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影不同于普通武夫的魁梧,看起来就像个和女人一样美丽的少年,然而也只有秦婉知道,这样的外表下隐藏的是怎样可怕的力量。
一开始听到那个名字,秦婉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错,直到那身着禁卫锦服,身负利剑的男子朝她所在的方向行来时,她才惊骇的意识到事实。

送嫁和亲(二)

秦婉连忙低下头,隐藏自己的面容,眼见着他越来越近,心下焦急不知所措。
当他抬手掀起垂在她面前的锦帘,她知道如何也是躲不过的了,于是闪躲的抬眼,向他看去。
然而李云却只将那冷峻的目光与她相触片刻,随后垂下眼帘,仿佛与她从不相识。
他没有说话,只伸出手臂,朝着门口的方向做出个请的姿势。
见他没有戳穿自己,秦婉几乎要蹦出胸口的心总算略平缓些。
她朝着锦帘另一侧的大殿欠了欠身,而后转身往殿外行去。
出了大殿,肃杀的空气并没有缓解,然而殿外的月光却十分明亮。
李云和秦婉一前一后的行走在宫苑之中,于是那月光便铺撒在他们的身上,在地面拉长了两人的影。
秦婉迈着紧凑的步子,抬头凝视他的背影。
银色的光晕笼罩在他的乌发和藏蓝色衣袍上,在他身后剑柄上跳动着耀眼的光斑。
这一幕更像是一场梦,模糊而又不真实,就连周遭的华丽殿群也在视线中隐去,只留下他们两人仿佛在没有边际的黑夜中前行。
她忽然觉得那月光过于刺眼,于是低下头看着地面。
隔着这不远不近的距离,两个人的影叠加在一起,好似相互偎依。
她不禁看得有些失神,心里有无数的话想问他。
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想知道他怎会成了宫里的禁卫,想知道他和摄政王还有皇后王氏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然而这里是皇宫,到处都布满耳目,她便只得拼命的忍着,跟在他身后默然而行。
这样行了许久,李云将她送到宫外,一直到萧府的门口。
见这里已经远离宫苑,又是萧府的地盘,秦婉终于忍不住对李云问道:“皇后娘娘派你来,应当不会真的只是要护送我吧?”
李云却没有答话,始终垂眸不曾与她相视。
秦婉便急了,上前一步与他拉近些距离道:“你道是不是?皇后娘娘要你跟我来萧府到底是为何?”
李云微掀眼帘,月华在他的睫羽上流转起浮光。
他依旧没有答话,抬手至秦婉发间取下那横插在云鬓中的发簪。
失去了依托的乌发顷刻间在晚风里飘散开来。
那如瀑的青丝被风拂乱,半掩住秦婉略显苍白的面容,衬得一双水眸愈加哀怨。
触上这双眼眸的李云怔了怔,将发簪握紧在手里,声音却清冷道:“皇后对萧氏心存疑虑,唯恐和亲之事出现纰漏,命我前来是为了取你性命。”
虽说是这早已料到的答案,可听到此话秦婉的心还是一沉。
她不由的目光投向他负于身后的利剑。
那把剑虽安静的待在剑鞘里,看起来相安无事,可一旦出鞘,便是见血封喉、毫无生机。
她想象着锋利的剑尖刺入心脏的窒息感,却见他转身欲消失在夜幕里。
“这么说,你要为我违背皇后之命。”秦婉对着他的背影低喃,这才明白过来他取下发簪的用意。
她加紧两步追至他身后,凭着一股冲动握住他的手臂。
“不怕被她发现吗?”她阻住他前行的步伐,噙着泪对他道:“你为何不杀了我?”
李云侧过头来,看向握在他臂上的柔荑。
秦婉觉到那微凉的掌心覆上了她的手背,失神的瞬间却被他将那只手拉开,而后他冰冷的声音自耳畔传来:“如果不想被太子殿下误会和宫里的人有所牵连,就快回萧府吧。”
听他提到太子殿下,秦婉下了一跳,连忙转过头去看,可是夜幕里萧府的庭院灯火通明,并没有见到那锦衣华服的身影。
再想想天色已经这么晚,太子殿下也不会这个时候来萧府,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于是回过头去,可她顿在半空的手已是空空如也,李云早已消失在夜幕中不知去向。
秦婉禁不住有些失落,缓步往萧府行去,快要到门口的时候,门前树下的暗处却传来一个温雅却充满威仪的声音:“本宫一直很好奇,你是如何活着离开东宫的,如今终于有几分了然。”
听到这个声音,秦婉的心霎时沉到谷底,多希望这只是幻觉,却看到那一袭锦衣、容颜俊秀的男子缓缓现身于萧府的灯烛下。
“太子殿下,我…”这突然的情况令她惊惶,甚至忘了行礼,只是急于解释。
太子殿下却抬手示意她住口,继而说道:“本宫并未曾怀疑你的忠心,倘若你当真为摄政王所用,便不会将秘籍藏有地图之事告知于本宫,而摄政王府得到的秘籍也不会是假的。”
秦婉诧然,想不到这一切竟也都在太子的掌控之中。
不等她回答,太子殿下便接着说道:“他是本宫见过最好的武士,原以为可以为本宫所用,成为一柄利器,只可惜被摄政王捷足先登,不过事到如今,本宫倒是有了夺回这柄利器的信心。”
说着这句话时,他的目光意味深长的落在了秦婉的身上,直叫她阵阵发寒。
“摄政王之流不过是狡兔死走狗烹,绝非惜才之人,既然你与他有些交情,何不劝他弃暗投明。”没有想到太子殿下竟这般开门见山的将话说开,秦婉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她只得谨慎道:“太子殿下错爱,实在高估了奴家的力量,奴家也不过是因为从江南进京时一路上受到他的护送才相识,并无交情,奴家人微言轻,想必说出的话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太子殿下却道:“你不必急于推拒,本宫并非要你立刻就将他说服,只要你将此事记在心上,总会有机缘巧合的时候。”
听到此话,秦婉还在想着今日太子怎会如此好说话,却见萧严在家仆的簇拥下往门口行来。
看到秦婉一个人回来,他目中露出了然的绝望,却强撑着对太子殿下行礼:“不知殿下深夜造访,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
秦婉此时看向萧严,发现他一日之间竟苍老了许多,似乎因为爱女和亲之事受到了不小的打击,需得有人搀扶才能站稳。
此时虽已是深夜,可他却是一身衣衫齐整的模样,又到这门口来,显然是已经在庭院中等候了许久。
而萧夫人安静的立在他身后也是相似的一番模样,得知女儿未归,更是将捏着帕子的手攥紧了衣襟,一脸泫然欲泣的痛苦表情。
萧严将太子和秦婉迎入府中。
秦婉首先向太子殿下禀报入宫之后所见之结果:“启禀太子殿下,奴家入宫之后,着意观察了从宫门到奉天殿中间的道路分布和构造,确实与那幅画几处暗中相合。”
“好。”太子殿下听罢她的话,露出满意的神情。
然而秦婉却很谨慎,不敢轻易下定结论,又道:“仅凭这一处很难断定是否只是巧合,恐怕还需再作确认,所以奴家还要再进一次宫。”
说出此话后,太子殿下和萧严都现出诧然的表情,似乎不敢相信她竟主动要求再次进入那凶险之地。
秦婉解释道:“奴家想再次入宫,一则为了查看宫中更多的地形,二则也想在萧小姐和亲之前陪伴她一些日子,毕竟她如今孤身一人在宫中,有多么的无助,奴家过去也曾体验过。”
提到即将出嫁和亲的女儿,萧严立刻现出悲伤之色,垂下头低声叹息,而太子殿下却是默然不语。
秦婉又道:“只是此次奴家恐怕不能以萧府侍女的身份再入宫了,还得想些别的法子。”
太子殿下却道:“宫中会遴选一批宫女做和亲的陪嫁,本宫或许可以让你混进陪嫁的宫女里面,只是若以这个身份进宫,恐怕会很难脱身。
秦婉却坚决道:“京城到西番路途遥远,总会有松懈的时候,还需劳烦殿下费心安排。”
太子殿下道:“也罢,既然你坚持,便先让你入宫,再做其他打算。”
数日之后,太子殿下安排在宫里的人便接了秦婉入宫。
接着经历一系列遴选的过程,她终于顺利的混进了萧晚婷待嫁的宫殿。
傍晚夜幕堪堪降临之时,她和其他陪嫁的宫女一样被领到殿中给萧晚婷做最后的验看。
然而坐在妆台前的萧晚婷却显得意兴讪然,头也不回的应付道:“看过了,便是她们了。”
秦婉本想趁着这时机与她会上一面,却不想她整个过程中连眼睛都不曾往这边扫一下,于是只得先作罢,随着那些宫婢退下去。
好在陪嫁的宫婢日后是要伺候和亲公主的,故而现在起就要待在萧晚婷的身边,以便尽快了解她的习惯。
于是当天夜里,秦婉得以借着送汤羹的机会再次来到她的寝殿。
有了上一次充当贴身侍婢的经验,秦婉有模有样的端着汤羹进了殿中,待到身后的门关上,那些侍卫仆从都被挡在外面,她便蹑手蹑脚的行至萧晚婷身后,准备给她个惊喜。
然而当她靠近,看到仍然坐在妆台前的萧晚婷双目呆滞的看着手里的剪子时,她的心却咯噔一下,险些蹦了出来。

送嫁和亲(三)

秦婉连忙放下羹汤,冲上前去夺剪子。
“你怎么那么傻,要是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你可曾想过你爹娘怎么办?”她一时气急,压低了声音冲萧晚婷吼道。
萧晚婷却一脸又惊又喜的表情道:“秦婉,怎么是你!”
听到她唤自己的名,秦婉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心隔墙有耳。”
她赶紧把从萧晚婷手里夺来的剪子收好,忍不住数落她道:“你这是何苦,就算要远嫁西番,也未必在西番就真的不能活下去,留着这条性命好歹对你爹娘来说是个念想。”
此话她确是有感而发,倘若她的爹娘还在,对于这人生她应该会有希望得多。
萧晚婷却眨了眨眼睛,无辜道:“你误会了,我方才只是在做这个荷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秦婉这才注意到妆台上搁着一只已经快做成的荷包,原来她方才拿着剪子是在剪用于缝制荷包的丝线。
秦婉这才松了一口气,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拍着胸口道:“唉,你刚才那副模样,真是吓死我了,哪里想到你是在做这个。”
“我爹娘可还好?”萧晚婷迫不及待的向秦婉询问家里的情况。
秦婉怕她忧心,自然不敢把她父亲如何消沉,母亲又如何悲痛欲绝的境况告诉于她,只得含糊其辞道:“他们都好,让我给你带话,无论身在何处务必要照顾好自己,哪怕你到了天涯海角,你的家也始终在这里,你爹娘也会一直在家里念着你。”
“恩。”萧晚婷听着她说这些话,努力弯起嘴角,眼中却泛起朦胧泪光。
沉默片刻后,萧晚婷抬袖拭了拭眼角,对秦婉道:“对了,你为何又回到宫里来了?”
秦婉答道:“我还有些事要做,另外直到和亲以前我都会在这里陪你。”
她说着握住了萧晚婷的手,而萧晚婷也似自她的话中得到安慰,笑着点了点头,并回握住她的手。
这时,秦婉忽的又将注意力放回到那只荷包上。
绣着并蒂莲的荷包针脚齐整、十分精致,可见萧晚婷在上面倾注了不少的心血。
她将那只荷包端详了一阵子,不禁赞叹:“你这荷包做得真好,是要带去西番用吗?”
萧晚婷却垂下眼帘,羞涩的摇了摇头。
接着她似想起什么,转过身将那最后的几针绣完,而后自妆台中取了一封信出来小心翼翼的叠好塞进荷包里。
做完这些后,她便将荷包交给秦婉:“如今我是再不得自由了,若是你出了宫能否替我将这荷包还有里面的信交给青鹭街尽头周府的三公子,我原本同他约好要一起去看今年的花灯会,如今看来是要失约了。”
握着这代表情投意合的荷包,秦婉明白过来,顺口便将心里的恍然说了出来:“原来晚婷已经有了私定终身之人。”
萧晚婷却红着脸辩解道:“我与他并非私定终生,我们是有婚约的,原本过了年他就要迎我过门,不想却收到一纸圣旨,竟然就要我远嫁西番。”
“我一直以为我会是他的妻子,从来也没有想过会嫁给其他人,只是造化弄人。”她说着,亦叹息着,眼中尽是抑制不住的悲切之情。
这无望的感情却让身为旁观者的秦婉动容。
她安慰的拍了拍萧晚婷的肩,继而挺起胸膛道:“放心好了,包在我的身上,一定替你将这封信送到周家三公子的手上!”
这一夜,被困在宫苑里的两个女人聊了许久,而萧晚婷的情绪也恢复了不少。
后来的半个月,秦婉便以陪嫁侍女的身份陪伴在她的身边,同时借助一切机会查看附近宫苑的地形。
然而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和亲的日子。
秦婉跟随在嫁辇后,随着长长的和亲队伍从皇宫中出发。
宫门前一早就聚集了如潮的人群,争相目睹这一盛况。
这一日,圣上仍然身体抱恙,未能出席送亲的仪式,而皇后娘娘却和摄政王一起将萧晚婷送至城楼前。
那二人并肩立在城楼上的样子,竟仿佛他们才是真正的天下之主。
摄政王不顾众人非议亲身参加这送嫁的仪式,一方面为了向天下彰显他才是实际的掌权者,向他的政敌示威,另一方面也足以证明对于这次和亲他何其重视。
不仅如此,护送萧晚婷的禁军也有些特别,他们周身散发的杀气格外强烈,似乎不同于普通的禁军。
而从李云也在禁军的队伍中,秦婉已经有七分确定这禁军中有不少都被摄政王暗中换成了琉璃宫的人。
有琉璃宫的人在,要想顺利在路上脱离和亲队伍毫无疑问将变得更加困难。
分明清楚的知道这一点的秦婉却不知为何,在看到李云的时候反而感到很安心,似乎只要有他在,这一路她们就可以安然。
别过京师之后,浩浩荡荡的和亲队伍便朝着西番的方向行进。
然而在数月的旅途之中,秦婉却始终未能找到逃走的机会,果然摄政王害怕路上会出纰漏,刻意安排的卫士们轮班值守,保护她们安全的同时,多半也是有看着她们的意思。
这期间,秦婉混在队伍里,尽力避开和李云撞见,小心翼翼的维持着,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
这僵局一直持续到深埋于大漠之间的疆土边际。
秦婉不免也心焦起来,虽说这一路有她的陪伴,萧晚婷的悲伤情绪得到了不少的缓解,可是于她自己而言却面临着更大的危机。
再有两日路程便要到西番的地界了,到时候身处异国他乡,只怕更加困难。
可偏偏太子殿下说好派来接应他的人却迟迟没有出现,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漠的风沙猛烈,秦婉和其他婢女均换上了西番的蒙面衣裙,然而在遥遥大漠之中行走,却还是十分的吃力。
整个和亲队伍的行进速度明显的慢下来,几乎每隔一两个时辰就要停下来歇脚。
周遭已经不见人烟,到处都是荒芜的大漠沙地,灰蒙蒙一片,看不到边际。
日暮降临的时候,大漠里的温度急剧下降,凉意侵骨得很,让人几乎迈不动脚步。
队伍更加艰难的前进着,试图抢在天黑之前穿过这片布满嶙峋怪石、格外肃瑟的地方。
狂风骤起,穿梭在鬼魅般嶙峋的岩石间,发出几乎不曾间断的怪声,好似尖锐的嘶鸣,又像是有谁在呜咽着哭泣,在逐渐暗下来的天幕之下,简直像一座鬼城。
所有人都害怕极了,队伍里没有一个人说话。
就在大家不约而同的努力克服着恐惧和身体的疲惫,憋着那一口气加紧赶路时,护在嫁辇前面的李云却忽然拉紧了缰绳。
他举目朝远处那些怪石看去,微眯双眼,浮现出危险的气息。
片刻后,队伍前方的护卫也感受到潜伏的危机,示意队伍停下,很快结成阵型在队伍周围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秦婉和众人一样屏住呼吸,紧张的看向周围,可是除了漫天飞卷的风沙和那些嶙峋的怪石,却分明一切如常,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只是虚惊一场的时候,伴着一声刺耳的哨鸣,忽然有许多面目狰狞的壮汉骑着烈马,挥舞着弯刀朝他们驰来。
他们自那些巨大的怪石后面忽然现身,如同真正的鬼魅一般朝他们扑来。
那些人大声的怪叫,自四面八方向他们围拢,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待到那些人无比凶残的和侍卫们拼杀起来,队伍中的其他人才终于明白过来,他们这是遇到了沙漠中的盗匪。
原本井然有序的队伍顿时乱成了一团,尖叫和喊杀声连成一片。
和亲队伍中的侍卫首领挥舞着绣有象征皇室图腾的旗帜,朝着那群盗匪高声嘶吼:“尔等看清楚了,这是皇家的和亲队伍,你们竟也敢劫!”
怎料那些匪徒却丝毫不为所动。
身着黑色狐皮、脸上横着一条刀疤的男子似乎是他们的头领。
那人索性冲上前去,一刀砍下了侍卫首领的头颅,夺过旗帜,胜利般的绕着和亲队伍驰骋。
他的这一举动愈发振兴了匪徒的士气,众匪徒立刻高喝着呼应。
自他们呼喝声中夹杂的喊话,秦婉发现全都是些听不懂的语言,于是推测这些匪徒多半不是中原人,或许是来自西番地域的流寇。
有了过往那些被刺杀和许多次死里逃生的经历,此时面对这些匪徒,秦婉反而没有那么恐惧。
周围的人都抛下陪嫁的箱子和物品抱头四窜,她却第一反应往嫁辇旁边冲过去。
爬到嫁辇上时,她果然看到蜷缩在角落里剧烈颤抖的萧晚婷。
只见她捂着耳朵、紧闭双眼,拼命的将自己藏起来。
看到此时无助的萧晚婷,秦婉就像是看到当年的自己,立刻上前用自己的身子将她护住,并不断的安慰道:“没事的,有天下最好的武士保护着我们,一切都会过去的。”
说着这句话时,她的目光却透过嫁辇周围的垂帘,停留在正挥剑与匪厮杀的李云身上。

送嫁和亲(四)

纵使那些匪徒凶恶异常,可是李云却始终护在嫁辇前,宛若一道无形的屏障,让他们都不得靠近。
越来越多的人倒下,不知是匪徒还是守护她们的侍卫,浓烈的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秦婉举目朝四周看去,希望能够寻到时机,远离这危险的中心,然而李云被不断朝马车扑来的匪徒绊住,到处都是一片刀光剑影,竟找不到丝毫可以逃离的空隙。
正是陷入僵局之际,秦婉察觉到嫁辇一沉,有人闯了进来。
她立刻警惕起来,心道何人如此厉害,竟能突破李云的防御,抬头一看才发现是自己人。
那名禁卫一手执剑,另一只手朝被秦婉护在身后的萧晚婷伸去。
秦婉明白过来他是要带萧晚婷离开这危险之地,又道禁卫们武艺高强,总归比她能护得住萧晚婷的安全,便移开身去。
此时的萧晚婷还在惊魂未定之中,见有人靠近,也不管是谁就拼命的往角落缩去。
秦婉只得一面安慰她,一面助那名禁卫将她从角落里扶出来。
周围还不时有刀尖掠过,幸而都被李云挡开。
好一番费力之后,那禁卫终于携了萧晚婷跳下嫁辇,往安全的地方躲避。
他们要护的人是身为和亲公主的萧晚婷,而秦婉只是一个陪嫁婢女,自然就被留在嫁辇上无人看顾。
她知道一但萧晚婷撤离,那些拼死与匪徒相抗的禁卫门也会弃守这辆嫁辇,而她很快就要陷入到危险境地。
刀剑之声依旧不绝于耳,此时的她却下意识的看向李云,发现他仍在嫁辇边与数名匪徒交战,也不知是否被他们绊住脚步。
就在这毫无防备的时刻,忽有一名侍卫和匪徒在激烈的砍杀中撞上了嫁辇,然而遇到的障碍并没有使他们停下,于是那明晃晃的刀刃便一下又一下砍在了精致的梁柱和车毂上。
刀剑无眼,甚至还来不及看清是什么情况,秦婉只听到“噼啪”的几声响,那嫁辇竟然从中间崩裂,然后整个垮塌下来。
唯一得以躲避的屏障也没有了,秦婉不得不克服恐惧,强自镇定的寻找生机。
幸而有一块木板挡在上方,正好将她护在中间的一片狭小空间里。
感受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她小心翼翼的从那缝隙里往外看。
只见沾满鲜血的衣摆不断从眼前掠过,那些人或是迅速的打到别处,或是在半路倒下,露出一双不能瞑目的眼睛,还有不远处散落的嫁妆,想必正是这些丰厚的奇珍异宝吸引了匪徒,令他们不惜亡命一搏。
她的目光正扫过那盛装嫁妆的巨大木箱。
就在这时,有人在厮杀中失了平衡,倒在木箱上,紧追而至的匪徒便将弯刀直直朝那人砍杀过去。
秦婉不忍的闭上双眼,原以为就要上演鲜血淋漓的一幕,却听到一声巨响。
睁开眼时,那个需要四人同时抬起的巨大木箱却被弯刀撕裂开一个半人长的口子,随即半边塌落下来,不仅里面的绫罗珠宝撒了满地,还现出一个夹层。
此时的秦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险些就要忘了自己危险的处境冲上前去看个仔细。
她如何也没有想到那木箱子的夹层里装的竟是满满的兵器。
难怪先前从临川出港的兵器不翼而飞,也难怪摄政王如此看重这次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