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法术,可以御风而行,连豺狼和妖怪都不怕,随便动动手指就可以让方圆数里寸草不生,可是现在,他将她紧紧揉入怀中,竟是那么的无助。
香儿自小情识浅薄,总是不懂得察言观色,对身边人的情绪变化也十分迟钝,可纵使如此,她却也感受到自白允身上散发出的强烈的悔恨与哀痛。
不知是什么原因,她的胸口处也跟着疼痛起来。
泪水控制不住的自眼中涌出,香儿埋在他的襟前低声抽泣:“我…我不知道哪里错了?”
白允自怀中捧起她的脸,看到那双因为委屈而哭得泛红的眼睛。
他凝视着她的双眼,替她擦拭眼角的泪水,眸中的哀痛之色又浓重几分:“为了离开我,你宁可相信那鱼妖,吃下他给的浣形珠,变成一条鱼。”
香儿自他沉如深潭眼眸中看到自己疑惑不解的样子,情急之下攥紧了他的袖摆道:“我没有要离开…他告诉我迷路了…我想帮他…”
越是着急,反而越是说不清楚,香儿正焦急得不知所措,却再度被白允拥入怀中。
“对不起…”忽然落在她耳边的这句话让她整个人怔住。
拥着她的手臂却再度收紧,她感觉到白允垂首将自己埋进她的肩窝,纤长的睫羽刮擦过她的肌肤,微微有些发痒。
“你恨我吗?”他闷声说出这句,却又好像不想让她听到似的。
香儿认真的思考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最终却没有想明白。
她心里明明还在生他的气,可是管不住自己埋首在他怀中奋力摇了摇头。
她忽然觉得很困,又好像是解决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于是抬起双臂环住他的腰际,果然还是要这么偎在他怀里才能睡个好觉。
第8章 鱼妖风波(三)
香儿自小就是个不记仇的,有天大的事情,睡一觉就什么都忘了。
这一觉睡醒之后,屋子外的暮色已起,漫天都是绯红的霞光,好看极了。
白允不知是给她上了什么药,掀开衿被后,香儿发现手腕脚踝上的淤痕全都没了。
她惊诧的动了动手脚,而后一骨碌自床榻上爬了下来,蹦蹦跳跳的出门去看晚霞。
事实证明,真真儿是不能得意忘形。
她才刚推门出去,就和白允撞了个满怀,整个人都扑进了雪衣堆叠之中。
香儿拨开掩在她面上的雪白衣料,正要将自己从他怀里拔出来,却觉到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自她双胁下穿过,而后轻轻一提便将她带离了地面。
香儿双脚悬空,被移到与他视线相对的地方。
因为失了重心而感到不安的她连忙伸手将白允的脖子搂住。
她嘟起嘴不满的看向他,他清寒的眸光里却透着宠溺的责备:“怎么不在床上好好躺着,到处乱跑,鞋也不穿。”
香儿这才想起来,方才出来得急,那衣摆下晃荡的双足确实是光着的。
她像个犯了错的孩子那般耷拉下脑袋,好在白允不再同她计较,双臂一收将她结实的拥入了怀中。
香儿贪恋着他身上香木花的味道,顺势依进他怀里,将鼻尖和唇贴到了他的下颌上。
白允十分受用于她的撒娇和亲昵,也不再数落,只拥着她往屋子里去。
正要踏入房门中时,香儿听到一阵水声。
这声音在安静的庭院里显得十分突兀,她于是留着心,待白允将她放回到床榻上后,便迫不及待穿好鞋欲跑出去查看。
才刚跑出两步就被人自身后捉住手臂,回过头去,白允正皱眉俯视自己:“又往哪儿跑。”
“我刚才听到了奇怪的水声,我想去看看,好不好嘛。”香儿折回身来,攥着白允的袖摆摇了摇。
出乎意料的是,白允竟然握住她的手,牵着她一道往屋外去。
他最终引了她到凉亭之中。
香儿定睛一看,见摆着七弦琴的桌机旁边多了一个木盆,盆里有一尾通身漆黑的鱼在游动。
“这是…”香儿指着那条鱼,显得十分诧然。
白允却一脸云淡风轻的表情道:“今晚给你做鱼吃。”
他的话音刚落,盆里那条鱼就像是能听懂似的忽然窜动起来,搅得一阵哗啦啦水声,溅了一地的水渍。
香儿心里还在为鱼妖之事后怕,现在一提到鱼就直发怵,哪里还敢吃鱼,于是连连摆手:“不要不要,我再也不吃鱼了。”
她抬眼偷觑,竟错觉白允面上浮过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意,待她定睛去看时,却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想起鱼妖,香儿于是蹲下身来凑到那木盆前仔细瞧了瞧,竟觉得水里前后急窜的那条黑鱼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她忽的恍然大悟,指着盆中,仰头看向白允:“这条鱼是…他是那个黑衣的男孩!”
白允却神色如常道:“他不是男孩,是妖。”
香儿愈加惊诧,隐约记得那时候白允给他吃了避水珠,然后他就忽然变成了鱼,只是想不到,现在还是这个样子。
“他怎么了!”她不掩饰惊讶的向白允求问。
白允则慢悠悠道:“他不过是自食其果而已。”
说罢,他目光在香儿身上停留片刻,看出她显然没有听懂,于是解释道:“他欲骗你吃下的那颗珠子叫做涣形珠,乃是水族之物,吃下后可令服用者化身鱼形。他再将你带入水下囚禁,自可威胁于我。”
“你的意思是说,要是我当时吃了那颗珠子,也会变成鱼?”难得香儿折回脑子转的快,似懂非懂的向白允发问。
白允垂眸,略点了点头。
“我的娘亲哎!”想到自己差点儿就变成一条鱼,说不定还被人蒸熟了吃掉,香儿吓得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心有余悸的直拍胸。
她正后怕之际,一只微凉的手却握住她的肩头,是白允将她扶了起来。
她顺势抬眼,凝视他近在咫尺的眼眸,忽然响起另一桩事,于是相问:“可是,为什么把我囚禁在水里,就可以威胁于你?”
这下,她的脑子是真的转不过来了,等着白允耐心的解释。
奈何等了许久,白允却都没有回答她的话,他垂落的睫羽稠密,遮蔽了双眸,看不清眸子里的神色。
香儿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的回答,又怕他同过往那些村民一样嫌她笨,便只得作罢,灰溜溜垂下头。
过了一会儿,她却又想起一件事,轻轻扯了下白允的袖角问道:“它是不是就变不回来了?”
她指的是那只鱼妖。
见她语调中透着些惋惜,白允抬眸看向她道:“你好似很关心这鱼妖。”
白允微眯着双眼,这是危险的征兆,香儿虽然看不懂,却隐约觉得背脊有些发凉,于是连忙含糊道:“没有没有,就是…他这个样子,有些可怜。”
白允却拂袖道:“与其为他担心,不如多关心你自己的处境,可知昨天你若是被他带走有多危险,你是凡人,闹得不好被这涣形珠累得魂形俱灭、魂飞魄散也是有的。”
香儿并不知道他所说的那些“魂形俱灭、魂飞魄散”都是什么意思,可单是从他冰如寒霜的语调中就能够猜出不是什么好下场。
这一次,她算是真切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垂下头默然不语。
在一片静默之后,想不到白允竟复又开口,语调中携着些许安慰道:“它和你不一样,它是妖,本来又是鱼族,不过就是打回原形吃些苦头,过几天就恢复了。”
听到白允这样说,香儿终于放下心来,却又问道:“那白允打算拿它怎么办?”
白允却停顿了片刻,似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才应道:“这个,我且要思量思量,左不过在他恢复人形之前要处置了。”
“啊?!”香儿听到“处置”二字,一颗心顿时又提了起来,不禁惊呼出声。
白允则瞥向她,不悦道:“怎么,心疼了?”
香儿连忙否认,上前拉住白允的手道:“没有没有…我们回屋里去吧,我陪你打坐。”
“嗯。”白允沉声应了,由她拉着往屋子里去。
步出凉亭后,香儿却趁着白允未察觉之际偷偷回头看了一眼那条黑鱼,心里开始默默的盘算。
看白允那架势,恐怕这条可怜的鱼妖下场会比被蒸了还要惨,得想想法子才行。
回到屋子里后,香儿在白允不容置疑的目光下乖乖的回到被窝里躺着休息,而白允则果真在一旁打坐。
片刻之后,装睡的香儿偷偷睁开眼睛,扇面儿似的睫毛扑闪了两遭,一对乌亮的眼瞳灵活的寻着雪衣所在的方向转过去。
她双手扶着被头,偷瞄了片刻,见他自始至终保持同样的姿势丝毫未动,便推想他应当是入定了。
白允入定之后,据说是处于什么灵识神游的状态,若是不弄出什么大的声响,通常是不会惊扰到他的。
香儿于是小心翼翼的一点点把被子掀开,轻手轻脚的在一旁放好,再蹑手蹑脚的爬下床,挪至他的身侧,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白允依然没有丝毫反应,看来当真是入定了。
香儿心下一阵窃喜,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得拼命忍着,提起裙摆再度蹑手蹑脚的挪出了房间。
到了门外之后,她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顺利逃脱,继续放轻脚步往庭院里去。
凉亭里,那条黑鱼还在木盆中待着,或许是方才游得累了,此刻已然放弃挣扎,安静的停在木盆的一侧壁旁。
香儿踏入凉亭,那条鱼像是觉察到有人靠近,立马警惕的窜了窜,搅动一连串水声。
香儿捧起木盆,生怕水声吵醒了白允,也不管那条鱼听不听得懂,对着水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别出声,我是来救你的。”
她话说完,那条鱼竟果真安静下来,晃了晃脑袋窜到她的面前,像个人般似信非信的看着她。
香儿转头往屋子的方向瞧了瞧,见白允那边并无动静,于是赶紧的脚底抹油,一路小跑到渲河边。
她将木盆一倾,那条黑鱼便随着盆中水流进了河里。
重归自由的黑鱼立刻恢复了活力,伴着流水游得欢快。
看到这一幕,抱着木盆的香儿蹲在河岸边也笑得开怀。
然而那条黑鱼却并没有就此离开,只是游了片刻后却又折回来,鱼头朝向她,停在离河岸边不远的地方。
现在他是鱼,而她是人,她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只怕一会儿白允发现后赶来,这鱼妖就逃不了了。
她于是朝着鱼妖摆了摆手道:“快走吧,小心一会儿白允出来就发现了。”
那条黑鱼竟真的听懂了她的话,转身钻入河水不见了踪影。
总算是大功告成,香儿确定在水中已寻不到那条鱼,便欢快的擦了擦面上的溅到的水花,抱着空木盆起身,转身往回行。
怎料她才刚转过身来,就看到白允仙姿卓然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慌乱之际,她连忙把木盆往身后藏,奈何那木盆太大,怎么都藏不住。
“你把鱼妖放走了。”携着清寒的声音响起,自语调中分辨不出任何情绪。
香儿垂下头,绞着衣摆“嗯”了一声,丧气的等着他的惩治。
不染纤尘的雪白衣摆划过地面,来到她近前。
他携着微凉的指尖触上她的面庞,将她未曾擦净的水泽拭干,而后他的声音起了微不可查的变化,竟像是带着些委屈的意味:“今日香儿没有鱼吃了。”
香儿连忙抬起头看向他,凝视着他好看的眼眸道:“没有关系,我今天不想吃鱼,我想吃果子,一会儿我就去采些来,酸酸甜甜,很好吃的。”
她说得一本正经,生怕他不肯相信。
白允为她擦拭水渍的手忽而顿住,自她面庞上移开后却转而牵住她的手。
他转过身去不再与她相视,拉着她的手往庭院里去。
香儿连忙加紧步伐跟上,仍仰着头观察他的表情。
然而白允微垂的睫羽却遮蔽了他眸子里的神色,馥郁的阳光更是在他的睫羽上流转着浮光,叫人彻底的看不真切。
香儿心下正忐忑之际,却听到白允用无比轻柔的声音道:“你喜欢就好。”
第9章 有女初长成(一)
鱼妖之事过去后,日子又归于平静,阿香每日跟在白允身边,做着些焚香添茶以及更衣拢发的小事,几乎就要将那件事情忘掉,直到那一天…
那是个阳光充沛的晌午,香儿趁着白允入定神游的那段时间起身活动手脚,不知不觉就穿过香木花林,来到渲河的尽头处。
自从鱼妖事件后,她就再没有来过这个地方,唯恐又叫白允误会自己要逃走,再露出那般让她莫名心口发疼的表情。
今日她是一路出神才不小心走到这里。
香儿在河岸边蹲下身子,伸手拨了拨河水。
那触感十分的清冽,荡漾的水波托着河面上那道无形的屏障漂浮,她虽然看不见,却知道白允布下的结界就在那里。
忍不住抬起手试探的向前,终归还是缩了回来,未敢触碰。
香儿努了努嘴,又觉无趣,于是准备掉头回去。
就在她站起身来的那一刻,却听到一阵“哗啦”的水声,带起一连串的水花飞溅到岸边,沾湿了她的裙摆,接着那河水里竟冒出了一个人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香儿吓了一跳,好在有上一次的经历,她才只是踉跄的后退了数步,不至于跌坐在地上。
定下魂来之后,香儿却惊诧的睁大了双眼,指着渲河水中出来的那个家伙:“你你你…你是…”
却见那河中央的人尚有半截身子淹在水中,露出河面的上半截身子仍旧是一身黑袍,虽然刚从水里出来,他衣上发上却没有沾染半点水渍,到比始终立在河岸边的香儿还从容些。
“你是那条鱼!”香儿“你”了半天,总算把最关键的那几个字说了出来。
黑衣黑发的男孩在河中央抱着双臂,露出不满的神色:“别一口一个鱼的,我有名字,要是我人啊人的叫你,你能高兴不?”
这架势当真了得,果然初见时那般的乖巧可人都是扮出来的。
香儿连忙噤声,片刻后才试探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黑玉。”男孩垂下细密长睫,缓和了语调回答道。
“黑鱼?那不还是鱼嘛…”香儿暗自低声的嘀咕。
“你说什么?”男孩往岸边挪近了些,却措不及防的撞在了什么东西上,顿时疼得叫唤:“哎哟!”
“你没事吧?”香儿连忙关切相问。
“没事没事。”男孩摸了摸撞疼的额头,又伸手往前触了触,却像触电一样将手缩回:“怎么好像结界的范围扩大了,我明明记得上次不在这儿的啊。”
名唤墨玉的男孩正在摸索之际,香儿却提起裙摆往前行了几步,紧贴河岸边立着,不可置信的打量着他:“你真的是那条鱼!你变回来了?”
听到她又唤自己“鱼”,黑玉皱起眉头,不耐烦道:“是的是的,浣形珠只是让妖暂时变形,两日后就变回来了。”
“可白允说,若我吃了浣形珠,就会魂形俱灭、魂飞魄散的。”想起白允的话,香儿至今仍十分后怕,不禁又往后退了退,和黑玉拉开些距离。
“这个,我…”听了她的话,原本理直气壮的黑玉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努着嘴道:“你身上有灵气,我当然以为你是妖或是仙之类的,哪里知道那些灵气是他的。那浣形珠妖吃了没有事,人吃了才会有事,我只是想威胁他,也没想害你…”
“再说了,这件事情也不是我挑起的。”黑玉全然不给香儿插话的机会,自顾自的继续说着:“我原是昆仑峰顶,天池之中的一尾鳟鱼,百年前因受天地灵气所感,而我又天资聪颖,故而修得人形。我们鱼族在这里繁衍生息已有数千年,素来和他井水不犯河水,怎知那日他却闯入我们的领地,还以法术诱捕我们鱼族,我这才下山来找他寻仇,给族中一个交待。可我也知道自己法力浅薄,原不是他的对手。暗中观察数日后,我发现你在他身边,就想用浣形珠把你变成鱼带回去,好威胁他给我们一个交待。”
“我怎么会猜到,他堂堂一个神仙,竟会养个凡人在身边?”黑玉说到最后,竟是一脸的委屈表情。
香儿听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明明白允说过自己不是神仙的,怎么到了他这里又成了神仙了。
她正要问个明白,却见方才还愤愤然的黑玉竟然红了眼角。
“我们鱼族又没有错,凭什么要遭此横祸,被他捕食。”他这一哭竟又变回那个招人怜惜的小男孩儿了。
明白了前因后果,香儿心下也是十分懊恼,于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白允捕那条鱼是给我吃了,说到底是我的错,要交待也是我交待,不如你把我带回去也蒸着吃了。”
话一出口,香儿就有些后悔,她实则不想被蒸着吃了啊!
好在黑玉只是抬眼看向他,面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随后又垂眸,换做不屑的神色道:“我们鱼才不吃人呢!”
说着他叹了口气道:“其实我只是想让他给我们鱼族道个歉,然后发誓再也不伤害我们鱼族就好了。”
香儿心下松了一口气,连忙应道:“你放心,我再也不吃鱼了,还有我替白允向你们鱼族道歉,保证今后绝不会再踏入你们的领地!”
黑玉却瞥了她一眼道:“你说的不作数。”
香儿连忙辩解:“作数的,白允是为了做菜给我吃才去捕鱼的,以后我不吃鱼,他就不会捕鱼了。”
黑玉眉头又皱紧几分:“我说的是你的道歉不作数,鱼是他捕的,理应他来道歉。”
想不到这件事上他竟丝毫不糊涂,到底不能蒙混过关,香儿于是绞着衣摆,心虚的嗫嚅道:“这事儿…恐怕没那么容易,我且寻机劝劝白允…”
黑玉却道:“罢了,我们鱼族的恩怨,自有我们来了,犯不着你来插手,况且今日我来并非为这件事。”
“那是为什么事?”香儿诧然抬手,想不到他冒着被白允发现的危险回来竟还有别的因由。
黑玉顿了顿道:“那日你助我脱身,也算是救了我一命,故而今日我是来报恩的。”
“报恩?”香儿愈发诧然,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你且当作是我替白允补偿便好。”
怎知墨玉却不假思索道:“一码归一码,他的帐我总要同他算的,你的恩我也一定要报。”
还真是固执,香儿不禁在心下腹诽。
墨玉却在说话间自腰封里摸出个珠子来,再施以法术自水下推送至香儿跟前,而后道:“这个浣形珠你拿着。”
香儿看到自水中浮出的那颗晶莹剔透的珠子,却又哪里还敢伸手去碰,连忙推辞道:“不用了,这个浣形珠我不要。”
墨玉却似看出她心中所忧,眨了眨黝黑的双眼道:“你放心,我不是要你吃它。我在这珠子上施了法术,日后你若遇到需要帮忙的事情,可对着这颗珠子唤我的名字两遭,我自当及时赶至你身边,为你排忧解难。”
“当真?”香儿将那颗珠子举到眼前,不可思议的端详着,想不到这颗小小的珠子还有这么多的作用。
墨玉看向她点了点头道:“你把这颗珠子好生收着,我们后会有期。”
随着话音落下,黑衣黑发的男孩也慢慢沉入河水之中。
香儿不可置信的扑至河岸边往水里瞧,可墨玉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不见踪影,只留下河水湍流发出潺潺的声响。
香儿握着珠子又瞧了许久,似乎仍然难以相信方才的所见所闻。
要知道她自小生长在山村之中,除了村子里关于河神和山妖的只言片语,从未接触到这些怪力乱神之事,直到遇上白允。
可是白允除了比村子里的人好看太多,不用吃饭不用睡觉,之外倒也没有太大区别,如今真遇上个一会儿人,一会儿鱼的妖怪,才叫她开了眼界。
原来妖是这个样子的啊。
“香儿…”
她正想得出神,忽听得白允的声音传来,明明隔着一大片香木花林,却又好似贴着耳边响起。
她于是连忙收回心神,提起裙摆往回跑。
迅速的穿过香木花林,她来到凉亭中白允的面前。
白允才刚打坐完,似乎一睁眼就开始唤她。
见她一路跑得急吁吁的,便抬手拉了她至身前。
香儿顺势偎进他怀里,贪婪者馥郁的香木花气悉。
白允抬袖轻拭她额上的薄汗,又捻起她在河边污了的裙摆,蹙眉数落:“这是跑去哪儿了,弄得满头大汗,还脏兮兮的。”
香儿被他问得心虚,愈发埋首躲进他怀中,吞吞吐吐道:“我…闲得无趣…就…随便走走。”
她并不知晓自己身上的薄汗和水渍霎时间沾染上他纤尘不染的白裳,惹得他愈发蹙紧双眉。
然而白允到底没有把她推开,反而张开双臂将她揽进怀里,柔声告诫:“莫要到处乱跑,再叫那些别有用心的妖骗去。”
“嗯。”香儿在他怀中奋力的点了点头,藏在袖子里的手却握紧了那颗晶莹剔透的珠子。
第10章 有女初长成(二)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是数度春秋。
自从有了和黑玉的约定,香儿也算结识了他这个朋友。
后来,趁着白允打坐神游的那段时间,香儿总是跑到渲河水边去玩,而黑玉也时常从昆仑峰顶下来同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