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了对策之后,林挽香和苏瑾便往阿宛所在的屋子行去,可是才行到一半,就看到迎面而来的白允。
看他那副急匆匆的样子,俨然失了平日里的从容不迫。
林挽香心下已隐有不祥之感,忙上前相问:“怎么了?”
白允微抬眼帘,看似无波的眸子里却透出强烈的不安:“阿宛不太好,我这就去给她配药。”
就在他与林挽香擦肩而过之时,林挽香却忽然转身攥住了他的袖摆。
她抬眼看向他,眸子里的泪光不受控制的迅速决堤:“这一切都是宿命。”
白允竟停下脚步,侧过头来看她,冷笑一声道:“宿命?我偏要扭转这宿命。”
说罢这句,他却是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夜幕之中。
感觉到雪白的袖摆自掌心中抽离,林挽香凝望着白允离去的背影,脑中忽然浮现出古刹的典籍上对当年的描述。
在那一幕中,他是否也怀着同样的决然,要和天命相抗?
正在怔愣之际,林挽香听到苏瑾的声音迅速在耳边响起:“你在这里守着阿宛,我先跟上去,看白允要去哪里。”
待到她收回魂思,苏瑾已然跟随白允的脚步消失在夜幕之中。
林挽香只得独自一人回到屋子里,在阿宛的床榻前坐下。
片刻后阿宛竟自昏迷中慢慢转醒,断断续续的对阿宛道:“香儿…姐姐…,你怎么…又哭了…”
这时候,林挽香才发觉自己脸上挂着泪痕。
是因为和阿宛离别在即的不舍还是因为关于白允的真相,她现在脑子里乱成一片,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落下泪来。
“白公子和大师兄呢?”阿宛又问。
林挽香便握了她的手道:“白公子给你配药去了,大师兄…大师兄给白公子帮忙去了。”
她顿了顿,终究没有对阿宛说出实情,可是突然间也不知怎么回事,看着阿宛此时的模样,所有的情绪便控制不住的彻底崩溃。
越来越多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愈发攥紧了阿宛的手,拼命却又徒劳的维持面上的平静:“现在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希不希望大师兄能拦住他。”
她这句话原是自己内心的纠结,原以为阿宛不会听懂,才一时脱口而出,却不想那只已然十分虚弱的手缓缓将她的手回握住。
阿宛费力的扯出一个笑容,对她道:“香儿姐姐怎么糊涂了,当然是希望他拦住白公子。”
林挽香愕然,在一片泪眼朦胧中看向阿宛。
阿宛却反过来安慰她道:“香儿姐姐,莫要伤心了,阿宛的使命原本就是保护香儿姐姐,如今这使命就要完成,阿宛觉得很高兴。”
“阿宛…你别说了…”林挽香终于控制不住的泣不成声。
“不,你让我把这些话说出来。”阿宛却倔强的继续说道:“从我有意识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在世上存在的每一天都是因为你,所以到最后,注定要因为你而离开,我也心甘情愿,直到来到夕南城,我遇上了白公子…”
提到白允,阿宛的脸上便又浮现出那种满含幸福的笑容,她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缓缓说道:“我原本只是个灵,应该没有情识的,可是见到白公子的那一刻,我却觉得很熟悉,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我就与他相识。我常常在想,或许是师父在造替身时出了什么问题,才使我有了这凡人的情识。但我真的很庆幸,因为这样的感情实在太美妙,每一天看到他我就像飘在云里,每时每刻都想见到他,待在他的身旁。”
阿宛说到这里,抑制不住的激动起来,又咳了数声,才接着说下去:“我知道我该走了,可是因为白公子,我却舍不得这个尘世了。我知道白公子给我的药并不是普通的药,我知道那样是不妥的,可是我不甘心呐,我这样一个灵,竟有了情识爱上一个人,而这个人又对我百般关怀,凭我这一点点修为…我怎么能够不生出执念…”
阿宛说着,竟有两行清泪沿着双颊滑落下来。
这是林挽香第一次看到她落泪,作为一个修为不足百年的灵,这亦是她第一次有了凡人的情绪。
这世间总是有些东西不合常理,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有那么多执迷不悟的妖物和神仙沉溺于凡尘。

方才的那些话似乎已经耗去了阿宛过多的力气。
却见她费力的喘息着,双眼沉重的阖上数次又费力的睁开。
她紧握着林挽香的手渐渐失去了力气,朱唇微启,仿佛撑着最后一口气,用渐渐低弱的声音道:“白公子…无论发生什么…求你们不要伤害白公子…”
当阿宛说完最后一个字,天空中忽然有数不清的光斑浮现,围绕着林挽香跳跃闪烁,她知道,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

第47章 前生缘今生孽(二)

那些光斑自阿宛的身上浮起,而后缓缓上升,犹如闪烁的萤火,是那么的美丽。
然而看着被浮光簇拥的阿宛,林挽香却惊恐的睁大了双眼。
随着浮光越来越多,阿宛的身子逐渐变得模糊,就像隔着一层雾,看不真切。
她终于闭上了双眼,最后一刻,面上却挂着安详的笑容。
泪滴犹如雨水窣然落下,林挽香拼命握紧阿宛的手,指甲却嵌入了她自己的掌心。
“阿宛…”
林挽香撕心裂肺的唤着她的名字,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身子逐渐变得透明,而后化作烟尘消散开来。
那些晶莹剔透的烟尘盘桓了许久的时间,就像是阿宛对这世间存着的不舍。
那一刻,林挽香想起许多的过往。
她想起小的时候调皮捣蛋,害师弟掉进海里,被师父惩罚,阿宛便拖着生病的身子陪她跪到天亮;
想起她们两个人一起缠着大师兄讲故事,总是故意问他很多的问题,闹得他头疼才相视着偷笑;
想起每次阿宛病重,师父要将阿宛带走,她就死死的拉着阿宛的手,下唇上被自己咬出一排血印也不肯放,最终师父总是妥协,她们俩便抱在一起大哭。
其实在那个时候,她们还不懂什么是分别,只是害怕,再也不能在一起玩耍,再也不能为彼此的闯祸编造理由,这样一转眼,就过去了许多年,等到真的要分离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懂事的她们,对于分别远比那个时候还要承受不起。
这过往的一切,终究是远去了。
阿宛走了,那些浮光与烟尘最终带着原本属于她的气息,归入了她的魂魄之中。
可是阿宛却什么都没有留下,原本日夜与她相伴的一个人,眼下就只剩一个写着她生辰八字的布偶娃娃静静躺在床榻间。
林挽香将那个布偶抱入怀中,哭得几乎不曾昏死过去。
可是再强烈的哀痛也无法挽回阿宛的离开。
她是灵,没有魂魄,甚至连元神都没有修成,死了之后是不会有轮回的。
身为三清门的弟子,林挽香再是清楚不过。
就在她为阿宛的逝去而悲痛欲绝时,身后的房门却在这时开启。
有人行至她的身后,今日她才发觉那脚步极轻,以至于只能听到衣摆滑过地面的窸窣声。
那不是凡人靠近该有的感觉,更不会是苏瑾。
林挽香流着泪转身,看到白允自门口行至她的面前。
那一段路并不长,可他却走了许久许久。
汹涌的泪水模糊了她的眼帘,看不清他的面容。
她却可以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怀中的布偶上。
她于是下意识的抱紧了那只布偶,似乎生怕会被人抢走。
白允最终掀起眼帘,漆黑的深邃瞳眸凝视着她泪眼婆娑的双目。
他一步一步的向她逼近,令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但很快双腿就触到了床缘。
“原来如此,原来她只是一个替身。”白允忽然开口,朝着她缓缓抬起手。
雪白的袖摆在她面前展开,带着某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那或许是属于阿宛的情绪,林挽香这样安抚自己,似躲避什么一般闭上双眼。
接着,她却听到他说出了最后一个“原来”:“原来是你…”
那一瞬间,他的声音变的无比柔软,像是带着深深的怀念。
有某种似曾相识的香气自四面八方包裹上来。
白允将她拥入了怀中,而林挽香却忽然想起庭院中那一棵发芽的香木花树。
她一直瞒着阿宛,其实那些有关于白允的情绪,她又何尝不曾体味过,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又何尝不是莫名熟悉。
或许正是因为她们本是一体,所以才会对同一个人产生相同的情愫。
可是白允最终选择了阿宛,那或许是对她注定遗憾的一生唯一的补偿,所以林挽香没有丝毫的怨恨。
凡人终究是凡人,林挽香就算是三清门排行第二的弟子,却也只是个凡人。
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去想象。
纵使知道他永远是遥不可及的,纵使明白只有在阿宛的面前,他才会有柔情的一面,可她还是忍不住想象,那样的柔情若是发生在她的身上会是什么感觉。
所以面对阿宛,她觉得很惭愧,很无地自容,即便是在现在。
现在他紧紧拥抱着她,仿佛要将她嵌入到他的身体里;他的呼吸就喷撒在她的耳边,是那么的温暖。
原来那样冰雪似的一个人,若是带着柔情对她,那感觉竟是如此美好,如此令人不舍。
可是,直到这一刻,林挽香才终于彻底认清,他是白允。
白允不是凡人,是有着万年修为、百年后注定成魔的邪物。
内心挣扎的痛苦几乎将她撕裂,使她哭得更加歇斯底里。
白允却以为她只是因为阿宛的逝去而感到悲伤,直到那尖利的发簪刺进他的胸膛。
纵使那一下刺得极深,可白允却还是收紧了双臂将她禁锢在怀里。
林挽香拼了命挣脱开来,抬剑抵在他的身前。
那发簪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白允却并没有因为阻隔他们两人间的剑而退开。
只见他一只手将锋利的剑刃握住,携着千年修为的血贴着剑刃滑落,转瞬间便被收入剑锋之中。
那把剑似乎也感觉到他身上强烈的仙灵之气,忽然变得异常亢奋,发出刺耳的“嗡鸣”。
白允一步一步向她逼近,凝视着她的瞳眸里清寒褪去,却被无尽的落寞取代。
“我曾对天地许诺,要寻遍这世间,等你魂魄归来。如今你终于转世重生,来到我面前,却是为了杀我而来。”他说着这些话,胸前的伤口处被无缘而起的青烟笼罩,却渐渐的复原如常。
林挽香不可置信的圆睁双眼,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觉到一个修为深不可测的灵体所带来的震撼。
真正厉害的仙灵或是妖邪,普通的刀剑根本不可能伤害到他们,唯有冒险伴在他们身旁,不断收集他们的气息,灌注在利刃之中,才能借由他们自己的力量对他们造成威胁。
可是这样厉害的灵体只记载在书册之中,便是她的师父也及不上,又怎会在蓬莱遇到?
泪水不断冲涮过双颊,林挽香不知那是缘于哀伤还是恐惧。
她看着白允逐渐逼近,却始终没有勇气将那把剑刺出,可她还是努力支撑着作为一个三清门弟子的尊严,手臂一点点弯曲却还是举着那把剑。
“我是三清门的弟子,永远和邪魔势不两立。”她的声音都开始颤抖,对他吼道:“我大师兄呢?快把我大师兄交出来!”
白允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握在林挽香手里的剑却在他的掌中轻轻一折便自她手中脱出,砸到了地上。
林挽香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听到他的声音已然逼至她耳边:“香儿,我那么爱你,可你却要杀我。”
他的质问剜割在她的心上,竟比利刃的凌迟还要痛苦,但她知道那句话并不是对她说的。
她闭上眼睛,等着他的手扼住她的脖颈,轻而易举便将她送入那注定的命运。
那替身之法终究只是个传说,从没有人成功过,她的师父云谷真人抱着侥幸的心一试,看来也还是失败了,唯独可怜了阿宛,来这世上走过一遭,却又抱着遗憾离去。
或许死在白允的手上,对于她来说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林挽香这样想着,心上的揪痛反而缓和了些许。
可是白允的手最终却停在了她的脸颊上。
他携着寒凉的指尖轻触她的肌肤,反复的摩挲,好似在为她擦拭着模糊一片的泪痕。
“香儿,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意,回到我身边来吧。”他并没有伤害她,只是小心翼翼的碰触着她,就像害怕她忽然消失一样。
他的声音充满了蛊惑,几乎就要让她沦陷其中。
林挽香终于彻底崩溃,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掩面而哭泣。
短短十八年的修行根本不足以让她分辨如此复杂的情况。
果然阿宛的气息归入她的身体,便好似让另外的一些东西也跟着回到她的灵魂之中。
她是三清门的弟子,却为何偏偏对一个邪物产生了那般不应有的情愫。
若是过去他从未将她看进眼里也就罢了,可如今到了兵刃相见的地步,他却用满含柔情和哀怨的目光看着她。
林挽香正在内心的一片凌乱中不能自已,却见眼前雪白的袖摆窸窣而落。
白允俯下身子,竟再度将她拥入怀中。
这一次无论她如何反抗,他都不肯松开。
她于是发了狠,一口咬上他的肩头,牙齿几乎嵌进了他的皮肉,他却还是不放。
折腾许久之后,林挽香已然精疲力竭,终于放弃挣扎,倚在他怀中阵阵轻吁。
又过去许久,在这场对峙之中获得胜利的白允才肯将低声啜泣的林挽香自怀中释放出来。
林挽香知道再是与他硬拼也是徒劳,于是缩至床榻边对他露出警惕的神情。
白允本欲替她擦拭泪痕,却在她充满畏惧的目光中顿住。
他的眸子明显深沉了几分,而后站起身来俯视着她。
两人似再度陷入僵局,片刻之后,白允才终于转身往门口行去。
林挽香暗自松了一口气,下一刻却又露出惊骇表情。
她眼睁睁的看到,白允在门口停留片刻,接着那门前便出现一片无形的的结界。
他竟在门上下了禁咒,要将她囚禁在这间屋子里。
林挽香甚至想过被他杀死,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这一刻,她彻底的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却看到他转身看向她,宛若谪仙的一张脸,却说着满含执念的话:“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了。”

第48章 前生缘今生孽(三)

三天过去,林挽香依然未能坦然接受自己被囚禁的事实。
她端坐在房中,抬头看向正推门进来的白允。
白允手里端着饭菜,缓步行至屋内,将饭菜摆在她的面前。
惹人垂涎的香气迅速在房间里蔓延开来。
这些日子的经验告诉她,白府的饭菜比蓬莱的要好得多。
呼吸间萦绕的香气很快就传进了空空如也的胃腹里,林挽香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却还是摆出一脸不屈的表情别过头去。
这些天,白允整日的守在这间屋子里,几乎每时每刻都和她待在一起,以至于让她觉得既然如此又何苦要在门前设那道结界。
他就这样慢慢的陪她消磨着,既不拷问她,也不逼迫她,却让她像被丢进了温水里煮着,一点一点朝着崩溃的边缘进发。
那骨节分明的手执起筷箸,捻起饭菜递到她的面前。
近在眼前的诱惑简直让人发疯,可林挽香是有定力的,纵使肚子里咕咕直叫,她还是把心一横抿紧了唇。
就这样僵持了许久,眼见着饭菜都凉了,白允却还是没有强迫她。
他只是慢条斯理的将那些饭菜原封不动的端了出去,而后重新回到她的面前与她相对而坐。
她还紧咬着牙关,似要证明内心的坚决,却发现微凉的掌心已然握住在她的手腕上。
他的手紧紧禁锢着她的皓腕,将一股暖流汇入血脉之中。
不过片刻时间,她因为绝食而显得无力的身子便迅速的恢复了元气。
自知不是他的对手,她便按捺住情绪,安静的由着他摆弄,另一只手却握住了身侧的剑柄。,待到他松开对她的禁锢,她就趁着这个时机出手。
剑尖朝着他的肩胛刺去,只在半寸距离处,却被他以两指夹住。
林挽香见偷袭未能成功,便将另一只手也握上剑柄,合双手之力与相抗。
显然,她所做的这一切也只是徒劳。
白允指上稍微用力,已是迫得她接连后退,直至后背贴上墙壁。
林挽香却还不甘,撤了剑之后便徒手扑了上去。
这一次,白允似乎格外有耐性的陪她打了数十招,可最终还是以林挽香的失败告终。
却见他反手一扣将她的腕子擒住,而后双臂环住她的腰身,再往他跟前一带,林挽香便发现自己已然被他牢牢禁锢在怀里。
他清寒的面容就在咫尺之处,气悉轻拂过她的耳侧,令她控制不住的双颊发烫。
林挽香于是携着一半窘迫和一半不甘的挣了挣。
白允收紧了双臂,彻底令她不能动弹,而后贴着她耳畔道:“虽说这剑伤不了我,可利刃刺破皮肉,我也会觉得疼。”
和她说着这句话时,自他的声音里分辨不出任何的情绪,甚至那语调还显得过于清寒,可是听起来却怎么都觉得带着些委屈的意味。
林挽香的面颊瞬间染上绯红,那色泽一直延伸进脖子根。
她垂下头不看他,不发一言故意和他冷战。
白允见她安静下来便将她松开,而林挽香也终于没有瞅准这个时机再度挥剑相向。
事实上,这样的情形在过去的三日内已经重演过无数次,毫无悬念的每次都以她的失败告终。
这一次,白允却没有再将她的剑归还与她,而是握在手里不动声色的施了个咒,那把剑便凭空消失了。
林挽香便急了,连忙抬头,一脸幽怨的看向他,却还没忘了自己要和他冷战而坚持着不说话。
白允却已然看透了她的心思,不紧不慢的对她道:“这把剑我先替你收着,省得你误伤了自己。”
如此道貌岸然的说着这样的话,当真令人佩服。
林挽香在心底暗自腹诽,却在看到白允抬手伸向她怀里的布偶时将冷战之事抛在了脑后。
“你要做什么?”她连忙将那只布偶护好,一脸警惕的看向他。
白允的手刚要触上布偶就被她躲开,于是顿在了半空中。
他睫羽微掀,看向林挽香的眸子似幽潭般卷着人陷入下去。
“五百年的修为或许可以让这个布偶重新活过来,但它将是另一个灵,不再是阿宛。”他锁着她的一双眼眸,一本正经的说着。
林挽香怔了怔,不禁低头看向怀中的布偶。
若是它可以再活过来,哪怕明知道那不再是阿宛,可是心下也是会好过一些的吧。
就在她犹豫的这一瞬间,白允的手已然触上那只布偶,而后不及她反应,布偶已经自她怀中脱出,被他夺了去。
看着他握着布偶,准备将自己的修为转移到那个布偶身上,林挽香垂眸道:“你这么做是为何?”
话说到一半,她却又顿住,似经历了一番挣扎才继续道:“若是为了她,我自不会拦你,若是为我…,则大可不必。”
这些日子,白允每天都对她说着那些关于“香儿”的故事。
他说“香儿”就是她,说那些故事就发生在她的前世。
听了这些事情之后,林挽香的心变得更加混乱。
她一脸倔强的看着白允,而白允却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薄唇轻启道:“她本是你的气息幻化的灵体,又有何不同?”
是啊,有何不同?
现在连她自己都快要弄不清自己是谁了,她到底是林挽香、是阿宛还是香儿,每当看到白允时,那难以言喻的奇怪感受又到底源自于谁?
林挽香觉得自己简直快被这个问题逼疯。
她终是无言以对,默然看着他将灵力源源不断的输入布偶的体内。
结束之时,他的气息有些不稳,毕竟五百年的修为,即使对他这样厉害的灵体来说也是不小的损耗。
做完这些,白允便将布偶递回到林挽香手中,对她道:“我虽将修为转移到这人偶身上,可能否修成灵,却还要看它的造化。”
林挽香低头看着那只布偶,虽然此刻承载着白允五百年的修为,却仍然是个毫无生气的布偶,和先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没有回答白允的话,却还是将布偶收进怀中,紧紧抱住。
白允也不再追问,行至摆在一旁的七弦琴前坐下。
这几天来,他若不同林挽香说话,便在此处抚琴,那琴声亦惹得她心绪纷乱。
当白允抬手搭上琴弦时,林挽香忽然开口:“我大师兄呢?你到底把他怎么了?”
白允的动作明显顿了顿,但他的指尖还是轻勾琴弦,在拨动了三两个音后却又停下来道:“你如此担心于他,莫非他是你心上人。”
说着这句话时,他的声音明显低沉了几分,似还携着些许落寞。
林挽香道:“我们都是三清门的弟子,他是我的师兄。”
听到她这样说,白允似乎很是受用,自琴弦间再流出两个音来,转眼韵致已然天成。
伴着琴音,他不徐不疾的说道:“你放心,他只是在另一间屋子里。”
得知苏瑾的下落,林挽香心下松了一口气,想来依照白允的力量,要处置他们两个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根本没有必要欺骗她。
林挽香便又问他道:“到底要如何你才肯放我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