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妖物与生俱来的诱惑之力。

白衣妖孽并不自知,然而姜怜心却已呼吸滞纳,脸颊发烫。

她慌忙退开两步,甚是不悦道:“哪里有什么死气?”

白衣妖孽却忽然朝她伸出手来,就在她紧张至极时,那雪白衣袖却贴着她的手背滑过,最终落在她身旁搁着的名帖上。

“刚才可有什么人来过?”白衣妖孽面色忽然凝重起来,拾起名帖引至鼻子跟前略闻了片刻,双眉又蹙深了些。

他正欲将名帖打开来看,却被姜怜心一把抢了去。

“不过刚送了名帖,人还没到呢?”

对于白衣妖孽自刚才进门时就不把她这个姜家家主放在眼里的举动,姜怜心很是不悦,便端出家主的架子,展开一脸怒意训责他道:“整日里就知道疑神疑鬼,先是说我身上有香气,现在又说厅堂里有死气,哪里就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气味,我看你压根儿就是西街上李老头家的旺财变的!”

白衣妖孽显然不知道那旺财是个什么含义,只是从姜怜心语调中听出了满满的恶意,便露出一脸不削表情,嘟囔了一句:“愚蠢的凡人。”也懒得再同她计较。

“你叫我去秦宣家查探的事,我却也办了。”绕了这么久,白衣妖孽总算还记回归正题。

姜怜心一听,忙迫不及待的询问:“怎么样?”

白衣妖孽有些嫌恶的瞥了一眼尚被她捏在手里的名帖,嘴上却缓缓将事情道来:“你料想不假,秦宣果然在生意上做了手脚,我从他家里翻出了私藏的账簿,其上显示他暗地里挪用的银两就有数万两,本来都是拨给各家商号做成本的,被他抽了去,商号自然要亏损。”

“果然如此。”姜怜心一方面为秦宣的所作所为感到惊骇,一方面又为自己的正确判断感到自豪。

她边沉思着边在厅堂里来回踱了几遭,最后下定决心一般一拍桌子道:“好一个姜家的蛀虫,看我不拔了你去。”

“我劝你最好按兵不动。”白衣妖孽却当头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为何?”姜怜心心有不甘。

“而今姜家兴隆繁盛,亏损的不过那几家铺子,自其他的营生里补了缺就好,秦宣如此大胆,不定后面还有大人物撺掇,若是动了,则免不了一场动荡,倒不如睁只眼闭只眼。况且姜家百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你今年贵庚?”白衣妖孽正说得苦口婆心,却被姜怜心一句突如其来的话打断。

“敢问你今年贵庚?”见白衣妖孽额际隐约有青筋跳脱,姜怜心又把方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不记得了。”白衣妖孽最终闭上眼睛,似乎经过努力才压制住喷薄的怒意。

姜怜心却还咄咄逼人,追问道:“我见你妖法如此利害,又见证姜家百年历史,想来岁数肯定不止数百年,怎么也有千年,是否?”

白衣妖孽索性闭口不接她的话,她便只当他默认,兀自滔滔不绝说来:“一个几千岁的妖,以百年前的处世之法与我说教,我如何信得?”

见白衣妖孽被自己问得哑口无言,姜怜心于是愈发得意道:“且莫说你那些做法是否已迂腐不堪,单说姜家这百年来,不过都是依仗你的术法才得以维持表面的荣耀,但同时也助长了这些宵小之辈。连当今圣上都说要积极治世,我既然做了家主,就要让姜家真正壮大起来,而只有迅速拔除了这些蛀虫,姜家的营生才能够沿着正道发展下去,你让我视若无睹,我姜怜心绝对做不到!”

仿佛被姜怜心这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所震惊,白衣妖孽愣了片刻方才回过神来,却又露出一脸不削神情,冷然道:“随你,反正眼下你不曾与我结定契约,若是自取灭亡了,我自会另寻一个家主,也无妨。”

在这件事上,姜怜心对白衣妖孽已不能简单以不悦来形容,她甚叹命运不公,怎的就让她摊上这么个不支持自己事业的管家,更重要的是这管家还不是个人。

姜怜心满心哀怨,对于这件事的态度却十分笃定。

她很快就开始行动,以经营不善为由将这几间地段好的商铺换到另一个管事手上,再把几个地段不好的换到秦宣名下,如此且杀杀他的锐气,提醒他莫要太过嚣张。

岂料那秦宣也不是个好惹,索性撂下挑子,手里一应事宜都扔下不管,称病回府里修养去了。

临走前又在一众管事面前倚老卖老道:“老夫而今也知什么叫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在座的老了,不中用了,就要赶紧回家歇着去,莫要给家主添了麻烦。”

一时坊间流言四起,皆言姜家的新家主是个忘恩负义的,连父辈里的老人都不尊养,以至于商号的生意都连带受了拖累。

姜怜心思忖着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且得把动静放柔和些,于是打算去秦宣府上探病。

心思已然打定,可若要她一人独去,她却又心下无底,奈何这件事上偏又与那白衣妖孽置了气,再去求他自是不好。

姜怜心只得硬着头皮自己扛了,携了一众仆婢,备了一车厚礼,甚是声势浩大的往秦宣府上行去。

马车刚行过一个街口,却被人拦了下来。

姜怜心隐约听到外面有人询问这可是姜府的马车,便掀起车帘去看,却见车下立着的正是三日前方见过的陆子洵。

“陆老爷怎的在此?”姜怜心弓着身子朝车外讯问。

陆子洵收了折扇,朝她略行过一礼,面露笑意道:“怜心怎的忘了,我府上就在此处。”

姜怜心将目光越过车缘,往外一看,果见一间颇具规模的府宅,匾额上书有“陆府”二字。

“只因不曾走动,故而不熟识,日后定要寻机登门拜访的。”

姜怜心又与那陆子洵寒暄了片刻,却忽然想起什么,对他央到:“我有一事想请陆老爷帮忙,不知可否…”

她虽说得吞吐,陆子洵却答得干脆:“但说无妨,只要能帮得上,定不推辞。”

“我今日要去探望一位长者,可因先前有些误会,总觉得只我一人去有些尴尬,可否邀陆老爷同行?”说罢她又邀陆子洵上车,将事情始末说了七分。

陆子洵却也猜度中了那背后剩下的三分因缘,倒是不曾犹豫,满口应了姜怜心的请求。

待到递名帖时,陆子洵只道他新归江南,意欲结交生意上的同道,故而借着姜家家主的秋风拜会一应德高望重者。

寻了这个由头,姜怜心去秦宣府上探病一事则显得理所应当了许多。

秦宣也知晓陆家与姜家的前尘往事,虽对姜怜心百般的不待见,可碍于陆子洵在场却也不好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只是自顾自的躺在床榻上装病,任由姜怜心旁敲侧击的言语了许多,也不肯说一句话。

坐了那许久,姜怜心已是疲惫非常,她好说歹说,无论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还是激将法,通通用了个遍,秦宣就是不答话,俨然一副不把那几间街面上的店铺还给他就不罢休的气势。

姜怜心无法,只得坐下来抿了几口茶水润喉,而后叹了口气,终于决定使出最后一招。

“哎呀,我的镯子呢?”她忽然伸手摸了摸右腕,金芙蓉雕花的手镯竟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她于是故作惊慌的四处找寻:“方才在马车上还在的,怎就没了。”

“方才进府时,我就没见你腕上有镯子,莫不是根本没戴?”陆子洵亦配合的与她说道。

“不可能,临下车前我还摸过的,就那么一会子的事,怎的就没了。”姜怜心十分笃定的否认了陆子洵的猜想,却忽然将目光落在一旁侍立的小厮身上:“刚才下车你扶了我一把,莫不是趁着那个时候把镯子摸了去?”

说来那秦宣却也沉得住气,对于在他府上丢了镯子这件事他竟也不闻不问,只是不吱声的观望着姜怜心继续演下去。

第三章 :天上掉下个未婚夫(三)

“小的冤枉啊!小的并未曾偷镯子啊!”小厮立马跪倒在姜怜心面前喊冤。

姜怜心却瞥了瞥嘴,甚是笃定的说道:“再没有旁的人靠近,定是你偷的,若是现在交出来,可免你罪责,若是搜出来,就别怪我狠辣!”

小厮仍旧自顾自的喊冤,姜怜心指了另一个侍从道:“你,去搜他的身!”

一听这话,那小厮愈发哭喊得厉害,又将自小在姜府服侍的勤勉一一数来,只望唤得主子垂怜,姜怜心却不为所动,眼睁睁看着那侍从自小厮身上搜出镯子方才作罢。

她接过镯子,俯下/身对跪在地上呜咽的小厮道:“而今人赃并获,你还作何狡辩?越是姜府的老人,就越该知道姜府的规矩,这件事断不能这样了了,来人,给我拖出去杖责三十!”

随着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哀号自院落里传来,姜怜心和陆子洵忽而默契的都禁了声,两人也不说话,只是默然饮茶。

在屋内安静的衬托下,院子里杖刑的声音则显得格外突兀与狰狞,连躺在床榻上的秦宣也有些坐不住了,来回辗转了两遭。

这三十仗的责打甚是漫长,待到那名小厮披头散发的被拖进屋内时,姜怜心很明显的感觉到帘幔后卧着的那人动了动,似乎正够着脖子往那小厮身上望着。

她于是故意提高了声音对小厮道:“现在可知错?”

“小的知错,只求主子莫要撵了小的出去…”小厮伏在地上不断求饶,模样甚是可怜。

姜怜心便只是侧了身子不做声,陆子洵却自怀里掏出几定纹银递到小厮手里,而后与他道:“你家主子也不是那不计恩情的人,毕竟你自小在姜家服侍,也都勤勉。因为家里老母亲生病,一时糊涂也是有的。家主知晓你的困难,实则早就为你备了银钱,你又何苦做这不入流的勾当?今日只当是让你长个记性,日后只要你对主子忠心,好处也是少不了的。”

陆子洵说罢,小厮已接过银钱,连连磕头谢恩。

姜怜心见戏已演足便起身对那秦宣辞道:“今日叨扰了,秦爷且好生休养,若是好了就快些回来,商号里的生意可还指望着秦爷。”

说完她也不指望秦宣应声,便系上披肩,往屋门口去,却听得屋内榻上传来一阵窸窣响动,接着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干涩的飘了过来。

“不送。”

这倒是今日秦宣对他俩说的第一句话,姜怜心顿住脚步,回眸间唇上已不自禁的挂上笑意。

她亦不再多言,只与陆子洵一道出了秦府。

出得秦府外,姜怜心抚着胸口似长舒了一口气,转而对陆子洵微微欠身道:“今日多亏了陆老爷。”

陆子洵却谦逊道:“我不过是配合着说了两句,何须这般客气?”

“还有,日后莫唤我陆老爷了,听着生分,还是叫洵哥哥吧。”陆子洵说话间又展开那折扇,一双眸子锁住姜怜心的眼瞳,直看得她心下鼓噪,羞赧的低下头去。

陆子洵却也不强求,只摇着折扇往前行去。

姜怜心为自己方才的扭捏作态甚感懊恼,忙追了上去,转以别的话题消除尴尬:“方才赏以纹银之事,我原没想过这一出,那银子我一会儿叫他们还与你。”

“赏与下人的哪有再要回来的道理,再说你我之间,何须算得这样清楚,还是说你只把我当个生意场上的应酬之人?”陆子洵停下脚步,认真与她说道,眸中似真有两份怨恼。

“我不是这个意思…”姜怜心忙急着解释,却听陆子洵道:“我知你原本只是想给秦宣一个教训,可终归你所想要的结果还是他能服这个软,接受你更换名下商号的安排,也好在其他人面前为你立威。”

“如果秦宣误以为在你手下犯了错就只有受罚的结果,他自然宁可一错到底,但如果他知道你其实意欲收他做心腹,本就是棵墙头草的他便也要思忖下接下来该投靠哪一方。”

经由陆子洵一番解释,姜怜心更觉恍然大悟,拱手佩服道:“陆老爷当真说到了我心里,不,原是比我还要了解我心下真实的想法,实在让怜心佩服。”

面对她的夸赞,陆子洵去只是淡然一笑,继而折扇缓收,又锁住姜怜心的瞳眸道:“能够为怜心略施薄力,才是子洵之幸。”

觉察到陆子洵目光中透出的热度,姜怜心再次烧红双颊,只低了头再不敢与他对视。

两人便不再言语,一道上了马车,一直行到陆府前停下。

陆子洵下车前却又对姜怜心道:“下月初九我约了几名同好游湖泛舟,不知是否有幸邀怜心通同往?”

想不到他忽然邀自己出游,姜怜心心下又禁不住鼓噪起来。

她也明白,若要维护女子的矜持,则应毫不犹豫的拒绝,可看到他恳切的目光,却又于心不忍,心下踟蹰了许久,终于还是绞着衣摆略点了点头。

自那一日与陆子洵偶遇后,姜怜心的生活似乎发生了转折。

所有的事情都变得顺利起来,秦宣终于养好了病,回到新拨给他的商号里用心当家;那几家亏损的商号在新管事的打理下也扭转过来;还有其他各商号的管事,在秦宣之事后明显改变了对姜怜心的态度,而对于她所下达的命令也不似过去那般推三阻四。

姜怜心顿时心情大好,只觉得在那白衣妖孽面前连头都抬得高些。

她便是要让他瞧瞧,即使不依靠他的妖法,也可以凭着她自己的本事把这个姜家家主的位置坐稳当。

与此同时,与陆子洵约定的初九之日也很快到来。

未免旁生枝节,这件事她始终瞒着那白衣妖孽。

当日,姜怜心起了个大早,令婢女们送来她新裁的那几件衣裳,翻来覆去的挑了几遭,方才选定一件水色的襦裙。

那件襦裙是最时兴的样式,采用轻薄的花绡,裁剪出贴合身形的弧度,更显出如柳细腰,不盈一握,行动间却又飘摇跌宕,营造出步步生花的感触。

面上的妆容自也是精心描绘的,正可谓淡扫娥眉生花钿,一点朱唇粉如宣,又半绾了个少艾发髻,簪以白玉海棠的发簪,再没有旁的冗余坠饰。

如此眉目宛然,韵致天成,自有一番清水芙蓉的风流姿态。

装点完毕后出得府外,陆子洵已着人驱了马车来迎,他自己则在街口处骑马相候。

因今日只是相邀出游,不似那些正式场合,陆子洵只着了一件飘逸的宽袍浅衫,乌发也仅以绢带系了,松散的垂至腰间。

他一手摇着折扇,一手牵着马绳,骑在马上的姿态何等俊雅风流。

姜怜心才将他姿态看了一眼,又见他朝自己浅笑颔首,顿时羞赧万分,垂了那锦帘,躲进马车里。

纵使如此,一路上那颗心却始终跳个不停。

好不容易挨到目的地,陆子洵偏又亲身来扶她下车。

看着他伸到自己面前,那只握了折扇的手,正是骨节纤纤,温润如玉的光景,直叫她愈发的乱了心绪。

她虽不知所措,却又知若是再扭捏反而失了礼,只得就着指尖略扶了扶,假装若无其事的下得车来。

好在他约下的那些同好不少已先一步到达,正立在不远处的湖边同他们招呼,却也化解了这一瞬的尴尬。

姜怜心跟随陆子洵的脚步,与那些公子小姐们一一见过礼,便同他登上了湖边停好的小舟。

这秋日赏景,若但是游湖泛舟却也无趣,纨绔子弟们遂想出了一起子寻乐的方法。

规则倒也简单,每两人乘一条小舟,游至湖中央,合围城一个圆。

由伊始之人执了一枝花,仍到水中央去,那花头指向哪条船,则由那船上的人赋诗两句,需得应当下一景。

若有赋不上来者,或是诗句不应景者,抑或不能让众人满意者,则都算输,需由同舟的另一人罚酒一杯。

“一会儿你来作诗,我来饮酒。”陆子洵显然是顾念着姜怜心的女儿身份,方在舟上坐稳就对她道。

奈何姜怜心经商看账本的天赋不缺,却独独缺了这吟诗作赋的本事,纵使书也看过一些,可在格律韵脚上总摸不准,若在这些人面前班门弄斧,岂不落得难堪。

她便忙推辞道:“诗词歌赋这些实在不是我的营生,毕竟姜家开了百年的酒铺子,酒倒还略饮得,赋诗之事怕还得劳烦陆老爷。

见她甚是坚持,陆子洵便也不曾再推辞。

其实姜怜心会选择饮酒也是听闻过陆子洵的才气,知晓他在江南一带的文人墨客中也颇负盛名,若是今日由他作诗必不再话下,多半也让她饮不了几杯。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这游戏规则里有一条,众人不满意者也算输,故而陆子洵的诗句虽赋得好,可同行的人却好似故意要看他出糗,偏一再的将他驳回。

姜怜心甚是不满,可也不得不接连饮下数杯,直在心下暗叹打错了如意算盘。

待到那花头再次偏向他们二人所乘的扁舟时,姜怜心已有些不胜酒力。

她便撑着船舷看向陆子洵,颇为费力的抬起一只玉臂,摇晃着朝他指了指道:“你可莫要再输了,再饮我便要醉倒了。”

第三章 :天上掉下个未婚夫(四)

她只顾着说话,哪里知晓自己此刻的情态,只见她眸中布满迷雾,那双颊因酒意而染上潮红,衣襟也在她觉得燥热时扯开了些许,隐约泄出春光,衬托在云鬓青丝之下,正如雨后海棠,妩媚丛生。

陆子洵唇角微弯,俯下/身来替她拢了拢衣衫,却忽然贴着她耳畔轻言一句:“你放心,这一遭我定输不了。”

说完他已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朵粉瓣的莲花来捻在手上,继而于众目睽睽之下,将那朵花插在了她的鬓发间。

不等她反应过来,其他舟上已有人开始起哄,陆子洵却也不睬他们,只顾旁若无人的锁住她的瞳眸,仍旧唇间带笑的念了两句诗。

“碧波寰寰素腰纤,红裳靡靡朱颜绮。”

在那柔如春波的目光中,姜怜心不禁生出些如坠云雾的感觉,飘飘然的便将他的眉眼看痴了去,倒不知该做何反应。

“好句!”也不知是谁起了头高呼一声,姜怜心总算寻回心神,慌乱的避开他的目光。

“陆兄看似赞扬莲花风情,实则赞叹美人娇媚,可谓一语双关,当真妙哉!”

“莲似美人,美人如莲,美景配上佳句,怎不叫人陶醉!”

“今日头筹当属陆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便也跟着附和起来,总算是解了姜怜心的窘境。

吟罢诗,饮过酒,众人也算玩的尽兴,却还倒这湖光未赏够,便各自划了舟往四周游赏。

吹着拂面而来的清风,姜怜心已略清醒些,只安静的端坐船尾,也不看在船头撑舟的陆子洵。

方才人多也就罢了,眼下只剩他二人共乘一舟,身后众人的嬉闹声也渐渐远去,真叫人好不尴尬。

姜怜心如坐针毡了半晌,那陆子洵才总算将舟停了下来,却偏生泊在了湖中央。

他转头对姜怜心道:“这里风光不错,先歇息片刻如何?”

“也好。”姜怜心佯装不经意的应了,理了理衣衫欲站起身来。

怎奈她还是低估了身子上盘桓的酒意,那双脚才沾了地,脑子里便一阵眩晕,又加之湖波摇曳,她便愈发失了平衡,眼见着要落入湖中,却被人一下子捞进了怀里。

慌乱间抬头,正对上那双满含柔情的眼眸,连男子特有的暖意也自他身上渡到她了肌肤里。

再没有比这更羞人的事情了。

姜怜心手忙脚乱的欲从他怀里挣脱,可越是用力,脚下的扁舟就越是摇晃。

如此便又往他怀里跌了两遭,她已羞得满面通红。

试了几次终不得解,姜怜心便索性装死,任由他将自己拥住。

好不容易等那扁舟摇晃得小了些,陆子洵才终于搀着她立稳。

“你方才说得不对,我今日穿的并非红裳。”

姜怜心本想寻个话题打破现下的尴尬,却不想这话沾了酒意,竟更像是撒娇的意味。

她便忙噤了声,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不敢抬头。

忽然,却觉发间一热,竟是陆子洵替她绾了绾散落在耳际的发丝,又顺势抚上那朵粉瓣莲花。

不用看也知道他此刻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是何等炙热。

明明已是秋日,姜怜心却觉得连湖上吹来的风也是燥热的。

陆子洵则缓缓开口,柔声道:“我只望它是红裳。”

“陆老爷…”姜怜心听出他话中有话,正欲推辞,却被他阻住下半句道:“我且说过,莫要唤得这样生分,仍如小时候那般,唤洵哥哥就好。”

“唤一声来听听,恩。”见姜怜心默不作声,陆子洵便又催促了一遭。

当他那个尾音上扬的“恩”字传进姜怜心耳朵里时,她只觉心下一漾,竟下意识的抬起头来。

触上他双眸的那一刻,她便似受了蛊惑,竟由他诱拐着嗫嚅道:“洵…哥哥”

说完后,姜怜心已无地自容。

陆子洵倒是十分受用,眸中难掩欢喜,又趁势寻了她的手握住。

姜怜心慌忙紧张的向四周查看,生怕两人的暧昧情状被人瞧了去,同时使力欲自他温润的掌中挣脱出来。

奈何他却是铁了心的要让她出糗,偏生攥紧了不肯放,愈发迫着她道:“你我都已无双亲,婚事亦无人做主,便只由得自己的主意,今日我便问你一言,你我自小定下的亲事,你允还是不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