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们二人间和谐的对话才刚起了个头便又被打断。
有人自山庄里出来,阵仗倒是不小。
陈阿诺闻声回头,便见着一行身着白衣的庄内弟子往这边过来。
为首的是一个容颜娇丽的女子,提着裙摆急行,到了近前更是小跑起来,边跑还边唤着“师兄”。
陈阿诺揣测她嘴里唤的师兄大抵就是慕容磬。
果不其然,那女子直奔马车前,见到慕容磬时更是将满脸的欢喜都化作悲戚,俨然就要梨花带雨的模样。
却见她瘪着嘴道:“才多少日子就憔悴成这样,我就说该陪着师兄一道去的。”
又见慕容磬仍然十分虚弱的样子,更觉察出些许端倪,愈发惊惶道:“师兄这是怎么了?”
听到女子声音里都带了哭腔,陈阿诺连忙移开目光,避耳不听,要知道她最怕女人哭了。
然而慕容磬的声音却还是传进她的耳朵里:“只是受了些内伤而已,并不严重。”
陈阿诺诧异的侧头,不明白慕容磬为何要说谎。
于此同时,她瞧见慕容磬正撩了车帘出来,甚至打算强撑着走下马车。
尽管那娇丽女子连忙上去相扶,可他还是搀了一遭,显然是身子不知还在强撑。
陈阿诺心道这人是不要命了吗,连忙上前相劝:“你现在得卧床静养,不若让他们抬进去吧。”
说话间,她也下意识的去扶他的另一只臂,不想那慕容磬看似没什么脾气,性子倒倔得很,竟硬撑着自马车下来,站稳了身子,又示意她和那名女子松手,再度启唇道:“无妨。”
陈阿诺无奈,可也没那个耐性苦口婆心,便不再相扶,只将两只扣上他的脉门,想再探探他的脉息是否已经稳定。
然而她才刚搭上他的腕,便有一男一女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你是什么人?”
毫无疑问,呵斥她的其中一人就是慕容磬的那位师妹,而另一个则是那群白衣弟子中的一个,生得是眉宇俊朗,气度不凡。
那名弟子手握佩剑,足下生风,正从山庄里而来,另外数名弟子则跟在他的身后,看样子,此人在庄内的地位不不凡。
他疾步踱至慕容磬等人的近前,一把将陈阿诺推开,而后横剑护在慕容磬身前。
这阵仗…
陈阿诺无语,手臂上被他推击的那一处火辣辣的疼,险些就要冲上去把他的脖子拧下来,然而她不能,只得以另一只手握住这条手臂,而后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向慕容磬。
果不其然,慕容磬墨玉般的瞳眸颤了颤,忙阻止道:“衡儿不得无礼。”
说着他又不顾小师妹和徒弟的阻拦,缓步向前移了两寸,对陈阿诺道:“少侠见笑,这位是在下的大弟子刘衡,方才鲁莽,望少侠海涵。”
而后他又转向刘衡道:“这位少侠是…”
话说了一半,慕容磬顿了顿,复而对陈阿诺道:“说来惭愧,尚不知少侠名讳。”
陈阿诺连忙报上大名:“我叫阿喏,陈阿喏。”
慕容磬微微点头,重又对他的弟子下令:“还不快向陈少侠赔礼。”
“师父…他!”刘衡立刻竖起满身倒刺,俨然就要迸发,然而在师父平静的目光下,他却还是按捺下来,不情不愿的对着陈阿诺抱拳,敷衍一句:“见谅!”
陈阿诺噙着笑一脸得意的看向刘衡,嘴上却表现得十分通情达理:“不过是场误会,我大人有大量,自然不同他计较。”
眼见着刘衡紧咬牙关,手上握紧了剑柄咔嚓直响,陈阿诺忙几步踏至慕容磬跟前,换了一脸谄笑道:“庄主方才说无以为报,小的却觉得有得报。”
在场所有人,包括慕容磬在内都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来这样一句,个个儿不及反应,陈阿诺便趁势继续道:“小的如今已是无家可归,庄主大人若真想报恩,不若江湖救急,收留我在庄内打杂,仆役差使的事儿我都做得,而且还不收银两。
他这话说得慕容磬都愣了半天,刘衡则索性拔出剑来指向陈阿诺:“你这宵小之徒,休得得寸进尺!”
这时候,慕容磬却将他拦住,转而对陈阿诺拢袖道:“陈少侠严重了,仆役差使那是辱没了少侠,路上得知少侠懂医,不若入庄内做大夫如何?”
听得堂堂武林盟主一口一个少侠,陈阿诺心下又熨帖了两分,于是也学着他们那些文士公子的,拢了袖子道:“阿诺定当尽心尽力。”
慕容磬既已下了令,他那位师妹以及其他人也都无话可说,唯独那位酿剑山庄的大弟子横竖不是脸,又对他的师父劝阻了许久,好在慕容磬耳根子还算硬,仍然坚持让陈阿诺入庄,于是在折腾了许久之后,陈阿诺终于跨入了当今江湖第一门派的大门。
一切远比想象中的要顺利上许多。
鉴于慕容磬有意隐瞒,陈阿诺也十分察言观色的绝口不提他心疾发作之事。
一行人同往山庄里行去,这才发现内里更是别有洞天,山色宜人,处处亭台楼阁,花香芬雅,虽说不及天漆峰山峦诡谲间的荡气回肠,却又自有一份幽雅娴静。
这些年,陈阿诺为了执行任务,也到过不少地方,如今见这居于楚地的酿剑山庄,觉其比之京城繁华更多一分清丽,若比之江南温婉之地,则又更壮阔些,再加之庄内奇花异草皆来历不凡,可见玉华公子确是个有眼识的人,真真懂得享受。
一路往庄内行走,颇有些距离,陈阿诺沿途观察慕容磬的状态,见他面色泛白,唇瓣也无血色,便知他是硬撑,可偏生自表情和动作上竟看不出半点儿异样,也实在是好忍耐。
直到行过一座小巧的拱桥,方才踏入间植满了青竹的院落,跟在身后的众仆从和弟子都退了下去,只剩下慕容磬的师妹、大弟子刘衡以及陈阿诺三人在院门前顿足。
慕容磬的师妹吵闹着要搀着他回房歇息,却被他婉言推拒,不得以噙着泪花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接着他又侧头对刘衡道:“庄内事务繁忙,你也去吧。”
刘衡也瞧出他不对劲,便道:“师父的身子…”
慕容磬不等他说完便抬手示意他住口:“只是内伤而已,为师自行调息便可。”
刘衡不再分辨,转而看向陈阿诺,目光变得凌厉起来。
陈阿诺自然识趣的退到一旁,等候安排,却不想慕容磬竟转而对她道:“有劳陈少侠与我同来。”
第24章 酿剑山庄(三)
看着慕容磬朝那间院落里做了个请的手势,陈阿诺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一旁的刘衡也连忙出来制止,对他的师父道:“此人来路不明,师父断不可轻信。”
慕容磬却道:“为师自有分寸,你先退下吧。”
刘衡又看了看陈阿诺,依然坚持道:“徒儿不放心,且在这里守着,若有事,师父只管唤徒儿。”
旁观着这对纠结的师徒,陈阿诺禁不住一阵恶寒,于是双臂抱于胸前,对那位酿剑山庄的首席大弟子道:“二位师徒情深,在下看得甚为感动,只是大师兄未免太信不过自己的师父了些,武功天下第一的酿剑山庄庄主,倘若在下要做什么,只怕不等你家师父唤你,在下就先命丧黄泉了。”
说罢,她又朝向慕容磬补了一句:“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庄主大人?”
“谁是你大师兄!”刘衡提剑上前,眼见着又是要干仗的架势。
幸而慕容磬及时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都别说了。”
说罢他便领了陈阿诺往院子里去,面色已然比方才更加惨白。
见这位武林盟主似已硬撑不住,陈阿诺也道办正事要紧,便息事宁人跟在慕容磬的身后,行至一半时回头往门口瞧,只见那刘衡果真还立在那里相候,于是暗自冷哼一声,心道:咱们走着瞧。
入得那院落之内,更觉回廊花木风雅之至。
想来这位玉华公子与天英教的那位大魔头截然相反,不似他那般到哪里都是乌泱泱一群人伺候着,慕容磬所居的院落里并没有侍从和婢女侍立,庭院里的布置也十分简单,却样样都来历不俗。
譬如那凉亭里石机上摆着的一套茶具,以上好的白玉所制,其形玲珑清雅,可以想象配以新沏的雪顶含翠,是何等的相得益彰。
又譬如茶具旁摆着的七弦琴,以五百年树龄的梧桐木打造,配以金丝琴弦,弹奏起来声音浑厚,其音绵延,绕梁三日仍不绝于耳。
陈阿诺之所以看得懂这些,全是小红教授于她,对于风雅毫不逊色于慕容磬的小红来说,若是见到这些,想必也是要赞叹一二的。
陈阿诺正对这院子里隐于暗处的精细之物叹为观止,却忽然听到身前带路的那人脚步重了几分,于是收回目光移到他的身上。
果不其然她见他忽然停了下来,身子一晃竟有坠落之势。
她连忙冲上前去扶,慕容磬则已然失去意识,彻底倒入她怀中。
“又来?”陈阿诺叹了一声,心道这武功天下第一的盟主大人怎的与江湖上传言的厉害如此不符。
话虽这么说,可剑谱拿到之前,人还是得救,陈阿诺不得不再度催动内力,将慕容磬就近移入一间厢房内。
厢房中搁着一张乌木床榻,床边垂锦与床上的被褥皆为雪锦所制,叠得甚是齐整,半点儿皱痕也没有,屋子里各处也都是纤尘不染。
想来她误打误撞,竟恰巧闯入了慕容磬的寝屋。
她也顾不得许多,扶了慕容磬在床榻上躺下,复又费了一番力气护住他的心脉,待到欲渡内力与他时,则又碰到了刚才同样的难题。
他体内的真气十分霸道,拼命与她的相抗,叫她费了老力却还是败下阵来。
他内力深厚,出现这样的情况也不稀奇,可难以理解的是那真气走势奇怪,偶或沿着血脉逆行,竟像是走火入魔的势头。
慕容磬炼得是正派武功,怎么会到这般田地?
唯一的解释便是他练功的方式有问题。
陈阿诺无奈,只得改硬拼为诱导,学着陈药师曾经教授她的方法,企图将那股子内力泄出慕容磬的体外。
这样做她自己也不得已自损三分,然而情况总算是稳定下来。
慕容磬渐渐转醒,墨玉般的瞳眸凝视陈阿诺道:“多谢少侠二度相救。”
陈阿诺挠着后脑道:“庄主客气,少侠听着别扭,叫我阿喏就好。”
慕容磬顿了顿,终于虚弱的唤道:“阿喏。”
“哎…”陈阿诺忙不迭的应着,裂开嘴笑道:“这‘庄主大人’也唤得麻烦,今后我便唤你慕容公子。”
慕容磬点了点头,含笑应过。
他又欲撑着身子坐起来,却被陈阿诺慌忙拦住。
“我救你不易,你就别再糟蹋自己的身子了。”她一时情急便冲过去按住他的双肩,俯身与他对视之际,发觉那墨玉般的瞳眸里流露出一丝尴尬。
陈阿诺连忙收了手,忖度这位玉华公子喜洁,多半是嫌她满手泥土沾染了白衣。
慕容磬微咳了两声,转换了话题道:“想不到陈少…阿诺年纪轻轻,医术竟这般了得,不知师承何处?”
很明显这是试探,陈阿诺便笑着应道:“我不过是跟着家父学了些祖传的医术,乡野间的赤脚大夫罢了,不值一提。”
慕容磬又道:“如此看来,令尊乃是隐士神医。”
陈阿诺道:“神医不敢当,况且我双亲皆已亡故。”
慕容磬尚且不知她在集市上扮的是卖身葬父的孤儿,忙向她致歉:“恕在下唐突…”
陈阿诺的话本就是半真半假,一时间难免触及痛处,却很快收拾好情绪,看向慕容磬道:“说来你自娘胎里便带了这心疾,却隐瞒至今不肯就医,如此总以内力强制压制,逼得血脉逆行,只怕是饮鸩止渴,一旦爆发出来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陈阿诺话说得直白,抬眼偷睨慕容磬,却见他眼帘微垂,稠密睫羽在如玉的脸上投下两团阴影。
苍白的面容映衬在白衣墨发之下,有种病态的美,仿佛潭水里盛放的雪白幽莲那般惹人怜惜。
慕容磬沉吟了片刻后道:“在下隐瞒心疾,也是自有苦衷,还请阿诺莫要声张。”
话说三分点到即止,陈阿诺也不再追问,这世间高人也罢,圣人也好,横竖都是一样,谁没有个见不得人的秘密。
陈阿诺怕他仍提着警惕,便进一步宽他的心道:“公子放心,放着那两次绝佳的机会我都不曾做什么,自然对公子没有恶意,何况今后还要仰仗这酿剑山庄生存,公子若不嫌弃,这病就包在我身上了。”
她说着更是豪气的拍了拍胸脯。
慕容磬轻轻颔首,唇角微弯起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意。
陈阿诺料想他今日是刚从江南的武林大会上赶回来,路上又逢心疾发作,说不定还遇上了别的什么事情,否则号称天下第一的玉华公子也不会弄得如此狼狈。
经过这一路的折腾,而今总算安稳下来,纵使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硬撑,现在却也现出疲态来。
慕容磬的眼眸在霞光中仿佛墨玉流光,却逐渐有些空洞,看着你就好像透过你看到别的什么,那一双羽扇般的眼睫也氤氲出更加浓重的影。
陈阿诺知道他倦了,自然不好再打扰,于是安慰的在他肩上拍了拍:“你先歇着,我再去给你配几副药来,虽不能根治,至少可以延缓发作。”
慕容磬原本就要闭上的眼帘复又掀了掀,眼眸落在她触上的那一处,克制阵阵袭来的困意道:“你出去后找衡儿便可,庄内事务都是他一手打理…”
他说着声音已越来越低,渐渐没了动静,竟是沉沉睡去。
仍坐在床沿上的陈阿诺凝视着慕容磬安详的睡颜,心道这位武林盟主着实有些意思,即便是萧千雅那样人人畏惧的绝世魔头也从来都留得七分醒,寝殿更是不容任何人随意踏足,他却在她这样一个刚认识不过一日的陌生人面前睡得踏实。
到底是太累了,还是他果然胸中坦荡,夜半不怕鬼敲门?
陈阿诺犹自不信,又伸手至他面前晃了晃,见他依然没有动静,这才无趣的吐吐舌头,而后蹑手蹑脚的出了屋子。
行至院落门口时,刘衡竟还立在原地。
当真是个尽心尽力的好徒弟。
陈阿诺便背起手大摇大摆的行至他跟前,大喇喇往他肩上一拍道:“带路!”
刘衡顺手将她挡开,又杀了个回马枪险些将她腕子擒住,好在她躲闪及时,未曾叫他得逞。
两人于是在这院子门前过起招来。
这酿剑山庄毕竟是大派,刘衡又是慕容磬亲自交出来的首席大弟子,武功自然精进,可跟陈阿诺这类走“邪路”练出来的相比却还差了一截。
陈阿诺与她周旋了一阵子,又怕被识破身份,忙故意现出破绽,退到一旁耍泼道:“不打了不打了,你们酿剑山庄都是这样待客的,我倒要同你的师父理论理论。”
一搬出师父,刘衡的气势立刻收敛了许多,却还是横了剑对陈阿诺喝道:“在里面待了这么久,到底对师父做了什么?”
“当然是对你的师父…”陈阿诺故意放缓了语调,故作神秘的道出四个字:“欲行不轨。”
“你!”刘衡拔了剑又要朝她刺去。
陈阿诺却一边躲闪一边戳他的无奈处:“你这么担心你师父,自己去看不就知道了。”
眼见着又要打起来,她也将他戏弄够了,于是几招间夺了他的剑反过来指向他道:“要是不想耽误你师父的伤势就快带我去药房。”
说完她也不再胡搅蛮缠,将剑递还给她,难得祛了那嬉皮笑脸,彬彬有礼道:“有劳了。”
第25章 酿剑山庄(四)
刘衡被她这前后极大的反差弄得一愣一愣的,一时也不知是没反应过来,还是碍于他师父的情形,竟真的将她领到了药房里。
许久都没有闻到那么浓烈的药香,陈阿诺忽然有种如鱼得水的自在感。
她迫不及待的冲进摆满各式药材的屋子里,瞅瞅这个药草,捻捻那个粉末,不时的发出赞叹声。
要知道天漆峰里的珍奇药材虽多,却不是她可以轻易碰得着的,而眼下酿剑山庄的药室她正身在其中。
这里的药材品类齐全,不乏千金难求一株的,若是她的爹爹还在世,看到这么多好药材定要十分难得的露出欣慰的笑容。
陈阿诺沉浸其中捯饬了半天,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个人。
她自药材堆里抬起头来,站直了身子看向正抱臂立在一边的刘衡道:“我配了药还得熬,你且回去,等熬好了我自会送到你师父那里。”
她原是好心,想着这人本就与自己不大融洽,在这里看着她忙活难免尴尬,却不想这家伙并不领情,反而往药房里踏了两步,脚上长桩似的钉在那里,目光则一刻不落的停顿在她配药的手上,没好气道:“我就在这里看着,好绝了你在药里动手脚的心思。”
陈阿诺顿了顿手上动作,复又恢复如常,继续将挑好的药材放入簸箕中,面色平静的自言自语道:“只怕我真动了手脚,某些人也看不出来吧…”
“再胡言乱语就休怪我不客气!”那刘衡经不得激将,才刚说两句就又要火冒三丈。
如此沉不住气,也不知怎么掌管整个山庄的事务。
陈阿诺这样暗想着,连忙灵活跳开,躲到一排盛满药草的柜架之后,伸出双手挡在身前:“我现在忙着给你师父配药,可没时间同你切磋。”
这个借口屡试不爽,才刚说出口刘衡就收了势,改以尖锐的目光示意她赶紧干活。
陈阿诺摇着头叹了叹,复又开始配药。
她边回想着慕容磬的脉象,边拣选手边的药材,又反复调整配伍和用量,最后终于敲定了一剂方子。
完成之后再细细的核对一边,方才大功告成。
下一步便是到炉灶上熬药了。
刘衡依旧一路跟着,直到她把配好的药材一股脑儿的倒进药罐子里,上了盖子添上柴火,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陈阿诺忙活了半天,如今闲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抬头才发现这灶房里寂静的紧。
难不成要跟这个冤家大眼瞪小眼,直到药熬好。
这实在是太要命了。
尴尬之际,陈阿诺忽然灵机一动,走上前同刘衡商量道:“要不你来看着,我出去逛逛。”
也不知是她的提议太过突然,还是刘衡果然对他的师父尽心尽力,对于陈阿诺的这个提议,他竟然愣然点了点头,答应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陈阿诺拔腿就往门口去,生怕那刘衡回过神来再反悔。
然而当她就快要跨过门坎时,迎面却来了个飘乎乎的身影,险些跟她撞了个满怀。
陈阿诺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慕容磬的小师妹。
却见那小师妹满脸紧张,连忙护住手里端着的汤碗,而那碗里尚冒着热气,闻起来还颇有些香。
“原来你在这儿,害我好找。”小师妹撇下陈阿诺便往屋子里去,径直行至刘衡面前,将那一碗汤搁在台子上。
陈阿诺又嗅了嗅,这香气忽然间提醒了她自集市上“偶遇”慕容磬起,她就水米未进,于是揉着肚子又深吸了一口气道:“好香的鸡汤啊!”
“算你识货!”自刚才起就没有正眼瞧过她一眼的小师妹这会子倒是对她这句赞叹受用得紧,对她招了招道:“你也过来尝尝。”
陈阿诺受宠若惊,连忙靠过去。
慕容磬的小师妹便又寻了一只碗来,将那鸡汤分了一半出来,同时对刘衡道:“这是我特意为师兄熬的鸡汤,衡儿你最是知道师兄的喜好,先帮我尝尝,看合不合师兄的胃口。”
原来如此,那慕容磬好福气,竟得了这么个贤惠的师妹,且对他的恋慕之情溢于言表,试问天下男子哪个招架得住。
陈阿诺边在心下感叹,边埋头喝鸡汤。
小师妹却在一旁满脸紧张的看着刘衡,待他慢条斯理的咽下一口后,又追问道:“怎么样?好喝吗?”
不想那刘衡却皱了眉道:“鸡汤是好,只是油腻了些,只怕师父不喜。”
“这样啊…”原本满怀期待的小师妹顿时有些消沉。
“你别听他胡说,他唬你的哩!”嘴里正叼着块鸡肉的陈阿诺忽的插话进来,打断了他们师姑侄二人的对话:“别听他说的,不油腻的那还叫鸡汤?直接拔两根菜叶子扔进白水里煮了得了。”
“你这鸡汤,简直好喝极了!”陈阿诺说着忍不住又添上一句由衷的赞叹,直说的那小师妹眉开眼笑。
“当真?”小师妹满怀期待的看向陈阿诺,这下子反倒把她那位师侄给晾在了一边。
刘衡见状数次欲劝说她的小师姑莫要轻信这来路不明之人,可每每话到嘴边都被她拦了回去。
陈阿诺便趁势添油加醋道:“你这鸡汤味道已是极好,待我再给你配几样药材进去一同煮了,则是功效和口味俱佳,保证慕容公子饮了赞不绝口。”
听她这样一说,小师妹愈发来了兴致,拉起陈阿诺就往药室里去。
陈阿诺果真依言拣选了几味药,添加进食材里重又起锅煮了一遭。
待鸡汤煮好后,那药也正熬好。
他们三人便分别端了药和鸡汤,一道往慕容磬的庭院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