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珍忙说道:“那倒不必,要这样需得绕大半个北平城呢!我直接叫黄包车回去就好。”赵月许平音也都说不用送,不一会儿三个人便都散了。
士杭说道:“那么,我就单送六小姐回去好了。”
安芝犹豫了一会儿,笑道:“那就麻烦陆先生了。”
士杭先到隔壁咖啡馆里借了电话,一会儿出来说道:“我叫汽车到街口等着,我们先散步,到街口的时候,车也就到了。”
安芝点点头,便跟着士杭走在街上。想起刚才没有结束的话题,便开口道:“刚才陆先生说,有不少张恨水小说的全本?”
士杭说道:“是啊,不过大多在南京,北平只留下《春明外史》、《啼笑因缘》和《金粉世家》。”
安芝说道:“那已经不少了,我自以为很喜欢张恨水,也只不过是在报纸上读得断断续续,远不如你细心。”
士杭笑道:“如果单是我喜欢也还不至于,因为我母亲也喜欢他的小说,在南京的时候,我每天读给她听。家母上了年纪,眼睛不太好了。”
“哦,”安芝点点头,说道:“令堂其他都还好吧?”
士杭说道:“精神是很不错的,说起来我是很不孝的,有年迈高堂在,还离家这样远去求学。”
安芝忙说道:“不该这么想,你求学是为了能够自立,也是为着将来能够更好地奉养高堂,这种孝顺和在父母身边尽孝其实是一样的。不过,”安芝顿了顿,问道:“陆先生没有其他的兄弟吗?”
士杭苦笑一声:“不光没有兄弟,连姐妹也没有。家父四十岁得子,总说这已经是上天的眷顾了。”
安芝笑道:“大家族兄弟姐妹多,很热闹,但是小家庭也有小家庭的温馨,失之东隅收之桑榆,陆先生也要看见些好处才行。”
士杭笑着点头,安芝低下头,要说在南京政府当官这些年,手里总要有个三五十万,他又没有兄弟姐妹,过十几年父母一去,都是他一个人的。况且南方流行小家庭,一家几口住在一起,既没有公婆的压制,又没有妯娌斗气,更没有小叔子小姑子要操心,岂不是绝好的日子吗?
想着,安芝微微笑了笑。
45、偏独女姚氏弃争强
安芝低头微笑着,士杭看在眼里,更加觉得她妩媚可爱,不由得笑问道:“笑什么呢?”
安芝敛了敛笑容,说道:“我并没有笑啊。”抬起头,正看见士杭眼里的笑意,说道:“你又笑什么呢?”
士杭不说话,安芝又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正走到巷口,一辆汽车停下来,司机下车张望着,士杭走过去,说了两句话,便招呼安芝上车。
车里刚坐定,士杭说道:“安芝小姐明年就要毕业了吧?”
安芝点点头,说道:“那还要学业顺利呢,如果不合格,就要再留级了。”
士杭只觉得好笑,说道:“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也太小了些,不知道安芝小姐毕业之后,又怎么打算?”
安芝看看窗外,低声说道:“不知道,原本打算继续读书的,如今女子念大学堂也是寻常事情,也只有念了大学,将来才好自立。可是,我们家还没有女子到社会工作的先例,长辈们怕是不同意。再说,我也是个没有大志向的,念这几年的洋学堂,已经很满足了。”
士杭点点头,说道:“世家女子读书,本就是件很矛盾的事情。我有一位堂姐,留学美国回来,也没有出去工作,空有一肚子学问。然而,女子的教育跟不上的话,何谈两性的平等呢?”
安芝说道:“那些中等市民,不是也有很多允许女孩工作的吗?尤其南方,广东上海,据说风气都很开化,就是北平,也有不少职业女性呢!”
士杭说道:“小市民自然没有那么多讲究,而且南方风俗也确实宽松些。早些年天津颁布法令禁止女子剪发,广东人就很同情呢。”
安芝忍不住笑道:“只怕在人家眼里,我们是封建得很呢!刚才听你说,好像对教育很上心,难道令尊在教育领域工作吗?”
“那倒不是。”士杭说道:“家父十几年混迹于审计院,检察院,和教育部差得远了,不过他老人家早期的理想是做个教育家。可惜他做不成,我也离这个愿望越来越远了。”
“哦。”安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士杭看看外面,说道:“马上就到贵府了。”
安芝一怔,往外一看,果然到了自家胡同口,忙说道:“就送到这里吧!”
士杭不明白,看着安芝,安芝微微低着头,说道:“我是上学去了,回来时和你一起,总是不太好。”
士杭恍然大悟,知道她许是因为独自和男子一起回来,为着避讳,不肯让人看见。忙叫住司机,停在街边,安芝谢过士杭便下了车,还没关上车门,就听见士杭说道:“后天下午,我把小说送来。”
安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想了一下,知道是说他收藏的张恨水小说,便含笑点头,转身走了。
士杭自然也叫人开车回了学校,安芝走到家里,从后院进来,悄悄进了嘉美堂。过了半个钟头,明芝幼芝也从学校回来,都问她关于张恨水的事情。很是聊了一会儿,说得正热闹,被小卉进来打断。
一掀帘子进屋,小卉说道:“五小姐,二太太叫您去呢!”
明芝一怔,想着总有四五天没去找二太太说话了,许是有什么事情,或是有什么活做,便起身带着小卉往二院去。她刚走,幼芝便叹了口气,安芝奇道:“你和五姐姐的感情什么时候好到这个地步?人前脚刚走,后脚你就叹气?”
幼芝说道:“谁叹气这个!我是想我妈了。”
勋平在外跑货,经常几个月不在家,就是在家,也不常泡在后院,安芝虽经常去伺候韩氏,到底心里并不是多么依赖她,所以幼芝对于母亲的依恋,她并不能十分理解,便说道:“每日里吃饭也能看见,人就在后边,走两步就是了,怎么还想?”
幼芝说道:“每日里在大厅吃饭,老太太那里连咳嗽都不敢痛快了,见一面又有什么用?再说,咱们天天在嘉美堂,我也不好没事儿天天泡在我们院儿里。不过,不能天天扑在妈妈怀里撒娇,多难过啊。”说着,竟撅起嘴来。
安芝忍不住笑道:“我说呢,咱们虽然是姐妹,又不是外国故事里的连体孩子,吃穿睡都得在一起。你什么时候想四婶了,只管去,不过两步路,难道我们还拦着你不成?你若是什么时候想和四婶一起睡了,那也只管去。不过,好歹你也是十几岁的人了,羞不羞呢?”
幼芝一皱鼻子,说道:“我好心好意陪着你,你倒说我!十几岁怎么了?那也是我妈的女儿!我今儿就和我妈一起睡!”说着一转身,飞跑出去。
安芝笑了笑,只一会儿,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眉头就皱了起来。她走到书桌边,铺平了一张宣纸,若素一进屋,见这样子,问道:“小姐要写字?”说着,走过来给安芝磨墨。
安芝叹了口气,说道:“你去里边忙吧,我这不用管。”说着,拿出一本佛经抄起来。若素见她有心事,也不多说便进了里屋。
二院里,二太太一见明芝进来,不由得板着脸说道:“我不叫你,你是不是不打算来了还?”
明芝知道母亲平日里没什么人说话,虽然心疼母亲孤苦,然而一到她跟前,必然听她说些闲话,心里也不大喜欢。所以平日里不常过来,每次过来,总要先被二太太一顿数落,气氛自然就先不好了起来。
明芝勉强笑道:“哪的话,我因为这些日子学业忙,又想着母亲为着哥哥的婚事忙碌,就没敢过来打扰。”
二太太示意明芝坐下,说道:“你是长大了,越发会说话了。三言两语,倒叫我没得可说。”说着,又兀自笑起来,从衣柜里拿出几件衣服来,说道:“你舅舅前儿去天津,我托他给你带来两件洋装,你瞧,这样玩意儿还得去天津买。”说着,展开一件红蓝格子连衣裙,塞给明芝,说道:“快去里面换上给我瞧瞧!”
明芝接过来,进屋换了走出来,说道:“舅舅一个大男人,买女孩子的衣服总有些不合适吧?”
二太太说道:“一件成衣而已,他又是你舅舅,哪来这么些避讳。你让我瞧瞧后面。”
明芝也不敢有什么不耐,便转身叫二太太看仔细。二太太笑说:“你还长身子呢,稍有点儿紧,夏天瘦下来些就合适了。想来剩下的也都差不多,不用试了,快换了吧,小心凉着。”
明芝心里苦笑,进屋又换了下来。二太太拉着明芝的手说道:“过两个月你新嫂嫂就过门了,我和老太太商量过了,叫他们住到东北角的跨院去,二院就只剩下我一个,不如你搬回来住吧。”
明芝忙说道:“既然哥哥要出去,我自然是要回来陪母亲的。”
二太太笑道:“你看,你哥哥就不如你贴心。我跟着我也住不了几年,如今你都快十八了,我叫你舅妈留心了,要有合适的小伙子,就把你说给他。”
明芝忙低着头,说道:“妈妈说这个做什么,我才几岁呀!”
二太太说道:“别害臊了,就是你傻乎乎的,你大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订了亲了。还有六姐儿七姐儿,只怕她们早动这个心思了!咱们不比她们,她们有钱有势,谁有好人,自然都说给她们,哪个想得起咱们?”
明芝不说话,二太太也不在意,只当她不好意思。她心思多,然而身边又没有可以倾诉的人,如今对着女儿,很多话也不管避讳不避讳,都说了出来:“等你嫂子一进门,我就张罗你的事,最好就是这北平城里的,知根知底。要有合适的也不用着急,先瞧他几年,合适了,妈自然给你一份丰厚的嫁妆,叫谁也不敢瞧不起你。”
明芝先是不好意思,继而又觉得母亲这副样子,比起平日,是热情太过了。要说母亲偏疼哥哥,这是真的,然而自己也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自然不会不管。想着,只觉得往日自己偏激了些,便投进母亲怀里,撒起娇来。
明芝少年老成,二太太何时见她露出这副小儿女的模样?摩挲着女儿的脊背,说道:“还是女儿好,你哥哥愣头青一个,天天惹我生气,我再不管他,只守着你!”说着,便笑起来。
明芝知道母亲再说玩笑话,也不理论,只是笑。笑了一阵,才说道:“天不早了,咱们一起去大厅吃饭吧。”
二太太起身又拿出两件西装来,用衣服架子撑着,说道:“不必了,你还是照旧和姊妹们一起去吧。你舅舅还给你哥哥捎来两套西装,你顺路给他拿过去。我和他才生了气,不乐意见他!”
明芝笑道:“您可真是小孩脾性!”说着,接过西装问道:“不过这西服还是量体裁衣的好,稍有点不合适,穿着就不舒服。”
二太太说道:“你哥哥的尺寸,我比裁缝还熟,写了条子给你舅舅呢!不用看都知道一定合身!你瞧这料子,这款式,这剪裁,都是顶好的,你哥哥在外工作,穿的用的,都是咱们二院的脸面!”
二太太自顾着高兴,却没留意明芝抱紧了怀里的洋装,勉强笑了笑,说道:“母亲真细心。”说着,辞别了二太太,抱着衣服出来。
四院里此时正是其乐融融,幼芝躺在四太太怀里,张嘴吞进去一块琥珀核桃。觉平笑道:“十几岁的孩子了,倒像是几岁的孩子一样!”
四太太佯装生气,说道:“只有嫌孩子小的父母,哪有嫌孩子大的?女儿难得回来撒娇,你可别把她赶出去。”
觉平笑道:“我哪会赶女儿呢!只是说说罢了!况且,哪里是难得呢?”
幼芝笑道:“爸爸,今天就把妈妈借给我吧!”
四太太摩挲着幼芝的脸说道:“不用跟他说,今儿只管睡我床上!”
幼芝开怀地笑起来,抱着四太太亲了几口,四太太又亲了回去。
晚上,四太太从屋里出来,觉平说道:“大小姐睡了?”
四太太点点头,坐在皮沙发上,伸手拿起一个苹果,削起皮来。
觉平笑道:“都快嫁人的年纪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四太太抬起头,说道:“怎么就快嫁人的年纪了?她才多大?外面二十七八岁嫁人的多了,你十七八岁就把孩子嫁出去,叫人笑掉大牙!”
觉平说道:“二十七八岁?太大了些吧,咱们家没有这么晚嫁人的呀!”
四太太自顾自削着苹果,说道:“别拿你们家说事儿!”看看外面,压低了声音说道:“就你们家封建!我跟你算算,读完大学,都二十一了吧?再陪我几年,或者出国留洋见见世面,少说也二十四五岁了吧?”
觉平说道:“上大学我是不反对的,她没有亲兄弟帮衬,就该长些见识好自立。”
四太太挑挑眉,说道:“你看,你也这么说吧?”说着,把削好的苹果递给觉平,自己又拿起一个:“再者说,男子二十五六岁事业刚起步,才能看出他有没有担当。女儿嫁的早了,年纪差得太大,找个年纪差不多的,万一那是个不是生产没本事的,岂不不是害了女儿?”
觉平想了想,说道:“有道理,果然还是夫人想得周到!”
四太太说道:“那是,我还能害我自己女儿不成?!我早就想明白了,和二嫂三嫂争什么当家?累死累活,未必讨好。我也不占那便宜,只要快快乐乐过日子就行。”
觉平说道:“亏你才明白,大嫂可是早就跳出是非圈了!”
四太太咬了一口苹果,说道:“咱们家现在只有大房做官,大嫂就是什么都不管,大家还要尊她官太太的面子。我可真是什么都不争了,只安心管好你们罢了!”
觉平看她微挑着柳叶眉,想起她年轻时的模样,不由笑道:“我看你的苹果好吃。”说着,凑上去就要亲四太太脸颊,四太太半推半就的时候,就听见里屋幼芝哼哼,忙推开觉平,嘴里念着“大小姐”进屋了。觉平倒是眼疾手快,从她手里抢过吃了几口的苹果,兀自啃起来。
46、清净地有人不清净
过了两天正是周末,士杭果然登门,明芝幼芝出去买东西去了,嘉美堂里只剩下安芝。见士杭进来,忙引着进了大厅,又叫若素沏茶。
士杭笑道:“自从上次在你这里吃过茶,别处的茶叶真是喝不惯了。”
安芝低头微笑道:“我是不懂这个的,难得这茶倒入了你的眼。”
士杭拿出一个玻璃匣子,打开来,里面是一套《春明外史》,一套《啼笑因缘》,士杭说道:“这《金粉世家》刚连载完,还没有全套的书,又不好送一套残本。过些日子这套书出版发行,我再给安芝小姐寻一套吧。”
安芝忙说道:“实在不敢当,有这两套已是很感激了,怎么好再麻烦您呢!”
士杭说道:“不过几块钱的东西,不麻烦的。”
安芝拿起一本《啼笑因缘》道:“虽是几块钱的东西,到底是一份辛劳在里面。我母亲这几天身子不大舒服,我在一边念给她听。”
士杭望着安芝拿着书的手,那深蓝的线装书衬得安芝的小手越发雪白,他的心里也一阵熨帖,说道:“安芝小姐真孝顺。”
“哦,原来六小姐喜欢张恨水的小说吗?”安芝一怔,抬起头来,竟是吕翰钧踱着步子进来,后面跟着鹤生。安芝面上拂过一丝尴尬,又很快平复过来,说道:“不过是闲来无事,喜欢读着玩儿而已。”
说着,起身迎两个人坐下,吕钧翰看着那玻璃匣子,笑道:“陆兄真是讲究,送几本书也要那这么精致的东西装着。古人说‘买椟还珠’,若是这样的匣子,我也宁可做那个买椟还珠的郑人呢!”
士杭脸色微红,面上微笑道:“因为安芝小姐是个讲究的人,我不肯怠慢了呀。”
若素沏了四碗茶来,一一放在各人手边,吕钧翰笑道:“是啊,我忘了六小姐喝水只喝玉泉山的水,也是极追求精致的人呢!”说着,脸朝向安芝。他本来脸上带着笑,旁人也不当回事,只是安芝倒觉得他是在笑自己,心里就有些不自在。
鹤生说道:“各人有各人的习惯罢了,你也别只顾赞叹旁人,只怕你自己有些习惯,人家听了也要惊讶呢。”
钧翰想了想,说道:“我倒是极爱吃醋的。”
安芝脸上一下子绯红,鹤生忍不住笑起来,说道:“你这么老实的人,也会说这种话!”
钧翰一脸认真,说道:“这话怎么了?我们山西人本来就极爱吃醋的,尤其是山西老陈醋,不下饭,单喝下两勺醋的都有。”
鹤生才知道他的意思,说道:“原来如此,我还当是什么呢!”
士杭摇了摇头,说道:“你这话说得我牙根都酸了。”
众人都笑起来,安芝面色和缓过来,就听见钧翰说道:“六小姐既然喜欢张恨水的小说,我这里有他早两年的几本小说,还有最新的《金粉世家》,不如改天给你送来吧。”
士杭一怔,问道:“怎么,《金粉世家》已经出了全套了么?”
钧翰笑道:“我有一个朋友在印刷厂,能找到最新出的全套。”
安芝本想拒绝,但是看他这样用心,要是拒绝实在不太好看,便说道:“那有劳吕先生了。”
钧翰摆摆手笑道:“举手之劳罢了。”
鹤生看看钧翰,又看看安芝。他和钧翰交好,这两年很是喜欢钧翰为人,见他对安芝的事很是上心,也觉得这两个人若撮合在一起极是般配。只是不知道钧翰家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因此不敢轻易提及。
不过,听说学校几位教授很希望他留校助教,若是将来留在北平发展,妹妹也不用远嫁,岂不是很好?但是,若吕钧翰准备回山西老家,到底山高路远,他心里颇有些舍不得。
过几天打听打听,然后说与母亲听,这唯一的妹妹的婚姻大事他虽不能做主,也当出些力气。鹤生心里盘算着,忍不住点点头,又想到母亲进来身子不大爽利,这几日忽好忽坏,不由得又皱起眉头。
安芝见鹤生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忍不住问道:“四哥哥,你在想什么?”
鹤生被她问得回过神来,总不好说自己在想她和钧翰的终身大事,便说道:“我在想母亲的身子老也好不利索,总是心烦。”
安芝敛起笑容,说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本来就是急不得的事情。不过也不能就这样掉以轻心,明儿我去庵堂给母亲求一个平安符来。”
鹤生笑道:“那有什么…”他本不信鬼神之说,然而牵涉着母亲的病情,还是不敢乱说,便道:“那就去吧,好歹是一份心意。”
安芝点点头,众人又说了几句话便都散了。鹤生送走士杭钧翰回来,问安芝道:“明儿我送你去庵堂吧!”
安芝笑道:“四哥哥去那里做什么?况且你自去忙你的事情,我叫上若素去就好。”
鹤生说道:“那你们可小心些,那里人多杂乱,求了平安符就赶快回来。”
安芝心里一暖,点点头。鹤生想着钧翰的事情,在他看来,钧翰对安芝算是比较留心了,只不知道安芝的意思,又不好开门见山地问,便转而提起士杭,说道:“他怎么知道你喜欢张恨水的小说呢?”
安芝笑道:“那天说话无意中提起的,他倒记住了。”
鹤生微微皱眉,看了看安芝,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早点歇着吧。”说着便举步离开。
安芝靠在门边,想了想,吕钧翰这个人,倒是很有些前途的,只是安芝总觉得他心思奇怪,猜不透,看不清。不如士杭,人是很单纯的,没什么城府。
过了一会儿,安芝自去了小厨房,做了几样点心装起来,又叫若素抱着小说到三院去看韩氏。
第二天,安芝由若素陪着去了城南一家庵堂,这家庵堂香火很是鼎盛,周家老一辈的太太们若要念佛,总要来这里。这里的姑子和周家太太们也相熟,对于安芝也是认得,忙前忙后地取了平安符来。
趁着若素跟着姑子拿平安符的空当,安芝跪在大殿,手里握着一炷香。正想祷告些什么,就觉得眼前有黑影晃动,身边似乎站了个人。便睁开眼睛,不由得吓得身子一抖,她眼前倒真蹲着个人,竟是那甩也甩不掉,踢也踢不走的丁学昭!
安芝心里暗暗叫苦,怎么来尼姑庵上个香都能遇见!
丁学昭见安芝正开眼睛,眼里先是惊,再是无奈,心里就不大舒服,面上还是恬着脸笑道:“路过香烛铺子时就看着像是你,原来真是。”
安芝忍住嘴角的抽搐,勉强说道:“先生快起来吧,众目睽睽的,多不好看。”
丁学昭不以为然地撇撇嘴,站起身,安芝上完了香,拜了一拜起身就要往外走。丁学昭快走两步拦在安芝跟前,笑道:“妹妹这是急着去哪?”
安芝说道:“这里怎么好说话,咱们找个僻静地方,有什么话再说吧。”说着继续往外走,丁学昭也不再拦着,跟着走了出来。寻了个不常有人走动的后院,安芝说道:“丁先生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