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在白允的注视之下,香儿一个人扫荡了桌机上的所有菜食。
直到那几个盘子都见了底,她才不舍的搁下双箸,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
“这些菜真好吃,特别是这条鱼,我从来都没有吃过。”填饱了肚子,香儿的嘴上也终于得闲来说话。
她似想起什么,向白允问道:“这鱼,还有这些菜是哪里来的?”
面对满脸兴奋的她,白允却微垂睫羽,不紧不慢的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却只回答了前半句:“鱼是昆仑山中,天池里的。”
香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却仍不知是谁做出了这样好吃的菜。
片刻后,她终于忍不住,指着桌机上的杯盘狼藉,用自己都不敢置信的语调道:“该不会这些是你做的吧?”
白允又抿了一口茶,微微颔首算是认可。
“你居然会做菜,还做得这么好吃!你不是神仙吗?”香儿难掩激动,撑着桌机站起来,连连发问。
怎知一道锐利的眼锋忽的从白允的眼中扫来,将她浸得一阵寒颤:“我不是神仙。”
见她眼中流露惧色,他却又将声音放柔和下来:“过去我亦曾有同凡人相处的经历,只是太过久远,不大记得了。”
“凡人?”香儿不解的眯起双眼,他总是一口一个“凡人”却又说自己不是神仙,那他到底是什么?
当然这样的话,她不敢问白允,于是改口道:“白允是曾去过山下吗?和什么人一起生活?”
不知怎么的,听说他还和别人一起生活过,香儿便对那个人充满了好奇,心里还有点酸酸涩涩,像吃了野果子的滋味。
白允放下茶盏,将目光投向远方的香木花树,仿佛魂思也随着目光游离到遥远的地方。
他缓缓的道来,声音也似披上了悠远的气悉:“是在很久以前,山下的红尘之中,我遇到过很多的人,他们都不一样,唯一不变的是最终都会离开。”
他的眸子里渐渐浮起一切说不清的复杂情绪,香儿看着不知怎的,心里就很难受。
“为什么离开了呢?他们去了哪里?”香儿拧着眉追问。
白允依旧目光飘渺道:“凡人本就是弱小而又短暂的存在,偏生还善于背叛。”
说着,他又将目光收回,重新凝视香儿的眼眸,看了很久很久,那眸子里蕴涵的东西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他以不容推拒的语调对香儿道:“记住永远都不许背叛我,否则必叫你遭受惩罚。”
白允的眼中忽然浮起寒光,如同冰封的昆仑山,威严不容接近。
香儿并没听懂他说的那些话,却被他的目光震住,于是愣愣的点了点头。
下一刻,那所有的清寒之气却消散,白允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温良,起身对她吩咐道:“把这里收拾了吧。”
说罢他便回到屋子里去了。
香儿留在花林中收拾碗盘,还在琢磨着什么是白允所说的“背叛”,可纠缠了许久也没能得出个明确的答案,她便只得放弃,转身去凉亭里寻白允。
奇怪的是,凉亭之中空燃着焚香,却并没有他的身影。
“白允,白允…”香儿接连唤着他的名,心道他平日里这个时辰该是在这里抚琴的,怎么今日却不在。
唤了几遭,白允也没有应声,香儿便有些急了,折返到各间屋子里挨个寻过去,最终却是在寝屋里寻到了他。
却见除了被他央着陪伴,从来不睡觉的白允,此时竟独自卧在塌上闭着双眼。
香儿轻声推门,跨了进去,到跟前时才发现他面色竟比平日里还要苍白几分,眉宇仍紧皱着,似乎很难过的样子。
“你怎么了?”香儿爬上塌去凑到他跟前焦急相问。
她因为着急变得急促的呼吸落在他的脸上,让他愈发将眉蹙紧两分。
白允的睫羽颤动了数遭,终于展露那双让她期待良久的眼眸。
他凝着她的双眸,轻声道:“只是吃了凡尘的食物,有些难受。”
“是那块鱼肉!”香儿恍然大悟,悔恨懊恼的简直要哭:“怎么会这样?都怪我…”
微凉的掌抚上她的脸颊,触到她眼角的泪滴,白允目光迷离的看着她:“你哭了,是在为我担心?”
香儿已然泪眼婆娑,身子一缩整个偎进他的怀里,分明难受的是他,可她却委屈得不得了,仰视着他点了点头。
就在那一瞬间,她竟自他清冷的面容上看到了一抹清浅的笑容。
应当是笑容吧,他的眼眸里明明有什么在闪烁,薄唇也分明微微上翘,明明那么的好看。
香儿想要擦干眼睛里朦胧的水雾看个清楚,奈何他双臂不知在何时已将她环住,然后用力收紧,她便被彻底按进了他的怀中,鼻子眼睛都埋进雪衣里,终究没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在笑。
第6章 鱼妖风波(一)
其实白允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冷清,自从吃到了白允做的饭食之后,香儿愈发笃定了这个想法。
而对于自己害得白允“生病”这件事,她更是万般懊悔。
于是那一整个下午,她都窝在白允的怀里哭鼻子,然后哭着哭着,竟然就睡着了。
醒来时已是傍晚时分,衿被还好生的盖在她的身上,白允却已不在床榻上。
香儿揉着眼睛起身,出门去寻白允,想问问他是不是好些了。
来到庭院中,看到一袭白衣的他正在凉亭里打坐,面色似乎恢复过来,她才终于放下心。
她蹑手蹑脚的挪到他旁边陪着坐了许久,待到夜幕降临时竟又打起哈欠来,于是决定自行起身四处走走,免得再打扰到他。
夜里的山间十分安静,除了草丛中偶尔响起的虫鸣,没有什么东西会打扰肆意游离的思绪。
香儿漫无目的的穿过那片香木花林,不知不觉竟游逛到了渲河的源头处。
望着悠悠的渲河水,她禁不住又有些想念起娘亲来,但想起白允交待过,河水如那片树林般也是结界的边境所在,绝对不可以跨越,便只得蹲在岸边望着河水发呆。
她那样待了一会儿,河水中倒映出她的影,随着天色逐渐暗淡下去。
许久也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她正打算起身回去,这时候河水里的影子却忽然冲破水面溅了她满身的水花。
香儿被吓坏了,影子怎么会从水里跑出来呢?
她下意识的转身欲逃,却被脚下的裙摆绊住,于是坐到了地上。
她急忙撑着地挣扎着欲站起来,奈何越慌越乱,试了几遭都没能成功。
此时从河里面冒出来的“影子”半截身子还留在水里,上面半截身子则趴在了河岸边,旁观起她的窘态。
香儿这才看明白,那水里的根本不是她自己的影子,而是一个小男孩。
这下算是放宽了心,香儿自地上爬起来,凑到河岸边细细打量那个小男孩。
只见他圆圆的脑袋上一双黝黑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樱桃小嘴嘟噜着,鼓起两个腮帮子,看起来甚是可爱。
奇怪的是他自水里出来,可一身黑衣和满头乌发却一点儿也没有沾湿。
香儿顾不得思考这奇异之处,而是向小男孩问了她更关心的问题:“你是谁?怎么从河里冒出来?”
小男孩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两遭,将香儿打量了片刻,随后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香儿被他突如其来的表情变化吓了一跳,连忙安慰道:“你别哭啊,有什么难处就告诉我,我会想办法帮你的。”
她这话一说,男孩果然止住了哭声,边擦着眼泪边向她道来:“我迷路了…”
看他这委委屈屈的样子,香儿愈发关切的问道:“你是从山下来的吗?”
怎料男孩却啜泣道:“我是…从山上来的…”
香儿下意识的抬头去看远处绵延的山脉,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终年积雪的峰峦。
她还在惊讶着那么高的山上竟然还有村落,袖角却被小男孩给攥住。
香儿低下头,见小男孩眼圈泛红的看着自己,可怜兮兮道:“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你带我去找好不好?”
“好,你先上来再说。”香儿不假思索的应着,十分介意他还有半截身子泡在水里,眼下夜凉,若是生病了可就遭了。
她正要去拉他,不想那小男孩反而往水里缩了缩,指着他们之间那层在阳光下几乎看不到的障碍道:“这里布下了结界,我没有办法上岸,不如你过来。”
他说的毫无疑问就是白允设下的结界,香儿原本还顾忌白允的叮嘱,可转念一想,他只说不可去山下,没说不能去山上啊,于是打算背着白允,帮这个迷路的小男孩一回。
但现在还有一个难题。
香儿试着触了触,却立刻疼得缩了回来,那结界不仅十分牢固,想不到还这般厉害,只是碰一下便像是被雷电击中,引来钻心的疼。
她于是皱眉道:“可是我也过不来呀。”
小男孩却自怀里取出了一颗珠子,一脸得意的对她道:“我有办法,这结界只是覆盖在地面上,水里却没有结界,你把这颗避水珠吃了,就可以在水里呼吸行走,我们从地面下走水路,一样可以上山。”
香儿接过男孩手里的珠子,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她看了看那颗避水珠,又看了看面前的男孩,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个原因啊,难怪你呆在水里衣裳也没有沾湿。”
“嗯嗯。”男孩点了点头,露出更加得意的表情,继而催促道:“你快把这个吃了。”
“那我吃了这个,你能再给我一个吗?我想拿去给白允,说不定他也会喜欢的。”香儿端详着那颗珠子,颇有些不舍。
小男孩却催得愈发急促:“可以可以,只要你陪我找到回家的路,我家里有很多避水珠,你要多少都可以,快吃了吧。”
“真的?太好了!”香儿眼睛里露出喜悦的精光,正要将那颗珠子递到嘴里,却忽然觉到一阵狂风刮来,将她手里的珠子刮到了地上。
她急着转身去找,奈何珠子没找着,却寻到个不得了的人。
“白…白允…”觉察到他周身散发出不同于平常的可怕气悉,香儿说话都结巴起来。
“你竟敢背叛我。”他的面容隐在黑暗里看不真切,乌发和雪衣则在平地而起的疾风中剧烈翻腾。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香儿拼命解释,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往后退。
白允忽然在眨眼之间移至她面前,香儿下意识的伸手去挡,却被他攥住手腕拉到了身后。
由于用力过猛,香儿在草丛里摔了个结实。
她挣扎着欲爬起来,却发现白允朝着河水弹了弹手指,接着一道丝线状的东西自他手中延伸出来,迅速的扎入河水中。
香儿这才想起,方才同她说话的小男孩似乎不见了。
白允不知对那河水做了什么,本该是风平浪静的河面顿时掀起了汹涌的波涛,而在波涛的正中央处,方才白允发出的银线竟牵引着一只踏着黑靴的脚缓缓提了出来。
白允再度对银线发力,竟然自河水里提出个倒吊着的人来。
香儿定睛一看,那人正奋力挣扎,不是别人,正是方才那个迷路的小男孩。
见白允对那个男孩的态度似乎十分不善,香儿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正要上去劝阻,却听白允冻如冰霜的声音道:“一只小小的鱼妖,也敢到这里来撒野,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刚刚说“妖”?
对于妖这个称谓,香儿还是识得的,以前在村子里,大人们就常对小孩们说山里住着一种称为“妖”的东西,比豺狼虎豹还厉害,且专吃小孩。
可是眼前这个分明自己就是个小男孩,长得也和自己一样,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的,怎么会是妖呢?
会不会是弄错了?
她正要上前去劝白允先弄清楚,莫要冤枉了好人,却见那个小男孩边拼命的挣扎边道:“你杀我族人,我便是和你拼尽这百年修行也在所不惜!”
说罢那小男孩竟在双手间结了几个诀,接着幽碧之光大作,禁锢着他的银线竟断裂开来。
黑衣男孩又寻着这个时机朝白允扑去,满脸戾气的样子和方才的无辜可怜判若两人。
白允却毫不慌乱,立在原地等着他攻至身前,眼见着疾风鼓起他的衣袍,强烈的妖气就要击中他的胸口。
千钧一发之时,他却忽然闪身,化作一缕烟雾消散。
那黑衣男孩扑了个空,正要环顾四周去寻,才发现白允不知何时已然来到他背后。
男孩想要重新发动攻击的时候已然是迟了一步。
他手上的招数还没有结成,白允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的后脊制住,接着一个旋身,又扼住他的脖颈。
白允收紧虎口迫他张嘴,另一手将方才那颗避水珠塞进他嘴里。
整个过程进展得太快,香儿还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看到眼前闪过一道碧色幽光,而那个小男孩自幽光中消失不见,地上则多了一尾挣扎的黑鱼。
这条鱼的形状和上次白允做给她吃的那条似乎十分相像。
“他怎么了?”香儿奔至白允身侧,扯了扯他的袖角焦急想问。
然而她并没有等到白允的回答,反而觉到那股可怕的气悉愈发强烈的自他周身散发出来。
她连忙松了袖角,连着后退了数步。
黑暗之中,白允缓缓转过身来,白色的衣袍却显得格外赫然于目。
他低垂眼帘,面上的阴冷让香儿不敢直视。
这样的白允,让她想起初遇上他时,和豺狼战斗的样子。
然而那时他再是可怕也只是对着豺狼露出这模样,可如今他却是对着她现出这可怕的一面。
随着他一步步逼近,香儿吓得双腿发软,连逃走的力气都没有,她满面惊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落下来。
她听到他冰冷到骨子里的声音道:“看来这一次不让你吃些苦头,你是记不住的。”
第7章 鱼妖风波(二)
香儿想要向他求饶,奈何因为太过恐惧,她双唇颤抖,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白允满载怒意的瞳眸已然逼至她跟前,他狠狠攥住她的衣襟,自牙缝里逼出这句话:“我最恨这种恐惧的目光。”
说完这句,他身上的可怕气悉变得更加强烈,让人不由的联想到死亡和杀戮。
香儿更加惊恐万状的看着白允,竟见他将对付那只鱼妖的力量凝结在掌心,就要朝着她汹涌而来。
那一刻恐惧终于抵达极致,她尖叫着闭上眼睛,拼命将自己缩成一团。
她听到一声剧响绽开在身边,如同天崩地裂一般。
又过去了一段时间,危险的气悉仍然将她包围,不曾消散,可是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出现。
香儿试探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只见白允满载愤怒的双眸仍在近处逼视着她,他紧握成拳的手还停留在她身侧的地面上,而她身处的那片土地,方圆数里已是寸草不生,寸寸龟裂。
似乎是逃过了一劫,香儿暗舒了一口气,却不知所有的表情变化都被白允看进眼里。
他此刻仍在盛怒中不得消解,见她并未知错,心下愈发堆积了不满。
白允将那惊魂未定的人儿擒住,起身御风而行。
香儿尚且在接踵而来的惊吓中未能回神,人已被他携着穿过香木花林,扔到了寝屋里的床榻上。
背脊撞上床榻,疼得她一阵龇牙咧嘴,下一刻却又被白允扼住喉咙。
感觉到他的掌渐渐收紧,香儿已经快要不能呼吸,蹬着手脚拼命挣扎,奈何他将自己的身子压在她的身上,禁锢着她完全不能动弹。
杀戮的气悉在暗夜里弥漫,几乎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香儿难受极了,胸腔里的空气渐渐被挤压殆尽,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
一片朦胧之际,她忘了发生什么事,忘了为什么会落入这般境地,五感都变得模糊,唯有那熟悉的香气将她包围。
“白允…救我…”她低声的呢喃,似乎是出于本能。
擒着她脖颈的那股力道忽然松了开来。
终于得救了,香儿微闭双眼,下意识的攥紧有着熟悉触感的雪白衣衫,仿佛这样才能获得力量继续下去。
所有的触感缓慢的恢复,香儿睁开迷蒙的眼,才发现方才在绝望之中,自己竟是在向白允求援,尽管这伤害分明就是他施加于她的身上的。
她实在不明白温柔的白允,会每夜拥着她入眠,为她做可口饭菜的白允,为什么要这样的对她。
眼泪因为委屈和恐惧不断的冲刷着脸颊。
泪眼婆娑中她看不清他的目光,却觉到被怒意包裹的他身上透着另外一种情绪,一种沾染上就痛不欲生的东西。
这都太过复杂,她根本不明白,只是因为害怕那心口闷闷疼着的感觉,所以拼着最后一点儿力气往后逃离。
香儿在那床榻上不过才挪了半寸距离,却觉手腕脚腕上突然一紧,似被什么缚住。
她惊恐的抬起手来看,然而双手已然被禁锢到一起不能自由的活动,而那一双皓腕上更是有什么纤细的东西在黑暗中浮着银辉色的流光。
她接着又蹬了蹬双脚,立刻发现脚踝也被同样的东西缠绕住。
这东西分明就是方才白允用来锁住那鱼妖的,现在却是故技重施,用在了她的身上。
此时白允却已离开床榻,立在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他的怒意似乎平复了些许,在清寒的目光之下将痛苦挣扎的她凝视了许久,而后却是转身拂袖而去,消失在夜幕之中。
白允离开后,香儿并没有放弃挣扎,可是那些纤细犹如蚕丝的银线却十分牢固,根本无法挣脱。
不仅如此,她渐渐的竟发现,自己越是用力,那些丝线便似有意识一般,收得越紧,甚至嵌进了皮肉,带来阵阵剧痛。
起初,受到疼痛刺激的香儿挣扎得更加厉害,后来实在疼得受不住了,便只得放弃了抵抗,蜷缩在床榻里嘤嘤哭泣,再后来哭泣变成了啜泣,最终因为耗尽力气,挂着满脸泪痕睡着过去。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她隐约觉到些动静,似乎有人在身旁坐下,轻轻触碰于她。
仍然提着满身警惕的香儿下意识的蜷了蜷,那探到她身上的指便也跟着一缩,好似怕惊扰到她。
她很想睁眼看一看那个人是谁,可是眼皮是在太沉,她怎么也抬不起来,只得放弃了,由着那人摆弄。
她似乎又眯瞪了一会儿,再醒来时则是因为腕子上传来的清凉触感,很有效的缓解了丝线嵌入皮肉带来的疼痛。
香儿缓缓掀开眼皮,映入眼帘的却是如雪衣衫和清俊容颜。
昨夜的惊惧顿现于心,她本能的往后躲,却听到他清寒的声音携着心疼道:“别动。”
香儿便当真不敢动了。
这时她才发现手脚上的束缚不知何时都消失不见,而那阵清凉的触感则来自于白允的指尖。
他另一只手上捏着个瓷瓶,不时的自瓷瓶里挑出些软腻清香的药膏,在她的手腕上涂抹开来。
见他怒意已完全消解,那药膏涂抹在伤处也当真十分舒服,香儿于是顺从的由着他给一双皓腕都抹上药。
怎料上完腕子上的药后,白允把瓷瓶搁到一旁,一双手却来握她的足。
香儿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把那双玉足往裙摆下缩,奈何白允竟搁着裙摆将她的两条小腿给擒住。
虽然今日的他动作格外温柔,面色虽一贯的清冷,但并没有对她表现出任何的愤怒,可是香儿心里却很明白违抗他的后果,于是挣扎一番无果后,她便只能由他将自己俘回身边。
白允将她的裙摆掀起小半截,堪堪露出那双玉足,而后,竟托着她的双足搁在了他膝头的雪衣中。
香儿对他的举动十分诧异,又怕弄脏了他的总是不然纤尘的雪白衣衫,便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
不想她才略动了动,就再度被他阻住。
香儿终于再不敢动弹,眼睁睁看着他再度拿起那个瓷瓶,挑了些药膏出来。
当他的指尖触碰上脚踝上的伤口时,香儿却控制不住的倒抽了一口凉气,那里的伤处似乎比手腕上严重许多。
尽管如此,香儿还是拼命咬住下唇,不敢呼痛。
她极力隐忍怕被白允发现,奈何还是为他所察觉。
白允垂下眼帘,眸中满满的皆是疼惜之色。
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她脚踝处那两圈淤青的痕迹上,指尖似要触碰,又怕弄疼了她而收回。
折腾了许久才终于将药膏上完,白允收起药膏,却将目光转向香儿。
香儿拥着被衿坐在床头,在他那样的目光下觉得很不自在,也不知道是因为委屈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心里闷闷的。
长久的沉默之后,床榻的另一边逐渐响起一阵窸窣之声。
香儿才抬起头,云雾般的雪白衣袍就已到了她的近前。
呼吸间充盈着他身上香木花的芬芳,夹裹着丝丝缕缕清凉的药香。
香儿正欲偷觑他眸中情绪,那属于他的气悉却忽然自四面八方包裹上来。
他将她拥进了怀里,而后渐渐收紧双臂,却又小心翼翼不敢用力。
白允的举动太过突然,香儿顿时怔愣住,僵在他怀里不敢动弹。
然而那微凉的怀抱却渐渐融化了她的所有不安与戒心。
拥了她许久之后,白允将薄唇贴在她耳际,清寒的声音因为疼惜而变得沙哑微颤:“你为何要挣扎得那么用力,哪怕只是说句‘知错’,我也不会…”
他说着,到最后一句时,那声音已颤抖到不能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