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芝心里一惊,看着青姨。从来她对青姨一直礼遇有加,但是终究把她当一个不远不近的长辈,如今她说的这一席话,真的算是掏心掏肺了。自己何德何能,得老姨娘这样照顾?想着,心里越发感激,说道:“老姨娘,我…”
青姨说道:“你也别嫌我多事,其实偏疼你的何止老太太呢?你若真能成一个新女性,不必在憋死人的家庭里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也算是成全了我的心愿了。”
安芝看着青姨,她此时也是两鬓斑白,年过半百的人。这一生只为着老太太活着,没有子女,其实也是没有丈夫。这样的一生,自然是有无限的遗憾。况且…
安芝这才想到,老太太这样的形势,若真的去了,周家分了家,青姨去哪里?她一生为周家鞠躬尽瘁,但却一直是这样尴尬的身份,怎么办呢?
安芝看着青姨,嘴唇动了动,她知道这样的话不是自己能说的,好在青姨明白她的意思,扶着安芝的胳膊把她往外送:“回去吧,多余的事情都别想。”
青姨关上门,安芝看着深红的门板,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门后的两个老人,一个子孙满堂,偌大的家族里说一不二;一个备受尊敬,平安一生。然而在她们垂垂老矣的时候,却是心无所依。安芝擦去泪痕,走了出去,想着,无论如何,哪怕吃点苦头,少享受些富贵,也不能活成她们那个样子。
87、谈笑里公子诉衷肠
第二天下午,雄辉便开车来找安芝。四太太偶然看见安芝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去,心里颇吃味,回了东楼,见幼芝捧着《申报》看得仔细,不由得皱了皱眉:“你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姐,不出去跳舞吃饭,天天在家里看什么申报时政版,难道你还要做学生领袖不成?”
幼芝猛然抬起头,有些慌张地要把报纸放在身后,刚动了一点,就停了下来,装作一副镇定的样子说道:“实在是无聊而已。”
四太太看着女儿,心头有些悲凉,说道:“你难道还忘不了他吗?已经过了大半年了,他在北京,你在上海,他就算是混的风生水起,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幼芝颓然,说道:“妈你又多想什么?我不过是不想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罢了,想有个女学生的样子,我都忘了他了,你这样一提,不是揭我的伤疤吗?”
四太太心里一紧,说道:“如果不是我想的那样,自然是最好不过了,怪我多嘴,你自己看吧。”
幼芝把报纸合上,说道:“经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四太太想了想,笑道:“我也是太心急了,你担待一点吧,今天看见安芝和方先生出去,还是你六姐姐有手段,刚和吕先生分手,就有了这样的追求者。”
幼芝对于这些虽然有些好奇,也并不是十分感兴趣,但是说安芝的事情总比说自己的事情好,便跟着附和。四太太见她也没有什么反感,便继续说下去:“安芝这丫头处事就是圆滑,谁也不得罪。有些人谈过一场恋爱,若是不成,不知道有多少麻烦事,你看吕先生也从来没找过安芝的麻烦,断的倒干净。那方少爷对安芝也是顶不错的,你呀,就是遇事太不冷静,个性太强总不是好事。”
幼芝垂着眼皮,说道:“各人有各人的喜好,我也没有什么不好。”
四太太叹了口气,说道:“要说起来,咱们家四个女儿,前三个都极温柔的,你活泼泼的自然也好,只是有时候太没算计,要吃亏。心计这个东西,太多了自然不好,一点也没有,固然纯真可爱,也是不利的。”
幼芝拿起一只橘子,开始剥橘子皮,也不抬头。
四太太继续说道:“明芝前些日子闹着不要结婚,如今也正跟冯先生通着信呢。我看,只消过个一两年,你上面的两个姐姐恐怕都要嫁人了呢!”
幼芝把剥好的橘子递给四太太,站起身说道:“我的爱情已经没有了,不用再跟我说这些。”说着就走了出去。
四太太被呛得哑口无言,自从裴宏宇的事情之后,幼芝和他们夫妻之间已经有了一些嫌隙,谈话总是不欢而散。对于四太太而言,幼芝既是女儿又是朋友,走到这一步也是极伤心。可是即使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她依然会阻止幼芝和裴宏宇。
雄辉带着安芝进了一间小小的咖啡馆,一进来,安芝便笑道:“果然与众不同。”
雄辉笑问道:“为什么我朋友开的咖啡馆就一定要与众不同呢?况且这样的一间小店面,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呢?”
安芝笑道:“你朋友既然得到这样一间店面,大饭馆是不好做,一般的小点心店卤味店又要求独门秘方,这样的咖啡馆,只要有气氛就好。你别看它小,五脏俱全,窗帘沙发桌子杯碟都精致得紧,只怕是一个女子布置的。”
雄辉拍手笑道:“厉害厉害,你学经济学可真是不屈才了。”
“我也这么觉得呢!”一个温柔的女声传过来,安芝一怔,望过去,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士,穿一件蓝绒旗袍,围一件米色披肩,白皙的鹅蛋脸,烫过的卷发刚过肩,十分端庄祥和。
安芝只觉得这个人十分的眼熟,便看看雄辉,雄辉笑道:“我可不信你会不认识她,她可是上海滩名媛淑女里鼎鼎有名的人物,往汪曼云汪女士呀!”
安芝恍然大悟,又看向汪曼云。这个人的大名她自然是听说过,吕碧城的学生,凌月出的好友,商界顶有名的何舜卿的夫人。因为热心女学,又受过良好教育,在上海滩极为有名,尤其是听说她虽然是何太太,但对外还是喜欢别人称呼她汪女士。
眼前这个女子,是比报纸上还要漂亮些的,尤其周身淡定从容的气质。安芝的社交圈子不过是一群十几岁的小姐和四五十岁的太太,虽然仰慕却一直没有机会得见,今天遇见真人,自然是觉得像做梦一般。满眼惊喜地说道:“真的是汪女士吗?”安芝问完,又环视一周,说道:“难道这间咖啡馆的设计,就是出自汪女士之手吗?”
曼云笑着拉过安芝的手,说道:“你是真担得上蕙质兰心这四个字,来,跟我来。”说着,她领着安芝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说道:“雄辉说我会遇见一位知己,一开始我还不信,你既然猜得出来,我看我们确实是有些默契的。”
安芝脸上一红,说道:“我一没有学问,二没有阅历,怎么好意思做汪女士的知己呢?”
雄辉坐到安芝对面,说道:“汪女士是震旦大学女子学院的名誉教授,你叫她一声先生也好。”
安芝暗自里正为称呼发愁,叫阿姨是嫌老,叫姐姐总有些别扭,叫何太太人家是不愿意的,现在叫先生,又尊敬,又名正言顺,便感激地朝雄辉点点头。
曼云说道:“称呼倒是无所谓的,只要你叫着舒服就好。我是很喜欢周小姐,总觉得看见你就好像看见十几年前的我自己了呢。”
雄辉插嘴道:“这就叫慧眼识英雄,周小姐前途无可限量。”
何太太侧着脸说道:“你不要在这里打趣我,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和周小姐说呢。”
安芝说道:“先生知道我吗?”
何太太笑道:“我听雄辉说起过,你也是北平人,成人之后来到上海,我们算是他乡遇故知了。”
安芝笑道:“您的事情我也听说过,北平世家搬到上海,大多落寞,先生算是做得风生水起了。”
何太太摇头,说道:“不过是一些虚名,叫一些报人传了出来,好在现在社会风气开放,女子也有各种自由,否则真是大大的麻烦。”
雄辉见两个人渐渐聊得起兴,便站起身走了出去。何太太与安芝说话都有些北平口音,早年又同样读私塾,都有国文底子,越谈越觉得有话题。不知不觉外边竟然就有些暗了。曼云向外面望了望,说道:“这真是,已经这么晚了,府上门禁是几点呢?”
安芝笑道:“早些时候是有的,后来因为参加跳舞会,大多凌晨才能回家,也就没有了。只是我这次是一个人跟方先生出来的,所以还是早些回去为好。先生不说我也不知道已经这么晚了。”
何太太说道:“这真是罪过,我只顾着难得找到这么合得来的朋友,倒令你为难了。”
正说着,雄辉进来,说道:“不得了,怎么现在还聊着?”
何太太笑道:“安芝正说已经晚了,你开车快些送她回去吧。”说着,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安芝,说道:“这是我的片子,来得仓促也没有准备什么,下次你来我家,定然要盛情款待的。”
安芝笑着收起来,点头致谢。雄辉两手摊开,说道:“原来我是成了司机了!”
曼云说道:“你介绍了这样一位朋友给我,少不得我也要回报你呢!”
雄辉打了个千,嘴里说着多谢,曼云笑着送两人到门口,看着安芝上了雄辉的汽车。
路上,雄辉说道:“在我的异性朋友里,极佩服的就是汪女士,这间咖啡馆虽然是她一时兴起开的,但光看效果也知道她是极认真的人物了。”
安芝点点头,说道:“先生果然不俗,能认识这样的人,我实在高兴,不光先生要回报你,我也要感谢你呢。”
雄辉笑了笑,说道:“我听出你有独立的意思,所以特意介绍你们认识。以你的家庭,要出去做女职员,恐怕是不能允许;况且你起点也高,手上一定有些闲钱。其实几千块就可以开一间小店,说不准就能做大做强呢?你若是没有这个野心,自得其乐也是不错了。”
安芝愣住,看着镜子里雄辉的眼睛,说道:“你…你…倒是想得周详…”顿了一会儿,安芝说道:“我知道了,你恐怕以前就帮助过像我这样的朋友…”
“不,”雄辉说道:“不是对谁都这样的,安芝小姐。”
安芝不知道为什么,脸颊有些热,她猜到自己一定是脸红了,这可真丢脸,这个时候脸红什么呢?可偏偏越想越觉得脸颊热辣辣的,肯定是越来越红了。于是把头低下,不敢叫雄辉看见,想了想,又觉得现在天色都黑了,他也未必看得见,自己这样扭捏,总显得不大气,便又抬起了头。
雄辉看得心里一阵柔情荡漾,忍住笑意看着前面。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安芝想着,这个人对我也确实是很好了,以他的家庭,也没有非要利用我的地方。要说担当也是有的,但是本来很普通的朋友,要突然变了关系,也有些奇怪。可是…安芝虽然端坐着,却在绞着自己的手帕,心里有些纷乱。
雄辉停下了汽车,回过头来,说道:“周安芝,我能追求你吗?”
安芝虽然早有预感,也有些防范,但是他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也实在出乎意料。她是觉得自己胸腔里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极有力,自己都能听到那跳动的声音。
雄辉等了一会儿,见安芝不说话,便笑道:“你不用为难,你还小,还要读大学,但这并不影响我追求你。你念你的书,我对你好,你回报最好,不回报也没关系,只要记住有我这么一个选择就好。”
雄辉回过头来,嘴角翘着,语气温柔:“我知道你一时没有主意,没有关系,慢慢来。不过…”
他发动汽车,说道:“要是你一年又一年,总是不回应我,我可不保证还会等你,因为我也很抢手啊。”
他说完汽车便开始前进,他这样说,安芝即使不给他回答,两个人也不觉得尴尬。安芝愣了很久,觉得自己的心里似乎多了一块软绵绵的天地,微风刮过,说不出的舒服。
88、老松倾病来如山倒
汽车停在周公馆门口,安芝下了车,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浑身轻松。跟雄辉挥了挥手,便转身往里走,却愣在了原地。只有北楼的灯光亮着,东楼西楼都灭着灯,怎么看都是有事情。
安芝愣了一下,叫来门房,门房一见是安芝,忙说道:“六小姐你总算回来了,出事情了呀,老太太今天刚摔了一跤,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呢,祥叔已经出去找你了!”
他那边话还没说完,安芝整个人都傻在了那里,心里极乱,似有上百只锣鼓在敲打一样。才回应过来,就飞快跑进了北楼。
一进大厅,就看见屋里站了一圈佣人,一个个屏声敛气,大气不敢出一下。若素见安芝到来,忙向着里屋使眼色,安芝进了里屋,见几房太太一个个红着眼圈,几位老爷围在老太太床边,偶尔跟医生说两句话。
安芝走到三太太身边蹲下,三太太勉强露出个笑脸。过了一会儿,医生站起身走到一边,轻声说道:“我说实话,各位老爷不要犯忌讳。”见几位老爷都态度恭敬,便继续说道:“老太太年纪也确实不小了,摔一跤那是很了不得的事情,加上还有些老毛病…”
大老爷面色凝重,说道:“我们也知道,老人家摔一跤不是玩儿的,只是不知道这样治得好治不好?”
那医生说道:“这一跤太突然,来势太凶,加上老太太以前一些痼疾,总是有些棘手。我还是建议把人送到医院里去,那里设备齐全,有什么突发的情况也好挽救。”
勋平说道:“老太太最开明的,她不会忌讳这些,我看也是把人送到医院的好。”
其他人也是略一思考就答应了下来,一会儿便有人抬着担架进来,众人小心翼翼把老太太移到担架上抬出了北楼。四老爷已经把汽车开到门口,勋平抱着老太太上了车,其余的人便坐别的汽车跟着来到医院。一进医院,便有院长带着几位老成的医生给老太太进行检查,一直忙到深夜才把老太太推进一等病房。
院长摘下口罩,长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你们老太太的情况实在不妙。”
众人心里一紧,都围了上来,大老爷说道:“老人年纪大了,做子女的自然都做好了准备,只是还得请院长说详细一些。”
院长说道:“老太太晕倒主要不是因为摔跤,是她身上长了一颗毒瘤,现在已经开始扩散全身了。”
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愣了一会儿,三老爷才反应过来说道:“这…这还有救治的方法吗?”
院长摇了摇头,说道:“这样的病情,就是把人送到美国,也没有治好的法子。不过我们倒可以开些药物,抵挡老人的痛苦。”
大太太眼泪就掉了下来,想着老太太这样精明要强的人,晚年时竟要遭受这样的折磨。大太太眼泪一掉,几房太太一个个都低头抹泪。
院长说道:“老太太在我们医院接受半个月治疗,应该就能暂时控制病情。到时候最好还是把人接回去…颐养天年吧…”
老爷太太们又追问了几句,安芝都听不见,只是愣在原地,脑海里只有“颐养天年”这四个字。老太太在北平住的院子叫颐年堂,没想到这四个字还可以代表这样的意思。
在周家自己其实就是一株菟丝花,老太太是百年老松,在周家能够明里暗里取得和幼芝明芝一样的地位待遇,其实都是仰赖老太太的疼爱。童年的时候,也是只有老太太的慈爱带给自己温暖,如今老太太竟然就这样要去了吗?
安芝眼泪喷薄而出,然而这个时候哭得太伤心总有些不吉利,便抹了两把眼泪,转身走进老太太的病房。老太太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两颊都有些凹陷。安芝跪在老太太床边,看着眼前雪白的床单也变得模糊,眼泪是不可抑制地掉落。安芝把手探进被子里,摸到老太太微温的手,紧紧握着,脸埋进被子里。
没过一会儿,就听见耳边老太太哼了一声,安芝忙站起身,轻轻叫着老太太,见老太太眼皮微动,呼吸的声音极重。安芝忙跑到外面,说道:“父亲,老太太好像是要醒了!”
她话音刚落,一群人便挤进老太太病房里,把老太太团团围住。只见老太太嘴里哼哼着,慢慢睁开眼睛,大老爷十分惊喜:“老太太!”
老太太嘴里嗯了一声:“我是怎么了…”
老太太中气不足,说话声音不高,大老爷把耳朵凑过去,听见老太太说什么,便说道:“您摔了一跤,不妨事,在这儿住几天就好了。”
老太太眼睛再睁大了些:“我摔了一跤?我怎么不记得…我是在医院?”
大老爷回头看了看三爷四爷,点了点头。
老太太睁着眼睛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到底是怎么了?”
大太太在旁边陪着笑说道:“老太太您放心,只不过是摔了一跤,这里的医生忒小心了,非要留您多观察几天。过几天咱们就把您接回去了。”
老太太闭上眼睛,动了动身子,众人都要帮忙,却见老太太只不过是侧了侧身,说道:“我也乏了。”
三太太忙说道:“可不是吗,现在竟然这么晚了。老太太您先歇着,安芝你今晚留着照顾老太太。”
安芝忙点点头,二太太忙说道:“这一晚上安芝怎么熬得住,明芝,你也陪着,和你妹妹倒班。”
明芝忙答应着,走到安芝身边,牵起她的手。
众人又都嘱咐了些话,直到凌晨两点来钟才都纷纷离开医院。一会儿便又派了一个老妈子一个听差过来伺候。
安芝看着老太太在床上的样子心乱如麻,虽然困倦,却怎么也睡不着,正好守了老太太一夜。等着外面天渐渐亮起来,已经是早上七点多钟,老太太一角醒过来,看见明芝歪在一边,安芝则坐在自己身边,两眼肿的像核桃一样,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安芝听见叹息声,忙抬起头,见老太太醒过来,说道:“老太太起来了?饿了没有?我叫李妈送些清粥来。”
明芝睡得极轻,听见声音便醒了过来,忙笑道:“老太太精神怎么样?有没有胃口?”
老太太点点头,安芝回头说道:“老太太想吃点清粥小菜。”
话音刚落,明芝忙说道:“我去叫李妈送来。”说着便跑出了病房,一会儿便端着一碗清粥,四五样小菜进来。安芝已经铺好了小桌子,两个人忙活一阵,伺候老太太吃完早饭。
老太太一起来便有看护进来,给老太太量体温,等老太太吃完饭又喂了一次药。到八点钟,周家的人都过来探望,见老太太精神虽不至于爽朗,但总不至于病态,心里都稍稍放心。
老太太见青姨走了进来,眼里一热,嘴上却笑了起来。青姨也是含泪微笑,走到老太太身边,两人均是默默无语。
过了一会儿,三太太说道:“姨娘一定要来伺候老太太,我说她年纪大了,这样实在是吃力。”
老太太点点头,说道:“就是,你当你还年轻不成?来这里伺候我,一整夜不能合眼,你那里受得住!”
三太太忙说道:“这家医院的院长和姜家交好,对咱们也很照顾。这一层楼都是高级病房,我说就租隔壁的病房住下,无论白天晚上都有个照应。昨天我们都商量好了,我们几个儿媳妇,再加上您几个孙女儿,轮番过来陪您。”
老太太靠着枕头,也不说话,只是点点头。这时,外面李妈说道:“老太太,姜家来人了。”
话音刚落,就见姜家大爷三爷,大奶奶三奶奶进来,后面还跟着雄辉。安芝一怔,继而低下头,装作不熟悉的样子。
姜家大爷说道:“本来昨天就要来的,怕来了反而添乱,所以没有亲自来探望。”
大老爷忙说道:“已经承蒙你们不少照顾了,这番心意是一定会记在心里的。”
姜家大爷点点头,走近老太太说道:“我们老太太昨儿一早就睡下了,并不知道。今天一早晓得,非要过来看看,可惜她腿脚不好,实在不方便,还请老太太见谅。”
老太太知道上了年纪的人,对于医院总有些忌讳,也不点破,说道:“她年纪也不小了,那经得起折腾,叫她千万别来。”
姜家人便和周家人说起话,不过问老太太的情况,身体如何,胃口如何,精神看上去还不错等等。见老太太乏了,就都出来,搬到隔壁的病房说话。此时一个个脸上都很凝重,提起老太太的病情便都叹息。
雄辉这时候才插上话来,说道:“家母知道老太太的病情也很担心,正好我认识几位德国医界的朋友,从他们那里拿来一些对症的西药,现在在不少大医院里,这药也不易得,指望着能帮上忙。”
大老爷一听,忙站起身道谢,因为这年轻人刚才也没说话,他本以为是姜家本家的亲戚,听他这样说话,仿佛两家很是交好一般,不由得疑惑。
雄辉解释道:“小侄方雄辉,去过府上几次,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世伯。”
大老爷再想了想,想起曾听说有姓方的亲戚和三房走得很近,便恍然大悟,说道:“我知道了,贵府这样帮助,实在感激。”
雄辉双手将药盒递给大老爷,又看了安芝一眼。
安芝继续低着头,却感觉浑身不自在,偷偷抬起头,正迎上姜家三少奶锐利的眼神,似两道电光一样直射过来。
安芝心里一凛,想到她们家和方家亲近,只怕她心里早就把雄辉当女婿了。三少奶也算是个精明人物,迟早察觉雄辉对自己的意思,那时岂不是无意之间便树了一个强敌?
想到这里,安芝不由得心里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