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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持太子殿下,亦或是维护皇室血脉都不是他们的目的,他们最终所追求其实只有氏族的兴盛不衰。
无论是何人坐在那最高的位置并不重要,只要萧氏一族永远在朝堂之中有一席位置,永远保持着繁华不败,就足够了。
如今她才明白过来,这是萧氏一族和秦氏一族最不同的地方,也是这两大氏族截然不同的结局背后真正的原因。
可是她却和萧严不同,只有太子殿下登上皇位,才有那么些许的可能为萧氏一族平反,可若是摄政王坐上了那个位置,那么屈辱的烙印将永世跟随着秦氏一族,无法磨灭。
后来,他们没有再继续聊下去,萧严似乎也情绪不佳,说完那些话便起身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对于秦婉来说,简直度日如年。
她再没有踏出萧府半步,每日等待着太子殿下的消息。
可是一日又一日,除了皇上的病情反复,却再没有等到其他的。
过了数日之后,她又去劝说过萧严几次,也都是不欢而散。
无计可施之际,她终于把心一横找来顾子陵道:“你有没有办法带我去东宫,让我面见太子妃?”
听到她这样说,顾子陵立刻现出一脸惊诧的表情,用仿佛不认识她的眼神看着她道:“你莫不是魔障了吧?”
“我是认真的,如今要救太子殿下,唯有向赵氏的求援。”秦婉用笃定的目光看向顾子陵。
尽管对秦婉的想法也十分认同,可对于她提出要擅自混入东宫面见太子妃之事,他却因为此事太过危险而如何也不肯同意。
秦婉只能使出浑身解数对他万般纠缠。
经过软硬兼施的各种手段,秦婉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最终令他同意下来。
顾子陵将她扮作画院新进的画侍,总算是顺利的混入了东宫。
然而来到太子妃所居的宫殿中时,她竟没有见到一个婢女和寺人,大殿里的灯烛也没有点,显得十分的冷清。
地上杂乱的散落着一些摔碎的杯盏瓶器,显然太子妃也正为太子殿下现下所面临的危机而心烦。
“不是说了不需要人伺候,都给本宫退下的吗,又来做什么?”若不是听到这声音,秦婉几乎未曾发现坐在黑暗里的太子妃。
只见她斜倚在坐塌上撑着额,一副消沉的样子,连被打入牢狱时尚且不曾丢失在从容与端庄,此时却在她身上找不到踪影。
秦婉缓步朝她靠近,看到她不耐烦的转过头来,目光定格在她身上的时候却露出惊诧的神情。
太子妃缓缓坐直了身子,对她道:“都这个时候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本宫还以为你藏在萧府打算做一辈子苟且偷生的缩头乌龟,如今你又要如何?”她用嘲讽和鄙夷的语调说着,毫不掩饰脸上的刻薄:“你想怎样?表明忠心?还是想趁着这个时候赢回殿下的心?”
太子殿下离开东宫后,在这空旷的大殿里,她似乎已经憋了太久,眼下便将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到秦婉的身上。
秦婉却只是静静的听着,等到太子妃耗尽了力气,最后用尖刻的目光看着她时,才跪下来对太子妃恭敬行礼,而后对她道:“奴家今日前来,是来求太子妃营救太子殿下。”
太子妃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忽然间笑得花枝乱颤,连云鬓上的步摇都发出清脆的声响。
笑过许久之后,她才停下来看向秦婉,美丽的双眸中却有掩藏不住的悲戚。
“你当我不想救太子殿下吗?如果能救我怎会不救?这话还轮的上你来求我!”她质问秦婉,声音里都是哀怨。
东宫危机 (二)
面对太子妃毫无掩饰的嘲讽,秦婉却反而顺着她的话道:“奴家自然明白在太子妃的面前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可这也正是因为当今世上就只有太子妃可以救殿下。”
“况且太子妃和殿下本就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别的势力或许可以临阵倒戈,可太子妃和赵氏一族却自始至终和殿下系于一脉啊!”秦婉用无比诚恳的语调说着这些话。
秦婉的话似乎戳中了太子妃心中的某处,却见她眸中哀怨之色变得更重,甚至透着些许绝望。
太子妃垂眸轻笑,这一次却仿佛自嘲般道:“你太天真了,和太子殿下系于一脉的只有本宫而已,并非整个赵氏。”
听闻此话,秦婉的心不禁一沉,暗道莫不是赵氏迟迟不出手,竟也和萧严有着同样的顾虑,如若当真是这样,那么赵氏恐怕也做好了牺牲太子妃的打算。
难道在这朝堂争斗之中,女子就注定只能成为权谋追逐者中的牺牲品吗?萧晚婷是如此,太子妃是如此,而她亦是如此。
相似的境遇令秦婉对这原本在心里痛恨了无数遍的女人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感。
秦婉顿了顿,接着劝说道:“太子妃何必要如此悲观,若是这一次太子殿下能够脱离险境,日后再登基做了天子,太子妃则必然要母仪天下,更何况经历过此事,殿下也会对太子妃另眼相待。”
太子妃却现出无奈之色:“另眼相看又如何?这后宫里还会出现无数个林孺子,怎知最后不是替她人做嫁衣裳?”
她说着,又将意味深长的目光停留在秦婉的身上,而后却落寞道:“本宫没有子嗣,赵氏不可能把整个氏族的未来都压在太子妃这个虚名之上。”
连太子妃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她竟然在秦婉面前说了这么多。
然而太子妃的话却郑重了秦婉的下怀。
她沉吟了片刻,抬起头来看向太子妃道:“可如果太子妃有了子嗣呢?”
听到她这样说,太子妃再度失笑,笑到一半却忽然停下来。
她怔了许久,而后蓦地自榻上起身,踱至秦婉面前道:“你私闯东宫,又在这里胡言乱语,就不怕本宫杀了你?”
说着,她却又顿住,用嘲讽的语调的对她道:“还是说你知道若是我杀了你,这消息必定会传入殿下耳中?”
“你莫要忘了,殿下从来不曾倾心于你,而你之所以能活到现在也不过是因为那个所谓的秘籍。”太子妃用尖酸刻薄说着,到底不曾真的对秦婉动手。
秦婉虽然跪在地上,却不卑不亢的说道:“奴婢并非不怕死,今日来此也是拼上性命一睹,赌赵氏一族对殿下的忠心,赌太子妃对殿下的真心。”
“奴家相信,只要太子妃愿意,就一定会有办法救太子殿下。”秦婉说着,再度跪伏于地,朝太子妃行了叩拜大礼。
此后,秦婉又直起上身,将手举至额边,双眼无惧的看向太子妃,用笃定的语调说道:“若是太子殿下得以逃过此劫,登上至高之位,秦婉在此以整个秦氏一族的在天之灵及列祖列宗起誓,此生绝不入后宫。”
…
从太子妃的宫殿里出来后,直到看见守在附近的顾子陵,她才恍然回到现实中。
一直紧绷的神经在瞬间松懈下来,却也让她双腿发软,整个人一踉跄。
顾子陵连忙上前相扶,用关切的语调问她怎么了。
秦婉嘴上说着没事,心里却还余悸未消。
仅仅只是嗅到这东宫肃杀的气氛也让她深感不安,她如何不怕,也丝毫不想到这里来,可是只有这个法子能够带给她一丝希望。
在承受了命运三番五次的捉弄之后,她当真不愿再如过去那般怯懦,至少用这条命搏一次。
回到萧府之后就又是漫长的等待,因为数次劝说萧严救驾之事引起了萧严的不满,这段时日萧严对她也较为回避。
于是秦婉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屋子里,不知不觉,新年就在这萧索的氛围中过去。
若不是顾子陵来敲门,她甚至都忘了这一日是上元节。
到了上元节,也意味着太子殿下已经在行宫里困了半个月,即便宫里还没有进一步的消息传来,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太子殿下面临的危险也与日俱增。
张矢那里是肯定指望不上了,萧严还要观望到什么时候,赵氏又会不会出兵相救,这些都没有确切的答案。
被这些问题纠缠着,秦婉不禁又蹙紧秀眉叹了叹。
见她始终愁眉不展,顾子陵二话不说拉起她便出了屋子,一路跑到庭院里才停下。
注意到随后跟上来的东宫亲卫,秦婉尴尬的抽回手,眼眸低垂的对顾子陵道:“你拉我到这里来做什么?”
顾子陵道:“我见你整日闷闷不乐,即便为了太子殿下的事忧心,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法子,毕竟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一步。”
总是显得十分乐观的顾子陵尽量宽慰的秦婉,而秦婉却无甚心情,转身就要离开,却被顾子陵再次握住了手腕。
她侧过头来欲叫他松手,却听见他兴奋的声音道:“你看!”
随后,他的声音迅速淹没在一声巨响之中。
绚丽的光影照亮了他们两人的眼眸,秦婉抬起头向天空看去,只见五彩斑斓的花火正升上天际,绽放的一瞬点亮了整片天空,连天边的云也沾染上明艳的色泽。
京城上方燃起的烟花似乎终于冲散了自新年伊始便始终笼罩在这片城池上方的肃杀与阴沉。
人群的喧嚣声搁着庭院从外面的街道上传来,想必也如多年前的那个上元节一样热闹。
道路两旁应该都挂上了琳琅满目的花灯,孩童们或许也聚集在街边点燃爆竹。
虽然不能亲眼去看一看,可秦婉也好似感觉到了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平常的热闹。
她正怔然看着烟花,却被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大团白色的东西吓了一跳,待到看清顾子陵手里提着的那只灯,才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她自顾子陵手里接过那个燃着烛火的物体,仔细端详了片刻,随后却忍不住的掩嘴一笑,转身对顾子陵道:“这是什么呀?兔子不像兔子,猪不像猪的?你做的花灯?”
“这…当真对得起你画院司监的名号?”她实在控制不住的嘲笑顾子陵。
顾子陵却没有说任何反驳的话,只是将目光久久凝视在她的身上。
觉察到那略显灼热的目光,秦婉侧过头瞧了瞧,很快尴尬的移开目光,不觉握紧了灯烛的提杆。
随着两人俱陷入沉默,气氛渐渐尴尬了起来。
秦婉正不知如何化解,却感觉顾子陵朝她挪进了两步,至她面前毫不避讳的凝视着她低垂的眼眸,用丝毫不带调笑的语调道:“你终于笑了。”
他说着,亦弯起两瓣桃花似的眼,仿佛由衷的为她高兴。
平日里虽和他嬉笑怒骂惯了,也从来不生分,可如今这样的相处方式却让秦婉感到十分的不敢。
她下意识的就要后退,与他拉开距离,可刚刚一动就被他唤住。
“别动。”他用温良的声音轻柔的说着,又朝她逼近一步,在她未及反应之时伸手往他鬓边的发丝上碰了碰,而后张起袖子挡在了她的头顶上,对她道:“下雪了。”
秦婉诧然抬头,正撞进他明亮的眼眸,于是赶紧移开,透过刚好挡住头顶那一片袖摆,果然看到有雪花缓缓飘落。
她缓缓抬起手来,觉到一丝清凉停留于掌心。
这是新年的第一场雪,亦蕴涵着新生的寓意。
都说瑞雪兆丰年,也不知这一切的愁绪会不会也随着这场雪被洗刷干净。
她在心里祈祷着新的开始,却并不知道这一幕正被隐于暗处的那个人看进眼里。
黑暗中执剑的男子,周身都透着冷肃之气,虽然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黑色衣衫,却似丝毫不惧寒冷。
他身上带着股不容接近的杀伐之气,也只有自天际飘落的白雪敢于肆无忌惮的与他贴近。
那些雪花落在他的发上衣上,而后融入漆黑之中,或是落在剑上化作水滴,自剑鞘滚落。
他在这风雪里立了许久,却不似众人那般为了一睹天上绽放的烟花。
清冷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庭院里立于廊下的女子身上,看着她凝视天上的烟花,看着她接过身旁锦衣公子递来的花灯,看着她展露许久不曾有的笑容。
当看到那位锦衣公子为她摘去鬓边的雪花,张开袖摆为她遮挡突然而至的雪,他默然收紧了握剑的那只手。
冷峻的眼眸变得更加冷峻,隐约透露出不为人所觉的落寞。
仿佛不忍在看下去,他终于垂下眼帘,转身离开。
当那座庭院消失在身后的时候,有黑衣人忽然现身而至。
他却丝毫没有意外,冷峻的眼眸中映出那人单膝跪地的身影。
“参见宫主。”黑衣的杀手抱剑向他行礼,说话时亦如杀人那般利落。
李云将目光移向远方,仿佛看着已然纷扬的落雪,语调平静的问道:“宫中情况如何?”
杀手应道:“陛下仍然病重,太医院用了药物续命,尚且还可撑一段时间,主上在等待时机。”
短短数句话,言尽了宫墙之外不可得的消息。
李云向夜幕中行去,却在踏出两步之后顿住脚步,问道:“京郊行宫呢?”
杀手挪了挪方向,再度朝着他,单膝跪地道:“仍在僵持之中,主上命吾等不必干涉,三日之内就会有结果。”
“知道了,退下吧。”说完这句,李云却没有在继续前行,待那名刺客离开后,他却驻足,抬手将一枚雪花收入掌心。
他凝视着掌心的雪花,如同凝视廊下的那名女子。
然而,他也只是停留了片刻便自怔然中回神,迅速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东宫危机 (三)
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的李云并不知道,就在他转身离开萧府的瞬间,廊下提灯的女子忽然将眸光自掌心里融化了一半的雪花上移开。
她抬头向远方看去,绚烂的烟火在天空中绽放开来,仿佛落进了她的眸子里,却又不曾被她看进眼里。
她的目光扫过庭院中掩映的枝叶,极力的延伸至最黑暗的角落,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怎么了?”与她距离咫尺的顾子陵自然觉察到她的这一变化,于是关切相问。
“没什么。”秦婉连忙收回目光,应道:“天凉了,回去吧。”
“恩。”顾子陵应着,举在她头顶的袖摆却不曾撤开,打算就这么护着她到屋檐下。
难得秦婉没有推拒,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行到快至屋门前却又回头依依不舍的去瞧。
顾子陵还以为她是欢喜那些烟花,于是慢下步子等她,片刻后还是催了一遭:“仔细着凉了,快别看了。”
这一次,秦婉转身来才终是跟他一前一后的进了屋子。
回到屋里,顾子陵又叫人煮了汤圆,累着她聊了许久的话方才去。
送走了他,屋子里又冷清下来,秦婉却反而似松了一口气,连忙至窗前推开窗往外瞧。
此时烟花已经散尽,夜渐渐深了,人们也各自归家,外面安静下来。
她又仔仔细细的将庭院中目光可及的所有地方搜寻了一遍。
寒风夹杂着雪气迎面吹来,冻得鼻尖通红,而她却好似不知,仍立在那风口上张望。
也不知找寻了多久,最终她眸子里的期待还是被失望所取代。
秦婉失魂的在窗边坐下,怔怔然望着窗外发呆。
这段时日,虽然不曾亲眼看见或是听见,可她偶尔还要会有那样的感觉,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看着她。
就像刚才在庭院里看烟花时那样,直觉告诉她,那并非是危险的偷觑,所以她并不害怕。
她甚至不曾自知的有些期待,因为只有这样才是与他相见的唯一可能。
可是无论她如何寻找,却就是得不到任何可以明证的讯息。
为何只是在远处看着她?为何来了却不肯现身相见?
秦婉有许多的问题想要问他,可碍于时刻守在她身边的东宫亲卫,她却无法说出口,于是这些问题憋在心里,渐渐堆积成了浓浓的怨念。
她便携着这些怨念在窗前坐了一夜,才过完了这不知算热闹还是寂寥的元宵佳节。
这一夜不曾入眠的又何止秦婉,京郊行宫里亦是一夜的灯火通明,却并非为了过节。
事实上,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掩藏着剑拔弩张的气氛,和热闹的京城相比,简直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主殿内盘腿而坐的锦衣男子,俊秀的眉宇间布满了阴云。
他似乎极力隐忍,搁在膝上的双手都握成了拳,许久之后似终于爆发出来,将拳头砸在了面前的桌机上。
桌上的笔墨砚台等物被震得发出响声,男子的眼中凝结着已然盛装不下的怒意。
他猛地自坐塌上起身,转身抽出搁在木架上的利剑,狠狠砍向桌机一角。
桌角掉落在地,现出一道齐整的断痕。
刚刚发泄了怒意的男子却并未平息,提着剑冲到了门口。
就在他快要破门而出的瞬间,数名腰携佩剑的武士齐刷刷拦在了他面前。
他们单膝跪地,不惜用自己的性命相谏:“殿下…”
一贯稳重的太子殿下,此刻已经到了忍耐的边缘,盛怒之下提剑指向其中一名武士的眉心:“给本宫让开,本宫今日一定要杀出去!”
面对利刃透出的阵阵寒意,跪在他面前的武士却丝毫没有动摇,甚至连表情也不曾变化。
这些人是他亲自挑选并加以培养的东宫亲卫,任何时候都对他忠心耿耿,而这些日子也正是凭着他们的拼死相护,他才得以完好无损的支撑到现在。
僵持了许久之后,太子殿下终于还是收回了剑。
他转身回到屋子里,来回踱了数遭,渐渐的平复了汹涌的情绪。
然而冷静下来之后,他却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对那几名亲卫道:“等到今日已不可能有援兵,本宫心意已决,不愿在此坐以待毙,成败皆在今夜,尔等可还愿追随本宫?”
决然的目光自他深邃的眼眸中浮现,说完他便不再言语,等待着那些武士做出决定。
连他自己也不曾想到,时至今日,唯一能被他倚仗的,竟然是这些曾经只被他视作杀人工具的武士们。
自座上东宫这个位置,他便不再轻易信人,自然也就时刻做好了承受背叛的准备。
然而,当他打算仅凭着手里这把剑,跟外面那些杀手同归于尽的时候,面前的武士却在极短的时间后跪下。
他们握紧了手中的剑,用铿锵有力的声音应道:“吾等誓死效忠太子殿下。”
虽说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可太子殿下还是冷静下来,先简单谋划了一番。
为了引开杀手们的视线,他们令其中一个亲卫和太子殿下交换了衣袍。
这名护卫扮作太子殿下坐在屋子里,将身影透过烛光映在窗上。
其他人则护着真正的太子殿下自里屋的窗户翻出,待到融入夜色,他们都穿着一样的亲卫服侍,则更好掩人耳目。
如此,出了这间屋子才算是第一步。
此后到了庭院里,他们还要兵分四路朝不同的方向逃去。
只有其中的一路是护着太子殿下逃走的真正目标。
若是侥幸能够冲出埋伏在庭院里的重重围困,杀至行宫之外,则胜算又多了三重。
至于出去之后去往何处,此时的太子殿下心中却实在没有一个确切的思量,然而时间也不容他多斟酌,于是决定等杀出去再说。
抱着拼死一搏的决心,太子殿下便和那数名东宫亲卫一起,依照既定的策略行事。
然而计划真正到了实施起来却并不似想象的那般容易。
他们才刚出了那间大殿,便立刻被自四面八方而出的杀手和刺客们团团围住。
那些人的数量远比他想象的要多上许多。
一时间乱箭流矢不断自暗处飞出,贴着他们的身侧险险掠过。
亲卫们很快就和那些杀手搏杀到一起,连太子殿下的玉手也亲自握起了剑,与欲取他性命之人挥剑砍杀。
这些东宫亲卫毕竟都不是俗物,与那些杀手相敌,却也解决掉了不,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却终究寡不敌众。
黑衣蒙面的杀手们仿佛层出不穷,轮番的上前与他们拼杀,俨然一副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的架势。
亲卫们只能不停的交战,连片刻喘息的间隙也没有。
这样下去只怕终究难敌,于是其中的两名亲卫好不容易在其他人的掩护下,找寻到唯一的突破口,护着太子殿下往门口的方向出去。
眼看就要到行宫的大门处,却忽的又杀出了数十名不明来路的刺客,令他们不得已再次陷入苦战。
那两名亲卫已经和杀手缠斗到一起,而太子殿下也再次投身战局。
毕竟他那些常年习武的亲卫不同,此时的太子殿下已经快要到身体可以承受的极限。
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衫,每一次的喘息也都剧烈而又困难,他全然凭着意志支撑下去。
可就在此时,与他并肩而战的一名亲卫就在他身边被利剑刺穿了胸口,倒了下去。
这一幕将他向绝望的深渊又拉近了几分,他不安的看向另一个仍然护在他身前,和杀手苦战的亲卫。
如果连这名亲卫也难以抵挡,那么仅凭他的力量无疑将会断送在这离希望仅几部之遥的路上。
他抬头看了看,行宫的大门就在眼前,可又仿佛遥远的不可相触。
护在他身前的侍卫也似打算同那些杀手拼了,提起利剑,狂吼一声,朝着向他们跟前逼近的数名杀手砍杀过去。
他抵死坚持了很久,亲卫锦袍上沾满了鲜血,也挡在太子殿下面前不让他受到伤害,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他还挥剑砍下了两名杀手的头颅。
看着那壮烈却又残酷的一幕,太子殿下的眼中也泛起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