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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一样,”娘说:“我听闻她性子孤僻,想来根本不在乎这个。再说薛涟是什么人,一个天生的红尘种,成天在脂粉堆里厮混,自然有伤子孙福报。”
未絮听罢,想起一件她谁也没告诉的事情。先前守灵的某个下午,轻蘅来了,大家都在忙,没怎么兼顾得上,未絮走到堂屋,看见她一个人坐在那儿,低头用脚逗着欢姐儿的巴哥犬玩,那眼睛里的笑意分明是天真的,尽管只有一瞬,她发觉有人来就立马变回那副不近人情,不染红尘的模样。
未絮不知道是否自己眼花看错,但她私心里觉得,轻蘅和她们口中说的肯定不是一回事儿。
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她也无从知晓。两个多月后,天气彻底的热起来,这日晌午,孟萝过来小坐,妯娌两个正喝着冰镇的银耳莲子汤,孟萝的丫鬟挽香进来,行了礼,低垂着眼帘道:“方才三房那边来话,说瑶姨娘有喜了。”
未絮还没反应过来“瑶姨娘”是谁,只听孟萝轻呼一声,汤竟然洒了。
挽香赶紧上前为她主子擦拭。
孟萝挥了挥手:“不碍事。”说着迅速看了未絮一眼,问挽香:“你可听清楚了,不是三奶奶,是瑶姨娘?”
“听清楚了,大夫来诊,快两个月了。”
孟萝再次望向未絮:“可惜了,要是轻蘅该多好。”这句话仿佛解释了她方才为什么无端端失手跌了碗,表情放松下来:“咱们也去瞧瞧吧,给瑶姨娘道一道喜。”
未絮随之起身,没有留意挽香的表情有些奇怪,更加没有留意孟萝的纤纤手指在袖子底下默默攥紧,又默默地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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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葬资料参考《金瓶梅》。
未雨大殓服饰借鉴97年出土的明代王洛家族徐氏的陪葬衣饰
第五章
晌午过后,正是生困,画瑶放下绣了一半的荷包,轻轻打了个哈欠。檐下翠竹摇曳,透过纱窗影影绰绰,满屋子映得绿阴阴的,实在凉快。
轻蘅爱竹,秋汐院随处都能看见几竿青翠,诚然清雅。但画瑶并不怎么喜欢竹子,她自小迷恋芍药,那种柔弱娇艳的花儿,最像这世间烟火里的女子,惹人怜爱。门第之中的千金小姐们大约不屑欣赏妖冶之美吧。不过也没什么,她如今有了骨肉,看竹子也如同看芍药一般愉悦了。
正当此时,轻蘅房里的丫鬟进来传话,“三奶奶请瑶姨娘去一趟。”
她忽然有点紧张,下意识环着肚子:“有什么事?”
“大奶奶和柳姨娘来了,请您过去说话。”
她缓缓深吸一口气,忙起身让丫鬟整理衣衫和头发,收拾得妥妥当当,上下检查没有什么不得体的,这才朝上房里去。
走进屋,一眼先瞧见孟萝摇着扇子笑眯眯地打量她,虽是在笑,举手投足间却有一股自小养成的高不可攀的气度,伴随身上矜贵的香气,不知不觉就让人自惭形秽起来。另一边,轻蘅懒散地半靠在软榻上翻看棋谱,她一向不爱理人,这会儿更是连眼皮子也没抬一抬,那种冷淡与傲慢令画瑶感到一丝难堪,不过只有一瞬,她很快拉回神思,因为二房新来的柳姨娘起身向她见了个礼,她忙回万福。
“瑶姨娘快些坐下,”孟萝冲她招手:“你是有身子的人,可千万别受累,否则三爷心疼,便要寻我的麻烦了。”
画瑶不知该怎么接这种话,她一向嘴笨,来薛府不到一年,平日也不与人走动,这下只觉得手脚束缚,满不自在。
“还不到两个月,瞧着身形竟比从前瘦些,”孟萝关切地问:“是不是胃里不舒坦,吃不下饭?”
画瑶答:“还好,天气热,胃口也小。”
“再过几个月就该贪嘴了,”孟萝笑:“三爷可晓得他要当爹了?”
“还不晓得呢。”画瑶说话带着扬州口音,同她们不大一样,这让她耳朵稍稍有些发红。
“这是三爷的第一个孩子,他指不定多欢喜呢!”孟萝捂着嘴笑:“晚上你可得好好敲他一笔,我敢保证,就算你要王母娘娘的玉簪子,他也不敢不给你弄来!”
画瑶轻轻扯动嘴角,心绪不宁地望向轻蘅,见她面无表情,置若罔闻,也不知听着是个什么滋味。
孟萝膝下有两个孩子,说起怀孕之事便来了精神,从头几个月的饮食讲究说到产后调养的辛苦,事无巨细,倾心袒腹,听得画瑶受宠若惊,又诚惶诚恐。
正当此时,有人不耐烦了。
“你有完没完?”轻蘅冷冷抛出一句,凌厉的眸子带着强烈的反感与厌恶,直瞪过来。
周遭突然陷入了安静,画瑶小心翼翼地站起身,赔礼说:“是我不好…”
轻蘅根本看也没看她,那火气分明是向着孟萝去的。孟萝慢条斯理地摸了摸耳坠子,然后才笑说:“不关姨娘的事,怪我,唠叨半晌,打扰三奶奶午睡了…”
“啪!”的一声,话音未落,轻蘅扔下书,径直回屋去了。
孟萝脸色尴尬,未絮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弄得有些无措,勉强笑着:“要不我们先回去吧,改日再来。”
“也好。”
晚上薛涟回府,得知画瑶有孕的消息,自然高兴,大步走进厢房,抱着爱妾转了两个圈儿,“好瑶儿,好瑶儿,快让我亲一亲。”
“三爷别闹,”画瑶见他眼底溢满喜悦之色,心下动容,拉过他的手贴在腹部:“才两个月呢,小心勒着他。”
薛洵抱她放在床沿,接着蹲下去把脸埋入她怀中:“是小子还是姑娘?可不许折腾我的瑶儿,不许让她遭罪。”
画瑶抚摸男人的束发,心头发酸,竟十分想哭。
一年前,他们在扬州初遇时,也曾这般如胶似漆过。他真是天下最好的情郎,知冷暖,会疼人,但偏偏也是最薄幸的那个。从扬州来到苏州,嫁给他做妾,短短数月而已,那些耳鬓厮磨都没有了,他的热情去得太快,没有哪个女子能够长期独占他。最无奈的是,他大概并不觉得自己薄情,因为他从不亏待自己的女人,每一个都放在心尖儿上疼惜过,他只是,容易动心而已。
“怎么了?”薛涟见她眼圈微红,忙搂在怀里哄,“做什么哭呢?”
“三爷,”画瑶缠住他的脖子,泪珠点点:“您能不能多陪陪我,就这几个月,别再去外头…”
薛涟凑近了打量她,捏捏下巴:“哦,原来是醋了。”
她目光黯然:“我知道自己不配。”
“说什么呢,”男人敛了笑意,用温柔得不得了的声音贴在她耳边:“好了,依你就是,我的好瑶儿,吃醋的样子真可怜,哥哥心疼你呢。”
画瑶快要不能呼吸了,将他推开些许,咬着唇,转了个话头:“今日淳大奶奶和柳姨娘过来,坐了好一阵子呢。”
薛涟停下调戏的动作,眉宇微蹙:“她来干什么?”
画瑶不知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谁,也没在意:“女人家说说话而已,谁知三奶奶突然不耐烦,甩脸走了,吓我一跳,也不知有没有得罪大奶奶。”
“轻蘅?”薛涟缓缓挑眉,哼地一笑:“她一向如此,不必理会她。”
话虽这么说,次日一早,薛涟出门前却突然来了兴致,踱步到轻蘅屋外,见丫鬟进进出出正在伺候梳洗。他迈腿走进去,看到轻蘅坐在妆台前,薄衫遮体,长发如绸,整个人好似海棠花一般,清丽脱俗,楚楚生姿。
薛涟有些恍惚,仿佛回到那年新婚的第一日,她坐在镜前,含羞看着他,说:“涟哥哥,你给轻蘅画眉可好?”
当时他怎么可能想象得到,这个笑起来柔情似水的姑娘,内里竟有如此倔强的力量,一旦恨上,便玉石俱焚,不给自己和对方留半分余地。时至今日,她也不过十九岁而已,怎么会变成这副乖戾孤僻的模样呢?
“你来做什么?出去!”
一声厉斥打断了他的思绪,薛涟站在屏风旁,望着她倏然紧蹙的眉头,不想承认,这一刻心里是疼的。
轻蘅见他无动于衷,脸色大变,抓起胭脂盒子砸到他胸口:“滚出去!我说过不准你踏进我房间半步!给我滚!”
屋内的丫鬟吓得通通跪在地上不敢言语,薛涟把她满脸的厌恶之色装在眼里,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心就跟着凉透了:“你以为我想来?”他知道怎么伤害她:“瑶儿现在有孕,你以后不要在她面前发脾气,我只说这一次。”
“她算什么东西,也值得我发脾气,”轻蘅看穿他的意图,极快地冷静下来,鄙夷道:“只要你们别出现在我面前,别脏了我的眼睛,自然井水不…”
薛涟不待她说完,转头就走了。
与此同时,夏潇院里,未絮正在服侍薛洵晨起。丫鬟们端着脸盆漱盂立在一旁,未絮亲手伺候他洗漱,之后梳了头,熟练地为他穿上品服,从后面绕到跟前,系好盘扣,整理领子,然后束上腰带,嘴里随意絮叨说:“二爷昨日不在,没看见三奶奶发脾气,好生厉害,连大奶奶也不放在眼里呢。”
又道:“我听闻她祖上曾入过翰林院,如今虽跌落了,但书香门第的女子,清贵高傲还是骨子里根深蒂固的。”
薛洵“嗯”了一声。
她继续:“瑶姨娘倒很随和,她是扬州人士?”
“茶肆小家之女。”
“看着倒不像。”
薛洵说:“家里地方大,人也多,你平日不要随处乱跑,别管闲事。”
未絮撅了噘嘴,小声嘀咕:“那还算一家人么。”
薛洵瞧她一眼,哼笑道:“从前听你姐姐讲,你自小在家便喜欢管这管那的,现今看来,确实不错。”
她有点脸红,又听他说:“薛府和柳家不一样。”
“是不一样,你们金玉满堂,我们只是庸碌寒门罢了。”
薛洵闻言低头一撇,随手捏捏她的下巴尖,旋身拿起乌纱帽:“我去衙门了。”
未絮将他手指的余温揣在心里回味半晌,虽没品出个什么来,但那一丝调情的意味仍叫她十分受用。
她如今懂事了,在男欢女爱上虽说依旧生涩,可毕竟知道了闺房之乐的好处,知道女子因为夫君的疼爱而光彩照人,容颜娇嫩,如同润雨滋养花蕊,缺之则会枯萎。她对薛洵有敬有怕,但更多时候会提醒自己要把他当成情郎对待。自古夫妻恩爱,相敬如宾固然可贵,可少了情趣二字却索然无味。在这一点上,未絮比她姐姐多了些天赋,更懂得操纵自己的柔软和天真,并且收放自如。
至于说她爱管闲事,她确实有这个毛病。只因自小在家足不出户,整日无聊消度,一个女娃儿,又不能随便出去,只好留心家中琐碎之事,每月开支多少,进账多少,哥哥去了哪里,有什么新鲜好玩的,大大小小她都爱问上一问。
如今嫁入薛府,偌大的宅院,粉墙高耸,时常觉得幽深阴沉,难得有年岁相仿的姐妹在一处,为什么不去走动呢?
午后,未絮牵着欢姐儿的巴哥到秋汐院小坐,她可没有忘记三奶奶昨日在这里是如何给大奶奶甩脸子的,于是始终赔着笑,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狗,就像给轻蘅顺毛似的,说:“昨夜这畜生把欢姐儿的手给咬了,二爷不准再养,我来问问三奶奶这里方不方便收留?”
轻蘅淡淡一撇:“我可没这闲工夫。”
未絮叹道:“那便只有丢出去了,可怜的小东西,没人要它,指不定过两日就给饿死了。”
轻蘅动了动唇,僵硬地说:“阿弥陀佛,留在我这里吧,造什么孽呢。”
“好呀。”未絮笑眯眯地把狗递给丫鬟,心里偷偷乐起来,又问:“三奶奶看的什么书?”
轻蘅却道:“你识字?”
“认得几个,不敢和你比,”她微赧,低头抿了抿嘴:“只读了《内训》和《女诫》。”
轻蘅收回目光,似乎觉得乏味,不再说话。
未絮有所察觉,立马辩解说:“闺中女子不都看这些吗?习学妇德是咱们的本分啊。”
话音落下,她的脸更烫了,因为轻蘅用一种怜悯又轻视的目光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这一眼让她莫名心虚起来,明明自己什么也没说错啊…
未絮努努嘴,厚着脸皮继续问:“那三奶奶平日都看些什么呢?”
轻蘅翻了翻手上的书,忽而挑眉一笑,眼底浮现一丝狡黠,悠然望着她说:“我最喜欢《孟子》里的这一句,念给姨娘听听?”
未絮乖巧地听完,之后便没有下文了。从秋汐院出来,回到夏潇院,一路琢磨,始终不解其意。问春喜和秋田,她们两个更是一头雾水。
不过没关系,圣人说的话肯定是对的,记下来不会有错。
到了晚间,薛洵散值回府,正换下一身青色长衫,外头有人来传话,说三爷在桐花榭摆了席,请他们过去用膳。
薛洵带着未絮来到后花园,看见薛涟站在游廊那头,正颔首贴在画瑶耳边说着什么,画瑶羞红了脸,攥着粉拳轻轻捶了他一下。
“二哥来了。”薛涟眉目舒展:“快些进来吧。”
未絮和画瑶见了礼,相互挽着手说:“下午我去秋汐院,你正歇着,也就没敢叨扰。”
画瑶说:“我如今身子懒,成日的贪睡,你以后常来看看我,咱们说话作伴可好?”
未絮欣然一笑:“再好不过了。”
桐花榭中,杯箸碟盏摆得满满当当,酒过三巡,薛涟忽然不经意地问:“听说小嫂子今日给轻蘅送了只狗?”
未絮道:“是欢姐儿的巴哥,二爷不准养了,怪可怜的,难得三奶奶肯要它。”
薛涟点点头,啜了一口酒,貌似随意地又问:“都聊什么了?你受得了她说话?”
未絮眸子一动,想到薛洵是举人出身,便打量着在他面前表现一番,于是将下午的事情原原本本说给他们听,从《女戒》到《孟子》,德行和格调都有了,她按捺得意之色:“三奶奶还送了一句圣人之言给我,让我今日受益匪浅呢。”
薛涟语气往上“啊”了一声,只听她自信满满道:“孟子曰:行之而不著焉,习矣而不察焉,终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众也。”
“…”
未絮由衷称赞:“三奶奶满腹才情,真叫人刮目相看啊。”
薛涟肩膀抖动,终于忍不住埋下头去嗤嗤地笑个不停,“哎哟喂,”他胳膊搭在薛洵肩上,另一只手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二哥,我要死了…”
未絮不明所以,这时只见薛洵转了转酒杯,回过头,一字一句说:“你被人家骂了,还不知道吗?”
还受益匪浅,还刮目相看。
未絮屏住呼吸憋得脸颊涨红,咧咧嘴:“她,她骂我?不会吧?我看她不像那种人啊…”
薛涟捶着桌子笑到地上去了。
第六章
所谓丢人现眼,不外如是。
未絮臊得厉害,见薛洵嘴角噙着一抹嗤笑,深潭般的眸子清泠泠扫过来,带着几分该死的嘲弄,他不知道自己这副样子实则迷人得要紧。
未絮心里那股难堪就此消散而去,由他们拿她逗乐取笑,也不在意,只挨着薛洵嘟囔说:“三奶奶真是坏透了,我今后再也不搭理她了。”
“没出息。”薛洵抿了口酒,低声在她耳边说:“她拿孟子坑你,你不晓得坑回去?”
薛涟笑了:“二哥你在做什么?小嫂子耳朵又不聋,用不着凑那么近吧?”
未絮不聋的耳朵烫得差点掉下来。
如此微风沉醉的夜晚,薛府的下人们都深深地记得,桐花榭灯火明亮,三爷恣意的笑声传得老远,掌灯过后,二爷有些喝醉了,眼睛里染上一层寂静的懒散,柳姨娘坐在旁边,圆圆的脸蛋不知为何越来越红,艳得像朵花儿似的。随后瑶姨娘命人取琵琶弹唱助兴,唱的是一套《醉花阴》,那指法和腔调真绝了,大家暗暗惊诧原来瑶姨娘不仅通晓音律,而且还有如此婀娜多情的风姿,难怪三爷将她从扬州娶回府来。
散席的时候所有人都有些意犹未尽,尤其未絮,她舍不得画瑶,恨不能跟她回秋汐院去聊一整宿。女儿家凑在一处说私房话的感觉,她本以为出阁之后不会再有了。
想到这里,心情甚是愉悦,路上不时轻轻发笑,她看不见自己此刻的样子何其娇憨,明亮的双瞳水光潋滟,好似湖中倒映的月亮一般。薛洵垂眸打量了她一眼。
回到夏潇院,婆子们已经烧好热水,盛在木桶里,未絮迷迷糊糊,被秋田和春喜褪去衣衫,搀入桶中。水有点烫,她缩着身子想站起来,腰上却被一只大掌握住,将她按了回去。氤氲缭绕,香泽弥漫,浴汤是用五枝煎熬而成的,即桑、桃、槐、柳、梅,各取嫩枝,加苦参与白芷煎熬,夏月以之洗浴能疏风气,滋血脉,去污秽。
未絮泡的舒服,昏昏欲睡。秋田和春喜在旁服侍,用茉莉花肥皂团子给他们擦洗身子,春喜脸皮薄,眼睛牢牢盯着未絮,不敢往薛洵那边瞟。秋田倒十分镇定,面色专注,动作利索。
没过一会儿,就在未絮快要睡着的时候,她听见薛洵吩咐说:“出去吧。”
睁开眼,春喜和秋田的衣决在潦草的灯光里倏忽拂去,房门嘎吱关上,薛洵的声音再次响起,比方才更懒散了些:“未絮,”他说:“你过来。”
“…”桶里很窄,未絮不明白他的意思,一时没动,稍待片刻,他说:“你想让我过去?”
那种透不过气的感觉又来了,她硬着头皮往前挪,一挪就碰到了他的脚,他稍稍支起腿,手掌在水里引导她的身体,“坐上来。”
未絮重重咽下一口唾液,借着浮力抬起身子,张开腿,坐到他怀中,紧扣着边沿的手也放在了他的肩头,当臀部被托起的时候,她就下意识缠住了他的脖子。
两个丫鬟立在房门外,听见里头逐渐急促的娇喘声,羞得满脸通红。过了一会儿,春喜撇了秋田一眼,欲言又止地打探说:“好姐姐,你在二爷房里有几年了吧?你,你有没有…”
秋田忍住敲她脑袋的冲动,僵硬道:“没有。”
春喜眨眨眼:“先前二奶奶病了许久,二爷他…”
秋田红着脸打断:“他又不是离不得女人。”
正在这时房里传来未絮持续不断的低叫,听得房外两个姑娘也浑身酥麻了,春喜又害臊又想笑,扯扯秋田的袖子:“走吧,咱们先到外面休息一会儿,晚些时候再过来。”
说着话两人便走到廊外去了。屋子里是说不出的香艳,一波一波的水晃荡出来,未絮松散的发髻摇摇欲坠,薛洵突然抱着她站起身,离开木桶,径直朝床榻走。刚走两步她就受不了了,紧搂着他的脖子娇喘不迭。湿漉漉的两人倒入床铺,男人冲撞的速度比在水里快了不止一倍,未絮咬唇哀求:“二爷,求你别动了,我受不住…”
薛洵拨开她脸颊的发丝,将她楚楚可怜的表情看了一会儿,然后俯身贴到她耳边轻轻嗤笑:“别装了。”说着顶入最深处,交股厮磨,“假惺惺的求什么呢?我这会儿不爱听这个,你再给我装,我便真的不动了。”
未絮支支吾吾地哼唧两声,两只手从腰侧游上他的后背,紧紧抱住:“才不是装的,人家真的受不住…求求你出去些吧,里面好胀…”
薛洵的声音带着醉意,有些阴狠:“那你夹着我做什么?”
“我没有…”
“犟嘴是么?”他托起她的脑袋:“你自己看看,我出得去吗?”
眼前赤裸裸的一幕令未絮血脉喷张,内里不受控制,愈发地收紧,她听见薛洵闷哼一声,然后拽住她了的头发,“你想把我绞断是吧?小柳儿?”
未絮仰着脖子,看见他额角突涨的那根青筋,不知怎么,整个人烫得快要化掉,骨头也酥掉了:“不是的呀,你怎么恶人先告状…”
话音未落,恶人将她重重地按回床铺,胸前两只兔子差点给她捏废了。整个过程,他都好整以暇地观赏着。未絮被弄得花枝乱颤,嘴里说了些什么荤话也顾不上了。后来她想,今夜的酒当真醉人,她和二爷都醉得不成样子了。
约莫一个时辰以后,春喜和秋田进来,先收拾了浴桶,然后端来热水放在榻前,拧了几张热帕子递进去,隔着帐幔,隐隐约约看见未絮气若游丝般蜷在里头,薛洵的手探入她腿间擦拭,她猛地一颤,软绵绵地勾缠他的脖子,巴巴儿地凑上去吻他的唇。
帕子被扔了出来,春喜和秋田赶紧退离房间。
薛洵被咬了几口,眉宇微蹙,别开脸,用胳膊将她隔开。未絮哼哼唧唧,使劲儿往他身上黏,好似要不到糖的孩子那般很是焦躁。
他隔挡的手臂往后揽住她的腰,低垂的眸子打量一眼,讥笑道:“你会吗?乱啃什么?”说着偏下头去,慢条斯理亲了一会儿:“好好学着,别咬人。”
未絮心跳极快,鼓起勇气贴合回应,正含弄着,忽然亲到了一个软软湿湿的东西。当她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喘息变得剧烈,并且不由自主发出了细碎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