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学昭露出一副笑脸,他自信这笑容是极风度翩翩的,只可惜看在安芝眼里却如小丑一般。丁学昭说道:“我是很有心和密斯周做朋友的,奈何密斯周这样不给面子。”
安芝笑道:“丁先生这样风度翩翩的人物,仰慕您的小姐女士怕是很多的,我不敢争呢!”
丁学昭见她说得谦卑,心里略舒服了些,但是又想到前些日子被那半老徐娘纠缠,到底是件很没面子的事情,仔细想想,除了这密斯周再没第二个人指使。因此对安芝存着一股怨恨,见她先服软,又见她素白衣裙,小巧的瓜子脸上明眸皓齿,生得实在是好看,又不大愿意这样放弃,便笑道:“密斯周太谦虚了,丁某确实有几个女性朋友,然而交往都不深,唯独对密斯周是一往情深的。”
安芝忍住心里的恶心,说道:“可惜我家教甚严,是不允许我交异性朋友的。”
丁学昭说道:“这决不至于啊,贵府家长既然肯让密斯周出来交际,想必还是开明的,何至于连个异性朋友都不许交呢?”
安芝小手攥得紧紧的,忍住一口气,刚要开口,却听见钧翰的声音:“六小姐?”安芝忙寻找声音的来处,见吕钧翰刚从前殿出来,迈着步子往这边过来。
安芝脑子转得飞快,这可是尼姑庵,哪来那么多男人?就是有男人,多半是不正经的。然而吕钧翰也是这样的人物不成?安芝又看见吕钧翰手里拿着几本书,猛然想起昨天他说好的送书的事情,想来是专门送到这里来的。
可是,又怎么跟他说自己和这丁学昭的关系呢?安芝实在不敢对这个无赖说出重话,怕这人暗地里使坏。说是一面之缘的朋友,偶尔遇到?还是说丁学昭有心纠缠?还是…香来想去,怎么说似乎都有些不妥,要不然把自己摘清楚,要不然请他帮忙?可是又不知道这个吕钧翰能不能帮忙,愿不愿意帮忙。
正纠结着,吕钧翰已走了过来,也不理丁学昭,自顾自拿出书在安芝面前晃了晃说道:“我跟朋友找来这书就过来了,令堂既然病着,我不方便总去府上。不过受令兄所托,来接六小姐回去。”
丁学昭见来人丝毫不理会自己,他纠缠人家小姐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终究心里觉得不舒服。又听他说“不好总去府上”,“受令兄所托”,只觉得两人关系匪浅,心里酸溜溜打了醋坛子一般,刚要开口问两句话,就见吕钧翰已带着安芝往外走去,竟全然没有看过自己一眼。
丁学昭也是世家子弟,父叔都是官场上的人物,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他忍不住一腔的愤怒,说道:“密斯周!”
安芝回过头,脚下步子却不敢停顿,此时吕钧翰才缓缓回过头,那眼神竟把丁学昭活活钉在远处,动也不敢动。钧翰也不知看了他多久,才回过头来,说道:“走吧。”
安芝虽没有看见吕钧翰的表情,然而这行动的风格与他平时温文尔雅的样子竟大不相同,心里也泛着嘀咕,奈何气氛诡异,她也不敢问出来。
到了前殿,若素早已等着了,安芝双手接过平安符,细细地收好,勉强对吕钧翰笑道:“走吧。”
钧翰此时自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伸手示意安芝若素走在前面,自己在后面走着。到周家的汽车上,帮安芝拉开了车门。上了车,安芝才意识到:自己是坐着自家汽车来的,鹤生怎么会巴巴的叫吕钧翰来接自己?回过神来的安芝瞧着钧翰,却不想钧翰已经将车门关上,后退两步站在街边,看着司机开车。
对于吕钧翰的新认识,使得安芝处于震惊的状态,等汽车开出去老远才回过神来,想着叫吕钧翰一起上车,又不敢面对这个人,只得任由汽车开远。若素见安芝神色恍惚,脸色发白,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只屏声敛气坐在一边。
再说丁学昭,刚才被吕钧翰气势镇住,竟愣在原处。他越想越觉得窝囊,走在院里只觉得有人嘲笑自己。心里实在压不下这口气,想着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越想越恼。这种人自然有一种心态,自己追求的人,却和别人亲密,他就像被背叛了一般,心里憋屈,只想着报复。
那尼姑庵的姑子见他怒气冲冲地冲进正殿,问自己道:“刚才在这里烧香的周小姐去了哪了?”
那姑子吓得忙说道:“六小姐早走了,和一位…”说着,看了看丁学昭气得发白的脸,说道:“人早走了。”
丁学昭见她说得出安芝的排行,想来这姑子知道些许她家的事情,便和缓了脸色,掏出几张国币来,暗暗塞进那姑子手里,嘴里低声说道:“师太借一步说话。”
那姑子是见钱眼开之辈,拿了钱自然高兴,带着丁学昭进了后院,说道:“这位少爷想知道什么?”
丁学昭说道:“刚才那位六小姐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只管说与我听。”说着,又塞给她几块钱。
那姑子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这世家大族内里的事情,我们怎么好说呢!”
丁学昭见这人拿了钱却不说,不由得暴怒,刚要发作,就听见那姑子说道:“古来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什么能瞒得住世人呢!这位六小姐,是城西周家三老爷的庶出女儿。”
丁学昭一皱眉:“这我知道!”
那姑子见他说知道,想来一般的信息不能叫他满意,想了想,便说道:“这孩子的娘亲倒不是个一般的人物。”
47、传流言岂独长舌妇
丁学昭说道:“她既然是庶出,她母亲左不过是个姨太太,有什么不一般?”又想了想,说道:“哪怕她母亲是窑姐儿出身,这年头纳窑姐儿做姨太太的多了,剩下的孩子顶多收些冷眼,若是得宠的,跟嫡出的是一样的体面,又有什么可说的!”
那姑子笑道:“这事儿旁人不知道,我可知道。这周家六小姐的母亲是广东来的一个名妓,嫁给周家三爷。进门没几个月,正房太太怀的孩子就没了,后来她跑到尼姑庵里,说是给三太太祈福,回来就有了这六小姐…”
丁学昭眼前一亮,这尼姑庵是什么地方?说是佛门清净之地,有多少是真的干净的?全是藏污纳垢之所,又是奸夫淫妇私会之地,听这姑子一说,这周安芝必然是她母亲行了苟且之事生下来的见不得人的私生女。
丁学昭忍不住笑道:“看她平时超凡脱俗目下无尘的样子,却原来还有这样不堪的身世!”说着,又拿出几张钞票,塞给那姑子,便大笑着出去了。
再说安芝心事重重地回了周府,捧着平安符去找三太太。恰好韩氏一觉起来觉得身上略好了些,也觉得是因为安芝心诚,很是高兴。将安芝包在怀里,口里说着:“我的儿,阖府上下只你跟我最贴心!”
安芝忙说道:“我一不懂医术,二不懂养生,能做的只有这些,惭愧得很呢。”
韩氏笑道:“已经足够了!”说着,又摩挲着安芝的小脸说道:“这些日子清减了不少呢,没事儿常过来看看我,叫海棠给你做点滋补点心。”
安芝笑道:“那可使不得,太太还病着呢,哪有就和您抢吃的呢!”
说得韩氏又笑起来,安芝陪她说了会儿话,后来见韩氏倦了,忙退出来。若素抱着一套《啼笑因缘》在外面候着,见安芝出来,便随她一起来了大太太的院子,在东厢房门口唤了一声“安娜姐姐”便进了屋。
安娜走到门口迎接,引着安芝进屋坐下。安芝见书桌上正扣着一本书,说道:“安娜姐在读书吗?我可是扰了你做学问呢!”
安娜随手拿起那本书,说道:“闲着没事儿,随便看看的。”
安芝这才看出她手上竟是一本《大藏经》,忙说道:“你怎么看这个呢?这少年人最不能看佛经,看破了,什么都是空的,还怎么活呢?”说着,接过若素手里的书说道:“我就是怕你闷得慌,特特拿着这个来。你这两年不乐意出门,在家看些小说消遣一下就罢了。”
安娜晓得她是怕自己平日里胡思乱想,心里一暖,说道:“多谢了。”说着,接过这本《啼笑因缘》,笑道:“当年它在报上连载的时候,我还是…”突然安娜就闭了嘴,不再说话。
安芝眼色一黯,说道:“安娜姐,令尊过世半年多,我知道你们父女情深,你是不能轻易就宽心的。况且,我们待你虽然客气,到底比不上自己家里自由自在,你伤心难过也是有的。可是我要劝你两句,做人要向前看,你正是年轻的好时候,却天天躲在屋里念佛经…”说着,安芝自己都不忍心,便住了口。
安娜苦笑一声,说道:“我知道你和干妈都待我很好,我如今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你们还肯惦记着我已经不容易了,我是没有什么前途的人。”
安芝想着乔局长这样宠爱女儿,安娜当年又是花钱如流水的人物,她进周府时衣服首饰十几箱,少说也值上万了,乔局长必然也留着钱给安娜花。若是手上有个三五万做嫁妆,再加上大太太是个实心人,将来她是不大会吃亏的。可是安芝又不好和她说这些,弄不好倒像自己贪图她这份钱财似的,便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大太太为人最是实在的,她既然认了你做干女儿,一定不肯叫你吃亏的。我看你的将来,大太太也是放在心上的,一定给你找个极满意的女婿,或是…”
安芝本想说,或是她心里有中意的,想来大太太也肯成全。才说了一半,就想起看见几次安娜和鹤生走得很近,若是安娜中意的是鹤生,也不知道三太太对这门亲事怎么看,若是韩氏不乐意这两个人一起,自己搅在一起难免要让她心里不乐,还是退步抽身的好。想了想,到底没有说出来,话锋一转,说道:“你放宽心,先看着这些小说,过些日子我再叫若素来送别的,我新近得了好几套呢。”
安娜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笑了笑,说道:“多谢了。”
安芝点点头,又嘱咐了几句,便起身走了。安娜叹了口气,对着桌子上的佛经和小说发呆。想起当年父亲也曾一边爽朗地大笑,一边说要给自己寻北平城最称心如意的女婿,想着想着,心里复又惆怅起来。如今自己没有父兄扶持,又没有万贯家财,鹤生虽是表明心迹,不愿意发妻子的财,到底他的父母又是怎么想呢?早些年韩氏待自己那样亲切,如今也不曾来看过自己几眼。父亲是给了她几万钱财傍身,临行时特特嘱咐了不能叫人知道,也好试一试鹤生的真心。他要真是不计较钱财,那真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了。想着想着,又拿起佛经瞧了起来。
回了嘉美堂,安芝一个人躲在房里,呆呆想着刚才吕钧翰的举动,素日觉得他不简单,如今看来果然如此。看那个丁学昭平日里的穿戴,也知道他是个富家子弟,受了这样的蔑视,但凡有些骨气,也不肯再纠缠自己了。可是若是这个人无耻至极,不知道进退,只怕往后还有一场风波。到时候是叫吕钧翰再帮自己一把,还是借机试一试陆士杭有没有担当呢?
安芝把玩着一只水晶镇纸,一不留神掉在地上,磕掉一个角。若素闻声进来,忙拾起来说道:“小姐有什么心事,不要闷在肚子里,叫我也帮您分担分担吧!”
安芝瞧瞧若素,想了想,这究竟不是件体面事情,便笑道:“不是什么大事,你去给我倒杯滚烫的茶来吧。”
若素垂着眼皮,微笑着出去了。安芝继续想着,自己对于陆士杭是下过一些心思的,走得也近些。这个吕钧翰自己是没在意过的,那个时候都能二话不说站出来,这个陆士杭要是不能帮自己,也算自己看走了眼。可是要怎么叫他知道这事儿呢?一个不留神,要他误会是自己水性杨花惹上了那个败类,连名声都要坏了。想到这里,又兀自摇头。
摇完了头,又觉得这事儿未必那么麻烦,还是静观其变,看看那个丁学昭的行动再说。
就这样,安芝照常上课,头一两天还觉得没什么,后几天便察觉有人看自己的眼光总带些探究的色彩。安芝本就警觉着,察觉到异常自然不敢松懈,只时时观察着周围的人。她们班上有个叫邵光珠的,安芝不爱打听人家私事,也不知道她什么出身。只是奇怪,班上女孩大都悠闲贞静,或是活泼俏皮却不失稳重,偏偏她平日里最爱嚼舌根,多少闲话都是她传来。众人虽然不屑她的行为,然而她说的新闻实在精彩,便有些好奇的人爱听她说话。安芝想着,若是有关于自己的闲言碎语,这个邵光珠最是不甘寂寞的,肯定要编成书一样地说。
安芝跟了她一天,并没有从她口里听见关于自己的事情,到了第二天中午,邵光珠和几个相熟的在后院回廊上闲聊,安芝就躲在隔壁屋里,隔着墙听着。过了一会儿,听见自己的名字,不由得心里一紧,偏了偏头。
“我看她们家里挺封建的,放了课也不与咱们出去玩儿,只管坐着自家汽车回去,她又和她那些姐妹一起,会有什么新闻?”
“要么说平时最老实的人,做出的事情才叫人不能相信呢!这是我堂姐家的姨表兄弟亲眼见证的,去年一个舞会,她见与我表哥相熟的一个大学生生得好,故意寻着理由接近。你们是知道的,她平时是一副空谷幽兰的样子,那人自然以为他是极好的人,就和她交起朋友。谁知第二次见面,她就有意勾引,那人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就搅在一处了。那大学生也腻烦了她,她还纠缠着呢!”
“她不过和咱们一样的年纪,总不至于如此不堪吧?”
邵光珠一副亲眼目睹的口气说道:“你不晓得她的身世,才这么以为。她跟咱们虽然是一样年纪,到底不一样。她的母亲原是南省名妓,当年大张艳帜,入幕之宾不知凡几。后来说是从良,嫁了她父亲,哪里就甘于寂寞?咱们素日看小说,觉得王熙凤极是狠辣,却不曾见过,也不知道这个娼门出身的姨太太也狠着呢,下药毒了正房太太的孩子,自己去尼姑庵偷情。”说着说着,邵光珠压低了声音,安芝只听见什么“谁知道”、“野种”等零星的词语,也能明白她在说什么,顿时只觉得气血上涌,一股气在胸中翻滚。待她平缓过来,人早走了。
安芝气得腿脚发软,扶着墙喘了一阵气,还是止不住浑身发抖,不由得深吸两口气,挣扎着走出来,若无其事地往教室去了。
坐在座位上,虽然上课,心口像有一块巨石压着,到底心情不能平复。不停地琢磨这话到底是谁放出来的,要说起来,最大的嫌疑人便是丁学昭。不过,自己生母的身世,连自己也只听下人说过一次,他又怎么晓得!还传的这样不堪,要自己怎么澄清?
想着想着,不觉怒不可遏,暗暗下定决心,查出是谁干的,先叫他死!安芝不由得暗暗咬牙。
放学回了周府,安芝借口去看三太太的病情,到三院转了一圈,又到了当年听见人说自己生母是窑姐儿的那个地方。到了那里才察觉,物是人非,十年过去了,当年的几个老妈子也早不在府里当差了。安芝想着,这件事情究竟不能瞒人,府里面老太太叫瞒着,这些人到了外面,一时图热闹,说了出来,谁管得着呢!可是这也要人恶意散布,才能传的这么不堪。
回了嘉美堂,安芝只拧着一双眉毛,也顾不上和明芝幼芝一处玩,自己在房里静坐着。想着邵光珠那个长舌妇,不用几天,这话怕是就能传的人尽皆知,到时候自己在学校里怎么做人!
越想心里越是烦乱,却听见厅里电话铃声响起,响了几声还没人理会。安芝想着明芝幼芝怕是到各院去玩儿了,便叫若素接电话。过了一会儿,若素过来说:“是四少爷的同学吕先生,找您呢。”
安芝一怔,心里疑云密布。走到厅上拾起话筒,说道:“喂?”
“六小姐,我听说一些事情…你还好吧?”
安芝是不肯轻易把人往好处想的,能有什么事情叫自己不舒服呢?还不是今天听到的传言?可是那传言自己也才知道而已,他哪里来的耳报神,这么快就听说?如今跑来献殷勤,难保这不是一出他自导自演的戏,就怕这流言还是他传出来的。
想到这里,安芝说道:“我有什么好不好的?不过平常样子罢了。”
“哦,刚才跟鹤生通电话,他刚才见你,脸上起色就很不好,我想着你怕是有什么烦心事。”
安芝听他这样说,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好勉强带出笑意,说道:“我能有什么烦心事?是四哥哥多心了,倒叫吕先生挂念。”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安芝还以为那边已经挂了电话,刚要放下话筒,听见钧翰说道:“我今天遇见一个人,断断续续听见一些话,怕六小姐有麻烦。”
安芝心里一紧,问道:“谁?”
“就是前两天庵堂里遇见的那个人。”
安芝心里飞快盘算着,若吕钧翰说得是真的,那么这便是丁学昭为着报复做出来的,要是他说得是假的,那么这事十有八九是他自导自演。如今只看自己信他还是不信他。
48、开诚布公设计报仇
犹豫了一下,安芝笑道:“虽然麻烦,到底是我的私事,跟吕先生不相干的,不敢劳您费心。”
那边似乎是轻笑了一声,说道:“那六小姐自忙,这些天我们课业不重,六小姐有事大可找我,我们学校的号码,想来电话簿都有。”
安芝一听,心里捉摸不定,笑道:“多谢了。”挂了电话,安芝呆坐在沙发上,回忆着这几天遇见的事情,听见的话,越发确信吕钧翰不是常人,凭他平时谨慎的样子,绝对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轻狂人,如今说出这样的话,怕是很自信自己的力量。
想来想去,安芝还是不肯十分地信他,然而凭着一己之力,要揪出那个龌龊人,再要想主意办他,又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安芝一直愁到傍晚明芝幼芝回来,见她两个人还像往常一样,便知道这话最起码还没有传到她们耳朵里,心里稍稍放心。
第二天一早,安芝便一直跟着邵光珠,总是有意无意地出现在她的视线里,邵光珠既然要说人家坏话,自然得等得安芝不在才好。到了快中午的时候,安芝发现邵光珠在偷偷瞧自己,便朝着邵光珠微微一笑,和明芝幼芝出去了。
邵光珠松了口气,跑到学校的电话室里,敷衍着老妈子出去,也不知道拨通了谁的电话。
安芝和明芝幼芝才出去,便寻了个借口折回来,躲在电话室外面,正听见邵光珠说道:“你放心吧,我们班上都传遍了,用不了两天,只怕全校都要知道了。”
安芝屏声敛气站在门外,听她顿了一会儿说道:“不过,要我说出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的话来,多叫我为难呢!我是怎样敬你爱你,你是知道的。”
“我说你怎么突然就不理我了,这个女人也着实讨厌,你不知道,你教我的那些话,我又添油加醋说了,都可以写一部艳史呢!”
安芝听见她笑得极轻浮,胃里范上来一阵恶心,强忍着没做声。
“昭哥你放心,她有再厚的脸皮也不会再纠缠你了,到时候咱们就能在一起了。”说着,邵光珠又笑起来。
安芝听见挂断电话的声音,忙躲起来,看见邵光珠鬼鬼祟祟探头,两处望了望,便走了出来。
安芝一口银牙险些咬碎,心里狠狠地念道:“邵光珠,丁学昭,迟早叫你们死在我手上!”说罢,安芝进了电话室,先翻开电话簿,找到交大宿舍楼的电话号码,犹豫了一下,拨通了电话。
往学校里打电话,自然要费些时候叫人,安芝静静等着,过了好一会儿,听见一阵声响,吕钧翰在那头说道:“喂?”
安芝带着哭腔说道:“吕先生。”
吕钧翰那边似乎有些笑意,又立刻变作焦急的语气,说道:“什么事情这样急?你慢慢说!”
安芝说道:“昨天听你说遇见丁学昭,我原本以为没什么事情,谁知道…谁知道…”
吕钧翰长叹一声,说道:“这是常情,这样的事情,你怎么好出去找人商量呢!你现在在哪?”
安芝心里略松了口气,说道:“就在我们学校…算了,去北平饭店旁边的咖啡馆吧。”
约完了吕钧翰,安芝又忙给汽车行打了电话,叫来一辆汽车便匆匆去往咖啡馆。
咖啡馆这个地方,总是下午比较热闹,此时厅里人很少,安芝坐在一角,才一会儿就看见吕钧翰进来,忙招手示意他过来。
吕钧翰才坐定,要了两杯咖啡,便说道:“昨天我看见丁学昭,仿佛是跟人商量着要算计六小姐。不过既然六小姐不愿意旁人插手,所以我也不好做什么。”
安芝听他这样说,脸上有些挂不住,说道:“这个…原是因为…”
吕钧翰说道:“原是因为我没说清楚,六小姐留心也是应该的。”
安芝沉默了半天,抬起头刚要说话,恰巧侍者端着咖啡过来,放到两人面前。安芝顿了顿,说道:“吕先生应当能理解。”
钧翰微笑着看着安芝,说道:“这是自然,况且我这样主动,有些警惕也是应该的。”
安芝脸上一红,说道:“吕先生…为什么愿意帮我?”
钧翰说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六小姐生于世家,养于深闺,怕是不能理解这样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