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与秦婉猜测的没有多少出入,于是接着问素心:“你的主子是谁,皇后娘娘还是摄政王?”
素心应道:“这个奴婢确实不知,每次都是宫里的寺人和奴婢联系,那时他们安排奴婢到大人的府上来,说小姐若是活着,一定会来这里找大人,奴婢原本不信,不想竟真的在府宅门口遇上了小姐。”
听到这里,对于那幕后操纵之人秦婉已经了然。
其实摄政王还是皇后娘娘又有什么不同,他们原就是沆瀣一气的。
原本她在那场大火里没有留下尸首,摄政王不会就此罢休也是意料之中,却不想他竟想利用她的死来激怒李云与太子殿下为敌。
得知真相的秦婉不禁有些后怕。
待到素心交代完一切,秦婉陷入沉吟。
许久之后,在素心忐忑的目光中,她才抬眸看向她,并道:“如今你身份已然暴露,你的主子若是知道,不但不会保你,反而会将你作为一枚棋子丢弃,事到如今该如何选择,你应该心知肚明吧?”
见她话中尚有转机,素心连忙磕头道:“奴婢一切都听小姐的,求小姐救救奴婢!”
秦婉便道:“我顾念你在秦府伺候多年,且放过你这一次,只是从今往后你平日里只许跟在我身边,没有我的命令,不得离开半步,统领大人的饮食与起居所用你也一概不许接触,还有和宫里的密信,都必须经由我看过才许发出,明白了吗?”
“奴婢明白,只要小姐不将此事告诉大人,小姐要奴婢怎样都好。”素心又伏在地上连连磕头,撞得前额都青紫了才被秦婉叫停。
看着她这幅模样,秦婉心下虽有不忍,可想起过往每每隐忍心善后的遭遇却又狠下心来,对她道:“方才我同你说的,你最好都铭记在心,若是再叫我发现你背地里又做了什么手脚,到时候不必大人动手,我自会料理了你。”
“奴婢当真不敢了,当真不敢了。”素心惊惧惶恐已是不自胜。
秦婉见唬得她应是够了,便才作罢,命她起身将那有毒的羹汤收拾干净,莫叫李云回来知道了又平白的担心。
那素心应了她的要求,便将宫里要她探听的第一桩事说出来。
原来竟是要她暗中套取秦婉的话,得知她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自皇宫里逃出来的。
秦婉自然不能将秘籍之事告知,于是令素心回信,称她得到了某些重要人物的帮助方才得以脱身的,顺道又点出了摄政王身边几个得力之人的官名添加上去。
如此这件事总算是平复下来,然而秦婉虽然逃过了下毒这一劫,她身上的毒却又突然的作怪,令她日渐发懒嗜睡,直到一日忽陷入高热之中。

深宫剧变(二)

这毒发之症仍旧与普通的风寒无异,却比过往任何一次都来得凶猛。
秦婉甚至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已经病倒过去,竟到了卧床不起的地步。
她迷迷糊糊的睡着,什么都没有感知,只觉身子像被丢进了油锅里煎炸,时而又似跋涉在冰天雪地,忽冷忽热、生不如死。
这样的状态不知持续了多久,她开始被纷繁的梦境纠缠。
梦里她时而身在东宫与人争斗,时而又回到儿时的秦府,过着安宁平静的生活。
那些已经逝去的人竟都在她的梦里活了过来。
她看到了父亲,小环,甚至还有她过世多年的母亲。
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在江南秀雅的宅院里,只有她怔怔然立在门外看着。
依稀觉察到这只是幻境,她于是小心翼翼的珍惜着,不敢动也不敢出声,生怕惊扰了他们。
可这个时候,屋里的人却发现了她的存在。
那只在画像里见过的娘亲迎到了门口,对她伸出了双手。
她看的那样清楚,携着慈爱的眉眼,远比没有感情的画卷要美丽真实许多。
“娘…”她哽咽的唤着,见着那自小看到别家孩子拥有就羡慕得不行的怀抱,终于忍不住要扑进娘亲的怀里。
可她才欲跨进门中与家人团聚,却又被一个自身后传来的声音唤住。
“婉儿,婉儿…”
是谁在不厌其烦的唤着她的名字,用那样冷清而又充满悲伤的声音?
她像是被那声音牵住心魂,胸口的地方疼得无法喘息。
甚至连失而复得的家也顾之不上,她转过身去,竟发现原本微阳馥郁的天空幻化成一片迷雾。
她看到了一条河,浮着轻烟,仿佛凝聚着千年不散的哀愁。
前方的雾太重了,她看不清对岸,却清楚的觉得那声音便是自对岸传来的。
梦境只到这里就戛然而止,她的身子又隐约恢复了对现实的感知。
她滚烫的身子像烧着了一样难捱,正是百般痛苦之际,却有什么清凉的东西将她浑身包裹进去,总算消解了些许。
无从知晓那是什么,她只是凭着本能朝那清凉的所在贴近。
仿佛仅仅只是轻贴已经不能令她满足,恨不能整个人都钻进去,与那携着凉意的触感融为一体。
她那汲取凉意的迫切似乎令包裹着他的东西受惊,一时间有些退缩之意。
可好不容易得到这缓解之物,她又怎肯放过,愈发奋力的抬起了双臂,将他勾住纠缠。
恍惚闹腾了许久,总算是令那物顺服于自己。
秦婉无比受用的轻蹭着那薄凉而又光滑的东西,总算平静下来时却又再度丢失了魂思,陷入长久的沉睡之中。
这一觉她却睡得十分安稳,再没有被梦境纠缠,只偶尔在似醒非醒间觉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触上她的唇瓣,将一些清凉却又苦涩的东西渡进她的口中。
她不喜欢那苦涩的味道,可也实在渴得厉害,便更加迫不及待的汲取。
若是没了水源又还不餍足,她就不依不饶的吮吸着那两瓣柔软,仿佛撒娇的孩子一般。
时而存有清浅的意识,时而又陷入彻底的漆黑。
秦婉觉得自己是睡了天长地久的一觉才终于醒了过来,睁开眼的时候,她甚至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或许因为睡了太久,视线都还有些模糊,可秦婉却急着往四周看去,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屋子里起初并没有人,直到她拼命挣扎着要起身,才见那冷峻的身影掀了锦帘进来。
李云手里端着汤药,见她醒来竟怔了片刻,方才闪身至她面前,扶住她的身子,将她安置在床头前靠着。
他始终没有说话,面容却是她从未见过的憔悴,而他的双眸更是片刻不离的凝视着她,目光好似怕她会消失不见一样。
秦婉不解的看着他深陷的眼窝,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就连那一贯冷峻的双眸竟也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悲伤与惊惶。
看着这样的李云,秦婉也觉得心疼,下意识的朝他伸出手,似乎欲为他抚平紧皱的眉宇。
然而她的手还未触上他,就看到那清俊的面容忽的拉近了与她的距离,接着便在她丝毫未及反应之际将她拥入了怀中。
李云收紧双臂,薄唇在她耳畔轻声的叹息,仿佛要将她揉进他的身体里。
见他如此,秦婉先是一怔,而后努力克服了羞赧,缓下僵直的身子,由他拥着自己,并试探着抬起双手,轻怕他的背脊,似乎表示安慰。
虽说也察觉到他这般模样与她这场病有关联,可总不至于到了如此地步,直到他微哑的声音贴着她的耳边道:“是谁下的毒?太子?萧严?还是摄政王?”
他的话犹如一道惊雷劈在秦婉的心上。
她蓦地僵住,轻覆在他背脊的手也顿住。
等了许久仍没有听到她的回答,李云略微撤开,自怀里寻着她的面容用双手捧起,迫使她无法逃避,只能与他相视。
面对那样一双透过清冷隐藏着无限悲伤的眼眸,秦婉根本无力抵抗,终究还是一五一十的交待出来。
听过她的诉说,李云又倾身将她拥入怀中,仿佛在安抚这她那颗不安的心。
温存了片刻之后,他却忽然撤开,握起了搁在一旁的剑。
秦婉见状吓得连忙将他的手臂攥住,仰头用哀求的目光看向他道:“就算现在杀了他也于事无补,一切还需从长计议,千万莫要做那有勇无谋之事!”
见他如此,李云倒似果真冷静下来,暂且停下脚步,抬手怜惜的摩挲她苍白的脸颊。
秦婉微闭双眼,感受他的触碰,因这样一闹,她愈发感怀,只恨苍天不肯给她多一点时间与心爱之人相守。
她心下一动,倾身偎进他怀里,双臂如春藤一般轻缠在他的腰际。
柔软的朱唇贴在织锦的料子上张阖低喃:“我知道自己中了毒,没有多少时间了,到你身边并不是要你为我报仇,我只是想在剩下的日子里和你在一起,求你不要走,就陪着我到最后吧。”
秦婉此话句句出自肺腑,说得是情真意切,自然也令李云深为所动。
他情不自禁的俯身将轻柔的一吻落在她的眉心,正在这时,却有一阵钟磬之声透过宅府的庭院传来,久久回荡在整个京城的上空,不绝于耳。
秦婉和李云同时分辨出来这钟声背后的意义。
悠长而又哀婉的钟声一遍又一遍的响起,携着连绵不绝的哀思,也传导着普天同祭的悲伤。
这是代表国丧的丧钟,唯有天子薨逝才会响起。
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国都,在这钟声下重新苏醒过来。
人们自睡梦中惊醒,甚至来不及更衣梳洗,只披上外衣,起身将先前正月里还未及摘下的红灯笼和窗花取下,皆换作白绸以表哀思。
这一夜注定将要无眠,那些等待时机的人们想必已经开始行动。
只等着为国丧准备哀思的百姓们并不知道,一场血雨腥风即将在京城拉开序幕。
未来这天下该属于谁,今晚就会有一个最终的定论。
秦婉不安的看向李云,却见他忽然起身,将她打横抱起。
忽然的腾空令她有些失措,下意识的伸手勾住他的脖颈。
他则在此时凝住她的双眸,一脸严肃道:“我必须送你离开这里。”
看着那冷肃却对自己满怀关切的眉眼,秦婉没有丝毫的犹豫,只要是他说的,她都愿意相信,于是笃定的点了点头。
李云抱着她往屋外行去,忽然想起什么,急唤着“素心”。
秦婉揣测他大概是想让素心在路上照顾她,正语言又止,却见素心自屋外进来,身上却穿着她的衣裳。
她和李云皆不解的看向素心,却见她毫无征兆的跪倒在地。
素心眼角落下泪来,又露出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原以为她要在这时候耍什么花样,秦婉正警惕起来,却听她道:“小姐,大人,奴家未能完成任务,今夜必定是过不去了。”
见李云现出疑惑之色,秦婉忙抢先道:“你快别说了,先随我们离开这里。”
素心却又朝他们磕头道:“奴婢是活不成了,但小姐不杀之恩在前,不能连累了小姐。”
她说着,忙站起身来,让出大门道:“大人快带小姐离开,奴婢已经备了马车,一会儿奴婢穿着小姐的衣裳从正门出去引开他们,大人再和小姐从侧门暗暗的走。”
听到这里,李云似乎已经明白,只朝着素心颔首示意,接着二话不说便携着秦婉出了屋子。
被他拥在怀中,夜幕里除了风什么也感知不到。
方才一切发生得太快,秦婉还欲言又止,却被李云阻住。
他用清冷的声音对她道:“我本来是杀手,这世上任何人的性命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他说得甚是决然,完全不曾留给她丝毫辩驳的机会。
秦婉原本就烧得晕晕乎乎,又被他噎得不知如何作答。
正怔然间,却又听见他的声音放柔了几分,只将那几个字转瞬即逝的随风送入她耳中:“除了你。”


深宫剧变(三)

秦婉原以为李云是要带她离开京城,或是到京郊的地方躲藏,怎料他携着她迅速的掠过那些瑰丽的朱墙黛瓦,最后却是跃入了一座宽大的庭院。
环顾四周,这里虽然荒草丛生,蛛丝也结满了雕梁,然而昔日繁华热闹之景却也从这些布满灰尘的精致窗棂中透了出来。
看着这样一处似乎荒芜了许久的庭院,秦婉有些不安的仰头朝向李云:“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李云却答非所问道:“这里很安全,不会有人发现。”
说话间,他已拥着秦婉穿过庭院,跨入一间房中,而后将她安置在屋内的床榻上。
看得出来,这整个庭院虽然都很久无人居住,可这间屋子却像是近期被人刻意打扫过了。
秦婉看在眼里,忽然明白过来,看来他早就做好了准备,欲将她藏身于此。
将她安顿好之后,他亦在床缘边坐下,无比认真的将她凝视了许久,抬手为她将散乱的碎发挽至耳后,却在她沉溺于柔情中时对她道:“再坚持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听闻此话,秦婉立刻抬头迎向他,眸子里透出不可抑制的惊惶。
那丧钟才刚敲完,她已然揣测出他将要去的地方,却因此更加不安。
秦婉不由的攥紧了他的衣袖,似不愿放他离开。
李云则翻过掌心将她的柔荑回握住,那惯于握剑而令无数人惧怕的手在此时竟变得温柔无比,蛊惑着她一点点松开纠缠的指。
他俯身至她近前,将温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际,对她轻言:“等我…”
这一幕令她想起那时在萧府分别的情景。
她曾对他说会一直等他,而如今竟是由他主动提起。
此时的秦婉不知该欣慰还是担忧,但终归还是受了她的蛊惑,渐渐松开紧攥不放的双手,却又不舍的握着他的手臂,忽然够到他近前,迅速的在他唇边落下一吻,继而依依不舍道:“我就在这里等你,一定要回来,还有…小心赤夕。”
离开那座庭院后,李云便径直往皇宫赶去。
此时太子势力和王氏大军已然在京城中交战起来,原本安静的夜彻底被打破,到处都是燃起的战火和惊恐逃窜的无辜百姓。
到了宫中摄政王所居之处,李云才发现,赤夕和一批琉璃宫的杀手已经先一步赶到了这里,正恭敬的立于摄政王身后,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摄政王却在屋内来回踱着,似乎显得很焦躁。
见李云提剑自黑暗中现身,他则警惕的转身,将目光投向他。
于此同时,他身后的赤夕等人亦握紧了手中之剑。
剑刃撞击着剑鞘,发出细微的声响,空气里忽然弥漫起剑拔弩张的气氛。
尽管京城中已是战乱一片,可这宫禁深处却犹如与世隔绝,依然十分寂静。
这座大殿更是鸦雀无声,充满了凝肃。
李云周身透着渐起的杀伐之气踏入殿中,更将这紧张的氛围推至另一重境地。
摄政王也只是目不转睛的关注着他,双眸之中透露出危险的气悉。
李云却好似不为这危机四伏般的氛围所动,径直行至摄政王面前,而后在无形的那根弦绷至极致就快要断裂的一刻单膝跪地,冷肃的声音道:“参见王爷。”
听到这句话,摄政王如同松了一口气,终于挪动双脚往李云跟前踱了两步。
在大殿两侧明亮的烛光下,他的目光仍停留在李云的身上,似乎试图自他的眸中发现更讯息。
李云却始终微垂眼帘,恭敬而又沉稳,叫人寻不到丝毫破绽。
“起来吧。”摄政王说着,语调之中难掩欣慰。
待李云起身而立,他又抬手至李云肩上拍了拍,说道:“你果然没有令本王失望。”
说罢,他又侧身行至殿门前,仰望正当空的明月,对李云下令:“现在随本王去立政殿。”
“是!”李云提起剑,毫不犹豫的应了,随摄政王往殿外行去。
方至殿外,摄政王又顿足,对李云道:“现在本王得以倚重的,就只有你了,只要你护得本王登上皇位,高官厚禄、富贵荣华皆可享之不尽。”
李云虽未作答,却抱剑朝他行礼,也算是应了。
得了他表示衷心的允诺,摄政王似才放下心来,在众人护卫之下朝着立政殿行去。
此时立政殿中,帝王的遗体尚且不曾移去,仍摆在龙榻上。
那些为天子侍疾的后妃原本正跪在殿中低声啜泣,却早在陛下咽下最后一口气前被闻讯而至的皇后娘娘撵了出去,如今只得在中殿跪了一地。
再到往外一层的大殿中则跪满了文武百官,在一片凄哀的氛围中亦是鸦雀无声。
方才只是皇帝身边的寺人出来传报了丧并敲响丧钟,可直到现在内殿中却再无更多的消息。
皇上龙驭宾天时到底留下了什么话?是否废黜企图逼宫的太子?皇位又到底要传给谁?这些都是悬而未决的事情。
所有的人都在等待,亦或早已按捺不住,却始终没有人敢上前起这个头,直到摄政王驾临。
仿佛对跪了满殿的大臣视而不见,摄政王从他们中间穿过,带着杀手和武器进入内殿。
这一行径立刻引起了那些朝臣的骚动,可他们也只是支起上半身够着脖颈往前看,并互相的交头接耳。
毕竟这些人多少都与摄政王或是王氏一族有所牵连,所以自始至终也没有人敢站出来。
摄政王便这般如入无人之境的来到了内殿。
外面那些朝臣虽然各个担忧,却并不知道内殿到底发生了何事,如今李云跟随摄政王进来,才发现尊贵的皇后娘娘此时竟手握明黄卷轴,站立在用椅子搭起的高台上,而她的身边则赫然垂着一条白绫。
摄政王的目光很快锁定在皇后手里的遗诏上。
他毫不犹豫的向殿内更深处行去,途经搁置着天子遗体的床榻,竟连目光都不曾斜视。
原本在他活着的时候就不曾将他放在眼里,如今成了一具死尸,又如何会敬畏?
摄政王停至皇后娘娘面前,同时带着忧虑和兴奋的声音道:“皇后娘娘。”
一身锦衣的尊贵女子,此时却流露出不知惶恐还是悲伤的目光。
那一贯威严的声音也变得无助:“你来了,摄政王。”
她唤着摄政王,向他投去的目光却充满了无助,并非像是期待的语调。
摄政王却已然迫不及待,目光始终凝聚在遗诏上,循循善诱般道:“请娘娘将皇上留下的遗诏交给本王。”
怎料他话音刚落,皇后娘娘却像是受到了惊吓,愈发握紧了遗诏往后退了退,脸上浮起讽刺的笑容道:“外面那些大臣都等着呢,本宫的兄长原本也该在其中,可是三日前他却暴病身亡,齐王也在赶往京城的路上被刺杀,如今除了这遗诏,本宫还有什么可以依靠?”
见此情形,李云握紧了剑,侧头看向摄政王。
原来摄政王和皇后娘娘虽为同盟,可王氏对于下一任君王的人选属意的是年幼的齐王,如此皇后娘娘身为太后,仍可垂帘听政,然而历经太子一事后摄政王如今却有了更大的野心,意图自立为王,于是在继位之事上和王氏发生分歧,又兼之素心传书中提到宫中与太子殿下有所牵连的数位王姓大臣,于是在皇上驾崩之前的数日,这矛盾便彻底爆发出来。
在这些大事上,摄政王从来不会有迟疑,于是见皇后娘娘始终不肯交出遗诏,李云便拔剑上前,准备用武力抢夺。
见他动了手,赤夕和其他几名杀手也纷纷围拢上来,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面对这样的阵势,皇后娘娘自然明白过来,忽然绝望的大笑起来,却只是往后退,险些自高台上跌落下来。
这时,摄政王却出乎意料的上前阻拦了李云。
示意李云退下之后,他却亲身踱至高台下,并朝着站在高处的皇后娘娘伸出手。
他收敛起摄政王的蛮横与不仁,用透着沧桑的声音道:“娘娘还有王氏,还是本王啊。”
听到他这样说,皇后娘娘却变得愈发歇斯底里。
在一阵充满讽刺的笑声过后,她忽然停了下来,微弯了身子,看向摄政王。
淡去了笑意的眼眸,充满了悲伤的神色。
她凝视着摄政王的双眸,泪滴滑过保养得宜仍然宛如少艾的眼角,凄楚的语调道:“摄政王,本宫可以相信你吗?”
说着,她的声音渐渐被幽怨充满,在停顿了许久之后,却又淡去浓重的怨气,仿佛只是一个无助的女人,轻唤了一声:“六郎…”
纵使皇后娘娘始终不曾给予预料中的回应,摄政王却还是维持着那只向她伸去的手,一直不曾收回。
他锁着她布满水泽的双眸,用坚定的语调道:“只要娘娘将遗诏交给本王,娘娘就还是这中宫之主,无论朝堂之中发生何等变故,六郎保证,绝不会让娘娘受到分毫动摇。
权倾天下的男子说着这样的话,听起来竟是如此的情真意切。
皇后娘娘终是有所动容,渐渐往前挪了挪,而后蹲下身子,将指尖搭上了摄政王的掌心。
一触碰到她的手,摄政王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握住,而后用力一拽便将她整个人从高台上拉了下来。
皇后娘娘顿时失足跌落,掉进了摄政王的怀里,而她紧握的遗诏也终于在引诱之下落下。

深宫剧变(四)

解除了对峙的状态后,皇后娘娘终于爆发出隐忍的情绪,伏在摄政王的胸膛上嘤嘤而泣,然而摄政王的全部心力却都被遗诏牵动着。
他一面用目光示意李云将落在地上的遗诏拾起,一面唤来宫中仆婢。
“照顾好皇后娘娘。”他对小心翼翼闻声前来的宫婢说着,便扯开了皇后娘娘攥住他衣袖的手,将仍深陷在痛苦之中的皇后移交出去。
皇后娘娘被扶走之后,摄政王立刻起身,朝李云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