋中人,激战一夜,早已是元气大伤,不能相敌了。
众人被制住了穴道,押往广场。只见广场上搭起一座高台,青石眼见外面又押来一队俘虏,却是峨嵋派留守峨嵋山中的其他弟子,她心中一寒,暗叹:“峨嵋完矣!”
一个白衣女子,孤傲清冷,白衣胜雪。一曲抚毕,从琴台上缓缓站起,冷冷地向下扫了一眼。唐英与她目光一触,心中大震,这双眼睛,这双海水般神秘,海水般清冷的眼睛,是任何人都无法忘记的。
天魔教青龙堂主孙浩,白虎堂主石敢当,朱雀堂主苗思诗,玄武堂主莫易相继登上高台,两行分开,垂首侍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