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律见毕罗越走越慢,也跟着缓下脚步,见她一会儿望着牡丹出神,一会儿又盯着人家的月季咬嘴唇,也不禁笑了:“就这么喜欢这些花儿?”
女孩子喜欢一些花花草
草之类的也不奇怪,关键是毕罗那个眼神,也实在太热烈了些。
毕罗颇为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你懂什么。”
唐律抱着手臂挑眉一笑:“我不懂的地方你懂,这不正好互补吗?”
“…”调戏人这种事儿,毕罗觉得自己得闭关修炼一阵才能跟这家伙对阵,她瞥开视线,说回原本的话题:“这整个园子,都是上好的食材。桑紫能租下这么个地方来做百花宴,确实很有本事。”
“租下院子的是老周,这方面他确实有几分本事。”
“那也要桑紫先发现这个地方的价值才行。”毕罗突然蹙了蹙眉:“刚才咱们俩在门口发名片,是不是让老周看到了?”
“看到又怎么样?”唐律一副不以为然的口吻。
毕罗脚步踟蹰,好在他们两个走在最后面,说这些倒也不怕别人听到尴尬:“咱们马上就要跟桑紫合作了,我其实对她…”
“你怕她不服你?”
毕罗半晌才点了点头:“其实也不一定非要谁服气谁,我只是有点不安心…说不上来的感觉。”
“这些都用不着你操心。”唐律突然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发顶:“你只需要做你喜欢做的事。其他的,有我呢。”
“哟,咱们是不是打扰到唐少了啊!”
毕罗本来就有点不好意思,一听到这话连忙退后了一步,转过头一看,脸色顿时也变了。
说话的人是潘珏,此人向来和沈临风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可让毕罗脸色大变的不是这两个人,而是沈临风身边还跟着一个人,褐色的长卷发,巴掌脸,尖下巴,一双娇媚含情的大眼,是姚心悠。
姚心悠的脸色看起来也不大好,不过她很快就绽出一抹笑,主动上前:“唐少,这么巧。”
唐律唇角的笑不变,目光定定在沈临风的脸上看了一会儿,才移向姚心悠:“嗯。”
姚心悠弯着唇角:“这位就是毕小姐吧。”她个子和毕罗差不太多,但穿着高跟鞋,身姿摇曳间便比毕罗高出一截,连带说话时微低着头,虽然俏颜含笑,总有一种俯视的味道在里面:“前两次去四时春,吃到了你家的菜,却没见到你的人。这回可算见到了,也是小美人儿一枚嘛!”她朝唐律看了一眼,眉眼含笑:“和唐少口中的不太一样。”
唐律脸上的神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但若是足够细心,就能看到姚心悠说最后那句话时,他眉头并不明显地皱了一下。
毕罗朝她轻轻颔首:“姚小姐你好。若是喜欢,欢迎随时去四时春用餐。”
姚心悠亲昵地将手搭在她的胳膊上:“我还真是蛮喜欢你家的菜色。上次我还和唐少说,如果可以,接下来在平城拍戏这段日子,想从你家点餐送到剧组,不知道可不可以呢。”
毕罗这次没有去看唐律的神色如何,点了点头,回答的有点仓促:“当然可以,四时春也有送餐的业务。”
姚心
悠闻言笑得更加甜蜜:“那真是太好了。”她顺势挽住毕罗的手臂:“站在这多热啊,咱们先进屋吧。”
毕罗并不喜欢这种上来就自来熟的女孩子,可对方是大明星,是唐律请来帮过四时春两次的好朋友,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在这个时候表现得冷淡。于是毕罗也弯着嘴角礼貌地笑笑,跟随着她的脚步一起往前走,可心里那种挥之不去的厌烦和难过,只有她自己知道。
眼看两个女孩子手挽着手越走越远,潘珏走上前,朝唐律一点头:“唐少,两个妞儿都走远了,您也请吧。”
唐律此前一直没吭声,这个时候突然一笑:“潘珏,有没有人说过,你有时候说话——”
“嗯?”潘珏眨巴眨巴眼,他心里正为自己的机智点赞呢,乍然听唐律冒出这么一句,有点没反应过来。
就听唐律悠悠地说完后半句:“真挺像封建社会皇上身边那小太监的。”
潘珏一听脸子就拉下来,可唐律哪是会看他脸色行事的人,话说完,人家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潘珏绕着沈临风直画圈:“真特么气死我了,这个唐律!不整垮了他,我特么名字倒过来写!”
“难。”沈临风慢吞吞就说了这么一个字。
“大哥,我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啊?”潘珏哭丧着脸,那模样要多憋屈有多憋屈:“唐律那话说的是损,有一点他没说错啊!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这都是您自
己的事儿,能不能上点心?”
沈临风眉眼阴翳,少了从前那份不知愁的云淡风轻,倒显出几分从前没有的沉稳来:“我怎么不上心了?卒子你替我抛了出去,现在不正是坐山观虎斗的时候?”
潘珏砸了砸嘴:“话是这么说,可你不是喜欢毕罗那丫头吗?这见着女孩子,你得主动啊!你看这一半天功夫,明明人就在眼前,你一句话都没说。”说着他缩小了声音,嘀咕了句:“光大半夜的跟我这儿嚎有毛用啊。”
沈临风似乎全然没听到他最后那句吐槽:“有唐律在她身边黏着,我就不可能有机会跟毕罗说上话。”
潘珏斜过眼瞅了瞅他,胳膊肘一兑:“大哥,咱能好好说话不?”
沈临风没搭理他。
潘珏耷拉着肩膀嘀咕:“说真的,我真怀念你之前那个样儿。装是装了点,至少是个正常人啊!”其实潘珏嘴里“装”的样子,正是从前沈临风最讨女孩子喜欢的地方。学生时代不少女生都给他递过情书,那个时候俩人念同一所高中,沈临风收到的每一封情书,潘珏都拆开看过,他虽然不爱读书,对这些用不着的东西倒记得挺清晰,到现在还记着有个学文科的学妹给沈临风写的情书上说他“翩翩君子,温润如玉”。潘珏自己是不懂什么“如玉”,但沈临风从前的风度翩翩,不分男女都看得出来。像现在这样阴沉沉的样子,别说别人,
潘珏自己都觉得看不过眼。
沈临风说:“希望姚心悠能有点用,别像之前那两个女孩子,事情没办成一件,麻烦惹一大堆。”
潘珏一听这个倒笑了:“这个我觉得用不着咱哥俩操心,你没看着那小娘们儿看唐律那眼神,直勾勾的,恨不得把唐律连皮带骨头给吃了。”
沈临风抿着唇哼笑了声:“姚心悠长得不差,这份美人恩,我倒要看看他怎么领受。”
潘珏说:“我的哥哥诶,你真以为那唐律是什么善茬儿?送上门的肉,哪有不吃的道理!”他忍了又忍,到底把冲到嘴边的那句话咽了回去,万一唐律那小子心宽,左拥右抱两个都不耽误,他觉得自家这哥们儿肯定要疯。
可现在事情还没发生,他不好乌鸦嘴说这种话。要不他自己得先被沈临风给拆了。
沈临风扯了扯嘴角,没说话,心里却想:最好如此。
用一个姚心悠,将唐律这号人物从毕罗身边连根拔起,也省了他不少功夫。
这处宅邸比上一次荼蘼宴的小院不知大出多少,休息室自然也更为宽敞。老周处事妥帖,与上次一样,照例将客人分散开,安置在不同的房间。不过许多人是跟着唐律毕罗一块进来的,又见向烨和唐律此前聊得亲热,都乐得凑个热闹,因此专门找老周问清楚方位,也跟来了唐律和向烨所在的房间。
毕罗正在品尝老周介绍的桑紫独家特调饮料。这些饮品的
设计也颇有意趣。服务生推一辆中式的木头推车前来,托盘上放着许多不同的锤目纹水晶盏,杯盏口宽底窄,看起来格外玲珑剔透,里面盛着的饮料色泽各有不同,排成几排放在一起,光看颜色就让人垂涎欲滴。走近观察就会发现,每只水晶盏底都相应压着一张字条,那名字也取的各有风韵,比如有一杯极浅的绿色,取名叫“天青色等烟雨”;旁边那只淡玫红色的则是“胭脂余味”;再看一只如普通茶水般黄色的,杯底还有一颗梅子,那名字也格外应景,叫“梅子黄时雨”。
毕罗垂眸看的仔细,而唐律则在看清这些饮品的第一时间就看向毕罗,在场其他人不知原由,可他是知道的,桑紫这一招学的不正是海棠小苑那每人各一味的“餐前一口汤”?这段时间海棠小苑名声越来越响,虽然毕罗从不对外展示菜谱,可挡不住有心之人在网络上频繁讨论。海棠小苑如今不缺热度,但由此跟风的人也不少。看这样字,桑紫表面不说,背地里也一直关注着毕罗的一举一动呢。
老周见唐律神色不太好看,又一直留意着毕罗的一举一动,顿时心下了然。他比在场其他人都看得明白,如今这位毕小姐可是唐少放在心尖上的人物,他有意讨毕罗开心,又想调动一下气氛,便说:“毕小姐,吃和做您都是行家,要不您先选一盏尝尝,也顺便给
咱们桑紫提提意见。毕竟用不了多久,咱们也就是一家人了。”
这话的声音不高不低,但足够让在场所有人听得清楚。此言一出,众人哗然。之前那个黑裙红唇妹子嘴巴最快,张口就问:“这意思是说桑主厨要跟四时春合作了?”
老周瞟一眼唐律的脸色,微微摇了摇头,笑着说:“是和毕小姐。”
在外人听来,这里面的差别十分细微,但老周也不是头一次和毕罗打交道,知道她心里最忌讳桑紫借着四时春的名头炒作,他如今顶要紧是哄好眼前这位小祖宗,不论别人心里怎么想,从他嘴巴里说出的话,让毕罗心里舒坦是第一位的。
果然,他这句话一出,许多人摸不着头脑,在那议论纷纷继续追问,唯独毕罗的脸色显得好看不少。她神色一放松,唐律也跟着松开了眉头。老周看在眼里,心里觉得自己这回算是赌对了,紧跟着说:“毕小姐,您先选一杯?”
毕罗笑容浅淡,却不失礼:“在场这么多大人物,哪轮得到我来先选。”她错开半个身子,朝众人笑着说:“还是诸位先请吧。”
在座的人依旧男士居多,但比起上次仍多了几位年轻女客。其中又以毕罗和姚心悠最引人注目。就连那红唇妹子的目光都在这两个人间来回打转。
百花宴算是小范围内的私人宴会,在这种地方,自然不怕被什么狗仔偷拍,因此姚心悠破天荒地没戴
墨镜帽子,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坐在那儿。她穿一条藕紫色的Luisa Beccaria碎花长裙,看起来仙气十足,眼见唐律连座位都不坐,就站在毕罗身旁,她也站起身,走到近前:“哇,每个看起来都很好喝的样子…”她嗓音婉转,又故意拖长了语调,听的人耳朵一酥:“毕罗,感觉你在这方面懂很多呢,你帮我选一杯好不好?”
毕罗其实不蠢,她能感觉到姚心悠从见面起那种淡淡的敌意,也很清楚她的敌意来自于什么。抛开那个“罪魁祸首”不提,她不想得罪姚心悠,又或者说,在场的这些人,哪个她都得罪不起。可她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如果姚心悠以为用这种方式就能给她使绊子下套,让她未来在众人面前难堪,那还真是有点小瞧她了。
毕罗唇边自始至终含着淡淡的笑:“这个还是要看自己的喜好。”说着,她将目光投向唐律身旁的向烨:“向先生看起来似乎已经选好了。”
向烨对于美味的东西向来没有抵抗力,不然也不会从小到大都这副胖胖的样子。毕罗的观察也一点没有错,从服务生推着车走进来,其他人的注意力或多或少还会为其他事物而有所偏移,唯独向烨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那些杯盏之上。
听到毕罗这么说,向烨有点不好意思。他用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想
尝尝那杯‘棠梨煎雪’,不知道是不是海棠果和雪梨一起煮的味道。”
毕罗一笑,这杯茶刚好在她手边。她端起杯盏递了过去:“冰冰的,应该蛮解暑的。”
向烨接过去便尝了一大口:“唔…好喝!”
紧跟着那个红唇妹子也凑过来,拿起“胭脂余味”便走回自己男朋友身边:“你喝这个!”
其他人也陆续取了自己喜欢的口味,唐律眼巴巴地看着毕罗,见她终于取了一杯,色浓质稠,远看如同墨汁一般,可若将杯子放在日光底下,就会发现其实是深浓的琥珀色。众人一路走进来无不觉得炎热,好容易坐在屋里乘凉,选取饮料也都愿意选颜色浅淡看起来清爽的,因此尽管这一杯放在最中间,却没有一个人想去拿。
潘珏盯着杯子底下的字条念出来:“花事了?这名字也怪。”他看着毕罗,语气熟稔:“毕小姐,这是什么饮料?”
毕罗没理会他,端着杯盏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唐律眼看着毕罗拿了一杯饮料就走了,压根没有要帮自己挑的意思,心里气狠,也跟着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了原本向烨坐的位置。
都说心宽体胖,向烨身材胖胖的,脾气也特别软,眼看唐律抢了自己原本的座位,他也不生气,平行着挪了两步,一屁股坐了下去。
刚挑了一杯饮料转身的姚心悠:“…”
向烨坐的是她原本坐的位置。
这样一来,就变成唐律一
边是毕罗,另一边是向烨。她眼珠一转,就想去坐毕罗另一边空着的椅子。
哪知道有人比她动作还快,饮料也不要了,径直占了毕罗身旁的空位——是沈临风。
潘珏、姚心悠:“…”
姚心悠瞪向潘珏:“他怎么…”
潘珏都快笑断气了,刚才那情形,也就是别人没注意,谁看见了谁得笑成他这样。一群大人跟幼儿园似的,干嘛呀?玩“排排坐吃果果”啊?
显然毕罗就是那枚最香的“果子”啊!
姚心悠气得一跺脚,干脆往另一边走,她不能坐这两个人身边,坐他们对面总成吧?
潘珏还在那儿笑:“哈哈哈哈哈!”
老周体贴地走上前,递了只杯子:“潘少,您的饮料。”
潘珏指了指沈临风,又指唐律:“别光顾着我,那还有两位,都没拿呢。”
老周语气听起来真诚极了:“有毕小姐在,他们一时半会儿用不到。”
潘珏点了点老周:“老狐狸!”
老周朝他一笑,示意服务生将车子推到一旁,自己则走到唐律身边,耳语了两句。
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唐律神色一缓,末了还深深看了他一眼。
老周一欠身:“我去后厨看看。再过一会儿,会有服务生领各位过去用餐。”
老周走了,众人也喝上了饮料,一时间七嘴八舌地更热闹了。
唐律一边的气氛就有点微妙了。
向烨倒挺高兴的,隔着唐律问毕罗:“毕小姐,你拿的那杯饮料是什
么,看起来不大好喝。”
这个问题此前潘珏问过,后来大家都坐下来之后,唐律问过,沈临风也问过,这两个人一左一右坐在毕罗两边,哪能忍得住不说话?可巧毕罗谁也不理,所以相当于对谁都没回答。
房间里热热闹闹的,向烨也没留意这些,还以为自己是第一个问的。
哪知道毕罗也就真的回答他了:“是荼蘼酒。”
向烨琢磨片刻,恍然:“噢,开到荼蘼花事了,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是荼蘼酒呢!”他记性好,回忆起这杯饮品此前所放的位置:“我记得这个是放在最中央的,岂不是说,在桑紫心里,对这杯饮品很看重?”
沈临风接话:“春有荼蘼,夏有百花,这杯荼蘼酒可以说是承上启下,还是阿罗慧眼,一下就选中了这杯。”
毕罗没回答,端起酒就要喝,哪知道唐律这家伙霸道得很,二话不说就攥住她的手腕:“你说这是酒?”
“嗯。”毕罗不大想搭理他,可是考虑到向烨还有在场其他那些“潜在客户”,又觉得无论如何也要给唐律留两分面子。他们两个又是一起来的,弄得太僵让别人看了笑话,可不是什么好事。
唐律攥着她手腕,目光定在她脸上:“你身体才好几天?又不长记性了?”
毕罗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事儿,不由抬眸看了他一眼,却被这人过于直接的目光看得下意识撇开视线:“不用你管。”
话是这么说
,语气却先弱了三分,听着怎么都不那么理直气壮。
沈临风也知道毕罗此前生病的事,顿时也说:“阿罗,既然是酒,你就不要喝了。”
两个人都虎视眈眈看着她手中那杯酒,毕罗觉得怪别扭的:“说是酒,其实就是花酿的,不怎么醉人。”
唐律非常坚持:“那也不行。”
沈临风语意温柔:“阿罗,反正这酒也是桑紫酿的,你如果想喝,改天再找她单独要一些就是了,也不急在今天。”
毕罗手腕还跟唐律较着劲:“松手。”
唐律不松。
毕罗伸出另一只手帮忙,谁知唐律更无赖,干脆一低头,将一盏荼蘼酒喝了大半。
向烨见了可着急了,站起来说:“给我留一点!”
唐律还真给他留了一小半。
荼蘼酒沾了唐律的口水,毕罗怎么也不可能厚脸皮当着众人的面跟他同喝一个杯子里的,又羞又气之下只能松开手。
唐律一甩手就将荼蘼酒塞给了向烨。
向烨也不嫌弃,坐下来细细品着荼蘼酒,一边说:“甜的,还挺好喝的。”
向烨只顾着品酒,说话也单纯,倒给毕罗解了围。她甩了几下,都没挣开唐律的手,就用自己为很凶狠的眼神瞪他。
远看两个人好像掰腕子一样的姿势,唐律凑近些,小声说:“还有好多人在呢,给我点面子。”
毕罗恨不得咬他一口:“别蹬鼻子上脸!我就是太给你面子了。”
哪知道唐律眉眼含笑,嗓音因为刻
意压低而显得有点沙哑:“阿罗,你这样让我觉得你在吃醋。”
毕罗的反应如同被踩住尾巴的小兽,要不是唐律攥着她手腕压住人,一瞬间险些从座位上弹起来,向来黑白分明的眼睛简直要喷火:“你,你不要脸!”
唐律看她这个样子笑得不行,攥着她的手也随之松开了些。毕罗重获自由一跃而起,从自己座位离开的时候还不忘跺了唐律一脚才走。
这一下是使了真力气的,把唐律疼得不轻,可他看毕罗那个别扭的小样儿心里就甜,一张俊脸皱成一团,看在有心人的眼中却意外生动,让人移不开眼。
毕罗起身去和服务生又拿了一杯饮料。沈临风也跟在后头,亦步亦趋,没话凑话:“阿罗,你身体好多了?”
毕罗仿佛没听见一样,专注盯着杯子底下的纸条,为自己选了一杯看起来是雪梨为材料的饮品。唐律这家伙简直是个花心大萝卜,但有一件事他没说错,她得注意自己的身体。哪怕为了四时春和接下来的一系列规划,这个时间段她压根病不起。
“阿罗,这张画是你的吗?”
毕罗扭过头,就见沈临风的手机上,赫然是一张自己曾经画过的素描。
沈临风的素描。
“呀,原来毕罗这么有才,不仅会做菜,画画也这么惟妙惟肖。”姚心悠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
毕罗脸色发白,姚心悠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很清脆,她这一声
,把向烨和唐律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向烨坐的位置离放饮品的手推车最近,只要一侧身就能看到沈临风手机上的照片,可等他看清楚那张素描画的是什么,却没有声张,只是把目光投向自己身旁的唐律。
唐律站了起来。
在场其他人三三两两朝这边看过来,还有潘珏,虽然没上前,可那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的样子,明显等着看热闹。
毕罗觉得眼眶热辣辣的,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伸手拿过沈临风的手机,一把丢在了手推车上的冰桶里。
冰桶里的冰块有的已经化开,沈临风的手机虽然是如今市面上的最新款,却不防水,他也没想到毕罗这么软脾气的人能干出这么火爆的事儿,一瞬间也愣住了。
姚心悠反应最快,伸手就将手机捞了出来。手机屏幕凉冰冰的,水珠纷飞,姚心悠捏着手机,四处找纸巾,冲傻站在一边的服务生发脾气:“你们这就没有纸巾吗?”
服务生手忙脚乱地去找,却听到“嘀嗒”一声,沈临风的手机屏幕一黑,已经自动关机了。
潘珏也没想到还会发生此般变故,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跟前,也为时已晚,指着毕罗半天说不上话来。
毕罗见唐律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也不看自己,只盯着姚心悠手上的那支手机,明知道他应该还没看到那张素描,却难以控制地心虚。她抹了把眼睛,对沈临风说:“不好意思,刚刚
手滑了。”
姚心悠难以置信地将她从头看到脚,潘珏也让她给气笑了:“真看不出来…”毕家小妞儿还有这一手。
手够快,心够狠,这脸皮,也够厚。
这还是当初在饭店让他一个玻璃杯砸破额头的那个倔头倔脑的小丫头吗?
士别三日,刮目相待啊!
沈临风勉强一笑,从姚心悠手里拿过手机,塞进自己口袋。他也觉得自己这么说有点卑鄙,可看到一旁唐律阴沉的侧脸,心底又升起一缕前所未有的痛快:“毕竟是你亲手画的,这张画一直放在我的书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