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时空变换,斗转星移,这里曾历经沧海桑田,数度被魔界和天界争夺,却始终如一,这里是魔与神最接近的所在,故而叫做神魔之境。”身着黑袍的使者迈着庄重的步子前行,用充满自豪的语调讲述着这片境地的过往。
使者的身后是数十名同样着黑袍者。
他们排成一列,井然有序的跟着他往高耸入云的山上前行,敛目垂首,安静的听他说着。
队伍最后的那个却忍不住抬起头,自黑色的帽檐下露出一张布满青色图腾的脸。
鬼魅而又妖异的面容上,一双眼睛却是充满了好奇。
放眼远处的山峦叠翠,她已不知不觉顿足,发出惊异的叹息。
从她的角度看去,上方是望不见头的青翠山峰。
被繁花簇拥的石阶直通向云雾里,好似连接仙宫的天梯。
而她的周身亦被云雾所绕,皆是灵气充沛的祥云,汇聚成海,在身后的山谷中泛着微波。
耳畔回想着灵鸟们宛若歌声般婉转的啼鸣,不时有五彩凤羽的瑞禽自身边飞过。
这里就是神魔之境,离天界最近的地方,虽然已为魔界统治了近千年,却仍保留着如仙境般的景致与灵气。
她不断流转着目光,只望更多的将这里的一切收入眼底,却毫无征兆的被一片黑纱挡住。
“你叫什么名字,原身是何物?为何止步不前?”随着这阴戾的声音响起,她才回过神来,并意识到说话的是带引他们的使者。
前面的数十位也正停下脚步,回头朝她看来。
意识到自己犯了错,她连忙垂下头,低声应道:“奴婢名唤青姬,原身是一株雪松,因一时为神魔之境的美景折服,所以失了神,还请使者责罚。”
“原来是个树妖。”使者若有所思的喃喃,饶有兴致的将她打量了一瞬,却立即皱紧双眉道:“还不快把你这张脸隐去,若是让魔君殿下看了生厌,小心你这千年的道行不保。”
“是是…”青姬连声应着,立刻抬袖掩面,再移开时,脸上青色图腾已经消失无踪,变换做一副极尽魅惑的容颜。
使者见了她伪装的面皮,才露出满意的神情,转身往队伍的最前面行去,同时提高声音道:“尔等被选中至神魔之境侍奉魔君,是你们的福气,切莫把那些腌臜懒惰的习性带了上来,务必记得进退有度,一旦惹得魔君发怒,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倒是好的,若是打入地狱,将那十八境依次受过,才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被他这么一唠叨,妖邪们果真被唬住,一个个愈发恭谨的垂下头,纷纷将自己那些犄角尾巴的藏好,脚下步子也迈得小心翼翼,唯恐叫魔君殿下看了不高兴。
这位魔君能在千年间占领了三界半数疆土,令整个天界束手无策,着实是个令人崇敬的人物,挑剔些也总是有的。
大部分的妖邪都这么想着,只有青姬禁不住有些失落。
都说花木成精多妖娆,即便不倾国倾城,也该是别有一番风骨,可她偏偏生得一副狰狞的面孔,说出去都没人相信她是个树精。
自她修成人形之后,她便只能用法术幻化出面皮才敢出没于人界,想不到如今在这魔界境地也被嫌弃,实在有些伤心。
她才兀自感怀了一阵,前面的同伴却都停了下来。
青姬连忙顿住脚步,抬头见队伍之首的使者正在跟一位妖魔说话,而看那位的装扮和通身的气度,想必就是服侍于神魔之境的魔侍。
他们聊了片刻,那位紫衣的魔侍便顺着队伍依次将每一个妖邪打量过来。
他的面容十分清冷,缓缓移至队伍的最后也没有露出一丝满意的表情。
到青姬身边时,他只是漫不经心的自她身上一扫而过,而后随口道:“罢了,就她吧。”
“大人好眼力。”使者说着谄媚的话,迅速飘至他们近前,转而对着青姬道:“还不快随大人去。”
“啊?”青姬一愣,这才明白过来,魔侍竟选中了她。
出神间,魔侍已经兀自往前行去。
青姬在使者不断的挤眉弄眼下,赶紧跟了上去。
那位魔侍一路上半个字也没说,领着她翻过了数座山峦,来到了位于云端之上的最高峰。
立在这里俯瞰周遭,竟有种将天下尽收眼底的感触,实在壮丽得紧。
魔侍在这时递给她一只精致的玉壶,终于开了金口:“把这个送到上面去就离开,记住不得妄行妄言。”
青姬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才发现自己所在的山峰上有一片悬崖,应是整个神魔之境中离天最近的地方。
青姬应下魔侍的吩咐便连忙运气前行,同时发现自手中所捧的玉壶中竟散发出一丝特别的香气,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带着股浓烈的凡尘气息。
穿过几丝飘渺的薄烟,她就来到了那被整个魔界所憧憬的地方。
她禁不住闭上双目,贪婪的呼吸着充满灵气的空气。
她甚至设想着,如果她是生长在这里的一株雪松,或许用不着千年的时间,她就可以有超过现在百倍的修为。
才下定了这么一个结论,她的目光却落在一片枯枝上。
青姬不可置信的向周围打量开去。
这里没有巍峨的宫殿,没有精致的楼台,只有一片原本应该无比繁茂的林木。
然而那片林木已经死去,与周遭的祥瑞之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竟将这死物置于灵气汇集的中心,当真是暴殄天物。
青姬惋惜的思索着,透过枯枝往山崖边瞧。
她看到枯萎的林木前有一块天然形成石塌横呈,而石塌上卧着一位白衣男子。
若非知晓这里是魔界最崇高的境地,她一定会以为眼前所见的这位男子是仙。
他骨节分明的手撑在额际,一动不动的侧卧在石塌上,似乎正沉眠。
雪白的衣衫笼在他身上,宛若云雾般飘渺。
莹白的发如雪绸般润泽,却又似流水一般在他身后蜿蜒垂落。
仅仅只是一个背影已叫青姬看痴了去。
千年来,她见过无数的精灵妖魂,或是凡尘间倾覆王朝的美人,甚至些许得到升仙的花木,却没有一个似他这般的。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意识过来,能无所顾忌躺在这山崖上打盹儿的,三界之内只会有一个,那便是魔君殿下。
考虑到这一点,她也总算记起自己的使命,于是轻手轻脚的绕过枯木欲移往他跟前去。
就要见到魔君的真容,青姬的心禁不住提到了嗓子眼。
可就在这时,却有一阵无形之气挡住她的去路。
青姬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另外一位魔侍。
凭着刚才那股气息,不难发现这位魔侍远比方才的那位修为深厚,已然到了她无从探知的地步。
魔侍瞥了瞥她手里的玉壶,伸手接了过去,转身之际不忘回头示意她离开。
青姬不甘就这样离开,虽做出退下的动作,却迟迟不动身。
那名魔侍却好似顾不上她,抱着玉壶行至石塌边,轻手轻脚的搁在了旁边的石机上。
即便那动作已极轻,石塌上的男子还是被惊扰,略微动了动。
银发随之滑落石塌,直蜿蜒到地上。
魔侍立刻惊慌的退后两步,敛目垂眸不敢看他。
白衣男子并没有怪罪他,而是缓缓起身,并拾起了那只玉壶。
他引至跟前闻了闻,随手将玉壶中的琼液倾入了一只玉觞中,随后至唇边轻抿。
“这凡尘的酒果然是好物。”他说着,端起玉觞往悬崖边枯萎的林木前行去。
这声音宛若山巅冰雪未曾消融,又似泠泠清风月下轻拂,如此的悦耳动听,却又纠缠在心魂之中,隐隐作痛。
青姬下意识的攥紧了胸口的黑袍,怔怔然看着那白衣男子移步至悬崖前,缓缓将玉觞中一半的酒倒在枯木下,再将另一半饮尽。
仰头间,那如雪的银发被微风撩起,露出半边摄人心魄的面容。
原本他的面容过于苍白,没有丝毫血色,然而一双眼眸和眉间隐现的图腾却鲜红得妖异。
她曾听说过,那是属于魔的印记,只有真正修成魔道的才会拥有。
仅仅只是一眼,青姬的心已经完全被他所折服。
可是,她却不能明白,堂堂魔君殿下,为何会容得下这片枯萎的林木栖身于这片灵气充沛之地,又为何要用凡尘间的酒来灌溉。
从他在凝视那片枯木的目光之中可以看出,他当真十分看重这片丑陋的枯木。
即便离开那片悬崖后,青姬依然对此百思不得其解,而魔君的身影也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全然无法集中精力,甚至到了影响修行的地步。
青姬忍无可忍,终于决定冒一次险,带着过往从人间各处收急的甘露偷偷潜入了那片悬崖上。
这次她所看到的悬崖空空如也,并没有魔君的身影。
她不禁有些失望,同时也大胆的行至那片枯木前。
腐朽的枝木已经很难辨认出是生前是什么花木,可青姬还是十分慷慨的将自己珍藏的甘露取了出来,倾倒在枯木下。
“看在魔君殿下的份儿上,就把这些甘露分给你吧,总比饮那些酒好。”青姬对着枯木低喃,随即又自嘲的笑了笑,自言自语道:“瞧你这样子,怕是灌入仙汁玉露也无用了吧。”
她正说着,却忽然一怔,继而一脸诧然的看向那片枯枝。
方才是错觉吗?她竟自枯枝中感觉到一丝转瞬即逝的灵气,是独属于花木的灵气。
“不可能吧。”她呢喃着,将鼻子凑到枯木跟前欲再确认一番,却觉一股力量毫无征兆的钳住了她的脖颈,将她整个提了起来。
她甚至来不及挣扎和呼喊,就被当做一件物品般转了过来,继而对上一双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眼眸。
第98章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意识,她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忽然之间就混沌渐开,渐渐的能够感觉到风的气息,鸟的啼鸣还有光的温暖。
好像从一场长眠中醒来,可是过往一切却又是一片空白。
要问她是什么,实则她自己也不知道,也许勉强算得上花灵吧,只是这花灵尚且不稳固,游离在枝木中的灵气时常不小心就散脱开来。
这对于她来说就好像是醒得还不彻底,常常上一刻还意识清晰,接着不知不觉就又陷入沉眠,直到再次被一些声响或是特别的气息唤醒,比如山崖边偶尔传来的琴声,比如十分馋人但也很醉人的香气,再比如眼前这般吵闹的情形。
原本正在打盹儿的花灵不满的聚起游移的灵力,集中灵识看着面前的两位。
那白衣白发的男子是这里的主人,每日里对着她抚琴的是他,给她饮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的是他,触摸着她的枝干一声声唤着“香儿”的也是他。
“香儿”是谁,她并不知道。
这里的人都唤他作“魔君”,可他明明白衣翩跹像个神仙。
其实她也不知道什么是魔什么是仙,只是灵识里就有这些东西,但更仔细的却想不起来。
对于花灵来说,他是她有灵识以来见到这世界的第一眼,所以打心底里对他有种特别的亲切感。
至于眼下被魔君钳住脖颈,一脸痛苦的女子,却不知是谁,然而从相近的气息可以感觉到她也是个花木幻化的精灵。
只是不知她怎么就得罪了他。
要知道他平日里冷冷清清,不是抚琴就是饮酒,还从没有对谁发这么大的火。
“你是谁?方才在做什么?何人派你来的?”这充满杀意的声音令花灵忍不住把枝木里的灵气缩了缩,无比同情的关注着那位同类。
然则那位同类却显得十分坚强,脸都憋红了也不哼一声。
她费力的抬起手上的一只瓷瓶,艰难道:“奴婢青姬,是新来的魔侍,方才…是以凡间收集的万花甘露灌溉这林木…”
魔君接过她递来的瓷瓶,挥袖将名唤青姬的魔侍掀开去。
青姬重重摔在地上,扶着脖子猛咳之际,却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花灵也禁不住为她的脱险感到庆幸,同时明白过来,原来方才混沌中隐约觉到的那股清泉是她给自己灌溉的甘露。
见魔君正查看那只瓷瓶,青姬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忙爬至他近前,跪伏在他的脚下道:“请魔君明鉴,奴婢绝非细作,今日之所以私自潜入,是因为前几日给魔君送酒时看到了这些林木…”
她边说着,边抬眼偷觑他的表情,见他并没有打断她的话,便接着说下去:“这些林木虽然已经枯死…”
听到“枯死”二字,魔君的双眉立刻蹙起,冷若冰霜的双眸自瓷瓶上移至青姬身上,惧得她立刻将话顿住,似乎硬着头皮才继续说完:“可是奴婢知道一个方法能够令这些林木起死回生。”
“此话当真?”魔君握着那只用来盛装甘露的瓷瓶,似乎已经确认了她灌溉一说的真伪,语调虽仍冰冷,却渐渐淡去了杀戮之气。
青姬趁机解释道:“奴婢是雪松成精,自然了解花木的习性,只要收集天下百花之露每日浇灌,百年后这片林木定会恢复如初。”
说完这些话,青姬却再不敢抬眼偷觑,一脸紧张的跪伏在地,等待魔君的发落。
魔君却在沉吟了许久之后摊开掌心,用气泽将那只瓷瓶送回到青姬的面前,继而垂眸道:“既如此,今后便由你来照顾这片林木。”
听到这命令,青姬的面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惊诧的连礼仪都忘了,竟抬起头毫不避讳的看向他。
片刻后她才似反应过来,连忙伏下身子,对着魔君连连磕头道:“奴婢遵命,奴婢定不负魔君殿下所望。”
青姬就那样不住的磕头,重复的说着那两句话,直到魔君已经转身离去,她才停下,整个人脱力般瘫坐在地,脸上却露出不能掩饰的笑容。
保持着痴笑的状态许久之后,她仿佛才回过神来,缓缓自地上爬起,行至那片枯枝前。
正如青姬对魔君所说的话,这片花林早已枯死,没有叶也没有花,唯独剩下这么些好似随时都会分崩离析的枯枝。
这样的林木原本是不可能形成花灵的,诚然所有人,包括魔君在内也都这么认为。
可是没有人知道就在这些不可能的枯枝之中,竟形成了灵识。
花灵很苦恼。
她可以感觉到周遭的一切,却没有人能够觉察到她的存在。
虽然拥有偶尔清晰的灵识,可是她却始终被困在这些枯枝之中,不能离开,也不能说话。
这样的日子不知过去了多久,只有那位魔君陪伴着她。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她甚至希望一直这样下去,可方才青姬的一袭话却令她平静的灵识泛起涟漪。
她激动的看着靠近自己的青姬,好似凝视着未来的希望。
她看到青姬怀抱着那只盛装甘露的瓷瓶,同时朝她伸出手来。
当青姬的指尖触上她的枝干,她竟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熟悉感。
或许这就是她们身为同类的感知吧。
如此想着,她顿时又觉得青姬亲切了几分。
这个时候,青姬却忽然收回手去,抱紧了怀中的瓷瓶。
她将那只瓷瓶捧至面前,而后竟将侧脸贴上去,轻轻的摩挲。
她微闭双眼,满脸都是沉醉痴迷的表情,低声的喃喃自语:“魔君殿下,魔君殿下…”
反复的唤了无数遭后,她终于睁开眼睛,眸子里却尽是失落的表情。
青姬将目光移到那片枯木上,长长叹息了一声。
花灵不明白她这剧烈起伏的情绪是怎么回事,却听见她幽幽自语:“对不起…可只有这样我才能…”
她说着,语调却忽然坚定起来:“就算只有百年又如何,至少还有这百年时间可伴在魔君身边。”
青姬又伸手拂上枯枝,可是她脸上诡异的表情,却让这触碰也变得毛骨悚然起来。
她唇边又浮起一丝笑意,似得意,又似苦涩:“其实他也知道你根本就没有救,可他还是愿意相信我的谎言,这就够了,百年内,我一定会让他记住我。”
什么谎言?为何要说对不起?
花林被她说得云里雾里,却又不能问,真正憋屈的要命。
她最讨厌别人把话说个一半了,可从此以后青姬虽每日携着人间采集的甘露来给她灌溉,却再也没有提过那些话,而在魔君的面前,她也表现的格外恭顺有礼。
不过话说回来,青姬的那些甘露确实很有用。
这些日子,灵识维持的时间似乎越来越久了。
花灵不再整日的混沌嗜睡,对于周遭万物的感知也更加清晰。
不过她还是很想念魔君给他灌溉的那种被称为酒的东西,以至于当他在石塌上闭目养神时,她明知道自己不能移动却还是对他身旁石机上摆着的玉觞垂涎欲滴。
就在她集中灵识想象着自己凑到那玉觞跟前嗅着酒香时,她诧异的发现自己竟真的脱离开枝木的束缚,离石机近了一半的距离。
这是自她修成灵识以来,最大的变化。
花灵高兴的不知所措,发现自己像是飘在半空中,由于没有了枝木的依托,还不是很稳当。
折腾了好一阵子,她才终于学会用灵识控制自己的移动,于是试探着向前,缓慢向石塌而去。
终于能够随心所欲的靠近他,花灵的灵识变得有些复杂。
眼见着已经到了石塌边,她却顿住。
石塌上的男子正闭目而眠,清俊的面庞上纤长的睫羽垂落,在眼睑投下扇形的阴影,眉间的赤色图腾令原本过于苍白的面容增添了几许妖异。
满头银丝在石塌上铺撒开来,和雪白的衣衫绞在一起,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或许被梦境纠缠,他的眉始终微蹙。
不知为何,那花灵看这般入眠的魔君,灵识里忽然生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她多么希望自己能有一双手,可以触碰到这已然近在咫尺的面容,帮他抚平眉心的皱痕。
怀着这样的念想,她又向他靠近了几分。
就在这时,原本在睡梦中的魔君却忽然睁开了双眼。
那双胜过星辰月光,让人想起遥远河流的眸子,第一次如此清晰的呈现,就像是他正在近距离的凝视着她。
一丝喜悦自他的眸中闪过,却很快为清寒之气所取代。
花灵吓了一跳,顿时松了一直提着的那口气,立刻便缩回了枯木之中。
这时候她才发现原来魔君看着的并不是她,而是青姬。
方才她的灵识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却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出现在她后面的青姬。
这倒也是,就算可以暂时的离开枯木的束缚,可她也只是尚未修成形体的花林,自然不会被他们看到。
意识到这一点后,花灵不禁松了一口气,却又莫名有些失落。
第99章
“你在这里做什么?”魔君缓缓自石塌上坐起身来,本就清寒的声音愈发携了几分愠怒,令人不寒而栗。
青姬连忙跪伏在地,小心翼翼的解释道:“奴婢是见魔君殿下睡得不安稳,怕是被梦魇着了,所以就想…”
“可还记得本座为何让你留在这山崖上?”魔君打断她的话,阴沉的问道。
青姬只得将后面的许多话都咽了回去,失落的应道:“为了照顾花林。”
对于她的回答,魔君似乎还算满意,却用不容置疑的语调道:“做好你分内的事即可,若是生出别的妄念,自会有其他的花木精灵取代你。”
听到这仿佛不带有任何情绪的声音,青姬彻底萎顿下去,怔了片刻后才缓缓跪伏于地,叩首道:“奴婢遵命。”
此时有身披铠甲的魔界中人前来求见,至魔君身侧低语后便引了他离去,才算化解了这尴尬。
青姬被独自留在这悬崖上,保持着跪伏在地的姿势颓靡了许久。
在旁边目睹一切的花灵见她这幅受了打击的模样,不禁为她担忧,却又苦于无法将安慰的心意传达给她。
直到她终于缓慢的直起身子,而后踉跄的行至林木前,花灵才算安下心来。
青姬眼角下有两行明显的泪痕,然而她却没有再哭泣。
如往常那般,她自黑色的袖袍中取出瓷瓶,将自人间采集的甘露倾倒在枯木下。
感觉沁人心脾的甘露气息,花灵舒服的打了个颤儿。
她将灵识聚集在青姬身上,想要表达谢意,却见蹲在枯枝下的她一脸悲切的发呆,竟连瓶子里的甘露都倒完了也未发觉。
想来方才魔君那句要用其他的花木精灵取代她的话,着实让她受了不小的打击。
花灵虽然十分同情,可也无能为力,唯有想象自己生出了一只手,探到她跟前安慰的拍拍她的肩。
她原以为青姬亦如往常的不会有任何的感知,也不知晓她的存在,却不想正开始嘤嘤而弃的青姬忽然止住哭声,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看着她。
那样子简直像是她当真看得到她似的。
“你…难道是你?”听到青姬的喃语,花灵下意识的查看身后,却只见到熟悉的万丈深渊,和深渊里的云海。
那她是在跟谁说话?
怀着疑问,花灵发现青姬正伸手来触碰她的枝木,并听见她道:“难道真的是你?”
她收回手捂住自己张大的嘴,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难道你竟真的活了过来,还是这枯木之中竟修成了花灵?”
青姬惊诧的自言自语,似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般往后退。
确定她是真的感觉到自己方才的触碰,花灵又喜又急,生怕这唯一可以感觉到她的人就这么被吓跑了,于是奋力的挣脱枝木的束缚,朝她扑去。
这一扑却发生一件更加让她们两个都难以相信的事情。
花灵忽觉周围一黑,自己像是撞进了一个狭小的空间,再见到天光的时候却是从一双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