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没有正眼看过她的萧贵妃见她仍然站在原地没有挪动,终于朝她掀了掀眼帘。
萧贵妃的目光中充满了审视意味,语调不明的道:“看来天师近来当真是分身乏术了,竟肯让宫女留在身边。”
单从萧贵妃的话中,林香儿听不出有没有更深层的意味,也不知道在这处处耳目的皇宫中,公主派她来做细作的事情是不是早就暴露。
她只能安兵不动,继续端着一脸恭敬小心,假装对贵妃娘娘唯命是从。
片刻后,萧贵妃的情绪似乎平复了些许,转身为天子掖了掖被角,而后起身踱了两步。
林香儿将这些细节看在眼里,不禁感叹这狐妖在戏做得足,在她这么个不起眼的小宫女面前也毫不松懈,倒也不易。
出神的这个间隙,她甚是全神贯注,未曾觉察萧贵妃的动静,回过神来时,那一双凤目已然近至眼前。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眸?
即便同样身为女子,她竟也觉得着自己的魂思不受控制的被那双眼眸所攫取,而那眸光正透过她的双眼窥伺着她的心。
林香儿控制不住地的倒抽了一口凉气,连忙移开目光,生怕萧贵妃会迷惑她的心神,让她一五一十将心里那点儿秘密都说出来。
心提起的同时,萧贵妃妩媚中透着冰冷的声音响起:“告诉天师,本宫就在这里等,今日务必要见到他,问一问陛下的情况。”
这话中似乎已经压抑了十二分的不耐,林香儿自然领会过来,只是不知白允是否对她隐瞒自己的来历,她如今这样隐而不发到底是碍于襄王还是别的原因。
不管这狐妖是否知道白允的来历,终归在眼下这种状态下,让她和白允见面,对白允来说都太过不利。
她不得不继续硬着头皮撑下去:“天师配药要很长时间,有时数日都不会出来,娘娘不如先回宫,待到天师配好药,奴婢立刻就传娘娘的旨意给天师,请天师去娘娘宫中禀报。”
“放肆!”
林香儿自以为自己回答得还算得体,却不想被厉声打断,同时伴着“啪”的一生,她的脸上泛起火辣辣的一阵疼。
她顿时愣住,半天也没有回过神来,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这样挨了一巴掌。
愤怒如同火焰一般从身子里冒出,直涌向头顶。
她简直就要控制不住的冲上去和那只狐狸拼了。
可想想这狐妖道行深厚自己肯定不是对手,好歹还是按捺下来,听着她继续用凌厉的声音把话说完:“你不过是个小小宫婢,也敢违逆本宫的意思,还敢假传本宫旨意,好大的胆子!”
好好的话竟然被萧贵妃曲解成这样。
林香儿总算明白过来为什么都说在人间说话做事要小心,在这皇宫之中更是要百般小心。
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安个罪名让你掉脑袋。
此时林香儿却顾不得为自己的冤屈解释,因为萧贵妃已经拿出要动手的架势,抬起纤纤十指就要将她往旁边推。
后来林香儿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尽心尽力,或许她就是那么个性子,若是讲道理她反而不好太过激,可若是来蛮的,她就定要撸起袖子来拼个全力。
于是枉论凡人和狐妖在修行上的悬殊,以及宫女和贵妃在身份上的悬殊,总之林香儿就是那么一时血涌上头,几乎要和萧贵妃扭打在一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清寒的声音却自身后响起:“天子虽然病重,可并非全无感知,贵妃难道要在天子面前失仪?”
咄咄逼人的萧贵妃立刻将林香儿推开。
踉跄不及之际,林香儿接连后退数步,最终停在一片雪衣之中。
白允顺势将她揽住,助她稳住身形。
林香儿几乎是下意识的侧头寻着他的胸膛看去,果然那个空洞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褪去。
她不禁生出满心的怨怼,方才那样拼了命的维护他,他却轻而易举的让她功亏一篑,真正是白费了力气。
然而当务之急,相比较这个,她却是更担心他的处境,于是又转回头来看向萧贵妃。
出乎意料的是,方才还颐指气使的萧贵妃在白允出现之后,气势顿时萎顿了一截。
只见她眸中难掩悲哀之色,似嘲讽又似无奈道:“天师总算是肯见本宫了。”
这话听着怎么都不像是一个贵妃对臣子说的。
难不成白允并没有对她隐瞒身份,她根本就知道白允是比她道行深许多倍的灵体。
萧贵妃接下来的话却是更加让林香儿大吃一惊。
只见她微掀眼帘,一双妙目将眸光停留在白允的胸口处,而后竟十分关切道:“为了三郎的病,竟累得天师修行受损,萧环无以为报。”
白允就是白允,即便修行受损时,这狐妖也不敢轻举妄动,看来从头到尾都是她多此一举了。
林香儿正暗自懊恼,又听白允主动对萧贵妃问道:“不知萧贵妃今日驾临,除了探望天子,可还有别的事。”
这话怎么听都有点儿下逐客令的意思。
然而萧贵妃一反方才对待她的态度,十分和缓的看向白允,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片刻后,她美目流转,将目光停留在林香儿的身上。
林香儿被她看得瘆的慌,还没反应过来,却听到白允惯有的清寒声音自身后想起:“她是我的心腹,不用避讳。”
这里没有第四个人,显然白允话里的心腹指的就是林香儿自己。
这让林香儿感到很是意外。
此后,萧贵妃的语调竟然携了几分祈求的的意味,对白允道:“今日前来,便是要求天师一个许诺,请天师无论如何定要保陛下无虞。”
这是什么情况?
听到萧贵妃最终憋出这么一句话,林香儿顿时摸不清情况。
不是说好了萧贵妃谋害天子,和襄王一起谋夺天下的吗?
怀着一肚子的疑问,林香儿只能按捺住,听他们继续说下去。
白允自她身边擦肩而过,踱至她的身前对萧贵妃道:“天子阳寿已尽,想必你已知晓,如今全是靠着灵力强行将魂魄锁在躯壳中,可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我知道…”萧贵妃急切的打断了白允的话,似乎不忍再听他说下去:“我都知道,可就算是这样,我也要让三郎活过来,无论用什么办法,我都要让三郎活过来。”
那一双美目隐含泪光,是百般的楚楚可怜,难怪连人间天子都会被她迷惑。
可惜白允并非凡尘中人,想必也没有凡人的七情六欲,故而面对这样一个娇媚万千却又梨花带雨的狐族美人,他竟丝毫未有动容,依旧以没有起伏的语调道:“你可想清楚了,违背生死轮回的规律乃是逆天之行。”
听到“逆天”二字,已然退至一旁的林香儿心下莫名的一阵不适,又听见萧贵妃用坚定的语调道:“我早已知道结果,可是逆天又何妨,就算有朝一日我要落得和天师一样的下场,我也绝不后悔。”
林香儿抬头看向白允的背影,再度陷入疑惑。
这萧贵妃的话是越听越觉得有唐突,可惜对着那个依旧白衣翩跹的白影,林香儿看不出他是不是被她的出言不逊触怒。
诚然即便白允转过身来,从他那一脸寡淡的表情中,她恐怕也同样不会看出什么所以然来。
萧贵妃说出这句话实则已经是歇斯底里的征兆。
她踉跄的前行了数步,却在离白允两步的地方顿住脚步。
原本应该凡人才有的泪在她惑人的眼眸中打着转儿,她用近乎祈求的声音对白允:“就算耗尽我所有的修行,我也绝无怨言,可惜我道行不够无法与天命相抗,但你可以,只要你肯帮我,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想不到祸乱人间的狐妖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连林香儿都被震惊到,不由的前行了数步,提起一颗心等待白允的回答。
依照白允的性子,这人世间的浑水他定然不削于去趟,可怜这狐妖多半要失望了。
长久的静默之后,她却听见白允说了一个字:“好。”
今日林香儿的揣测被颠覆了数次,眼下他答应得这样轻而易举,她反而没有过多的惊讶。
白允接着说道:“自今日起,我将停下所有续命之药,待到天子回光返照之际,将一枚蓄有千年修行之力的妖元推入他的体内,从此以后他不再受轮回束缚,却也不再是凡人,而是以妖的身份永远存在下去。”
这所谓的逆天之法林香儿从来不成听过,故而为之震惊。
白允所说有着千年修行之力的妖元,眼下恐怕就只有身为萧贵妃的狐妖了。
可是若是没有了妖元,也就意味着她千年修行尽毁,轻则重新变回一只普通的狐狸,重则魂魄受损灰飞烟灭,到底值不值得?
逆天改命之后,这人间天子由凡人变成了妖,没有止尽的在这世间存在下去,受尽异样的目光,又到底是不是所愿?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逆天终归不是正道,要付出的代价惨痛难以想象,这狐妖到底为何执着,又会不会后悔?
身为旁观者,林香儿尚且禁不住替那只狐妖衡量,却不想萧贵妃斩钉截铁的应道:“一切全凭天师安排,萧环的妖元可以随时为三郎所用。”

第73章

萧贵妃离开后,白允一言不发的回到耳房里调息。
林香儿跟着他进去,才知道他方才是在硬撑。
虽说第一次见面时就在封印之中遇到最落魄的他,可那时候他看起来更像是供奉在冰封里的一尊仙身,离开蓬莱之后,他所表现出来的从来都是一个修行深厚的灵体该有的高深莫测,故而在她的眼里,根本无法想象他也会有这样的时刻。
在他调息的那段时间里,林香儿安静的立在一旁,努力清理着盘踞在心里的疑惑。
自小她便听说了不少关于白允的事情,也知道他曾有过两次逆天的经历,至于后来他被封印之事,那些书上更多的是描述挽香师姑的英勇与机智,却从来没有提过为何要有那一战。
方才萧贵妃说便是落得白允一样的下场也在所不惜,可那到底是怎样的下场?
林香儿又将目光落在他的胸口处,那里的空洞并没有因为调息而有所好转,看起来依旧触目惊心。
难道说,他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因为曾经的逆天之举。
听萧贵妃话中之意,似乎他也是为了打破生死之规律而逆天。
若真是如此,又是怎样的凡人能够让如此冷情的他为之逆天。
被这样一个修为了得的仙人惦记和保护着,那个凡人应该是很幸运的吧。
林香儿连忙摇了摇脑袋,为忽然冒出的这个想法感到懊恼。
此时白允调息完毕,掀起眼帘触上她愣愣凝在他身上的目光。
看进那双清冷无波的眼眸里,林香儿忽然魔障了一般脱口而出:“你们要逆天吗?你不能这么做?你知不知道你会遭到天罚的!”
她控制不住的有些激动,两步冲到他面前俯身凝视他的双眼。
白允的目光微不可查的怔了怔,随即又变得清远,仿佛事不关己般道:“我知道。”
在他垂下眼睫之后,林香儿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是啊,他已逆天过两次,在蓬莱深海的寒冰之中封印了百年,他怎会不比她清楚逆天的后果。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她又莫名更加焦躁。
他要逆天,与她何干,可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表现得如此过激。
她懊恼的甩了甩袖子,假装不在意的说道:“罢了罢了,你的事我也管不着。”
为了化解尴尬,她试图寻找别的话题,忽然想起什么,弯下腰凑到白允面前道:“对了,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萧贵妃为什么要救天子,她不是和襄王勾结要谋夺皇位的吗?”
说完后,她一脸好奇的等着白允的回答,却见他略掀了掀眼帘,与她迫切的目光触了一瞬便移开,而后径自起身往耳房外行去。
被一个人留在耳房里的林香儿简直要石化了,可是转念一想又安慰自己道,像白允这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当然不可能跟她这么个凡人讨论这些八卦之事。
如此,她也就觉得好了许多,于是自我解嘲的笑了笑,而后站直身子拍了拍裙摆,佯装无事的出去干活。
由于无需给天子配药和治疗,白允和林香儿都清闲了许多。
白允除了每个时辰给天子把脉,其他时间都在耳房里调息。
林香儿则趁机展开宣纸,书写给庆菱传递的消息。
当她提起笔的时候,却是一脸的愁眉不展。
自从到了白允身边,白允倒也不避讳她,可是除了知道白允先前当真是在给天子治病,却也没有更多可以挖掘的东西。
“到底该写些什么呢?萧贵妃和天子到底有什么牵连纠缠?”林香儿坐在桌前抓耳挠腮,脚边已经堆了许多纸团。
正投入之际,她没有觉察到身后的窸窣声,直到一个清寒的声音自耳畔传来:“萧环和天子有三生之缘。”
林香儿诧然的侧仰起头,惊觉那副清俊容颜就咫尺之处。
白允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俯身之际显然是看清了她刚刚写的那些东西。
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挡,却见他并没有半点要揭露她细作身份的意思,缓缓直起身子,移步至离她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
林香儿顿时被他方才的那句话勾起了兴趣,连忙放下笔,转向白允,露出一脸期待表情:“什么三生之缘,此话怎讲?”
白允顺手端起不知何时冒出来的一盏茶,闲闲的抿了一口,而后竟十分配合的将故事道来。
原来二百多年前,狐妖修行至关键之处,在历劫的时候受了重创,以狐狸原身修养之际,却被不慎被一猎户捕得。
那猎户原要将她的皮子剐了去换钱与他病重的娘亲买药,中途遇上个上京赶考的书生,好说歹说,用尽所有的银钱换回了奄奄一息的狐狸。
书生没有银钱,不得已靠卖字画过着拮据的日子,却还放心不下受伤的狐狸,将她带在身旁,用好不容易赚来的银行给它医治。
狐妖渐渐恢复过来,却仍维持原形留在书生的身边想要报恩。
上天感念于她报答书生恩情的心,便赐予她和书生三世的因缘,待到三生之后各自缘尽,书生依旧入他的轮回,而狐狸则继续修行悟道。
这原本是件好事,奈何狐妖因结实书生而接触红尘,渐渐的就被这浊世繁华迷了心魂,生出了执念。
在这三生之间,她不惜耗损修为为书生改命,让他每一世都过着富贵荣华的日子。
到了第三世,她更是一直在暗中保护和帮助书生,直到看着他登上皇位,她才假装在他南巡的时候与他偶遇,而后名正言顺的做了他的宠妃。
原以为这最后一世可以为这三生之缘造一个完美的结局,可意外的是,天子还未至不惑之年就忽然病重,生命岌岌可危。
本想要再伴他百年的狐妖不甘心这三生之缘结束得如此突兀,狐妖于是打算冒险一试,不惜用自己的千年修为行逆天之举,保他永生永世的富贵荣华,也让他不再受轮回之苦。
听过这段故事的林香儿终于恍然大悟。
想不到萧贵妃并非是贪图人间的富贵,更想不到她与这人间天子竟有如此的一段姻缘。
人世间的情爱果真是奇妙的东西,竟能让一个妖放弃千年修行,甚至不惜承受天罚,行逆天之举。
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感觉呢?
林香儿差点儿就要脱口而出问白允,可一想这凡尘之事,她身为凡人尚且不知晓,他一个非仙非妖,只怕更加不知道。
想到这里,她只能作罢,若有所思的叹了叹,忽然又思及另一桩事,猛地自椅子上弹起来,满脸惊恐的看向白允道:“遭了遭了,我知道了萧贵妃那么多秘密,她会不会杀我灭口。”
白允的目光自她面上扫过,似乎透着股儿鄙夷,而后缓言道:“她不会动你。”
“啊?”林香儿露出不解的神情,听他不紧不慢的说完后半截话:“因为你是我的心腹。”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她,之前萧贵妃让白允屏退左右,白允却推诿说她是他的心腹,如今细细想来,原来他不止是不在意那些话被她听去。
原来…他是为了保护她。
想到这一层的林香儿忽然有些局促,心跳莫名变得紧凑。
她忙移开目光,转回身子端端正正的朝向桌机,下意识的提起笔却又顿在半空,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
直到凝聚在羊毫上的那滴墨落在纸上晕染开来,她却听到白允的衣摆滑过地面的窸窣声,原是他起身往外行去,行至她身侧时,又停下脚步道:“这些够你写这封秘信了吧?”
“够…够了。”林香儿愣愣的应着,忽然反应过来,他竟是在帮助她写传递给庆菱的密信。
好不容易硬撑到白允离开这间屋子,林香儿终于像蔫了的白菜一般将额头抵在了桌机上。
这人世间一定再没有比她更失败的细作了。
纵使过程十分纠结,好歹还是让她发现了这个不得了的秘密。
林香儿于是迫不及待的准备将写好的密信传出去。
可是她才把信鸽放出去,就眼睁睁的看着那只鸽子像着了魔一样直直掉了下来。
林香儿心道不好,连忙冲出去查看,却在御花园里被水潭中忽然冒出来的黑玉迎面拦住。
黑玉二话不说拉着她就到了层层叠叠的假山后面。
“鸽子…”林香儿话才说了一半却发现信鸽就握在他的手里,正耷拉着脑袋,显然是中了妖术。
她于是改口道:“你怎么来了?”
黑玉则应道:“这几日都未见你的信,庆菱和我很担心,所以我就来看看你。”
“对了,最近白允和那只狐妖可有什么动静。”他又顺口问着,林香儿知道定是庆菱挨不住没有她父皇的消息,这才催着黑玉来找她。
她于是一五一十的将狐妖和天子的那段故事说给黑玉听,然而黑玉听后却陷入沉吟。
片刻后,黑玉若有所思道:“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何白允要帮那只狐妖?”
林香儿却被他问住,是啊,为什么呢?总不会是因为听了狐妖的故事,被她的真情所感动吧?
才刚冒出这个想法,她就立刻摇着头将其推翻。

第74章

“他一定别的目的?”黑玉的话打断了林香儿的思绪。
“什么目的?”林香儿连忙追问。
黑玉却垂下眼帘,思索半晌后摇了摇头。
林香儿不禁有些失望,而两人俱是低头不语的过了片刻后,她却又似想起什么,颇没有底气的低声道:“你说…会不会是因为他也曾逆天而行,所以对萧贵妃的经历…”
“对了,你不是早就认识了白允,你可知她两次逆天都是什么缘故?”她说着忽然双眸发亮,一脸期待的看着黑玉。
黑玉挠了挠头,同样不怎么有自信的应道:“这事我也是听昆仑山上那些树精花灵说的,他行逆天之举时,我因着了几个妖道的道儿,被压在佛塔下数百年,出来后才知道他竟也被封印在了蓬莱的海底。这也算妖灵界的大事了,妖们都传言他是因为一个凡人才会如此。”
“那个凡人是谁?”林香儿彻底被他勾起了好奇,自己也不曾意识到竟对那个与白允纠缠至深的凡人有这样的关注。
黑玉却已是眉头紧锁,若有所思道:“传言之中并没有太多关于那个凡人的讯息,可是据我推断能够让白允两次行逆天之举的一定是她。”
似乎就要拨开迷雾看见真相,林香儿再度追问:“你的意思是你认识那个凡人?”
黑玉掀起眼帘,正对上林香儿迫切的眼神,不禁惊诧的怔了怔,随即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她是谁?”林香儿道。
“就是你啊。”黑玉答得十分顺口。
“你…你胡说什么呢!”林香儿愠怒的回了他一句,连忙移开目光垂下眼帘,原本已经提到嗓子眼儿的心忽的松懈下来。
双颊不知自何时起逐渐泛起微热,自方才的不安之中,心里某个地方透着微不可查的熨帖。
“我说的是真的。”黑玉对于她不相信的反应表现出不满,才欲说出争辩的话,却恍然道:“也罢,凡人转世之后对过往前尘都会遗忘。”
林香儿明白过来他话中之意,心里忽而又陷入失落,对他道:“我早说过你认错了人,你说的那位我知道是谁,我与她或许也有一些关联,所以才会被人错认,难道你不觉得我身上的气息和过往的那位并非完全一样?”
莫名又纠缠回这个话题,黑玉仔细将她端详了片刻,终究沉吟道:“你这样一说却也有理,你身上却是有和她相似的气息,可又总觉得有些不同。”
“罢了罢了,且不同你说了,你还是赶紧把天子的消息带给阿菱吧,莫叫她等急了。”林香儿主动与黑玉辞别。
黑玉一听到阿菱,便立刻自沉思中拔脱出来,匆匆与林香儿告别,一溜烟儿的钻进旁边的水潭里就不见了踪迹。
回到天子寝殿的一路上,林香儿都在想着黑玉方才说的那些话。
平静的外表之下,她的心不断的起起伏伏。
她想得那样入神,连已经踏入了殿中也未有知觉,直到药香笼住了呼吸,而一袭白裳映入她的眼帘。
“回来了。”白允立在通往内殿的帘幕前,不经意的同她打着招呼,好似只是从这里经历,又好似在这里站了许久。
“嗯。”林香儿抬头触上他没有情绪的眼眸,有些失神的应了一声。
他便又十分自然的转身,素手撩开帘幕,脚下却没有动,似乎在等着她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