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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嘴!”
漆黑的屋子亮起萤萤烛火,秋田和两个丫鬟提灯进屋,急忙撩开帐子:“奶奶别怕,是我们。”
就着光,薛洵低头一看,她已经把自己两条胳膊抓出了一道道醒目的血痕,扯开衣裳,里头还有。
“去拿药,”他沉声吩咐着,又道:“把欢姐儿抱来。”
“是。”
屋内点燃安息香,灯烛明晃晃亮着,犹如白昼。
未絮的手腕被薛洵扣住,她死死挣扎,想要抓自己的头发和皮肉,万般焦急:“别拽着我!放开啊!”
正当此时,欢姐儿被抱了来,薛洵松开她,转头就把睡眼朦胧的欢姐儿塞进了她怀里。
未絮想发作,生生克制,怕吓到孩子。
“姨妈怎么了?”欢姐迷迷糊糊偎着她,粉雕玉琢的脸蛋使劲在她怀里蹭:“你都好几日没有抱我了,是不是不喜欢欢姐儿了?”
未絮闭上眼,倒在床上泪流。
薛洵道:“你姨妈做噩梦,吓得把自己抓伤了。”
欢姐儿忙笨拙地为她抹眼泪:“不怕不怕,我给姨妈吹吹,吹吹就不痛了。”
又道:“我的口水可以止痛,我吐口水给你。”
未絮不要她的口水,只将她抱住,哽咽道:“心肝儿肉,你快些睡吧,姨妈不痛了。”
“那你再给欢姐儿讲讲兔子精的故事,就是上回说的,女娲娘娘的兔子…”
秋田和丫鬟们悄声退了出去,灯留在这里,薛洵打开那个官窑瓷盒,随手挖了些芦荟胶,抹在未絮的抓痕处,她只顾跟欢姐儿说话,没有管他。
夜已经很深了,薛洵躺下来,耳边听着稀奇古怪的故事,渐渐的,听故事的娃娃睡着了,讲故事的人也没了动静,他支起身,越过欢姐儿,吻了吻那人的脸颊,心中略有叹息,如那香炉里袅袅轻烟,飘忽散去。
第三十六章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月桃早早起来梳妆更衣,赶在薛洵出门前,去正院给未絮请安。
特意留品芳在家,带上一个听话的小丫头,路上嘱咐:“一会儿二爷问起我的起居饮食,你好好回话,记得…记得告诉他我近日睡眠不好,胃口差,还有夜里抽筋的事情,”又道:“但是别说得太刻意了。”
芬儿抓抓头:“若二爷没问呢?怎么好突突的开口?”
月桃皱眉:“他不问,你就不知道怎么说了?”停下脚,摇头叹一声气:“你便让我早些回去休息,说昨夜本就没睡好,这不就带出话了吗?”
芬儿只能点头。月桃见她愚笨的样子,心下烦闷,想着佩枝若在,何至于要她厚着脸皮教下人做这种事呢?于是忍不住道:“晚些时候你去打听打听,看佩枝现在如何了。”
说着话,主仆二人来到正房,此时薛洵已穿戴肃整,从里间出来,谁知欢姐儿醒了,手里抓着他的乌纱帽不给,不让他走。
薛洵一手抱起孩子,另一只手去拿帽子,欢姐儿视死如归般按在怀中,哼哧道:“父亲不要去衙门!不准去!”
奶娘和丫鬟们连忙跟在边上哄:“好姑娘莫闹了,官帽可不能瞎玩儿,快些还给二爷…”
欢姐儿起床气犯了,一脸愤慨:“就不,就不!”
薛洵拍拍她的背,迎面看见月桃挺着肚子站在那里,随口问:“你怎么来了?”
月桃忙说:“听闻姐姐身上不好,想给她请安,看看我能帮上什么忙。”
薛洵道:“不必了,她这会儿还在睡,估计晌午才会起,你先回吧。”
说着掐了掐欢姐儿圆嘟嘟的小脸:“当心把你姨妈吵醒了,以后我便不准你来我们房里睡觉。”
欢姐儿咧嘴就要哭,被他沉下脸一瞪,生生忍住了。
薛洵将她交给奶娘,指着帽子说:“再不放开,就让她们挠你痒痒。”
欢姐儿脖子一缩,仿佛已经被挠了痒似的,嬉笑不迭:“我要跟姨妈告你们!”
薛洵顺利拿回自己的乌纱帽,吩咐说:“带她回房再睡会儿。”
“不,我要跟姨妈睡!”
“那你不许出声闹她。”
“嗯!”
奶娘抱着欢姐儿回里屋去,薛洵转身看见月桃仍站在那里,怪道:“你还有事吗?”
月桃回过神,局促地笑了笑,回头看一眼芬儿:“我…”
芬儿紧张,结结巴巴开口:“姨娘你,你…”
薛洵没等回答,又道:“你怎么脸色不大好?”
芬儿终于顺了嘴:“姨娘夜里腿抽筋,总睡不踏实,近日也没什么胃口,肚子越发大了,吃得却比从前还少。”
薛洵皱眉:“怎么不请大夫来瞧?”
月桃正要开口,谁知又遭人打断:“回二爷,临安在外头,说轿子已经备下了。”
薛洵被欢姐儿这一闹,已有些迟了:“今日不坐轿,让他们备马。”
说着提脚便往外走,顺手抚了抚月桃圆鼓鼓的肚子:“让大夫给你看看,好好养着。”
“是…”
月桃送他出门,想起方才他和欢姐儿的那一幕,心中泛起涟漪,期盼着自己的孩子出世后,也能得到他的宠爱,共享天伦之乐。
次日下午,她带着蜜糖莲藕到夏潇院看未絮。
“听说你昨日来过,我还在睡,烦你白跑一趟了。”未絮靠在贵妃榻上,无精打采地招呼着。
月桃见她面容消瘦,气色暗淡,忙关切说:“姐姐可是没休息好?我让人摘了新鲜的莲藕,煮熟放凉,用冰镇着,拿蜂蜜沾了吃,又清爽又助于安神,比那些汤药强多了。”
未絮一笑:“烦你费心了。”
月桃又道:“最近怎么不见三奶奶过来说话?”
“她啊,”未絮神思恍惚,懒懒地应付:“二爷得罪了她,所以便不来了。”
月桃不知为何,听见这话,忽然感到一种隔阂,她无法融入他们的生活,也无法参与他们的家常,“得罪”两个字在她这里近乎奢侈,是想也不敢想的。
可又实在好奇,正要细问,这时孟萝却来了。
“姨娘也在呢。”
月桃扶着肚子起身,被她赶紧搀住:“你如今身子沉,别管那些虚礼了。”又道:“我来也是为了你的事,正好不用再跑一趟。”
未絮让丫鬟倒茶,听着她们说话,一时不必应付,便闭上眼睛打起了瞌睡。
孟萝问:“姨娘昨日命人去找佩枝,是否想让她回来伺候?”
月桃闻言愣了愣,下意识道:“没有,不过主仆一场,不知她如今过得怎么样,便叫丫鬟去问问而已。”
孟萝点头:“原来如此,今日管家娘子来回我,说那佩枝在下处洗衣扫地,很有些怨言,昨日以为自己要回院里来,便跟底下的婆子闹翻,还同人家打了一架,说总有一日要让她们跪在地上叫姑奶奶呢。”
月桃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彻底打消了接佩枝回来的念头,道:“如此嚣张,亏我还以为她得到教训知错了呢。”
孟萝只觉得好笑:“既然姨娘没那个意思,我便不给她留脸面了。”
月桃道:“这种不安分的,早早打发出去好。”
孟萝又笑:“打发出去倒便宜她了,留在那处,叫她臊得慌,那起老货也不是好惹的,自会抱这个仇,叫她学会老实做人。”
月桃没来由一阵寒噤,不再多言。
第三十七章
晚间入汤沐浴,未絮洗完头发,趴在桶边,直勾勾望着屏风外头灼灼的烛光,好似闯入迷雾的小鹿,警妨着暗处的野兽。秋田挽起袖子为她搓背,忽然见她身子一抖,惊弓之鸟般厉道:“是谁?!”
屏风外的身影登时顿住,接着一个怯懦的小丫头走进来,垂头道:“二奶奶,是我。”
秋田上前接过衣物,板起脸训斥:“这几日说过你们多少次了,走路大大方方的走,又不是做贼,干什么偷偷摸摸的没个声响?”
“奴婢一时忘了,姐姐莫恼。”
秋田摇摇头:“下去吧,这里不要你伺候。”
“是。”那小丫头挨了教训,走的时候便使劲踏脚,一步一步踏出清脆的声响,马颠似的离开。
未絮被那古怪的姿势给逗笑了,往后靠去,忽又想起什么,笑意微敛,问:“二爷呢?先前不是说回来了吗?”
不等秋田回答,又道:“去月桃房里了吧?”
秋田道:“姨娘身子不适,大夫来诊,二爷想是过去瞧瞧。”
未絮想了想:“最近我也不大好,你们二爷要么对着一个神叨叨的女人,要么对着一个病怏怏的女人,也真难为他了。”
秋田不知她这话什么意思,也看不出究竟是不是心里介意了,于是没敢搭腔。
不过这一日,薛洵确实去的有些久,回来的时候,未絮正趴在美人榻上晾头发。天气热,她穿得清凉,身段盈盈翘翘,消减过后,已不见从前的稚嫩,而化出另一番风流。
秋田在一旁摇扇子,另一个小丫头正跪在软垫上给她染指甲。薛洵走过去,弯腰捞起一把半湿的青丝,稍微一扯,她“嘶”一声回头瞪他,他莞尔:“躺在这里做什么呢?”
“不做什么。”
薛洵也不管她,自顾换了衣裳,又去洗漱,再进来时见她还趴在那儿,姿势也没变。
“去床上睡吧。”他说着打发了秋田,坐到榻沿,抓起她的手,看她染的指甲。
“下午睡了半晌,这会儿不困。”
“如此颠倒作息可不好。”他打量她恹恹的脸色,笑道:“怎么了,不高兴么?”
未絮脑袋枕着胳膊:“没什么高兴,也没什么不高兴。”
他撇她一眼:“今日都做了些什么?和我说说。”
“吃饭睡觉,每日都这样,还能做什么。”
薛洵默了片刻,又道:“出门走走,去大嫂那里,或者轻蘅那里,总有消遣,好过自己待在家里发闷,越闷越矫情。”
未絮终于抬眸看着他,带着几分审视和疑惑,问:“你不是不让我跟轻蘅亲近吗?再说人家都被你骂跑了,哪里还愿意同我消遣。”
薛洵不置可否。她忍不住又问:“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他闻言挑眉:“如何算好?我平日又怎么不好了?”
未絮盯了他半晌,诚实道:“你平日不喜欢啰嗦,啰嗦起来便是同我讲道理,教训我。可你最近既啰嗦,却又不同我讲道理,我实在有些不习惯。”
薛洵听在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将她抱到床上,低声说:“以后不讲道理便是了。”
未絮一沾床就趴了下去,枕着一边胳膊,缩起双膝看着他,问:“月姨娘身子可好?”
“没什么大碍。”
她默了一会儿:“你说她怀的是哥儿还是姐儿?”
薛洵略顿了顿:“天知道呢,兴许是哥儿吧。”
“万一是姐儿呢?”
他没做声。
未絮揪着自己的头发缠在指间,绕啊绕,说:“她怀着身孕,各种不适,应该希望你能陪在身边吧。你怎么不陪她?”
薛洵问:“你想让我过去陪她吗?”
这回换她不做声了。
薛洵坐在床沿脱鞋,未絮起身,从后面趴到他背上,脸颊贴在他耳畔,轻轻说:“我不想你去。”
他心下一动,嘴上仍嘲笑说:“醋坛子一个。”
她不置可否,又问:“你现在就要睡吗?”
“嗯,有些累。”他活动活动肩臂,靠在旁边躺下了。
未絮想起什么,说:“我给你松松筋骨,推拿几下吧。”
他“嗯”了一声,翻身趴在那里,未絮跪在一侧,学着月桃的样子使劲儿揉捏他的肩膀,捏了没一会儿,听见他笑:“你是真没力气还是装柔弱呢?我可不需要挠痒。”
未絮缩了手,站起身,拿脚去踩他:“这样可舒服了?”
踩着踩着,她几乎要在他背上蹦跳起来,薛洵一把抓住她的脚踝,翻过身,又气又笑道:“你想谋杀亲夫是不是?”
未絮见他躺在那里,清俊又克制的模样,脚掌忍不住在他胸膛蹭啊蹭:“杀你有什么好处,我又不想守寡。”
他手里握着她的脚,若有似无抚摸着,说:“知道女子什么时候最动人吗?”
“洗耳恭听。”
他道:“新寡,丈夫刚刚离世,一身素缟的年轻孀妇,伤心欲绝,哭哭啼啼,最招人疼。”
未絮道:“这又是哪本艳书里的桥段?专门勾引那些轻佻男子肖想。”又道:“如此说来,二爷这辈子是没机会看见我最娇媚的样子了。”
话至于此,想起曾经一起看过的混账书,两人都感到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未絮见他的手顺着自己的小腿往上摸,缩了缩,问:“二爷在想什么?”
他道:“以前那本春宫,有个姿势你死也不答应,不知现在改变主意了没有。”
未絮“呸”了一声,抽回脚,铺开被子,钻进被窝:“你不是要睡了吗,赶紧睡吧。”
他贴得很近,手臂搂着她的腰,两人的体温融在了一起,她听见他的声音就在耳边:“你不是睡不着吗?不如接着方才的话说说,在你眼里,男子何时最让女子动心呢?”
未絮心跳乱了,死灰复燃的感觉。
按捺许久,她翻过去,鼓起勇气说:“就是方才,你看着我笑的样子。”
薛洵倾身覆在她身上,撑起胳膊打量道:“要求不高,容易养活。”
未絮白了他一眼。
他笑说:“瞧你这么可怜,赏你件东西。”
“我不要。”
“想好再说,仔细后悔。”
她果真想了想,问:“什么东西?”
薛洵眸子里都是带笑的,一手往后掀开了被子,低声道:“先前说那个姿势,你虽不肯做全了,但做一半,也算赏给你了。”
未絮一时转不过来,直到衣裳被剥光,腰下塞了个枕头垫高,他分开了她的腿,清俊的脸埋了下去。
未絮几乎想踢开他,可是双腿已经软得不能抵挡,不能招架。
亮澄澄的光线让她的羞耻逃无可逃。
“熄灯…熄灯!”
他竟贴着那处说话:“你不是怕黑吗?”
未絮简直要发疯:“求你了…熄灯好不好…”
他说好。
温热的嘴唇终于远离,她立即钻进了被子里。
屋内十数盏灯烛渐渐熄灭,只留下一盏昏昏幽幽,点在案前,他重新回到床上,亲亲她的耳朵,笑骂说:“没见过世面的东西。”
又问:“还继续么?”
她伸出两条细白的胳膊抱住他,无措道:“你别对我这么好。”
“这叫什么话?竟指望着别人对你坏吗?脑子是不是有病?”
说着扯掉薄被:“我不过也尝个鲜,说到底是在欺负你,你倒觉得是对你好了。既然如此,下回把这个做全,便算你有良心,知恩图报了。”
“听见没有,小柳儿?”
…
她咬住手指,恍恍惚惚的,腰下又被塞了两个枕头,她心想,她发誓,从今往后,与他共处一室,再不放那么多灯了。
…
第三十八章
第二天下午,轻蘅来到夏潇院,手里抱着一轴画,进门落座,打量未絮,道:“这些时日不见,二嫂身上可好?”
她极少唤她二嫂,未絮听着觉得有点别扭,道:“有什么不好,只担心你记仇,再不来找我说话了。”
轻蘅嗤笑:“这话真没意思,我难道是那起不明事理的人吗,谁得罪我,我便记谁的仇,哪有迁怒的道理,你也太小看我了。”
未絮笑:“是,三奶奶大度。”又道:“可巧昨日二爷还说让我找你解闷,没想到今日你就过来了。”
轻蘅却是挑眉:“怎么,他没跟你说吗?”
“说什么?”未絮不解,只见轻蘅殷切又小心地打开了那幅画卷,铺在案台上,神情舒悦道:“这是宋人苏汉臣的《秋庭戏婴图》,瞧这两个玩耍的小娃娃,多生动多有趣啊,真是妙极了。”
又道:“昨日傍晚你们二爷拿着它到秋汐院,说是送给薛涟的,哼,薛涟从来只知风花雪月,哪懂品什么画,这分明就是给我赔礼的,他不愿明言罢了。”
未絮愣怔半晌:“我说他怎么在月桃那里待了那么久,原来还去了趟秋汐院。”
“我还吓一跳呢,只以为他又来找我麻烦,结果坐了一会儿,跟薛涟喝茶,若有所指地说什么欢姐儿挂念蔓蔓,姊妹间该多亲近才好,我立刻就晓得他什么意思了,偏偏脸上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好似他在施恩似的。”
说着两人都笑起来,正在这时听见丫鬟回道:“挽香姑娘来了。”
轻蘅脸色微变,撇撇嘴,转过身去看画,并不想搭理。
挽香进门,盈盈唱喏,未絮问:“大嫂有事找我?”
挽香道:“找三奶奶。”
轻蘅闻言挑眉:“我?何事啊?”
挽香道:“外头来了位姑娘,想求见三爷,因三爷不在,门房传话到春霖院,我们奶奶也不好拿主意,便打发我来问问三奶奶。”
轻蘅冷笑:“三爷不在,怎么就传话到大嫂那里去了,当我是死人吗?”
挽香忙道:“怪底下人不懂事,因认得那女子是…是合欢院的织蕊姑娘,所以不敢回三奶奶,只告诉了管家,管家让媳妇来禀明我们奶奶的。”
未絮略微一想,记起那年薛涟住在合欢院,挥金买笑,一掷巨万,为的正是这位头牌姑娘,后来经历变故,说丢开也就丢开了,家里都晓得这桩情债,却不知她今日突然造访所为何事。
挽香打量着轻蘅的神色,道:“教坊女子怎能进咱们薛府的门,想来她自己心里也有数,所以携带了一封书信,让下人递进来,请奶奶裁夺。”
轻蘅分明知道孟萝有意给她添堵,心下厌恶,但也没恼,打开那封信看过一番,笑道:“早听闻合欢院的姑娘颇有才情,今日看来,果然不错,非但有才,而且还是个性情中人,你瞧瞧。”
说着把信递给未絮,道:“只说这字,一看就是下过多年苦工的,人家写柳体,你也写柳体,比一比,你羞不羞?”
未絮横她一眼,看完了信,道:“人家来借钱呢,你借还是不借?”
轻蘅挑眉:“为何不借?”说着吩咐挽香:“把人请进来吧,你也可以回去给你们奶奶复命了。”
挽香走后,未絮好笑地睨着轻蘅,摇头道:“二百两银子呢,你也真不替三爷心疼。”
轻蘅冷嗤:“我拿我自己的私钱,与他有什么相关。”
未絮道:“算了吧,你的钱还得贴给娘家,能挪出多少?”又说:“不如算我一份,咱们各凑一百两宝钞,成全这个苦命人,岂不比烧香供佛那种虚妄之善更积德吗?”
轻蘅笑:“我倒忘了,你是个有钱人,以后即便二爷不当官了,分家出去,你也养得起他。”
“…”
说着话,人来了,说是青楼女子,却有意装扮素洁,不施脂粉,也不戴钗饰,清清爽爽往那儿一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良人小姐。
府里的丫鬟们何曾见过妓女,听闻来了个头牌,无不交头接耳,伸长了脖子打量。织蕊对此置若罔闻,亦不见几多羞愧怯懦。自然,她平日出局,见惯了场面,这也不算什么。只是听说涟三奶奶要见她,多少有些诧异。她想,那些深宅贵妇,对她这种风尘中人一有不屑,二有好奇,当然她们不会承认,但既然见面,大约也免不了评头论足了。
谁知来到夏潇院,那两位年轻貌美的小娘子并没有盘根究底,只夸赞她的书法清隽大方,然后痛快地拿出了银两,还请她一同鉴赏苏汉臣的婴戏图。
织蕊心中不大好意思,便主动细说借钱的缘由,只因她动了痴心,爱上一个走街串巷卖小食的汉子,决定给自己赎身。这些年她自己攒了一百多两,姐妹们七零八散的借了一些,恩客们关系好的也送了一些,凑起来一算,到底不够。这次上门找薛涟,其实也没抱多大希望,毕竟一年多不见,人心似水,往日的情分又能剩下多少呢?
未曾想,竟是这样的结果。
那个双瞳好像葡萄一样的二奶奶笑着对她说:“能让你动心至此,想必一定是个极好的男子。”
织蕊闻言竟有些微赧,回道:“不过是个厚脸皮的粗人罢了。”
一恍大半日就过去了,谁也没有提起薛涟,好似这件事情本就与男人无关,是她们女子帮了女子,这让轻蘅和未絮感到一种陌生的亢奋。
织蕊走后,未絮拿着那张借据叹道:“原来风尘之中还有这般妙人,听她讲那些见闻,倒比我们身在深宅里更加有趣。”
轻蘅回头看了看门外:“有趣什么,不过苦中作乐罢了,你可别胡说八道。”
未絮自知失言,不再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