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则步履寒冰,没有他的救驾,她还活不下去了?
这么一脑补,咱们的阿罗大小姐脸都气白了。
唐律也正好向她看来,还浑然无觉地笑吟吟:“大小姐可会做菜?”
毕罗唇角一翘,道:“我做菜,只给家人吃。”
唐律被她噎了一下,手一摊道:“看来唐某暂时是没这个口福了。”
暂时是什么意思?毕罗气结,这人可真够厚脸皮的!
毕克芳仿佛浑然不知身边两个年轻人言语间的刀光剑影,只吩咐大家伙儿:“菜都记好了,那就开始吧。”
众人领了任务,各归各位。一时桌边,只剩下毕克芳、毕罗和唐律三人。
两个穿黑色制服的服务生去而复返,手里端着茶具,在桌边表演起了茶道。唐律扫了眼桌上的器物,就说:“今天这是要做点茶?咱们四时春的服务员真是多才多艺啊!”
四时春以最大限度还原中式古典菜肴著称,而除了菜肴,煮茶、酿酒、琴曲表演也都包含在内,尤其是老客、熟客,更对此津津乐道。所谓点茶,说的就是源自宋人的点茶法,与如今R国的茶道有很多相似之处。茶叶炙烤、研磨、过筛取细,倒入茶碗中与热水调成糊状,此时将煮沸的水注人茶盏,这时最考验点茶之人的手艺,沸水要喷泻而人,不能断续,再用特制的“茶羌”击拂,两只手同时工作,一手要不停地转动茶盏,另一手要适时搅动茶汤,使
盏中泛起“汤花”。如此不断地运羌、击拂、泛花,使茶汤面上浮起一层白色浪花,古人称此情此景为“战雪涛”。
毕罗不想这个唐律看着吊儿郎当的,见识却不少,只看一眼就知道是要做点茶,随后还林林总总将点茶的精髓和特点讲出来,不禁侧目。
唐律说话是随着点茶的步骤一一说明的,等他说完,刚好一碗茶也做好。做点茶的服务生是个圆脸盘的年轻女孩子,本要端着茶碗送到唐律面前,被毕罗手一伸截了胡。
唐律知道毕罗不待见他,见了也只是一笑。
毕罗端过茶碗,并未放在自己面前,而是朝唐律递了过去:“唐少讲了半天,喝点水润润嗓子吧。”
唐律一脸的受宠若惊:“这…毕老先生还在…”
毕罗皮笑肉不笑的:“来者是客。”
唐律笑眯着眼一点头:“那我就客随主便了。”
第二碗由另一个服务生递到毕克芳面前。毕克芳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再做,将自己那碗茶递给毕罗:“阿罗,你也忙了半天了,喝吧。”
毕罗记得,从前毕克芳是最喜欢喝茶的,可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医生明令禁止他饮茶饮酒,不禁心头一酸。
毕罗给唐律递茶的本意是让他闭嘴。哪知道这家伙嘴巴里喝着茶也不消停,喝了两口,那眼睛就滴溜溜地围着毕罗打转:“听说大小姐是从F国留学归来,F国也是美食大国,大小姐学成
归来,是否要对四时春的菜谱有所调整呢?”
毕罗一听他这么说,就知道,自己在F国的履历已经被这人查了个底儿掉。她垂着眼皮儿,嗓音轻轻软软的:“您问这个话,是作为四时春老顾客的身份呢,还是作为想要收购四时春的唐少的身份呢?”
唐律饶富兴致地啧了一声:“身份不同,答案也不同吗?”
“要是客人,等着看四时春每一季对外的菜谱就知道了。”
“那我要是想谈合作呢?”
毕罗眉毛都没动一下:“人呢,再给唐少上一碗茶。”
这意思是让他闭嘴了。
唐律“噗嗤”一笑又笑了。
这位毕大小姐看着斯文秀气的,原来是颗小辣椒。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毕克芳看在眼里,一句话也不插,若朱大年也在场,看到这情景肯定吓得下巴都要掉了。了解毕克芳脾气的人不难看出,他虽然面色沉静,一句话也未曾说,可眼底蕴藉着淡淡笑意,分明心情尚佳。
不多时,就有服务生端菜上来。
最先上来的是毕罗点的两道菜,玉兰片和香圆杯。三月份,平城道路两旁的玉兰树刚长出花苞,而这道玉兰片所需用的恰恰是最新鲜的玉兰花瓣。这点事儿自然难不倒四时春的大厨们,一年四季,都有温室花房送来各色可食用的鲜花。清炒玉兰片只用白玉兰的花瓣,因这种花瓣肥厚鲜甜,裹上湿面粉和豆沙过油那么一滚就出锅,最考验
厨子对火候的拿捏。
另一道香圆杯又叫香圆盏,其实是一种果饮。所谓香圆,是对南方一种浅蜜色甜瓜的雅称,将瓜瓤掏出,只留薄薄一层做杯盏,里面盛的液体,各家多有不同。四时春做这道菜也较为灵活,所用的果汁也多以时令水果榨出果汁倒入杯中。像今天做的就是蜜瓜雪梨汁,这个时节吃最是清肺润喉。至于瓜皮上的雕工,那就看厨子的手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毕罗将小小一只香圆杯捧在手里,盯着杯盏外的雕工看了好一会儿,唇角微弯轻啜了一口里面的果汁。
唐律啧了声:“好像我这杯子上的图案,和大小姐的不太一样啊。”
毕罗自己杯子上的图案是一个小女娃娃在大柳树旁放风筝的图案,线条古朴生动,小女娃娃憨态十足。反观唐律拿在手上的那一个,图案却是一个男娃娃揉眼睛哭,面前是一支摔在地上的糖葫芦。
毕罗努力拉平嘴角,可眼睛里还是泄露了点点笑意。唐律看在眼里也不戳破,但对于是谁做的这雕工已经心知肚明,肯定是刚才站在旁边紧盯着毕罗瞧的那两个小子之一…
毕克芳笑了笑:“唐少见笑了。”
唐律摆了摆手,喝了一口果汁:“嗯…放的是好像是荔枝蜜。”
毕罗不禁瞧了他一眼,这家伙舌头倒是挺灵的。
后续端上来的菜就多了。毕罗和唐律两个人是每一道菜都尝了尝,毕克芳
则只尝了那道小松君。小松君是素菜,菜名取自“松菌”的谐音,其实就是现在大家常说的松茸,口味清淡,滋味却鲜美独绝,哪怕是毕克芳这样久病的人也不必忌口。
唐律则对自己点的那道荔枝肉情有独钟,连吃了几筷子,一边感慨:“这个时节荸荠难得,能吃这么上清脆鲜甜的荸荠,恐怕也只有四时春了。”
裙带面和红霞饼端上来时,倒让唐律蛮新鲜的。他先尝了一筷子看起来卖相极佳的红霞饼:“是虾饼啊,倒挺入味的。”一边问旁边的服务生:“这是你们哪位大厨的手艺啊?”
菜陆续都上齐,后厨几位大厨也都在桌边聚齐。一道非常年轻的声音抢话说:“这么简单一道菜,哪轮得到我们大厨动手啊!”唐律微眯着眼朝说话那人看去,见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男生,模样长得倒是还凑合,一笑一口白牙,而且说话时一直朝着毕罗笑:“大小姐,这红霞饼是刘师傅指点我做的,怎么样,还吃得进口吗?”
毕罗微微颔首:“外酥里嫩,色如红霞,很好。”
朱时春闻言更是笑的见牙不见眼。
唐律看在眼里,心里头琢磨:看着真碍眼啊。
朱时春又说:“裙带面是齐师兄的手艺,大小姐尝尝。”
裙带面是扬州一带出名的小吃,清朝的《随园食单》里面也有记载,面用小刀片成,色泽雪白,在清澈微碧的汤水中沉浮如同女子
的裙带般曼妙。面条的味道也不一般,是用百合和面,吃起来面有嚼劲,滋味微甜,非常可口。
毕克芳开口问:“阿罗,这面怎么样?”
毕克芳既然开口,毕罗情知这道菜是有问题的,而这个问题,她今天也一定要当着所有人的面点出来。她目光微沉,扫过齐若飞的面孔时,尽量不透出任何情绪:“裙带面的特点之一是汤要宽。”她低头看向面前:“碗不对,汤也少了。”她用筷子夹起面条来尝了一口:“和面的也不是百合,是茯苓粉。”
朱大年闻言,脸色微沉。张师傅则在一旁打圆场:“是我不好,做寒冰玉露羹的时候,百合被我用光了。小飞再想用鲜百合时发现没有了,才临时换的茯苓粉。”
毕克芳没有说话。
齐若飞面露惭愧:“不怪张师傅,是大家拿材料时我忘记说自己也要用鲜百合…”
唐律笑眯眯的:“既然材料不齐全,也难怪味道差一些。我看这位小兄弟的刀工倒是不错。”
齐若飞朝唐律微微点头,目露感激,又对毕罗解释:“碗的问题也是我疏忽了,多亏大小姐提醒。”
唐律说:“大小姐是内行人。这内行看门道,我这个外行,也就看看热闹。”
毕罗没搭理他,转而去尝另外两道菜。一道凤凰展翅,是朱大年做的;另一道喜鹊踏梅,是张师傅的拿手菜。
毕克芳问:“阿罗,怎么样?”
或许是因为毕罗刚
才毫不留情地将裙带面的缺点一一指出,此时连朱大年都显出几分忐忑来。张师傅两手虽然背在身后,朱时春偷瞟了一眼,发现张师傅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一直在不停揉搓。这是紧张了,朱时春有点想笑,看来毕罗现在还挺有威严的。
毕罗各尝了一口,面色如常:“两位大师傅的手艺,无可挑剔。”
最后尝的一道菜,是唐律特意为毕罗点的一品冰花玫瑰燕。玫瑰花、鱼子和椰浆,让色泽本来有点寡淡的炖燕窝立显妩媚。鱼子微腥,主要靠玫瑰花汁和椰浆的中和,既为这道甜品增色不少,也中和了鱼子本身的味道,吃在口中滋味鲜甜,又带花香。虽然唐律说这道菜是特意为毕罗点的,但后厨仍旧做了两份。
唐律见毕罗尝了两口,知道这道甜品还是入了毕罗的眼。他取过自己那份,掀开盅盖,舀起一勺。他一个大男人,对燕窝这种东西其实并不怎么感冒,尝这道炖品的口味,其实是为印证自己的一些猜想。
刚才毕克芳总共问了毕罗两次菜的味道如何,在唐律看来,毕老先生是意有所指。奈何毕罗这姑娘看着文弱,实则很有些城府。那两道老师傅做的菜,她都只尝了一口,里面至少有一道菜是有问题的。但她偏不说。
而这道燕窝她吃了两口,唐律一尝,滋味果然地道。
唐律的目光在凤凰展翅和喜鹊踏梅两道菜间打了个来回,眸
色微深,他在回忆刚才毕罗的每一个细微神色。
尝完一桌11道菜,也没花太多时间。席间,毕罗除了对齐若飞做的裙带面有些意见,似乎对其他所有人的手艺都很满意。唐律不禁猜想,到底是毕罗有自己的考量,不肯初来乍到就得罪一波老臣呢,还是因为今天他在场,不想当着自己这个外人的面,让四时春自家人难堪呢。
齐若飞毕竟还年轻,他的路还很长,毕罗作为最近两天平城风传的四时春新一任接班人,点他两句也很正常,并不至于耽误他以后的前途。
剩下这些人…唐律的目光状似不经意地逡巡一圈,心里已经有了数,恐怕是豺狼虎豹,各怀心思。
他又看向毕罗,这么一群老家伙,哪怕是毕罗这颗小辣椒,也不一定搞的定啊!
毕罗已经站起身,朝他微微一笑:“唐少,稍后我们内务整顿,就不留您了。”
唐律上身前倾,执起毕罗撑在桌沿的手,在对方反应过来前,在她手背落下一个轻吻:“多谢大小姐款待。”
毕罗简直整个人呆住,连她自己一时都分辨不清是气的还是吓的,但有一点她现在弄明白了,这家伙就是个麻烦精!
她两只手一齐用力将自己的右手拯救出来,手指都是颤的,就见唐律没事儿人一样朝她眨了眨眼:“改日我请阿罗小姐一同用餐,还请务必赏光。”
毕罗深吸一口气,硬挤出一丝笑:“送唐
少到门口。”
她目光在离得最近的赵经理身上打一个旋儿,赵经理一个激灵,连忙躬身:“唐少,这边请!”
他这一天可够倒霉的了,好容易毕大小姐给他派了个送人的活儿,他可不敢再弄砸了。
饭毕,毕罗和毕克芳祖孙俩移至3楼雅间。进了屋,毕罗坐下,毕克芳叹了口气:“阿罗,今天这顿糊涂宴,吃的如何?”
毕罗一时没听明白:“糊涂宴?”
毕克芳说:“好吃的不敢赞一声好吃,不好吃的,你又不敢直说不好吃。这顿饭不是糊涂宴,是什么?”
毕罗哑然。半晌,她才说:“外公,我…”
毕克芳摆了摆手:“我知道你的担忧。但是啊,毕罗,你知道人得了毒疮,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吗?”他看着毕罗的眼,缓缓说:“拖上一阵,等毒疮长得大大的,全身的毒素都聚集到了那儿,再用刀一举刺破,一直挤——直到最后流出干净的血来。再不行,只能将那一块烂肉连根挖掉,这样才能换得一身干净,从从容容地活下去。”
人尚且如此,那么一个机器、一个企业呢?
想要挖掉毒瘤,怎么可能兵不血刃?革新必然伴随着流血。只是这些话,毕克芳对着毕罗的那张小小的白净的脸孔,一时说不出口。
毕罗虽然聪慧,毕竟还是太年轻了。
汤面,以汤宽为宜,以见汤不见面为妙。裙带面顾名思义,截面成条,并两指宽,飘浮汤
水间,若女子裙带,曲裾曼妙,意态悠扬。鸡汤加笋汁熬上半日,裙带面出锅过冷水,加入鸡汤滚上。味极鲜美,面宽劲道,春日以此面会友,岂不快哉?——《四时春录》
批注:
裙带面 : 裙带面,取自《随园食单》,袁枚著。

Chapter03 《四时春录》和沈临风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毕罗学着看账本,研究菜单,背菜谱,每天四时春和老宅两头跑,虽然每天的饭菜都有专人负责,但人很快就瘦了一圈。
因为刚回四时春的第一天就落了赵经理的面子,接下来有关饭店的全部营销策略和广告方案,都径直送到毕罗这里,好在毕罗在F国攻读学位时,为了锻炼自己,没少接大大小小的广告策划案,做起这种事倒是信手拈来。
清明主题的广告牌第二天就换了上去。清新的薄荷绿底色,古朴典雅的设计图案和一目了然的套餐介绍,刚摆在门口就吸引了许多老街坊的注意。对此朱大年是赞不绝口,赵经理原本想找茬儿,可一听后厨的单子短短两天数量又翻了两翻,就知道这位毕家大小姐已经赢了先手。
凡是和艺术设计沾边的东西,毕罗动起手来改的飞快。很快,全新的菜谱设计和整个4月份的营销方案也新鲜出炉。这些事情上,朱大年是个外行,毕克芳却越看越满意,几天下来,连精神头都好了不少。先生说好的事情,朱大年一向是最坚定的拥趸。又有朱时春这个能说会道的家伙在后厨大肆宣扬,很快,对于毕罗的种种赞语在四时春内外越传越广。
谁都不知道,毕罗也有自己的烦恼。除了做设计、想点子这一套是她的擅长,她还有更大的不擅
长。背菜谱、设计菜单,初看有趣,越学越难,她在F国时虽然也经常自己开火,但自己做菜只为贪嘴,要为整个饭店设计这些东西,背后可有着大学问。就拿一个清明饭的套餐来说,既要荤素搭配又要结合营养,四时春的许多菜还有着不一般的典故,不能胡乱填塞。一想到接下来自己还要进厨房掌勺,毕罗愁得头发一把一把的掉,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好在还有画画聊以慰藉。
睡不着,又静不下心,毕罗就画画。她先将四时春里这些熟面孔都画了一遍。可画着画着,手里的笔不听使唤,就画成了心里最熟悉也最遥远的那个身影。俊朗斯文的面部轮廓,垂落前额的一绺发丝,再然后是眉毛,鼻梁,嘴巴,笑纹…最后才是那双眼。不知不觉,这样的画就叠成一沓,放在枕边,仿佛那个人真的陪在她身边,不知不觉也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晨,是毕克芳例行做检查的日子。毕克芳并不需要毕罗陪伴,只喊了朱大年一起,临走前,叮嘱毕罗在家好好钻研菜谱,务必在这两天内,把四时春4月份的菜单定下来。
这天上午本是个寻常的春日上午,院子里的鸟儿啾啁叫着,从窗口依稀能看到院墙外桃花纷飞,毕罗有一笔没一笔地画着,面前放着那本厚厚的《四时春录》,头一天晚上睡得太迟,这会儿怎么都提不起精神看
菜谱…手机传来“叮咚”一声响,毕罗一手撑着额际,另一手划开手机屏幕,是一条微信消息。
“大小姐,微信求通过啊啊啊啊!”又是那个唐律发来的微信验证消息。
毕罗将手机一扔,懒得再看。
可没过几秒钟,手机又锲而不舍地响起来。她本以为是唐律打来的电话,不想去接,可目光一瞥,发现屏幕上显示的手机号是有名字的。她拿过手机,接通:“齐师兄,早。”
这些天几乎每天都要去四时春点卯,也把大家伙的手机号和微信都加了个遍。不过彼此联络都是工作上的事比较多,但像这个时间段给自己打电话,而且是齐若飞,还是头一回。
电话那端传来齐若飞有点无措的声音:“大小姐…有个人,说想见你。”
“见我?谁?”毕罗在平城的朋友屈指可数,她实在想不出,除了那个讨人厌的唐律,还有谁会这么一大早地扰人清静。
“他说他姓沈,是你在国外留学时的同学。”
毕罗手里的铅笔“叮”地一声落在纸面,她听到自己心脏“扑通扑通”越跳越急的声音:“他是不是叫沈临风?”
“嗯。”齐若飞问:“大小姐,他真是你的朋友吗?”
“是,是。”毕罗站起身,膝盖不小心磕到书桌下沿,可她丝毫没感觉到疼:“你说他跟你在一起?怎么会…”
手机那端传来两声短促的电流声,紧接着就是一道含笑的男声
:“毕罗,想不到你也回平城了。有没有空,一块吃个饭?”
“这么早?”毕罗接起电话前才看过手表,早上七点半,这个时候相约,难道是吃早餐:“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嗯,想不到你也在平城啊。毕业典礼我没有去参加,都没能跟大家说一声…”
“这么巧,我也没参加毕业典礼。”沈临风的声音沉沉含着笑:“刚跟朋友一起吃早餐,听人说起你,才知道你也在平城。刚好我们今天要去叫郊区的一个餐馆吃饭,一起吧?”
毕罗脑子一片空白,她知道自己此时说出的每一句话大概都很傻,可还是控制不住那种从争着抢着从每个细胞渗透出的喜悦:“好啊!那个,沈…临风,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你认识齐师兄?”
“朋友的朋友。”沈临风听起来一直在笑,仿佛心情愉悦极了:“说起来也是巧。等见面聊。你家在哪,我去接你?”
“那个,其实我自己过去…”
“地址?”沈临风身边似乎还有人,他与对方低声交谈了两句什么,又说:“一块吃个饭,都不是外人,顺便介绍我另外两个朋友给你认识。”
“嗯…”毕罗轻声报出一个地址,是家门口外的一条主干道:“从金台路拐过来后有个小报刊亭,我在那等你。”
接下来的一切仿佛都在梦中。毕罗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怎么下的楼,锁的门,但还记得给自己画了
个清爽的淡妆,又换上手头最漂亮的一身衣服,英伦风的连衣裙和一双短靴,这个季节不穿外套其实还有点冷,可她此时心里暖烘烘的,哪还感觉得到半分凉意。
临出门前,她看到枕头边放的那一沓画稿,略一犹豫,她将整沓画稿收入怀中,又放进随身的包里。
在报刊亭旁等了约莫二十分钟,她看到一辆黑色辉腾朝自己驶了过来。她向前走了几步,隔着玻璃,看到那个熟悉的面孔,连忙踮起脚挥挥手。
对方似乎也看到了她,放慢车速的同时摇下车窗,一边对她喊:“阿罗,快上车,这边不让停车。”
几乎车子停下的一瞬间,副驾驶的车门朝她打开,毕罗才坐上车,车门还没关妥,车子再次行驶起来。沈临风边调转车头边说:“不好意思啊,一见面就让你跑。”
毕罗摇了摇头:“是我选的地方不合适。”她自己不会开车,许久没在国内生活,平时也没怎么留意什么路段不能停车。她看向空荡荡的的车子后座:“你的朋友呢?”
沈临风勾着唇角笑:“咱们俩也有一阵子没见了,你一见面就问我的朋友,可真让人伤心。”
毕罗后知后觉,紧跟着又想起临上车前他喊的那句“阿罗”,这个称呼其实说不上特殊,要好的朋友都这么喊她,不知怎么的,一模一样的两个字,从沈临风的嘴巴里说出来,就显得格外动人心弦。
若是容茵
在这,肯定又要笑话她花痴了。
毕罗偷偷瞄了一眼沈临风的侧脸,结果没想到,对方竟然也在看她。
才感觉有点降温的脸颊顿时又烧起来了。
沈临风说:“是不是有点热?刚刚害你跑得急了,给你开一会儿空调吧。”话音刚落,他的目光落在只被裙子遮住一多半的腿上,微微一滞,轻咳了声:“那个,我还是给你开会儿窗吧。”
毕罗连忙将腿往自己那边收,又将随身的包包放在大腿上,饶是如此,仍然感觉自己脸红的要冒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