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在殿门前同阿菱作别以后就同天师一道往皇上寝殿的方向去了。
林香儿顿住脚步,怔怔然看着白允离开的背影,却听见阿菱的声音道:“哼,有什么了不起,他肯定没有你的那位白允公子厉害,对不对?”
林香儿忽然回过神来,触到阿菱期待的目光,十分心虚的移开目光,叹息道:“这事儿怕是复杂了。”
“此话怎讲?”阿菱眼中顿显不安,连忙追问。
林香儿当真不知该从何讲起,还是黑玉接过话去,挪至阿菱身边道:“襄王请来的那位天师,原本的名字就叫白允。”
停了黑玉的话,阿菱露出疑惑的神情,片刻后忽然震惊的睁大双眼,转而看向林香儿:“他的意思是说,天师就是白允公子,你认识的那位白云公子,现在是襄王的人。”
阿菱反反复复绕了几遭,似乎自己也无法相信自己的推断。
林香儿无奈的点了点头,虽然自己也是一团乱麻,却不得不安慰她道:“你先别急,白允会去帮襄王肯定有什么原因,他也绝对不会是襄王的人。”
诚然,白允绝对不会是谁的人,也绝对不会受任何凡人的驱使,更不可能被一只狐妖摆布,他如今这么做,将他们视作棋子利用的可能性定然更大一些。
“无论如何,当务之急先要找个机会见到白允,向他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林香儿最终下定了这个结论。
“没错,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我们单独见到他。”黑玉也附和着说道。
阿菱却面露难色道:“听闻那位天师脾气古怪,近来给父皇医病从来不许旁人靠近,况且如今宫中到处都是萧贵妃的耳目,莫说见他,只怕传个话都难。”
她这样说来,三人于是不约而同的陷入沉默。
正在不得其解之际,阿菱却沉吟道:“黑玉是妖的身份已经被那只狐狸识破,而且又是男子之身,在宫中走动多有不便,倒是香儿,我或许可以想个法子,把你混在宫女里送到他的身边去。”
“恩,这个主意不错。”黑玉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而后和阿菱一起看向林香儿。
林香儿则露出一脸诧异的表情,她原想着黑玉认识白允,指不定比她交情深一些,主要便由他同白允交谈,她只需在适当的时候补充一两句就好,哪里知道自己还没说一句话,就已经被决定好了要独自深入敌阵。
虽说从蓬莱到夕南城,她一路都死乞白赖的跟着白允,可一别数月,想到又要和他相见,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心里莫名有些压力。
然而看这两人的表情,显然此事已经下了定论,再没有辩驳的可能。
林香儿只能耷拉下脑袋,不情不愿的叹口气道:“好吧,都听你们的吧。”
第70章
层层叠叠的幔帐自赤木梁上垂落下来,摇曳在宽阔的宫殿之中。
光洁的地面上投射出殿中所置之物的诸般剪影,每一样都是一种极致。
这座宫殿是人间至权之所在,故此万般雍容的同时,却又透着不容违抗的肃穆与威严。
纵使宫中来往侍候的宫人们络绎不绝,可是唯独这间大殿之中总是安静的落针有声。
若非偶有衣摆滑过地面的窸窣声,定要以为空气都已经凝住,就连这细微的动静却也是极力压抑着的。
事实上,并非普通的宫人就能够有资格出入这里。
自从天子病重之后,这座大殿的周围就加强了宫禁的戒备,若非特许者,方圆数里便已不得靠近。
宫人之中,唯有那些格外伶俐的,才被天子身边掌管一众事务的郑内侍调拨到这里驱使。可就算是这些人也只不过偶尔能够出入大殿的外间,至于那幔帐之后的景象,恐怕现下除了郑内侍,便只有萧贵妃见过。
所有人都知道,当今天子就躺在那堆叠的幔帐后面,可是上到嫔妃朝臣,下到宫女内侍,没有一个人敢一探究竟。
那些得到准许到殿中来送药的宫人们更是个个低眉敛目,不敢多加一言,不敢多看一眼。
这种情况在天师大人来到宫中后,就愈发的变本加厉。
他在给圣上医治的时候,任何人都不允许在殿中停留,就连郑内侍也不得不到外间等候。
不仅如此,据有幸远远见过他一眼的宫人透露,这位天师生得虽然惊为天人,性子却十分冷淡不好接近,就连萧贵妃在他面前都会收起一大半的颐指气使,对他格外尊重。
当然也有人猜测这是因为他是襄王举荐的人,而萧贵妃和襄王有所勾结,不过这也只是暗地里流传在宫闱之内的蜚言,到底没有人敢多提。
事实到底是怎样,自这位白衣墨发的天师身上根本看不出端倪,然而有一点儿却从来没有存在非议,那便是虽然人不可只从外在来看,可总觉得如他这般神仙一样的人,肯定比那些太医院的老学究有用,能够治得好天子的病。
而现下这位神仙一样的天师,正用着神仙一样无悲无喜的目光看着躺在龙床上的男子。
那名男子面容枯槁,已经很久都处于无意识的状态,因为长久被疾病折磨,蜡黄的皮肤紧覆着骨瘦如柴的肢体。
若不是那一身耀眼的明黄,又有谁会想到这样一个几乎油尽灯枯的老者,竟然就是人间最有权势的统治者。
帷帐里弥漫着浓烈的药味,好似氤氲着淡淡迷雾,将那张清俊无双的脸变的模糊。
若是旁人触及眼前之景,定要唏嘘感叹一番,然而白衣墨发的天师大人却只是缓缓垂下眼帘,遮蔽了那双没有情绪的眼眸。
他抬起双手,衣袖在紧闭着门窗的内闱中轻扬,似乎催动着气流的游走,正待要将那股汇集的气流推向床榻上的天子时,却被帷帐外传来的声响打断。
天师收起阵势,微掀的睫羽,展露澄明的双眸,一身雪衣又恢复到起初的不染尘纤。
他转过身来,听见郑内侍的声音自帘外传来:“天师大人,庆菱公主有话让小人来传,可否请天师大人出来一见。”
郑内侍语调恭谨,说话时简直是小心翼翼。
这多是因为此时站在这里的并非他一人,还有那一排低眉顺目立在他身后的宫婢们。
个个儿的容貌娇美,聪慧可人,无论从哪一面来看,全是公主府上最拔尖儿。
天师的性子郑内侍不是不知道,但终归庆菱公主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皇上也还没彻底咽气,他惹不起,只能夹在中间生生的挨着。
进来殿中之前,郑内侍已然反复交代了在天师身边伺候的规矩,故而那几位宫婢也还知道进退,自踏入那门坎,就敛目垂首,生怕脚下迈错一步。
只有其中一个趁着郑内侍背对着他们朝着那帘幕后头说话时,悄悄抬起眼帘,露出一双乌亮的眸子,充满好奇的往前瞧。
其实自打来到这传说中的皇宫,林香儿就十分的不解。
寺庙里供奉的神仙,其中不乏三界之间十分有品阶的,尚且打开门来接受香客们的祭拜,怎的这人间的天子就弄得这么神秘?
她都到这宫里来了许多日了,到现在没有见到那位人间帝王,而听身边的宫女说,有的人在这皇宫里待了一辈子,都没有荣幸得见天颜。
若说天子是因为有病在身,不便见人也就罢了,怎么连带着白允也变得这么难得一见,还被灌了天师的名号。
眼下这宫里有了一只狐妖,一只鱼妖,还有一个不知是妖是魔还是仙的白允。
要是那些凡人知道了真相,还指不定要吓成什么样子。
林香儿正想着,却听到一阵绢布摩擦的声响,接着便看到那宛若谪仙的男子掀了帘子自内殿出来。
许久未见的白允终于露了面,她又有一肚子关于他的疑问,林香儿好不容易才忍住冲上前去的冲动,却是直愣愣的看着他,甚至忘了同周围的宫女们一样垂下头来,以显示恭谨。
果然她的目光很快为他所察觉。
她看到他掀起睫羽,眸光与她的视线相触。
可是他只是停留了片刻便郑内侍打断:“公主恐及圣上身边之人照顾不周,天师这里也没有伶俐的宫人协助,特亲自拣选了十名宫婢,至圣上寝宫伺候,以供天师驱使。”
郑内侍只是如实将阿菱的话转述了一遍,便立在那处等待白允的回答。
白允的目光还停留在林香儿的那里,片刻后移开却许久都没有说话,这让大殿中的气氛显得十分凝滞。
郑内侍暗自抬眼偷瞄了几遭,却见白允面上平静得简直冷清,实在看不出他此时的情绪。
善于察言观色有如郑内侍也束手无策了,只能声音发虚的添了一句:“这好歹也是公主的一片孝心,毕竟圣上最蒙圣恩的就是庆菱公主,此事贵妃娘娘也已经允了。”
他这话中提醒的意味再是明显不过,只可惜白允不知是没有听出内一层的意思,还是压根儿就不想听出来,仍然是冷冷清清的表情立在垂帘前。
不知怎么的,林香儿的心也跟着这越来越古怪的氛围提了起来。
这样不知过去多久,郑内侍却是第一个撑不住了,连忙退后一步,躬身道:“小人知道了,立刻就把这几个宫女送回公主府。”
说完这句话后,郑内侍便立刻转身,暗自向宫女们挥手,示意跟着他赶紧出去。
一行人往殿外行的时候,林香儿清楚的察觉到郑内侍长舒了一口气。
不知怎么的,她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正叹着阿菱这法子不成得再回去同她商量,却听到一个久违的清寒声音自身后传来:“且慢。”
郑内侍携着连同阿菱在内的一排宫婢连忙顿足转身,脸上略微现出谄笑道:“天师大人可有什么吩咐。”
白允垂了垂纤长的睫羽,而后展露那双总是没有什么表情却偏生能摄人心魂的眼眸。
“她留下吧。”他不紧不慢的说着,抬起雪白袖摆往宫女中间指了指。
林香儿原本正低着头,忽觉数道目光皆落在自己身上,才讶异的看了看白允,又转向郑内侍,反手指向自己。
郑内侍郑重的点点头,而后辞了白允,携着另外几名宫女退下,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目光中似乎流露出些许同情的意味。
郑内侍走后,原本就十分安静的大殿愈发的寂静下来。
殿中只剩下林香儿和白允,再就是那层层幔帐后,病入膏肓的帝王。
林香儿觉得有些无措,原本想着在见到他时要问的那些话,到了这个时候却都不知道藏到了何处,以至于她将脑子搜寻了个遍也还是一片空白。
她正想着要找些话说,以化解这尴尬,却闻一阵细微的窸窣声子前方传来,原是白允转身掀起帘幕,而后半回头的道了一声:“进来吧。”
“哦。”林香儿应得生硬,连忙提起裙摆跟上前去。
随着一阵浓烈的药味扑面而来,林香儿总算看到躺在龙床上的人间天子。
那床榻周围落了一层半透的幔帐,里面的情形看不真切,但从过于安静的氛围中却也不难揣测,那天子仍在昏睡中未曾苏醒。
想来这样的状况已然持续了很久,否则这宫闱之中也不会闹出那许多的事情来。
林香儿正叹息着,忽然又觉察到一丝异样。
她下意识的提高了警觉,缩了缩鼻子,嗅着空气里隐隐透出的气息。
是妖气,纵使被浓烈的药味掩盖着,可也十分的明显。
她侧头看了看白允,但很快确定这不是属于他的气息。
白允修为深不可测,即便透露出自身的灵气,也应该比这精纯许多。
若是寻根逐源起来,这股妖气在踏入皇宫的一瞬,她就曾察觉到,现下嗅到的则似乎是从龙榻上弥漫开来的。
想来是那只狐妖的妖气,沾染在天子的身上才会这样强烈。
看来这位可怜的人间天子,被那只狐妖祸害得不浅呐。
第71章
见白允独把自己留下,林香儿以为他至少要问一问她为何会来到京城宫中,又为何要扮成宫女千方百计到他身边来。
然而白允却总是让人出乎意料,明明郑内侍他们已经走远,这座宫殿之中也是唯一没有受到萧贵妃监视的地方,他却自始至终什么也没问。
果然是一个对身边的人和事都漠不关心的,或许在天地间存在的太久,所以早就看轻一切了吧,也包括她。
这样想着,不知为何,林香儿的心里有些闷闷的。
“把桌上的锦盒拿过来。”沉吟之中的她被白允的声音打断思绪,回过神来在身前的桌机上逡巡了一遭,顺手将那个巴掌大的锦盒取了递到他面前。
白允行至龙榻边,揭开摆在床头畔香炉的盖子,又打开锦盒的将里面的粉末拨了一些到香炉里。
屋子里的药香随着他的这一举动又浓烈的了几分,林香儿明白过来,他这是通过熏香的方法令药气通过肌肤渗透进天子的身子里,以达到解除病灶的目的。
白允添完香炉里的药后,又在床榻边摆了凳子坐下,而后撩开垂帘一角,准备为天子把脉。
“把脉枕和丝线拿来。”他不紧不慢的说着。
“啊哦。”林香儿意识过来这又是对自己说的,连忙转头往四周瞧了瞧,终于在旁边的矮柜上看到脉枕和丝线,于是三步并作两步的去取了递到白允手里。
而后她就立在白允身侧,等着他与天子把脉,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打扰到他。
待到白允诊完脉起身,林香儿又自然而然的跟在他身后行至窗前的桌机。
白允在桌机前坐下,展开一张宣纸,提笔在砚台里取了墨,而后于宣纸上落笔,写的是药名与用量,墨色有些淡。
他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头也不抬道:“研磨。”
“哦。”正专心致志看着他写药方的林香儿十分自然的拾起墨石研磨,研到一半时却突然意识到什么。
敢情他已经接受了她是来受他驱使的宫女的设定,竟毫不客气的使唤起她来,而且还使唤得十分顺手,这也就罢了,而她竟然也半点儿没有觉得不对劲。
这是怎么了?
林香儿心下有些不满,可说不上是对自己还是对白允。
尽管有这诸多思量,可到底救人要紧,她便暂且不同他计较,看着他思索着把一副药方完成。
在蓬莱的时候,她虽然修道不精进,可毕竟久病成医,对药理还是知晓一二的。
简略的把白允的药方过目一遭后,自那药方里却也未曾看出什么不妥的地方。
趁着白允让她把药方交给郑内侍的那段时间里,她更是仔仔细细把每一味药的配伍都再研究了数遍,更觉这是个治病救人,续命的妙方。
不仅是药方,在接下来的数日之中,林香儿都没有自白允的行为中发现什么异常。
他确确实实是在用药物甚至法力全心的救治这位人间天子,甚至她觉得,若不是白允出手,说不准这位天子早就已经去阴曹地府里报到了。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倘若白允与那萧贵妃和襄王是一路的,他应该会想法子让这位人间天子快些咽气才对。
就算没有这一层关系,白允这样一个修为深厚的灵体,怎么也没有道理这样尽心尽力的去救治一个凡人,即便他是人间的天子。
这过程中,他甚至还动用了自己的法力,损耗了修为来为他续命,简直是太反常了。
林香儿快被这些疑惑纠缠得不行,可偏生就像是憋着一股气,白允不开口问她,她也就不愿意主动向他发问。
于是她只能继续纠结,并坚持认为是白允碍于她在这里不变动手脚,说不准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就会做些什么。
抱着这样的揣测,她决定咬牙与他对峙下去,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守在他身边,饿了就啃些馒头,困了也熬着不睡。
然而离开夕南城的这段时间里没有犯旧疾,让她有些得意忘形,眼下便高估了自己的身体。
不出三五日,她就支撑不住了,整日里眼皮子直打架,双颊泛红,额上也有些发热的迹象。
一心探究真相的林香儿却还是拼命坚持着,直到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她一时有些恍惚,半天才想起来自己身在何处,于是万般懊恼这身子不争气,又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连忙坐起身来。
随着身上一层并不明显的重量滑落下去,她才意识到自己眼下正躺在床榻上,身上还搭了一床毯子。
她揉着仍然眩晕的脑袋,努力回想晕倒之前的情形,明明记得那时候并不在这软榻旁边的。
那她是怎么躺在这里的?
正疑惑着,林香儿却听到一阵细微的窸窣声自不远处传来,似是丝绢所制的衣料的声响。
她猛地抬头,眼前顿时一阵发花,身子不由的朝后面倒去,双臂却被人适时的扶住。
林香儿难以置信的看着铺展在眼前的那片雪衣,听到清寒却十分悦耳的声音自近前传来:“你这些日子过于劳累,恐是引发了旧疾,我已替你施针,暂且稳住了病势。”
感觉到他的气息落在她的额发间,此时因白允扶着她,他们两人靠得极近,她的视线不受控制的落在他喉间的隆起和雪白衣襟间半掩的蝴蝶骨上。
近在眼前的肌肤与那雪白的衣衫相差无几,甚至比绢丝的衣料更加柔滑。
林香儿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自己为何会冒出这样的想法,之后脑子里就是一片空白,整张脸都莫名发烫得吓人。
她连忙屏住呼吸,生怕被他察觉出异样。
万幸的是这并没有持续太久,白允扶着她倚靠在软榻上后便撤离开来。
随着两人间的距离拉大,微凉的空气弥漫进来,林香儿像获释一般松了口气。
她抬眼与坐在软榻边的白允对视,此时他总是没有情绪的眼眸里竟像是有冰雪逐渐消融。
这一定是错觉,林香儿暗自在心下这样告诉自己,但是存在于他们两人之间的那股子对峙的氛围却不知何时消失无踪。
她垂下眼帘,绞着衣摆道:“谢谢你…”
话说到一半,她又将衣摆握紧了几分,好似下了挺大的决心才终于说道:“还有…对不起,你忙着给皇上治病,我还给你添乱。”
“无妨,你先休息吧。”白允只语调清淡的说着,而后正欲起身之际,却被林香儿忽然牵住了衣角。
他垂眸的看向她,却见她一双乌亮的眼眸里,目光尽落在了他的胸口。
方才与他靠近的时候,她已察觉出来,那掩盖在白衣之下的地方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正是心脏所在的地方。
那时在芙蓉殿中匆匆一见,林香儿分明记得那个空洞是消失了的,据此她以为离开蓬莱封印之后,他已然恢复,却没想到如今竟又变成这样。
或许是受到所见之景的刺激,她竟觉得自己的胸口也有些不适,于是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为什么?”
在白允诧然的目光中,她有些激动的冲他道:“为什么要与那狐妖同流合污?为什么要干涉人间之事?又为什么要耗费自己的修为为人间的帝王续命?”
她一连问了许多个为什么,到最后眼眶竟也微微泛红。
白允眸子里的诧异更盛,逐渐转为不可测的幽深,让人想起不见底的河流。
两人的目光触碰了许久,纵使无声,却有无法言喻的情绪弥漫开来。
白允缓缓抬手,移向紧攥着袖摆的柔荑。
林香儿并未察觉,一心等待着他的回答,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郑内侍搁着垂帘高呼:“贵妃娘娘驾到!”
林香儿连忙松开白允的袖摆,与白允对视的双眸中满是惊慌之色。
她并不知道方才的一瞬,他的掌心就要贴上她的手背。
白允现在的样子绝不能让那只狐妖发现。
纵使从各处听来的消息,和之前的坚信不疑之中,都任何白允是萧贵妃的帮凶,可是此时此刻,林香儿却下意识的觉得不能让她知道白允修为受损之事。
她于是一骨碌自软榻上爬下来,站稳了身子后重新攥住白允的袖摆道:“你在这里别出来。”
说完她便转身出来这间耳房,并将帘子落下,确保白允不会被发现才出到外面的殿中。
看到那万般妖娆的女子坐在那人间天子的病榻旁,正专心致志的看着病榻上的人,林香儿连忙提了提裙摆跪下,效仿宫中的礼仪道:“奴婢参见贵妃娘娘。”
“陛下的情况如何?”萧贵妃并没有让她平身,开门见山的问起天子的情况,目光却流连在病榻上。
林香儿只得小心翼翼的答来:“这几日天师大人给陛下配了新药,还用了熏蒸的法子,同时辅以针疗…”
“本宫没有兴趣知道你们做了什么,本宫要知道的是陛下到底怎么样了?”萧贵妃忽然打断了她的回答,侧过头看向她。
狐族特有的娇媚眼眸在晃动的金步摇下却投射出凌厉的眼锋,让林香儿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天师呢?”在林香儿愣住的这段时间,萧贵妃垂了垂蝶瓣般的眼睫又掀开,似乎心绪烦乱却又拼命隐忍。
林香儿忙看着地面应道:“天师大人正在全力为陛下配制新药,现下不容受扰,实在不能出来接驾。”
听到她这样说,萧贵妃却冷哼道:“他若当真肯尽全力,陛下又怎会是这副模样?”
第72章
如今白允的背后是襄王,林香儿还以为萧贵妃之所以在皇宫中一手遮天,大部分是因为和襄王狼狈为奸,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其中恐怕还有些变数。
仅凭猜测,她也无法辨别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变数,但十分庆幸自己方才将白允藏起来的决定,自然也就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