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阿诺本已摆出接招的姿势,临到了跟前却将挡势撤开,结结实实的生受了那一掌。
黑莺在天英教也算得上高手,蕴满内力的掌风威力了得。
陈阿诺觉得胸口一阵闷痛,身子彻底失去平衡,直直往下坠落。
她感到胃腹里一阵翻涌,接着嘴里就喷出了一口血,顿时沾满衣襟,看着甚是狰狞。
见惯了血腥和死亡的黑莺也似被这一幕骇住,怔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转身逃走。
陈阿诺觉得这一刻很是难熬,后悔错估了黑莺的掌力,好歹该暗自凝结些许内力化解二三,不过现在想什么都迟了。
眼前好似凝结了一层迷雾那般模糊不清,恍惚中她瞥见雪白的绸缎靠近,自四面八方将她包裹起来。
预感中坚硬而冰冷的地面并没有撞上她的背脊,她最终竟落入了一个透着温暖的怀抱。
因为看不清,陈阿诺努力的眯起眼。
两眼一抹黑前,她隐约瞧见慕容磬那张俊脸,紧蹙的眉宇实在和他温雅的气度不相称。
鲜血在他将她接住时染上了他洁白得没有一丝瑕疵的衣袍。
不知道为什么,都到了这个时候她心里想的居然是弄脏了他的衣裳,只怕盟主大人要生气了。
为了凌霄剑谱,她真是连命都要操碎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陈阿诺并不知晓。
当她醒来的时候夜晚已经过去,馥郁的阳光自窗外铺撒进来,落在她的脸上和身上,无比温暖。
胸口的地方还像被什么塞住一样闷闷作痛,她不过是稍微深吸了一口气,就牵动着咳了数声。
这时候,有什么比阳光更加温暖的东西熨帖到她的襟前,一遍又遍轻而缓的抚摩着,让她好受了许多。
陈阿诺惬意的轻叹了一声,突然意识到不对头,猛然掀开眼帘。
当那双墨玉般的瞳眸出现在离她极近的地方时,她更是惊惶的挣扎后退,下意识的用双手护住胸口。
幸而裹胸还好生的没有松开,只是方才的接触不知有没有被他识穿。
她继续保持警惕的注视着他,却发现他睫羽氤氲阴影的地方有些发青。
该不会他就这样守着她,一夜没睡吧。
这样想着,她的目光下移,注意到慕容磬的衣袍上还星星点点的沾着她的血迹。
果然是一夜没睡。
“好些了吗?”在她出神的这一阵子,慕容磬倾了倾身子,以关切的语调相问。
凝视着他眸光里流露出的担忧,陈阿诺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他他他…
他这举动实在太异常了。
该不会…他其实是断袖吧!
陈阿诺大惊,又想起慕容磬平日里比女子还讲究的生活习惯,以及极端严重的洁癖,更加觉得这种可能性大增。
她不禁恍然大悟,但也同时感到深刻的惶恐。
难怪如花似玉的小师妹主动投怀送抱他都不为所动,赶情是这么一回事儿啊。
“你…不会喜欢男人吧?”也不知是不是挨了黑莺那一掌给挨傻了,陈阿诺竟然把心里想的话给照实说了出来。
才刚说完她就恨不得把自己从床头的窗户里丢出去。
慕容磬被她说得一愣,脸上露出惊诧的表情,显然也以为她脑子坏了,颇有些尴尬的起身,咳了咳道:“你伤得不轻,还需静养,先安心在这里歇息吧。”
说完他就转身出去了。
被留在屋子里的陈阿诺却并没有打消疑虑。
此时她注意到自己竟然是在慕容磬的屋子里,躺着的是慕容磬的床榻,而连和别人稍有身体接触都要拿出帕子擦手的慕容磬竟然慷慨得把他自己的床榻借给她。
不仅如此,昨夜他明明可以将黑莺抓住,却为了救她而将黑莺放跑,可对于慕容磬来说眼下他就是个男人啊,这简直太丧心病狂了。
后来的数日,陈阿诺不得不安心养病,虽说总算是暂时化解了危机,可是离回天英教复命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她也曾想过到时候索性留在酿剑山庄内寻求庇佑,可是想想萧千雅的手段,又觉得这方法并不可行,况且在天英教里还有她最放不下的人,也是如今这世上唯一与她有牵连的人。
更令人头疼的是,慕容磬告诉她有邪教中人混入山庄,而他们正在努力把这个人揪出来。
这个消息更加束缚住她的手脚,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如此左右皆不得,踌躇徘徊不前,陈阿诺很是无奈,发自内心的哀叹了一声。
刚叹罢,便听有人推门进来,陈阿诺立刻竖起警惕。
这几日慕容磬每天都会来看她,尽管陈阿诺一再强调自己是大夫的事实,可他却以“医者不能自医”为由依旧故我。
她连忙躺下假装刚刚睡醒,掀开眼帘见着的却是婢女的裙裾,想是慕容磬又差人送补药来了。
“陈公子请用药。”婢女端着汤药在床前顿足,尽管刻意放柔了声音,可是语调听起来还是无比熟悉。
陈阿诺惊诧的猛然抬头,果然见到黑莺那张万年无表情的脸。
她心下大骇,连忙转头去看周围,见并没有其他人守在附近,才朝黑莺仅以口型表示:“你怎么还来?”
眼下慕容磬已然发现有人潜入,昨天又才发生那样的事,难保不露马脚,她却还敢回来,简直就是疯了。
陈阿诺生怕自己会被连累,正想着通过什么办法劝她赶紧离开,却见黑莺好似没有看到她的表情般,十分镇定的说道:“公子的伤势可好些?”
听到这话,陈阿诺更加诧异,心道难不成她是因为担心自己的伤势才折回来的,这着实不符合她天英教坛主的做派啊!
两人正这般相对无言的僵持着,忽然又有人自外面推门进来,这一次则是慕容磬。
黑莺忙敛目垂首退到一边,陈阿诺也配合的摆出一脸虚弱。
慕容磬缓步移进屋内,目光落在搁于一旁的汤药上,见一口未动,便对黑莺道:“怎的不服侍陈公子服药,凉了药效就不好了。”
黑莺小媳妇儿似的欠身道:“奴婢知错。”
慕容磬挥挥袖:“退下吧。”
见黑莺应声后出了屋子,陈阿诺才如释重负的长舒了一口气。
慕容磬却不知何时来到床榻跟前,轻轻拂了拂衣摆,竟在床沿边坐下。
接着他做了一件更加让陈阿诺不可思议的事情。
只见慕容磬自宽大的袖袍下抬起手臂,端起矮机上隔着的汤药,药匙轻搅了两遭,而后竟舀起一匙凑到他自己嘴边吹了吹。
看着他好看至极、骨节分明的手握着药匙慢慢挪到她近前,陈阿诺彻底慌了神:“我…我自己来。”
说罢她再也不敢与他的双眸对视,一把自他手里夺过汤药,囫囵的仰头喝光,而后抬袖抹了一把。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然后才表功似的看向慕容磬:“我喝完了,这样可以了吧。”
第33章 凌霄剑谱(三)
慕容磬似乎早已习惯她的做派,淡然自若的继续同她闲话家常。
“我已设好一局,只等那魔教妖邪入套。”当慕容磬忽然提到这一句时,陈阿诺嘴里那半口药差点没把自己噎死,连忙瞪大了眼睛问道:“什么局?”
慕容磬倒也不避讳她,竟和盘托出:“我知道天英教的人混入庄内,无非就是为了剑谱,既如此,下个月初五我便将凌霄剑谱放在剑阁之中等那邪教众人来取,到时候再瓮中捉鳖,叫他现出原形。”
听到“剑谱”二字陈阿诺就差没有咽口水了,一双眼睛都亮起来,却不得不拼命压抑住激动之情,对着慕容磬溜须拍马,竖起大拇指道:“庄主好计谋,好计谋!”
毫无疑问这是个圈套,然而对于陈阿诺来说这却是唯一的生机。
倘若她能在初五取到秘籍,那么或许还有可能在初六毒发之前赶回天漆峰取解药。
她体内的毒将在初六日出之时发作,发作后三日内若能服食解药则可无虞,所以无论结果会是如何她都得拼死一搏。
后来慕容磬又同她闲聊了许多话,可陈阿诺却再也没有听进去一句,她满脑子都在盘算着要如何把这个消息告诉黑莺,如何周全计划才能全身而退。
待到慕容磬离开后,她仍然一个人呆坐在床榻上绞尽脑汁,连有人进来送滋补的汤药也未有察觉。
直到那婢女将汤碗罢到了她的跟前,她才心不在焉的应着:“先搁这儿吧。”
待婢女离开后,陈阿诺注意到那汤碗下压着一张字条,正是黑莺的字,写着:“初五行动,准备接应。”
她这才想起方才的那名婢女脚步委实轻了些,否则也不至于让她浑然不觉。
黑莺的消息比她想象的要灵通,又或者是慕容磬故意散布,不管怎样,看来黑莺和她的想法算是不谋而合了。
…
待到初五那日,陈阿诺的伤势已恢复了些,渐渐可以下床走动,她便打着活动筋骨的幌子摸到了刘衡的院子里。
为保万无一失,她还是决定将准备做得充足些。
依照计划,今晚黑莺将潜入剑阁假装盗取凌霄剑谱,以吸引慕容磬的注意。
待到众人全力追击黑莺之际,陈阿诺再趁乱进入剑阁,将黑莺事先藏好的剑谱取走,而后逃出山庄赶回天英教复命。
黑莺轻功了得,尚可支撑一段时间,将慕容磬等人引开后,她再表明此乃调虎离山之计,慕容磬必将折返来追剑谱,却为时已晚,黑莺也可借此脱身,返回天英教与她汇合。
整个过程中,鉴于刘衡这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让他活蹦乱跳的待着,指不定生出什么幺蛾子,索性得把他支开才好。
这样想着,陈阿诺自怀里掏出几个小瓷瓶,都是她利用酿剑山庄里的药材配出来的江湖应急药。
她一个一个将它们拿到鼻子跟前闻了闻,以确定各自的用途。
“这个是泻药,这个是毒药,这个是椿药…”她念念有词的判断着,一手握着一个瓷瓶,盘算着下毒药似乎太狠了些。
刘衡那小子虽然混蛋,性子却是她欣赏的,整个泻药,让他一整晚离不了茅房就好了。
决定之后,陈阿诺便将桌机上的水壶揭开,然而她盖子才揭了一半,便听得有说话声自屋外传来,且眼见着就要到跟前。
她便忙将手里的一小瓶药粉都撒了进去,而后飞身自窗户口闪出了屋子。
她才刚在窗台下顿住站稳脚步,屋门就被人推开,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出现在屋子里,一个是刘衡的,另一个则是罗绮的。
他们师姑侄二人似乎刚自外面练剑回来,有说有笑的在屋里坐下聊天,完全没有觉察到陈阿诺的气悉。
陈阿诺于是趁着这个时机撤出了刘衡的庭院。
待她回到自己暂时寄居的庭院里,却见慕容磬已在里面恭候多时。
“我见天气不错,就出去走走。”陈阿诺十分自然的向慕容磬解释。
慕容磬笑容温雅的点点头,示意她到凉亭里坐下。
陈阿诺给他倒了盏茶,假装不经意的问道:“今日谋划之事,可准备妥帖了。”
慕容磬抿了一口茶,应道:“都妥帖了,入夜后就将剑谱置入剑阁之中。”
“如此…便好…”陈阿诺若有所思的嘟囔着,心里总觉得慕容磬和她说这些的时候有些怪异。
之前也是,这瓮中捉鳖之事,他却毫不忌讳的告诉她这个外人,难保不是有意为之。
可不管怎样,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早已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豁出去了。
“想到传说中的凌霄剑谱就要出现在剑阁里,我这心都噗通直跳,要是这辈子有幸见看一眼这样上乘的武功秘籍,也就没白活了。”陈阿诺抚着胸口,故意露出一脸的激动表情。
慕容磬抬头凝视她跃动着光芒的眼眸,却道:“这并非难事,待今夜抓住魔教细作,便将秘籍拿来给你瞧。”
“真的吗?太好了!”陈阿诺表面上虽欢欣鼓舞,心里却不以为然。
若是事情真有这么容易,她倒也不必费这些心机谋算,更何况今夜过后她就要与慕容磬分道扬镳,再见面只会是敌人,只怕连这样坐着相对饮茶都不可能,慕容磬更不可能把那么重要的秘籍借给她瞧。
这世上的事往往就是这样,此一时彼一时,阴差阳错,防不胜防。
陈阿诺又与慕容磬聊了几句,不时抬眼关注屋外天色。
眼见着日阳渐渐下沉,算算时辰,刘衡差不多也该发作了,只怕正当自己晚膳吃坏了肚子,忙着往茅房里跑。
陈阿诺准备等慕容磬离开后就着手行动,可是坐了半天他也只是饮茶,尽半分挪动的意思都没有。
暮色越来越深,陈阿诺禁不住开始心焦,照理来说慕容磬的局应该布好了才对。
她于是试探的相问:“时候已经不早了,慕容公子不去看看?”
陈阿诺委婉的提醒,可慕容磬却还端着茶盏,示意她再添一些,同时轻描淡写道:“我已将此事尽数交待给衡儿,想必他可以应对一切。”
交给刘衡那家伙,显然也太轻敌了,拿秘籍去做诱饵,难道慕容磬就一点儿也不担心?
陈阿诺正腹诽着,却见慕容磬自袖中取出一张写满字的纸置于桌机上,看起来像是从书册上撕下来的一页。
接着,他仿佛读懂了她心中所想那般解释道:“天英教要的并非是这本剑谱,而是藏在剑谱里面的七雄令。”
关于七雄令,陈阿诺也有所耳闻,但那只是一个传说。
传言这七雄令乃是前朝天子在国灭之际与七位诸侯约定的契约,七雄令再度聚首之际便是前朝遗贵复国之时。
届时蛰伏于世的七位诸侯率领其族人一呼百应,尊七雄令的持有者为天子,重建前朝。
因为前朝天子乃是一个武痴,便将这七雄令藏在一本秘籍之中。
后来流亡之时,天子为当时的一户望族所救,便将那本秘籍托付给他,望他辅佐尚且年幼的前朝太子,待其成年后完成复国大计。
只可惜那明太子不久以后便染疾身亡,那户望族畏惧当今天子龙威,自然不敢承认握有七雄令之事,七雄令自此也再不曾出现在江湖之中。
倘若慕容磬所言属实,那么许多疑问都得到解释。
比如当年的那户望族正是慕容氏族。
又比如凌霄剑法虽然厉害,却并不一定比得过无月神功。
依照江湖上流传的说法,之所以萧千雅从未出现在江湖排名之上,是因为他的武功早已不是江湖中人可以企及,简直位同鬼神。
而据陈阿诺的观察,萧千雅和慕容磬两个人的武功都是高深莫测,远不是她可以感知和评判的,况且她皆不曾见识过两人使出全力,故而他们两人到底谁更胜一筹,她尚且不知。
拥有着无月神功的萧千雅却对凌霄剑谱如此感兴趣,这一直是让陈阿诺感到不解的问题,如今才算豁然开朗。
若当真如此,只怕萧千雅的野心远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
就在陈阿诺思绪游移之际,慕容磬还在继续说着:“七雄令分部在剑谱里的不同招式中,缺少其中任何一个令符,都没有作用,如今这其中的一道符在这里,剩下的那些即便被魔教中人得手,也不过是残缺不全的一本剑谱而已。”
慕容磬说得甚是认真,并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对于这个太过突然摆在面前的秘密,陈阿诺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不可置信的将目光落在那一页宣纸上。
这就是凌霄剑谱里的一部分,而这至关重要的一部分眼下就在她的面前,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只要能够夺得这张纸,再去同黑莺汇合,一切便可大功告成。
可她做不到,她面对的是慕容磬,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她都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忽然明白过来一件事,于是沉下眸光警惕的抬头看向慕容磬。
望进他墨玉般的瞳眸,依旧难辨他的情绪。
她暗自于袖下握紧了随身带着的那一瓶毒药粉,向他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慕容磬放下茶盏,亦紧锁住她的眼眸,顿了许久方才启唇,却是答非所问:“你可知道倚雪阁?”
第34章 凌霄剑谱(四)
当然知道。
这三个字对于陈阿诺来说简直如雷贯耳。
她一直在想父亲在临终前留下的字条是什么意思?是否暗示了仇人的来历?
虽说这些年来她从不曾怀疑是天英教杀了全村人,但潜意识里总觉得这祸事与倚雪阁有关随之而来的诸多疑问也盘桓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
然而,她绝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从慕容磬的口中听到这三个字。
在没有弄清楚情况前,她不能将自己暴陆更多,此刻也绝不是答疑解惑的好时机。
于是陈阿诺忍住满腹的好奇,假装并不在意道:“什么倚雪阁?”
她的反应似乎令慕容磬有些失望,原本殷切的眸光也黯淡了几分,牵起嘴角颔首道:“无事,只是觉得你与一位故人相似,想想却也不可能。”
原来如此,陈阿诺恍然,总算明白他待自己缘何不同,本想再顺着他的话多套些东西出来,却被忽然闯入进来的山庄弟子给打断。
那名弟子似乎很着急,否则也不会做出这不顾礼仪的事情冲撞了自己的师父。
慕容磬和陈阿诺同时起身,询问情况。
不用说也知道定是剑阁里出了事。
看来黑莺已经开始行动了,这边也得赶紧脱身才行。
陈阿诺正想着,又听那名弟子惊惶道:“大事不好了,剑谱被魔教妖孽盗走了!”
听到这个消息慕容磬并不慌张,反而安抚那名弟子道:“你且莫急,将事情经过说来。”
慕容磬的这个弟子似乎果真自师父那里得到安慰,渐渐镇定下来,叙述起事情的来龙去脉:“入夜之后,我们一干师兄弟依照师父和大师兄的吩咐在剑阁周围布阵严守,只等魔教妖邪入瓮,可是我们等了又等,就是没有任何动静,二师兄放心不下就入到剑阁中去看,不料剑阁里已是空空如也,剑谱早就没了踪影。”
黑莺果然有两下子。
陈阿诺这样想着,转头观察慕容磬的面色,却见他并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只是清俊的眉宇微微蹙起。
他沉吟了片刻,不想却很快揭穿了黑莺的伎俩:“立刻确认每个弟子和仆从的身份,那魔教细作定是混入了人群,眼下多半还在庄内,另外剑谱上已事先抹了追魂香,就算他逃出去也一样会留下痕迹。”
陈阿诺向慕容磬投去诧然的目光。
所谓追魂香,乃是香气沾身则千里追魂,只要碰上一点,千里之外也会留下踪迹。
她全然没有想到堂堂武林盟主,竟也会削于使用这般下作的江湖伎俩。
此时慕容磬又忽然想起什么,对那名弟子道:“你大师兄呢?”
来报信的弟子应道:“弟子正要向禀明此事,晚膳后师姑身子就不大好,大师兄便留下来照看,于是将这件事交由二师兄处置。”
“糊涂!”慕容磬拂袖起身,似乎动了怒:“这件事只怕正是邪教细作所为,为的就是让我们自乱阵脚,快去叫你大师兄过来,师姑那边自然有安排,用不着他操心。”
“是。”见素来温雅,没有什么情绪起伏的慕容磬突然这般,这名弟子也被吓住,连忙躬身应过,往屋外照吩咐行事。
陈阿诺也跟着挪到门口,而后顿住脚步,转身对还立在屋子里的慕容磬道:“去看看。”
慕容磬点了点头,至她身侧与她并肩而行。
显然他对她的戒备减少了许多,不管黑莺有没有得手,至少她的嫌疑是解除了。
然而她依然觉得心有余悸,先前她和黑莺所做的一切部署,在慕容磬的眼里竟都一片了然,若不是刘衡和罗绮那边遭了算计,只怕眼下她也成了那瓮里的鳖。
也不知黑莺能不能全身而退,而她又该如何弄到慕容磬手里的那道七雄令?
一切才刚拉开序幕,还远远没有结束。
陈阿诺默默在心下打着自己的算盘,和慕容磬一起赶到剑阁门前。
那里早已汇集了一众弟子,见到庄主现身,原本有些慌乱的弟子们顿时像找回了底气。
慕容磬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善后的事务,让陈阿诺不禁担心,唯恐这最后一搏落空。
她原想跟着酿剑山庄的弟子冲进剑阁里去,可才刚迈了两步就被慕容磬给擒住手臂拉了回来。
他将陈阿诺拉近到他的身边,而后俯身于她耳畔道:“小心刀剑无眼,跟紧了。”
陈阿诺的心噔的一沉,无奈暗道:这下完了,她走不掉了。
她抬头望天,见明月已升至夜幕正中。
夜晚只剩下一半,很快就会天明,而她体内的毒也将发作。
与此同时,方才慕容磬打发去叫刘衡的弟子又折返回来,支支吾吾的向慕容磬禀报:“出事了,大师兄和师姑,他…他们…”
那名弟子满脸憋得通红,说话时却像被人攥住了舌头,吞吞吐吐半天没说出个名堂来。
陈阿诺知道这事儿定和她之前下的药有关,可见那弟子惊惶中透着别样的表情,又隐约有些不祥的预感。
她于是往前跨了一步,替慕容磬说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快说!”
报信的弟子又结巴了半晌,最后“噗通”一声跪倒在慕容磬的面前道:“他们…我…师父还是自己去看吧。”
说完这一句,那名弟子似长舒了一口气那般伏身于地。
慕容磬什么也没说,雪白衣袖一拂,径直朝刘衡庭院的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