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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颤抖了:“为什么我要承担起国家,为什么要我承担起国家,我怎么承担得起,我怎么承担得起啊!为什么,难道说我对你的爱,错了吗?”
范蠡温柔地道:“把你的这份爱,带到吴国去吧,带给吴王吧!把这份爱,化做两国的友谊,我将会以你为荣!”
那身影已经伏倒在地,嘤嘤而哭:“好,好,我听你的话,我去吴国。你、你会来看我吗?”
范蠡缓缓地扶起她:“我会的,我一定会的,我怎么能够舍得你呢!夜深露重,你身子单薄,我送你回去吧!”他脱下身上的披风,温柔地披在对方的身上。
西施忽然只觉得一阵寒意袭来,寒彻骨髓,她不由地双手抱紧了自己,退了一步,忽然间脚步纠缠,她踩到自己的裙裾,“砰”地一声摔倒在地。
声音惊醒了院中难舍难分的两个人,那身影转过头来,那张熟悉无比的脸,竟是郑旦!竟是郑旦!
范蠡也看到了她,他的眼神没有一点惊愕,没有一点心虚,坦荡温柔地一如对待方才的郑旦:“西施,是你,你怎么了?”
郑旦有些惊愕,有些心虚:“西施,你怎么也来了,你来做什么?”
西施缓缓地扶着廊柱站起来,缓缓地退后,我来做什么,郑旦姐,我要说的,要做的,要看的,你都已经代劳了,不是吗?
她张口欲言,忽然只觉得说什么都没必要了,忽然间,她转身飞奔而去。
郑旦惊叫一声:“西施,西施——”她再也不敢回头看范蠡一眼,她再也不敢在此地停留片刻,忙追着西施而去。
范蠡的披风,并未系紧,自她的肩头滑落,月光下衣袂飘处,陷没在长廊尽头。
范蠡轻叹一声,拾起滑落地上的披风。微笑道:“你看够了吗?”
冷笑一声,从另一根廊柱后,又走出一个女子来,她轻叹道:“范蠡呀,一个晚上,你伤了两个女人的心。”她虽然在叹息,但她脸上的笑容,却是很冷,很冷。
范蠡轻叹一声:“君夫人能够教范蠡更好的法子吗?”
君夫人凝视着他:“我若是知道,我若是知道,今晚我何止至还站在这儿。”
范蠡躬身:“君夫人言重了。”
君夫人轻叹一声,看着天上的月亮:“还记得吗?三年前,在吴国,也是这样的月色,这样的夜晚!我们在吴国为奴三年哪,范蠡!”
范蠡轻叹一声:“君夫人,过去的事,就不必再提了。”
君夫人惨笑道:“是的,过去的事,不堪回首!我也曾经青春年少,我也曾经貌美如花,三年吴国为奴,痛苦——在我的脸上留下一道道的痕迹,永远无法消退,短短三年,我便苍老如此,丑陋如此啊!三年吴国为奴,那是什么样的日子啊!勾践的性子暴烈,他在吴国忍辱为奴,在吴国人面前受尽了屈辱,回到石室之中,就要把所有的屈辱和怒火发泄在我的身上。他在你面前,还要顾全为王的面子,还有笼络于你,可是对我,他是毫无顾忌呀!同样是吴国为奴,你们受的是一重的罪,我受的是双重的罪啊!”她的神情惨痛,但她再也没有眼泪,吴国三年,早已经将她一生的泪流干了。
范蠡长叹一声,闭上眼睛,也不敢再听那不堪回首的三年。
君夫人看着天上的月亮,喃喃地道:“那天的月光也是这么美,我却要将自己永别这个世界。若不是你,范蠡,我早死了。是你劝我要忍下去,还有美好的将来在等着我,我会回到越国,我会再成为一国之母,我们会报这个仇的,到时候,我所受过的一切,都会十倍百倍地讨回来的。范蠡啊,若没有你,若不是你的关怀,你的安慰,你的打气,我早就撑不下去了,那种日子我是连一天也撑不下去啊!”
范蠡摇了摇头:“不,君夫人,你会撑下去的,因为你是越国的君夫人,你是一个如此坚韧而刚强。我们会报仇的,吴越一统,你是万世懿范。你为越国所受的苦,会变成万世的怀想。”
君夫人凝望着他:“你可知道,每天撑着我活下来的,是你温柔的眼光,是你永远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就会出现在我的身边。那种时候,勾践却永远不在,永远不在呵!”
范蠡温柔地笑着,他的眼神温柔如月光,清冷如月光:“君夫人,范蠡所起的作用,只是微不足道呵!支持你撑下去的,还有大王呵!因为大王是多么地爱你啊,你若撑不下去,教他一个人如何能够撑得下去呢。你是他最亲的人,他的委屈,不向你倾诉,又能向谁倾诉呢。你与他同甘共苦,世上只有你最了解他的心,他的痛。正因为如此,就算将来大王到了兴越灭吴,称霸天下的那天,他的心灵上最大的倚仗,还是你呀!”
君夫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说得对,我是勾践的妻子,勾践心中的倚仗。”
范蠡微微一笑:“夜深露重,君夫人保重!”
君夫人冷笑一声:“是啊,夜深露重,我是该走了。”她转身向外走去,范蠡抢上前一步,为她拂去挡在她前面的花枝,君夫人忽然回头,两人的相距如此之近,月光下,只见她的眼睛闪闪发亮:“范蠡呵,我真想看看你,你的心是什么作的,你的心里有什么,连郑旦西施这样的美色,你都无动于衷?”
范蠡怔了一怔,君夫人却大笑着,自行分花拂柳而去。
月光清冷,范蠡独立小院,他的心何曾不乱,他的心怎么可能无动于衷,这一个夜晚,阵阵香风,早吹乱了一池春水。
他本是楚人,恃才狂放,人不能解其才,目之为疯狂。他游历中原各国,才不得用,术无人识。中原人才济济,百家争鸣,各执一见而奔走于诸候之门下。范蠡纵能挤身一侧,亦只能施展小才,不得尽用。
吴越争战多年,锋芒毕露,虽是东南小域,锋芒直指天下。于是他与好友文种,先来到楚,再来到吴,再来到越。入越之前,他在吴观察了许多,越国败后,他入吴为奴,伍子胥又盛意拳拳,请他留吴为官。
然而他仍然弃吴而从越。留在吴,留在伍子胥的门下,他一生去到尽,最多只能做到伍子胥第二。要让天下知道范蠡这个名字,只有打败伍子胥,打败这个传奇人物,这个率吴这样一个小国,险些灭了楚这样一个大国,将楚平王鞭尸三百的传奇人物。
范蠡的人生,才不枉度,范蠡的所学所能,才不空置。
范蠡的心很广很大,他要的不仅仅是吴越的仇,他的对手不仅仅是吴王夫差,伍子胥,他的心要的是天下,是万世。
西施也罢,郑旦也罢,君夫人也罢,在他金戈铁马一生的画卷中,只是几笔浓淡不一的艳色而已。阵阵香风,曾吹乱一池春水,但是风过后,水依旧是水。
四、西施断缆
越山青青,越水清清。
大船扬帆待发,范蠡带着西施、郑旦等五十名入吴的美人,登船向吴国出发。
闻讯赶来的亲人来到河边送别,船上岸边,手牵着手,泪眼对泪眼,依依不舍,含愁带怨,哭声一声。
范蠡抬头看着日光,眼见时辰将至,开船的时间要看潮汛,此时水涨船高,正好行舟。下令道:“来人,解缆升帆开船了。”
哭声更响了,有几个送行的老者,跳下水面,护住了缆绳,仿佛护住了缆绳,就是护住了自己的亲人,就能把她们留在越国似的。
范蠡的手已经按住了剑,眼前的这个局面,只怕凭几句温言劝告,是无法阻止的。吴将王师雄亲来接舟,潮汛待发,时辰无法延迟,眼前的状况,必须由他来做一个决断。只是如今越王正全力在博取民心,这样的长河送别,执手泪眼,他如何能够下此强硬命令。
西施静静地坐在舱中,听着流水声,忽然觉得心烦意乱。看着身边的郑旦依旧是离愁别绪满怀,可是她的心中,却希望大船早早地开,早早地到吴国去。范蠡、范蠡既然心中无她,既然她已经回不去若耶溪,她只希望立刻离开这里,离开这一切。
她站了起来,走到船头。
范蠡眉头深锁,手按剑柄,却迟迟难以下令。
西施走到船头,淡淡地道:“早也是去,迟也是去,早去迟去,都是一样。”她的手按上了范蠡的手背,范蠡一怔,松开了手。西施拨剑而出,一挥——那剑本是极锋利的,缆绳便应声而断。
那护着缆绳的人们,忽然扑了个空,跌坐在水中;那拉着亲人的手,忽然脱空而去,只余几方绢帕落于水面…
眼见着风正急,水正湍,帆正紧,那船便如离弦之箭,顺风而去。
西施将剑放回范蠡的手中,转身回舱,范蠡怔怔地看着她,心中忽然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他想叫住她,他想拉住她,可是这口却再难开,这手却再难伸出。
勾践站在会稽山上,看着大船就要远航,忽然看见一个女子拨剑断缆,失声道:“此女子是谁?”
君夫人的脸色变了:“是西施!”
“西施?”勾践蒙蒙胧胧地想起那天册封时的两个美女,但是他此刻已经弄不清哪个是西施,哪个是郑旦了?
船行行停停,日与夜的交错中,让人恍惚中,不知道这命运之舟会把自己带到哪里去。越山、越水,一日日远去,遥望岸边,总有越女的轻轻哭泣声,此一去,不知何年何月,重归故乡。
除了离愁,除了别恨。还有晕船的,饮食差异的…这一趟漫长的船期,对每个人来说,都是或多或少的折磨。
然而再长的路,也会走完。
终于,船沿着苏州河,进入姑苏城中。
经过一天的休息之后,大部份的美人已经恢复了身体,于是精心梳妆,巧事衣着,准备觐见吴王。
走进守卫森严的吴宫时,越女们战战兢兢地低头亦步亦趋,不敢看吴宫的华丽,不敢看那亭台楼阁的美妙,不敢看水榭莲花开处,宫娥嬉戏,只觉得汗湿重衣,慌得抓不住哪怕是一根稻草。
终于她们被引到一处高台前,跪下行礼,拜见吴王夫差。
听说夫差喜怒无常,听说夫差谈笑杀人,听说…人到了这个时候,总会想起一些最害怕的东西来。
夫差看着如下美女如云,微微一笑。勾践还算恭敬,虽然上报自诉说今年越国大灾,但是总还是常进献珠宝巨木等,这一次,又送来了如许美女,倒也不枉自己放他回去。
伍子胥这些年也是老了,老是担心这担心那的,勾践乖得象条狗,踢他两脚还是会迎上来摇尾巴,居然会担心这种人能有什么危险,还是伯嚭说得对,放勾践回去,越人更能心悦而臣服,以越人治越人,方是征服天下的心胸。
昨日王师雄已经向他报告一路行来的状况,他有些好奇地问:“寡人听说,大船临发之时,是一位美人砍断了缆绳,她可在你们之中?”
西施深吸一口气,袅袅出列跪下:“臣妾西施,拜见大王。”
夫差只见着人群中最美的一个少女走了出来,他不由地惊异了:“是你?”万没想到,断缆之人,竟是这样一个极美丽极娇怯的女子,但见她微微低着头,更显得娇柔妩媚,弱不胜衣,微风吹来,吹得她衣袂飞扬,仿佛就要被风吹去了似的。
夫差缓步走下高台,微笑道:“真想不到,越国穷山恶水,竟也有如此绝代佳人。”
西施抬起了头来,秋波流转,在场的男人,心都不由地跳动加速:“不,大王,臣妾不是越国人。”
夫差怔了怔:“你不是越国人?你不是越国的王妹吗?”
西施微微摇头:“臣妾曾经是越国人。可是…”她轻叹一声,这一声轻叹,仿佛似柳丝拂过所有人的心中,心中就有一种春天到了的痒痒的感觉,说不出的温柔,说不出的快乐。
西施低低的声音,清楚地回荡在每个人的心中:“自臣妾踏上吴国土地的那一刻起,我就告诉自己,从现在起,我就是吴国人了。”
夫差怔住了,所有的人都怔住了。
忽然,一阵大笑声打破了沉静,夫差大笑着冲下高台,一把抱起西施,笑道:“说得好,说得好,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奇妙可爱的女子。你说得对,从现在起,你就是吴国人了,因为你是吴国的王妃,我的王妃。”
五、郑旦之死
西施坐在铜镜前,这时候她正在梳妆,鲧娟站在她的身为,为她梳头,两名侍女跪在地上,为她的双手搽上蜜油。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肤若凝脂,发似流云,戴着宛珠之簪,傅玑之珥,穿着阿缟之衣,锦绣之饰。她的房间涂着椒泥,挂着来自西蜀的丹青,壁上镶着夜明珠,上百个侍女服侍着她,为她穿衣傅粉,观察着她眉眼之间的喜怒。
夫差——他是那么地宠爱着她,封她为妃,赐她珠宝锦锻,赐她侍女无数。
她唯恐自己不能取悦于夫差,她用心观察着夫差一言一行,一喜一怒,夫差赐给她的珠宝,她都毫不吝啬地送给夫差身边的近侍。土城近半年的训练薰陶,让她在吴宫的岁月里受用无穷。
而在她们到达吴宫之前,范蠡派来的人,就已经把贿赂送到了各个应打点的地方,包括太宰伯嚭,包括掖庭令,甚至包括吴王后的娘家人。于是宫里宫外,都盛赞着越女的好处,尤其是西施。
在夫差的眼中,西施是楚楚动人的,西施是弱不禁风的,西施是善解人意的,西施是那么容易被取悦呀,赐她一座宫殿,与为她摘下一朵鲜花,她都会一样地高兴。她不管宫中的是是非非,不象宫中的妃子一样争宠争权争势争着为自己的娘家打算。他更心疼她了,于是为她另起馆娃宫,他一天比一天更宠爱她。他为她盖起馆娃宫,为她建起响屐廊,为她建起玩月亭,为她建起赏莲池。
春天,他与她一起乘着锦帆去游湖;夏天,他与她在赏莲池闻着莲花的香气;秋天,他与她在玩月亭赏月;冬天,他与她在雪花飘飘中饮酒,看着侍女们堆雪人。
西施渐渐忘记了越国,忘记了若耶溪,忘记了土城。因为吴国里,没有越国的声音,所有的越女,都在说着吴语。
今天天上飘起了雪花,西施看着窗外,依稀之间,记忆里曾经有一个女孩,她住在若耶溪边,赤足上山砍柴、寒冬溪边浣纱,鸡鸣烧火做饭,灯下织布纺纱…
那是谁呢,那仿佛已经是前生的记忆,仿佛与她是两个世界的人一样。所有的细节,她已经慢慢忘却。
这一个早晨,她坐在镜子前,努力回想,所有的记忆,却渐渐淡出,好象不是她的经历,而是另一个人似的。而她,仿佛生来就是吴王夫差的妃子,她生来就在这吴宫里,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水似的。
恍惚间窗外有个一少女的身影,西施的眼前,似出现她在溪边浣纱的影子。她皱了皱眉头:“外面是谁?”
一个宫女忙跪行进来:“奴婢阿萝,拜见娘娘。”
西施转过头去,鲧娟忙停下了梳子,唯恐弄疼了她,西施看着阿萝:“你在那里做什么?”
阿萝看了看西施的身后,一名侍女忙跪了下来:“是奴婢请她去打听郑旦姐姐的病情,不想冲撞了娘娘。”
“郑旦?”西施浑身一震,郑旦这个名字,象是一记响钟,敲响她沉睡的心:“郑旦怎么样了?”
她有多久没见到郑旦了?半年?一年?自从搬入馆娃宫, 她的世界只剩下一个人,那就是夫差。
阿萝垂泪道:“郑旦姐病得很重,她、她快不行了!求娘娘允许我们去看望她,因为、因为我们都是来自若耶溪的同乡呀!”
西施看着她,忽然想起这两名侍女,当年都曾是若耶溪边浣纱女。当年她们一起浣纱,亲如姐妹,如今却是主婢身份悬殊,人生之际遇,是那么让人无法想象呀!
西施站了起来:“我也是来自若耶溪的,我也想去看望郑旦姐姐,阿萝,带路!”
西施随着阿萝,经过重重宫室,走过弯弯曲曲的长廊,长廊的尽头,就是郑旦的寝居。
西施走入房中,打了个冷战,环顾四周,这宫室低矮潮湿,而且寒冷黝暗,真想不到,吴宫中还有这么差的居处,连大白天,都要点着一盏油灯。
西施走近床头,只见郑旦满脸病容,双目深凹,气喘吁吁的样子,眼见已经是不中用了,见了西施到来,忙欲挣扎着要起来,却是连动的力气也没有了。
西施忙按住她道:“郑旦姐,你躺着吧!”她握住郑旦的手,心中打一个突,那手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西施不觉垂泪道:“郑旦姐姐,你怎么病成这样子了。”拭泪问身后的侍女:“太医来看过了吗,怎么能让她住在这里,病成这样子,怎么还能住在这样的房间里?”
阿萝忙回禀道:“太医看过啦,说是心思郁结,药石无力。”
西施浑身一震:“心思郁结,郑旦姐,天大的心事,能比你自己的命更重要吗?你为什么这么看不开?”
郑旦勉强笑了一笑,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西施,眼中的神情十分复杂:“西施,你好美,自入宫以来,你越来越美了,怪不得大王这么宠爱你。”她才说得这么几个字,便喘不过气来,引起一阵巨烈的咳嗽。
西施忍不住紧紧地抱住了郑旦,郑旦的身体很冷、很轻,她的眼泪不由流了下来:“郑旦姐,你也很美呀。记得吗,人们说西施郑旦,是若耶溪边的两朵最美的花。记得初入宫的时候,大王也很爱你,他封我为妃,封你作美人,是不是?”
西施身上穿得很暖,郑旦的脸上浮起一层红晕来,她微笑道:“是啊,可是从那以后,大王一天比一天更爱你了。”
西施缓缓地道:“那是因为,大王在你这里,感受不到你的情意,你的心,永远和他象是隔了一层纱一样。郑旦姐,你为什么这样想不开呀!”
郑旦轻吟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西施,我做不到,我忘不了他呀!我的心已经给了别人,怎么还能拿出第二颗心来,我的感情已经在土城用尽,哪里还有更多的感情,来讨大王的欢心呀!”
西施脸色一变,挥了挥手,所有的侍女都退了下去。
“难道你就这样,为他牺牲自己?郑旦姐,你知不知道,我们永远没有可能回去了,永远没有可能与他在一起了?郑旦姐,你就这么爱他,爱到连一点活路都不留给自己?”西施觉得心象是被撕裂似的疼痛。
郑旦的泪流了下来:“我知道,可是我做不到。”她从怀中颤抖着取出一只玉镯来:“还记得这个吗?”
西施扭过头去:“我不记得了。”
郑旦微笑道:“这是范大夫在临行前送给我们的,你一只我一只,是不是?”
西施看着玉镯,神情复杂:“这么多年,你一直留着它?”
郑旦看着她:“你的那只呢?”
西施冷冷地道:“早丢了,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她看着玉镯,就是这只玉镯呀,害了郑旦的命。这只玉镯,她也曾经有一只,她入吴宫以后,是第一件拿来赏人的礼物。她是刻意的,刻意地丢弃,刻意地遗忘。否则,她就是另一个郑旦了。
郑旦喘息道:“西施,我求你一件事。”
西施抱紧了她:“郑旦姐,你说吧!”
郑旦轻声道:“我是不成了,西施,我求你帮我,在我死后,把我送回越国去,把这只手镯还给范蠡。”
西施握着郑旦的手,久久无语。
郑旦急切地看着她:“西施,我求你、答应、答应我…”她的声音越来越弱,她的喘气越来越急,她的眼神是如此无望地看着西施。
西施紧紧地抱住了郑旦:“好,郑旦姐,我答应你,我会把你送回越国,我会代你亲手把这玉镯交给范蠡的。”
油灯渐渐点到尽头处,闪亮了一下,就熄灭了。郑旦的气息,越来越轻,终于至无;郑旦的身体,越来越冷,冷得渐渐僵硬。西施抱着郑旦,独自坐在黑暗里,一动不动。
六、相见时难
郑旦的骨灰被送回越国时,越国大夫范蠡也正起程向吴国进发。
这次越国送入吴国的是两根参天的巨木,是为贺新年的礼物。另外,他还带来了还给吴国的粮食,去年越国大旱,向吴国借粮,今年越国加倍奉还粮食以谢吴国。没有人知道,这些粮种是煮过的,它们根本不能再种出稻子来。
这也是文种七策中两计。送巨木,吴王必要大兴土木再造宫殿,来消耗吴国的财力,种子计,叫吴国稞粒无收,政局不稳。
借粮,掏空吴国的粮仓,这一计瞒不过伍子胥这个老狐狸,然而今年越国还粮,却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毕竟谁的心也毒不到这个程度,把粮种煮过后再送来,谁能想得到。
但是巨木计,却被伍子胥喝破了,他在朝堂上,尽数历代亡国之君,咎起大造宫室,越国送来巨木,摆明了是不怀好意,陷夫差为荒淫之君。伍子胥酝酿已久,喝破越国私造兵器,训练甲兵,积蓄粮莫,结交楚宋等国,秘谋对付吴国等事。两人唇枪舌剑,各不相让。伍子胥今日早有准备,在昨日就以出巡城防的机会,调开了那贪鄙的伯嚭,让范蠡无可援助。
夫差神色阴沉,听着伍子胥一一道来,范蠡反口相讥。但是夫差并没有认真去听他们的话,在他的心中,以勾践的卑躬屈膝,未必有反吴的能耐,以吴国的兵力,越国纵有此心,也已经无此可能。可是吴越交战多年,若说越国之内,存着有不臣之心的人,想着阴谋诡计,亦不是没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