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分析了周围的情形,秦婉终于将那个想法付诸行动。
她起身就要往车外钻去,这时候太子殿下却自身后握住了她的手腕。
回过头来时,她看到了他眸中的惊诧。
太子殿下迅速的问她道:“你要做什么?”
秦婉却努力扯出一丝笑容:“请殿下信我。”
虽说着这样的话,可实则她也只是冒险一试,心里并没有底,然而意外的是太子殿下竟松开了手,默许了她将要做的事情。
秦婉转过身去,把心一横,这次果断的掀开帘幕钻出车外。
她将车夫的尸体推下了马车,而后自己坐到了车夫的位置上。
执起缰绳之后,她再没有犹豫的时间,用尽全力的一扬。
伴着一声马的嘶鸣,眼前弥漫起昏黄的尘土,马车终于起行。
自小长在秦府深闺里的秦婉,此番是第一次驾驭马车,可在这万般紧急之中,她却完全来不及顾及这些。
比起这辆马车会驶向哪里,能不能驶得平稳,眼下更加值得她担忧的是那些贴着她身侧掠过的剑锋。
毫无疑问,马车突然的驶出,立刻引起了刺客们的围攻。
他们纷纷试图摆脱东宫亲卫的纠缠,举剑朝着马车的方向刺来。
若是他们刺中了马匹,或是砍断了连接马车的绳索就前功尽弃了,更何况也不知周围暗处是否还有弓箭手埋伏。
又或者刀剑无眼,她随时都有可能成为刀下亡魂。
此刻,秦婉却全然无暇顾及自己的安危,也无暇思考这些问题,索性闭紧双眼,再度扬起缰绳,一再的催促马儿狂奔。
萦绕在耳畔的兵戈之声逐渐被辚辚车声所替代,不知道马车驰骋了多久,她心跳剧烈却久久不能平复,然而幸运的是,所有那些可怕的假设都并没有发生。
马车最终在郊外的一处山地处停了下来。
秦婉大口喘息着,举目朝四周仔细的查看了一番,确认没有危险才转身撩起车帘。
看着马车里端坐无恙的锦衣男子,她才松了一口气。
她下了马车,撩起车帘,对太子殿下道:“这里应当没有危险了,请殿下移驾。”
太子殿下顿了片刻,确认周围没有异样的动静才自车内出来。
有阵阵烈风自身后刮来,秦婉转过身去才发现他们此刻置身于一片山崖上,举目所见乃是山崖下繁华的京城。
只是在这里看起来,却仿佛很遥远。
想起就在不远处停下的马车,秦婉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后怕之余却又有着劫后余生的欣喜。
此时,太子殿下行至她的身侧,举目俯瞰山崖下的城池。
他沉吟了许久,秦婉还道他是在思索刺客的来历,却听见他道:“方才那般混乱情形,你为何要挺身而出,当真不怕自己先做了刀下亡魂?”
想不到他会忽然这么问,秦婉转身看向他,欠身行了一礼,原想趁着这个时候为说些谄媚话,可临到出口时却又变为:“因为秦氏一族的忠心。”
她说着停顿了片刻,忽然心下一动,再抬起头来看向他时,眸中已浮起泪光:“因为殿下是秦氏一族平反昭雪的希望,也是…奴家的希望。”
她说着这样发自肺腑的话,却反而令太子殿下动容。
他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又投向那仿佛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京城,沉默许久之后才用沉缓的语调说道:“本宫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本宫会登上那至高之位,等到那一天,你们的忠心也同样会有应得的报偿。”
这样的许诺,秦婉不只第一次听到,却唯独这一次觉得格外可信。
她连忙在太子身边跪下,由衷道:“奴家和所有追随殿下的人一样相信着殿下,也相信秦氏一族的忠心不会错付,奴家会等待着那天。”
太子殿下抬手轻抚她的手臂,而后道:“起来吧。”
正说着,有步伐掠过青草的声音从远而近的传来。
秦婉转身去看,才发现原是东宫亲卫寻到了这里。
看样子那些杀手并不是琉璃宫的人,得出这个结论后,她才长舒了一口。
那些亲卫到了跟前,齐刷刷的单膝跪地向太子殿下谢罪:“吾等救驾来迟,请太子殿下责罚。”
此时的太子殿下却很宽容,对他们道:“都起来吧,本宫相信你已竭尽全力。”
接着他又问那些亲卫道:“那些刺客可有留下线索,是否琉璃宫的杀手?”
亲卫中为首的那一位则将一柄短剑以双手捧了呈上来,同时毕恭毕敬的答道:“在那些杀手的武器上发现了这个表示。”
秦婉于是也将目光投向那把短剑,果然看到剑柄上有一个半寸大小的图腾,乍看像是巨蟒缠绕着一把剑。
她的想法得到了印证,那并不是琉璃宫的标志。
这时,亲卫又道:“这标志来自于江湖上的一个杀手组织,名叫神剑阁,虽然不及琉璃宫厉害,但在行当里也排在前列,可惜那些杀手都事先服了毒,未能留下活口,其他的还需一些时间调查。”
太子殿下却发出一声冷笑:“还有什么可查的,当今世上如此急于取本宫性命,又有这个胆量的,除了那个人还会有谁?”
说着,他转身看了秦婉一眼,继而对其中几名亲卫吩咐道:“你们几个把这位小姐送回萧府,其他人随本宫回宫。”
辞过太子殿下之后,秦婉便在亲卫的护送下回到了萧府。
到了萧府门口,她即停下脚步,对跟在他身后亲卫道:“有劳几位大人了。”
她客气的说着,婉言示意他们只送到这里即可,可意外的是他们虽回了礼,却仍一动不动的立在门口,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秦婉不解,还以为他们是要亲眼看着她进入萧府内才能放心,于是朝着他们颔首之后,她就转身跨过了萧府的门坎。
她朝着庭院里行了几步,又觉不对劲,便停下脚步转身去看,才发现那几名亲卫竟跟着她到了萧府里面。
想来是她表现得太过委婉了。
秦婉只得又移步至他们面前,微微欠身道:“这里已经是萧府的庭院,大人们不必再为奴家的安全忧虑,可回去向殿下复命了。”
不想其中一位亲卫却道:“太子殿近日频繁遭遇刺客刺杀,也为小姐的安慰担忧,故命吾等留在萧府中保护小姐。”
“可是…”虽说有东宫的亲卫保护要远比萧府的护院令人放心,可是这些人同时也是太子殿下的心腹,若时时刻刻跟着她,却也叫她觉得十分别扭,再者这里毕竟是萧府,只怕贸然带了这些亲卫回来会令萧大人不满。
她正踟蹰于该如何应对,却见萧严和顾子陵两人自外面回来。
秦婉便将今日在西北大营所遇之事,以及太子殿下要安排亲卫到萧府保护的事情尽数告知于萧严。
不想萧严听后现是陷入沉吟,而后却对她道:“既然是太子殿下的安排,还是恭受的吧,这些日子也尽量莫要出门,安危要紧。
说着,他又朝向那几名亲卫道:“只是有劳几位了。”
待他们简单客套了几句之后,秦婉只得辞过萧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而那几名东宫亲卫就守在了她的门口。
多了那几尊门神,她也只能依照萧严的叮嘱尽量不要出门,每日里只待在房中,又过上了没有自由的日子。

风云变幻(五)

她坐在屋里只觉憋闷得慌,于是起身推开窗。
迎面吹来的风携着寒冬的料峭,却令她想起当日与李云告别的一幕。
凉薄之气有些沁骨,她却好似浑然不觉,抱着臂在洞开的窗前坐下,满心都在为今日之事纠缠。
摄政王一直以来都是和琉璃宫合作的,为何如今却又凭空出来一个神剑阁?
那日一别之后,也再没有李云消息,不知他现在怎样?
虽说见不到琉璃宫的人对于她来说应该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可她还是禁不住想着这些问题,仰头看向窗外的云翳。
现下年关将近,萧府的庭院里也挂上了灯笼和应景的红绸,可是在这般局势紧张之际,却没有一个人有心情过年。
秦婉也是同样,此时凝望着窗外,唯觉那代表着祥和喜庆的灯笼,愈发衬托出天色的阴沉。
而在京城另一端的摄政王府之中,情况也并不比萧府好。
原本夜夜笙歌的王府内没有歌声也没有女子的娇笑,反而在佳节临近之际显得过分的寂静。
就连庭院里路过的丫鬟们都小心翼翼的提起脚步,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恼了自家的主子。
被皇上下旨禁足于王府的摄政王此时也并无心情享乐,而是独自在书房里饮茶。
待到那手中执剑的冷峻男子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才不动声色的将手里的茶盏放下。
纵使门口立在侍卫,此人却也如入无人之境那般进入到他的书房里,而直到他掀起书房前的锦帘,他才觉察到他的气息。
即便如此,摄政王也丝毫不觉得惊诧。
他仍坐于几案前,抬手示意李云在对面的软榻上坐下。
李云抱剑对他行了礼,而后不卑不亢的坐下,对他道:“不知王爷今日与小人相见是为了何事?”
似乎没有想到他竟如此直接,摄政王顿了顿,方才沉声道:“想必你已听说东宫遇刺之事,本王希望你能够宽心,之所以在江湖上悬赏东宫的人头,并非是本王不再倚重琉璃宫,此举只是为了给太子殿下一个提醒。”
他说话的同时,竟亲手为李云面前的茶盏添满茶,添完后又示意他饮用。
李云垂眸,将目光在茶盏上停顿了片刻,却最终没有伸出手来取。
“王爷要倚重要谁,那都取决于王爷的圣裁,琉璃宫只做好分内的事情,不敢有所逾越,唯独一件…”他说着,抬眼看向摄政王:“请王爷莫要忘了和小人之间的约定。”
李云说话的语调恭敬诚恳,却丝毫不曾收敛锋利的眼神。
感觉到他眼眸中透露出的杀意,摄政王不觉握紧了摆在桌上的茶盏,表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与你的约定,本王自然不会忘记。”
他说得没有丝毫心虚,然而李云却追问道:“可小人听说太子殿下遭到刺杀的时候,秦氏之女也在场。”
摄政王指尖摩挲着茶盏的边缘,唇边浮起一丝笑意,似携着嘲讽的意味,接着答道:“本王的目标,只是东宫里的那位,只要那名女子不妨碍本王大计,自然也就安然无恙,不会有性命之忧。”
“今日本王与你相见,还有一桩更加重要的事情。”摄政王放下杯盏,似乎不愿同他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接着说道:“宫里传来消息,因为操心政事,未能安心静养,陛下病重了,所以本王将取东宫性命这样的事情交给别人,是要将更加重要的事情托付于你。”
李云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等着他说下去,似乎隐约已有所觉。
摄政王道:“据太医署的那些老臣所言,陛下的时日已经不多,近来对于此事本王多有思虑,特别是在经历了朝堂上那件事后,本王更加确信与其再豢养一条会反咬一口的蛇,倒不如自己坐上那个位置。”
听到这毫不避讳的谋逆之言,也只有如李云这般才能岿然不动。
他面上甚至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微眯双眼道:“王爷希望小人做什么?”
对于他的反应,摄政显得十分受用,弯起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坐直了身子,往几案前微倾,拉近了与李云的距离,而后将那笑容演变成更具深意的模样,对他道:“自然是希望靳刖能够成为本王的臂膀。”
见李云的面色依旧如常,等待他继续说下去,他便知道这名杀手的心清明如镜,即使没有点拨也已领会他的用意。
他又向后靠入椅内,双手搭在太师椅的两侧,仿佛已是倪视天下的王者,接着说道:“本王准备起事了,就在陛下驾崩之时。”
听到这里,李云才略有些反应,垂下眼帘而又掀开,呈现出一双更加锐利的眼眸。
摄政王道:“届时皇后娘娘会在宫中做本王的接应,然而仅凭那些禁军却不能令本王放心,所以近来,本王时常在想一个问题。”
说到关键处,他却又停了下来,似乎刻意勾起李云的胃口,却又在他不变的眸光中打消了这个念头,将未尽的话说完:“如果让多年以来一直存在于暗处的琉璃宫与皇室正统联系起来会是怎样?如果琉璃宫的宫主出现在青天白日之下宫禁里,成为禁军统领又会如何?”
“不知靳刖意下如何?”他最终将目光定格在李云的双眸上,似乎等待他的回答,又似乎想从中分辨出什么。
李云默然听他说完这些话,几乎未加沉吟便答道:“王爷的器重小人心怀惶恐的领受,可小人身在江湖,只是一个杀手罢了,对于出任朝臣之事…”
“诶…”自他话中方听出推拒之意,摄政王立刻就将他阻住,并对他道:“这件事并不急于一时,你可回去考虑一番再给本王答复,这点儿耐性,本王还是有的。”
既然给了台阶下,再坚持下去只怕也无益,李云便也不再与他相触。
摄政王正要接着说什么,却被屋外传来的一阵细碎脚步声打断。
忽然有人靠近,让李云不得不起身离开。
他抱剑对摄政王施以一礼以作告辞,下一刻已闪身至一旁的帘幕后。
正待从窗户离开之际,他却被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引去了注意。
“就要到上元节了,父王陪女儿去街上看花灯好不好?”原来闯入书房的是摄政王家的小郡主。
“怎的不看好郡主?”摄政王先是厉声斥责了跟在郡主身后的婢女,可在面对女儿的时候却全然化去了平日里那副威严狡诈的模样,俨然只是一个慈父。
他摩挲着小郡主头顶柔软的发丝,柔声道:“除夕都还没有过,你就吵着要过上元节,也太心急了。”
“不嘛不嘛,女儿就要看花灯!”小郡主扑到了摄政王身边,摇晃着他的手臂撒娇。
后来他们父女的嬉闹李云没有再听下去。
他轻身一跃,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停在了书房的屋顶上,然而他并没有立刻离开王府,而是举目朝王府的庭院中看去。
即便是一改往日,显得格外安静的王府,却也已经换上了过年迎春的装扮。
串串彤红的灯笼在屋檐下随风摆动,门前挂着春联,窗纱上也贴了新剪的窗花。
若不是看到这些,他根本不曾想起新年就要到来,而这样的景象在琉璃宫里也是看不到的。
此时天色已晚,渐渐将他的身影隐没在夜幕之中。
他抬起头看向天际,发现悬在天边的月近于晦时,离着元宵佳节还有半个轮回的距离。
可看着这样的月,他却想起记忆里唯一一个有印象的佳节。
记得那时满街都是灿烂的花灯,似乎也是上元节的样子。
那时天空忽然下起了雨,有一个撑伞的少女在他的面前停下…
这时在萧府上,顾子陵正抱着一摞画卷去敲秦婉的门。
开门见她屋里很凉却还开着窗将由着风灌进来,便立刻将画卷都堆到桌机上,而后一面数落她一面上前去关窗。
秦婉则对他的数落不以为然,也不应声,只由着他说下去,自己却移至桌机前闲闲的翻看他拿来的那些。
翻着翻着,竟发现上面话的竟是些没有头的女子。
她于是蹙紧双眉,连忙将手收回来,问顾子陵道:“你这画的都是什么啊?”
顾子陵经她这么一提醒却是迅速踱至她身边,摊开其中一幅画卷道:“我近日参照宫里娘娘们穿的那些画了几身衣裳,打算等年前上头赏下好的料子给你裁几身,你快看看,喜欢哪个?”
看着那些画,虽说上面的衣袍确实精致,可秦婉的注意力还是控制不住的停留在光秃秃的脖颈上。
虽然不好打击顾子陵的积极性,可她实在很介意没有头这件事情。
正是尴尬之际,幸而外面庭院传来的一阵喧闹声解了围。
秦婉连忙冲出屋外,扶着阑干往下看,却见萧严边穿着外套边往庭院外边去,显然是十分着急的模样。
隐约觉得发生了大事,秦婉和顾子陵连忙追了下去,可到了门口,萧严的马车已经驶离,但他们到底还是从管家那里打听到原委。
宫里来人传话,天子病危,故而急召众朝臣入宫侍驾。

东宫危机 (一)

萧严这一去却是三日之后才回,那时已过了除夕。
整个萧府都在一片紧张和不安中,所谓的新年也过得冷清,徒留下满院的灯笼和红绸随风飘荡,反而显得愈加凄清。
秦婉这几日也是坐立不安,只巴巴的盯着大门口,等待萧严归来。
待到那一乘软轿披着薄雪在萧府的门前停下,等了多时的人们立刻都迎了上去。
这首当其冲的自然是萧严的夫人,在秦婉的搀扶下来到萧严面前,却把这数日记挂与忧愁都付作清泪咽下肚去,只亲手接过他的披风,紧紧的揣进怀里,而后含泪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迎进屋里之后,萧夫人坚持要为夫君亲自沏茶,便留了秦婉和顾子陵陪他相坐。
看着他从方才开始就始终不曾舒展的眉宇,秦婉心下已隐有所觉。
然而不等她开口,顾子陵已先一步问道:“大人此去宫中三日才得归来,不知陛下境况如何?”
萧严却是一筹莫展的摇了摇头:“陛下的玉体很是令人担忧,此番命我等前去也是怕…但终归还是缓过来了。”
“陛下才刚下旨禁足摄政王就突然病倒了,这未免也太过凑巧。”秦婉也蹙紧眉宇,心事重重的低喃。
萧严则叹道:“老夫又何尝不疑,可是陛下原就被旧疾困扰,太医又一口咬定,吾等便是疑心也无济于事。”
他说着又怒意难消的冷哼一声:“倒是便宜了那老贼,现是令其同党于殿前请命,而后陛下病重第二日,皇后娘娘就颁下懿旨,以陛下病重朝中无得力之人坐镇为由,解除了他的禁足。”
“这可如何说起?”这下连顾子陵也听不下去,攥紧了椅子的扶手道:“就算他是摄政王,可朝堂之上也还有太子殿下,皇后娘娘这样做,是要置太子殿下于何地?”
提到太子殿下,萧严的眉宇却皱得更深。
原来那日城郊一别之后,太子殿下并没有立刻回东宫,而是直接去了京郊的行宫,准备今日一早遵照皇命前往附近的城池,巡视为抵挡叛军修筑的防御工事。
“依理而言,自京郊到宫中并不远,殿下得到陛下病重的消息也应当立刻赶回宫里,可整整三日,殿下却始终没有现身。”萧严接着说道:“皇后娘娘却又在这时当着众朝臣的面,一口咬定已经在第一时间将消息送去京郊的行宫,这自然也就引起了朝臣们的不满,甚至有人在此时提出太子殿下在不久前私自与张矢见面之事,以此推断殿下不仅对陛下不尊,还有不臣之心。”
秦婉惊诧的看向萧严,没有想到与张矢见面之事这么快就传到了宫里。
她亦将心提起,问道:“那太子殿下呢?”
萧严摇了摇头,愈加愁思满结的叹了一口气:“殿下也不知为何,自去了驿站就丝毫没有消息,老夫暗中派去的人也没有回来,殿下此时的境况恐怕…”
到最后他已不忍再说下去。
听闻太子殿下遇到危机,秦婉和顾子陵同时露出惊骇的表情。
秦婉更是急道:“萧伯父手上不是还有兵权,若是萧伯父不便出手,不是还有太子妃和赵氏一族,他们应当不会坐视不理。”
萧严却立刻否定了她的想法:“若是此时动用兵力,则正好中了那老贼的奸计,一旦起兵便是坐实了逼宫篡位的名号,殿下想做个明君,眼下也还不到最后一刻,尚且不必如此。想必那老贼也不敢在此时动殿下分毫,不过是想困住殿下从而使殿下不能回宫而已。”
秦婉安静的听他说完这些,却一改往日的恭顺,提出与他相悖的想法:“恕侄女冒犯,侄女觉得萧伯父的推断太过乐观,且莫论陛下忽然重病十分蹊跷,摄政王既敢罔顾圣意,令皇后颁懿旨解除禁足,足见其谋反之心昭然,已经到了不畏天下人言的地步,况且他此前就曾勾结江湖杀手多次刺杀殿下不得,若是此时不出兵,只怕殿下就要凶多吉少。”
听完她的这一席话,萧严和顾子陵都显得很意外。
萧严更是陷入沉吟,许久之后才在她殷切的目光中道:“婉儿,你毕竟少不更事,又是女子,这朝堂之事,个中牵连远比你想的要复杂太多,眼下陛下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这出兵之事还需待时。”
顾子陵却难得在这件事上为秦婉帮腔,起身对萧严道:“关于出兵之事,在下却觉得阿婉的顾虑十分有理,出兵之事恐怕还是要正当时才好,吾等为殿下效力,不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为殿下解围,又待何时?”
他说完后,不想萧严竟十分少见的于人前毫不掩饰的呈现怒意,亦忽然站起身来,拂袖道:“尔等说得容易,岂知那千万将士为老夫所辖,担负的又是如何重责?一道军令可能使他们成为维护大统的英雄,也可能让他们成为参与谋逆的帮凶,老夫绝不能如此草率的便下决定,让那些忠心的将士们背负上反贼的千古骂名!”
听到这些话,秦婉却是彻底明白过来,亦不再继续争辩,坐在那里默然不语。
原来事到如今,萧严乃至他背后的萧氏氏族,并没有将所有真心皆托付给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