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他竟把话说得这样明白,姜怜心一时大骇,只顾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他却继续说道:“你若是允了,我这两日便着人上门提亲,如何?你若不说话,我只当是允了。”

陆子洵不容推拒的态度甚是咄咄逼人,直叫姜怜心不知所措,待她回过神来欲开口,他则已伸了一根玉指阻在了她的唇上。

“你既不答话,我便当你允了。”说罢,他竟朝她俯下/身来。

眼见着那薄唇在眼前放大,姜怜心只觉整颗心都要从胸口跳出来,正半推半就的闭了眼,等着那个吻落在唇上,却忽然听得一阵喧闹自不远处传来。

“看!他们在那儿呢!”

“陆兄可叫我们好找。”

原是那些同游的人寻他们来了。

姜怜心忙将他推开,手忙脚乱的理了理身上的衣裙,只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与那些人汇合后,众人又乘着逐渐降临的月色饮了片刻酒,玩乐间直到月至中天才各自散去。

回到姜府里时,姜怜心已彻底不胜酒力。

朦胧间,只凭着感觉寻着寝屋推门而入,不料那门后却有一袭白裳映入眼帘。

姜怜心摇了摇头,费力的定睛看了半晌,才分辨出那双迷惑人心的吊梢眼儿,只是转瞬间已自一双变作两双,又有越变越多的意思。

“小白…你怎么到我屋里来了…”她痴痴的笑着,朝着他倒了过去。

那白衣妖孽却露出一脸不悦的表情,闪身移到旁边去,又以手掩鼻,那半寸长的指甲便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他显然是嫌弃了她身上的酒气,煞是怨怼的责备她道:“去哪里醉成这样?也不知饮了多少酒?”

“不多,不多,就几小盅,我酒量好,不妨事…”

姜怜心心不在焉的敷衍他,同时摇晃着身子往床榻边挪去。

奈何她才迈出一步,脑袋便开始泛起旋儿,于是伸了手,朝立在一旁的白衣妖孽招呼道:“哎,你且来扶我一把,这屋子转得厉害,我站不稳。”

那白衣妖孽略挪了挪脚步,却又还是停了下来。

顺着他的目光,姜怜心低头看向自己胸口上坠着的那枚玉佩,便换了一脸恍然大悟的笑,幸灾乐祸道:“我竟忘了,你是怕这个的。”

“罢了,便不劳烦你了,我自己来…”她豪气的摇了摇手说着,也不过勉强行了三步,便踉跄的跌倒地上。

她又稍事挣扎了几下,见无力爬起,索性就卧了下去,就着阵阵袭来的倦意,便在地板上睡了去。

第二日醒来时,姜怜心的脑袋还很是昏沉。

她揉着惺忪的双眼往四周一看,才发现自己正在书房里的卧榻上。

正寻思昨夜怎的在这里睡了一夜,却只记得同陆子洵去泛舟,后来怎么回来都不记得了,再看身上的锦被,倒还盖着齐整,便也不再多想,只当是贴身的丫鬟们把她挪过来。

这时丫鬟们见她醒了,便一应的进来伺候,其中那个常跟随她的,与她熟识些,见她一脸醉意未消便免不了怨怼两句:“家主也太过勤勉了些,既然醉了,宿在书房作甚,凭的再受了风寒可怎好?”

姜怜心顿感疑惑,正问道:“昨夜不是你们…”

她话才说了半句,却听两扇门吱呀一响,竟是白衣妖孽进了书房。

想起自己眼下披头散发的模样,姜怜心一时恼羞成怒,随手拾了机上的簪花就朝他扔了去:“你这混球,怎的连敲门也不知!”

话音刚落,姜怜心又有些后怕,唯恐她一时口快却惹恼了他,白寻来报复。

却不想他今日颇为反常,既不曾躲闪也不曾说些刻薄之话,反而顺着她的话退回屋外,而他的面容之中竟甚有倦怠之意。

怎的今日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奇怪。

姜怜心存着疑虑回过头来继续梳洗。

一旁伺候的婢女只当他们二人一大早的打情骂俏,便暗自互相递了眼神,尽背着她暗自偷笑。

待梳洗完毕后,姜怜心便起身至房门前,伸手将那两扇门拉开。

不想那白衣妖孽竟还候在门口,细将他的神色观来竟当真憔悴了许多。

姜怜心百思不得其解,正想着妖竟也有倦怠的时候,却被他突如其来的话打断:“听闻你近来与陆家家主走得很近,近日城中有死气蔓延,似是自陆府而起,你且小心些。”

“我何曾与他近,不过就是生意上的应酬,略见过几面而已!”姜怜心下意识的回了嘴,却又十分后悔。

他原本只是提醒她小心,她这样回答反而欲盖弥彰,倒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姜怜心万分懊恼,原本瞒着他也只是怕他吓着陆子洵,就算被他知道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今却不知怎么的,潜意识老怕他知道自己和陆子洵之间的事情。

她正尴尬万分,好在白衣妖孽不曾纠结于此,只冷冷落下一句:“你与谁亲近都与我无关,只是莫要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回来。”便丢下她一人在院子里,独自往前厅行去。

第四章 :绮梦幻成空(一)

这一日她本要去赵欢府上做说客,因近日她提出给各商号缩减开支的建议受到了众人的反对,只有这赵欢始终不发一言,立于中立之地。

她便寻思着而今姜家产业中,只有他是商场上多年的老江湖,又与姜家是亲戚关系,故而最有威信,若能说动他为自己发个话,又或只是稍许流露出站在她这边的意思,情势断有扭转之机。

昨日与陆子洵出门前,她便先命人送了拜帖去赵府,故而这一早就循了那帖子上的时辰往赵府上去,哪知刚出门却遇上了陆子洵。

陆子洵只道外出办事刚回,正路过她门前,准备邀她同去饮茶,又听闻姜怜心是要去赵府上,便道要与她同去。

姜怜心想起昨日俩人相处时的诸般尴尬,便推辞道:“你有所不知,那赵老爷是我舅舅,今日不过是说些家务事,只怕不方便。”

“怎的不方便,你我早晚也是一家人,不若早拜会些倒好。”陆子洵摇着折扇,说得甚是理所当然,却叫姜怜心好一阵羞赧。

他又似不知,反而愈发得寸进尺的牵了她的手同行,姜怜心大窘,忙自他掌中挣出来,低了头道:“还请放尊重些,莫要叫人看了笑话。”

“倒是我太过心急,这才唐突,这就给怜心陪个不是。”陆子洵却也是个识得体面之人,忙不迭的与她躬身赔礼。

姜怜心自不好多计较,又拗不过他,终于还是允了他一道去赵府。

这一路与陆子洵并肩而行,姜怜心只觉方才被他握过的那只手,似乎还残留着温润的触感。

她又想起早间白衣妖孽同她说过的话,原本还有心打算试探,低头间瞧见那枚玉佩还好好的挂在胸前,并打消了大半的疑虑。

倘若真是鬼魅,她带着这辟邪的玉佩,连白衣妖孽那般厉害的妖碰了都被阻住,他却也毫无察觉的握了她的手,又如何说的通。

想必定是那白衣妖孽有心同她过不去,才故意使这些坏在里头。

姜怜心这样想着,便放下心来同陆子洵说笑。

至赵府上,事情却并非她想象的那般顺利。

她原以为那赵欢身为长辈,多少念在姜家的血脉上必得卖她这个人情,谁知她苦口婆心的将缩减开支之必要事无巨细的分析了许久,却被赵欢毫不犹豫的否决掉。

眼看就要无功而返,陆子洵却暗自向姜怜心提议,让他们爷们间单独聊聊,姜怜心见事已至此,就活马当作死马医的应了。

待陆子洵从屋子里出来,她便也不做指望,随了问了句:“聊得如何?”

岂知陆子洵悠然的摇了摇折扇,而后朝着姜怜心暖然一笑,甚是轻松的答道:“皆已谈妥,三日后怜心直管召集各商号的掌事商议此事,他自当表明立场。”

“当真!”姜怜心欢喜的险些就要蹦了起来,又是惊诧又是钦佩的将陆子洵来回打量了几遭,想不到这折扇轻摇的翩翩公子竟有如此魄力。

“你是如何说动他的!”姜怜心迫不及待的询问缘由,奈何那陆子洵却偏卖了关子,就是不肯说与她听,她追着问了几遭,却也无法,只得就此作罢。

两人不知不觉已行至一间茶馆前,陆子洵便顿住了脚步道:“你的事,我且同你办了,今日我本是要邀你饮茶,可愿赏光。”

见他说得这般恳切,姜怜心自然也就应了,与他一道入得茶馆雅间,点了壶上好的龙井,便谈天说地的聊开去。

说道儿时的诸多趣事,陆子洵似想起什么,便问道:“上次去你府上,怎的不见自小养带你的兰馨嬷嬷?”

“你竟还记得她?”见陆子洵提起兰馨嬷嬷,她便愈发否定了白衣妖孽的鬼神之说,因小的时候每每陆子洵到府上做客,多半都是兰馨嬷嬷领着他俩人玩闹的。

“那是自然,那时候就觉得兰馨嬷嬷与旁的丫鬟婆子都不同,又识得诗书,人也格外良善。”陆子洵执起玉盏引至唇边,那骨节匀称的指便似融进了玉盏里,竟与玉质无异。

姜怜心略愣了愣,便应道:“本是在府中的,因前几年她丈夫在别处发了家,就接了她回去做太太。”

这亦是姜怜心十分欣慰的一件事,人们都说她不祥,克尽了亲近之人,好在这兰馨嬷嬷不曾应在点上,倒也算得上是善人得善报。

“怜心。”

姜怜心本一心一意想着兰馨嬷嬷的事情,见陆子洵忽的唤了她的名,便忙抬起头来。

触上他的眼眸时才觉那目光灼灼,竟已满含情意。

气氛忽然古怪起来,姜怜心有些不安的挪了挪身子,低下头来装作饮茶,一颗心却跳得愈来愈快。

“昨夜的话,你可还记得?”陆子洵竟忽然提起昨夜的事情,这让姜怜心愈发窘迫。

她先是惊诧的“啊”了一声,待明白过来陆子洵说的是结亲之事时,却又羞赧的压低了脑袋,躲避着他的目光不敢直视,沉默了许久过后,才终于蚊呐般应了一声。

那陆子洵便又趁热打铁道:“你记得答允过就好,待我去庙里求了吉日,就把彩礼送去姜府。”

“可是…”见他立时就要送彩礼,姜怜心正要开口,正端着茶盏的那只手却被他突然握住。

“你身为姜家家主,答应过的话可不兴反悔的。”陆子洵似是急了,直锁着她低垂的眉眼,煞是迫人的投来目光。

姜怜心略将手往回收了些,他却坚持不肯放手,直擒得她不能动弹,这一来二去间,茶水沿着杯盏只打转儿,几回都险些溢出来。

“这茶要洒出来了。”姜怜心终是不顾陆子洵的阻拦开了口,但见她并非说出拒绝的话,他才展露笑颜,缓缓松了那只手,由她缩到桌机下。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却都未再提方才的话,总算相安无事的饮完了那一壶茶。

三日后,姜怜心果然召集各商号的掌事至府中商议缩减开支之事。

陆子洵说得竟不假,赵欢一开始便摆明了支持姜怜心的立场,有了他打前阵,各掌事也就不好多推辞,在她多番游说下,却也都应了。

眼见生意上的事情,逐渐依着自己的想法顺利进行,姜怜心觉得这一切都少不得陆子洵的功劳,便愈发觉得他是个贵人。

后来的数日间,但凡陆子洵邀她出游或是饮茶,她多半也都应了。

期间,陆子洵又重将那提亲之事提了几次,姜怜心连日思来,觉得陆子洵倒是个可靠之人,陆家与姜家又是世交,两人也有些自小的情谊,便也认了他这个夫婿,含羞带怯的就应了。

那陆子洵得了她的首肯自然欢喜,勤勉的便去求了吉日,请了媒婆,又浩浩荡荡的命人送来彩礼。

这本是件欢喜的事,奈何纳吉那日却凭的生出些枝节来。

那日一早姜怜心因商号里临时有事,便去查看了一遭,心里一直念着陆府上来送彩礼的事,就尽早脱身赶了回来。

至姜府门口,却见有滚滚浓烟自园中升腾而出,心下顿生不祥之感,方见着迎出来的丫鬟便忙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陆府上可来过人了?”

谁知那丫鬟吞吞吐吐了半天却也不敢说个所以然,终于叹了一声道:“家主且随奴婢来看了即知。”

跟她进到院子里,姜怜心却被眼前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那陆府送来的一应彩礼尽数乱糟糟的堆了满院,上面更是燃了一把火,直将那些漆器绸缎都烧得没了形状。

院中冷眼旁观的立在那扮作管家的白衣妖孽和三五小厮下人,具是眼睁睁看着那火势熊熊蔓延,俨然有不烧尽不罢休之势。

“怎的着了火也不去扑,都愣在这儿做什么?”

姜怜心便急了,一面唤着人,一面亲自挽了袖子欲打水救火。

那白衣妖孽却拦住她去路道:“是我叫他们放火烧的。”

姜怜心一听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扑上去欲同他拉扯,嘴上亦呼道:“你这是疯了吧!没事闲的在家里烧彩礼!你是存了心的要同我过不去,害我不得与陆家交待吗?”

一旁的丫鬟们忙上来拦,她却已火冒三丈,怒火又岂是片刻间得以解脱,仍旧乱挥着手欲和那白衣妖孽拼命。

白衣妖孽却对她置若罔闻,抖了抖衣袖对仆婢们吩咐道:“家主受了惊吓,先扶回书房里安置了,莫叫她伤了自己和旁人。”

那些仆婢领了命,竟真将她连拉带拽的扯进书房里,又关了门落了锁,俨然将她囚禁起来。

姜怜心已然歇斯底里,拼命捶着门道:“你们这些白眼狼,可还认得清谁才是这家里的主子!而今听那妖孽锁了我的,日后我都一应记着,必要撵了你们出去!”

奈何她喊得嗓子都嘶哑了,却始终不曾有人应她,倒是那白衣妖孽忽然现身在房里时,把她骇得一惊,这才噤了声。

她踱至他近前,正欲好生同他理论一番,却不想他反倒先咄咄逼人的开口,竟把她数落了一顿:“我早同你说过,莫要引些不干净的东西到家里来,你不听也就罢了,我费心把那些脏东西烧了,你还在这里胡闹,莫不是早被那鬼魅掏干了脑子?”

第四章 :绮梦幻成空(二)

姜怜心被他一通劈头盖脸说得好不莫名,直回到:“什么脏东西,什么鬼魅,你发癔症吧!”

纵使她择了狠话说,白衣妖孽却也不恼,只是冷然道:“那陆子洵早死在数月前的船难里,而今乃是一厉鬼占了他的肉身,正打算以结亲之事诓骗你,为的是食你的心,饮你的魂。”

“你当天下人都与你一般么?那船难我亦打听过,陆家几十口人虽都沉了水底,可唯独他家独子下落不明,眼下出现在江南,正是被渔夫救了一命才得以脱险,还有我们小时候的事情,他都记得,可见不是鬼魅扮的。”姜怜心亦不甘示弱,一条条与他理论回去。

白衣妖孽却冷笑道:“被渔夫所救不过是哄骗你的说辞,至于记忆,要趁着陆子洵弥留之际窥得他的魂思,也不是难事。”

“那,那玉佩怎么解释。”姜怜心慌乱中扯出玉佩,引致白衣妖孽面前道:“连你都碰不得的玉佩,他却碰得,你凭什么说他是鬼魅…”

她话还未说完,却觉眼前白雾一闪,脊背竟已贴在了门上,而她整个人则已骇得动弹不得。

却见那白衣妖孽已现出原形,一手钳住她的肩,一手擒了她正握着玉佩的那只掌压在门上。

一时间屋内妖气弥漫,邪风大作,似结满冰霜的瞳眸直逼至她眉眼跟前,紧抿的薄唇似在隐忍着什么。

姜怜心恐惧的别过脸去,却见他擒着她的那只手正从掌心的地方破出一个洞来,那洞中青烟急蹿,隐约透出玉佩的形状,似有逐渐扩大的趋势。

眼见着白衣妖孽那只手就要化作灰烬,他才终于松了对她的桎梏,姜怜心则因为方才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扶着门板才勉强维持,几乎不曾瘫坐在地。

白衣妖孽却只是脸色略憔悴了些,收了手至宽大的袖摆下,又以不削的语调道:“那玉佩里锁住的仙气有限,莫说那鬼魅占了凡人的身子来碰你不会有事,便是道行高些的妖邪也碰得,不过是损些修行罢了。”

姜怜心这一夜都不曾安眠,她害怕极了,原本以为只要有这块玉佩,她的生命就暂时不会受到威胁,而她也可以与这妖孽同处在一个屋檐下,甚至利用他对自己魂魄的垂涎,把姜家的家业做稳当。

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一直在那白衣妖孽的愚弄之中,想来她诸般费尽心机的算计,看在他眼里不过也都与儿戏无异。

那白衣妖孽太可怕了,姜怜心觉得她宁愿相信陆子洵,也不能再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至少这些时日来,是陆子洵帮着她解开一道道难题,在她失去信心时给了她鼓励。

姜怜心决定逃跑。

若是逃出姜府去向陆子洵求助,以他们二人之力,或许还能想出法子与白衣妖孽抗衡,若是待在这里,便只有坐以待毙。

那白衣妖孽守了她两三日,见她终于安静的呆在房中看账本,不再嚷嚷着要出去,便也放松了警惕。

趁着这日白衣妖孽外出打理商号里的事务,姜怜心忙寻找逃出去的途径。

奈何那些下人都似被他买通了一般,任由她威逼利诱也不肯开门,姜怜心想着实在不行就只能使出装病装死的招了。

打定主意,待送饭的丫鬟进来时,她正打算演场好戏,却不想那丫鬟竟暗地里将房门的钥匙塞给了她。

姜怜心见这丫鬟甚是面生,像是新来的,却也十分感激的朝她点了点头,心道待她度过此劫,定当好生嘉奖。

待到终于费尽千辛万苦逃出去后,姜怜心仰看着面前高高的院墙,再低头瞅了瞅身上沾满尘土的衣衫,不觉怅惘的叹了口气。

世上只怕再难寻出第二个似她这般落魄的家主了,这又是躲花丛又是翻院墙的,明明是自家庭院,却整得跟做贼似的

都是那妖孽闹的,看我不想法子收拾了你,必叫你再不能于我家中猖狂。

明确了作战目标,姜怜心又重新打起了精神,加紧了步子往陆府上赶去。

陆子洵一见是她,忙将她迎了进去,又是上暖炉又是奉茶水,嘘寒问暖的好不殷勤。

才刚在软榻上坐稳身子,那陆子洵便忙一脸担忧道:“你这几日可好,我都快急死了,前几日我府上小厮见你府中有浓烟滚出,也不知出了何事。后来我亦到你府上去过几次,可守门的小厮只说你身子不适,概不见客,我也只得干着急,而今看到你安好,提了几天的心才算是放下了。”

人往往就是这样,原本坚强得紧,一旦受人关心,那道坚守了许久的防线就会在瞬息间一泻千里。

在陆子洵关切的眼神中,姜怜心终于忍不住,把那些对姜府中人都不曾说出的秘密尽数向他倾吐了出来。

陆子洵听后,坐在一旁陷入沉思,姜怜心直怕他不肯信,便举着手掌至耳畔道:“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虽然这些事听起来是有些离奇,可绝对不是我杜撰的,求你信我!”

“我信你!”陆子洵转过头来看她,露出一个暖然的笑意,也熨帖着她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那日纳吉,我亦派人带信给你,本想昨日与你一道去探望我婶娘,结果等了一天也没你的消息,我还怕是你反悔了呢。”许是怕再勾起姜怜心的惊惧,陆子洵忽然将话题转向别处。

姜怜心听后却甚惊诧,蹙眉回想了许久,才道:“那日家中混乱,确不曾有人传信于我,想必也是被那家伙给截了去,实在不是我有意失约。”

姜怜心说得很是恳切,陆子洵亦十分信她,便安慰道:“不妨,其实本也不想烦你,只是我陆家亲眷皆已丧生于那场船难,血缘至亲便只剩下这位长居于江南的婶娘,小时候待我又是格外亲近的。而今我成家之喜,怎好不应会于她,所以才想带你去见她一面。”

“那是自然。”姜怜心感念于他的孝心,不假思索的表示赞同。

“既如此,你先歇上一觉,傍晚时我们就出门去看她。”

“今日傍晚?会不会太早了些?我可什么都没有准备。”一听陆子洵说今日就去见婶娘,她一时便慌乱起来。

陆子洵见她忙着推辞,面上隐现出委屈的神色:“婶娘一听要见你,可是眼巴巴的望着,昨日还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菜,却白等了一日,今日你既然来了,怎好叫她再等。”

“可我总得换身衣裳,我衣裳都在府上,什么都没带…”

“那姜府想必你一时也回不去了,衣裳和一应的用品我自会命人替你准备,这几日你就先住在陆府上。”陆子洵不由分说的打消了她诸多疑虑,又步至她面前,俯身看她的眼神满是怜爱。

“你且放心,一切有我,就算拼了性命也会护你无虞。”他说着,又低头于她额上落下一吻。

姜怜心愣然的点了点头,额上被他吻过的地方仍有些灼热。

这当真有些奇怪,明明心里已认定了他是自己未来的夫婿,明明只要他靠近,自己就会不由自主的心跳加快,这些亲昵的举动都应十分自然,可真到了这般田地,她心下却总有些别扭,甚至会不由自主的想到若是那白衣妖孽知道了又会露出怎样可怕的表情。

一定是被那白衣妖孽折磨久了,所以才有些魔障的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