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沈茹月也不敢睁眼,只觉到后背触上了软软的丝绒毯,而身体则被一个比池水还要灼热的怀抱所包围。
她下意识的张口便咬了下去,这一口不偏不倚咬在了流觞的左肩上,然而随着她牙齿间加重力度,沈茹月却忽然察觉到耳畔流觞的喘息声竟变得更加粗重。觉悟到自己的这番撕咬到更像是yu拒还迎的挑/逗,沈茹月便慌忙松了口,将仅有的那一只手抵至他的胸前,努力的推拒。
喷撒在她颈项间的热气却忽然离开,倒是那原本禁锢着她手腕的掌此刻却覆上了她的柔荑,又将之摊开在他宽大的掌中。下一刻他的薄唇竟落在她的掌心里,温柔缠绵的吻细密的摩挲着她掌心的肌肤。都说左手是离心脏最近的地方,他的吻便沿着蜿蜒的动脉将酥麻的感觉传到了她的心尖上。
沈茹月终于难耐的睁开了双目,却见流觞握着她的掌,反复的亲吻,连她自己也差点被迷惑了,以为那是恋人间的爱怜。可这时,她却忽然想起这些日子在司奴库里干粗活,手心里起了不少的茧子,自己摸起来都觉得咯得慌,于是有些羞赧的将那手从他的掌中抽了回来。
流觞却又将她的手捉了回去,而后紧紧的握在了他的掌中。他的目光落在那掌上,忽而突兀的说道:“明日你便搬回丹霞宫吧。”
沈茹月有些愕然,但旋即强装镇定的答道:“不必了,我在司奴库过得挺好的。”这句话她说得小心翼翼,等待着他随时可能爆发的怒意,然而要她再回到那金丝牢笼她却是绝不愿意的。
可是流觞并没有发怒,他又将目光投到了她的面上,便令她触上了那双宛若星辰的眸,只是他此刻的眼眸染上一层薄雾,也不知是那桂酒逐渐泛起的醉意,还是水汽氤氲的热度。流觞自上方将她凝视了一阵,而后便缓缓俯下身来。
“每次本王想好好待你,你就偏要惹本王生气,你说…本王该如何是好…”当流觞在她的耳际用暗哑的声音撒下这句话,两个身躯便没有空隙的贴合在了一起。接着,灼热的吻随之落在了她的唇瓣上,过于剧烈的吻仿佛汹涌的洪水在一瞬间将她淹没。
她甚至还来不及抵抗便被他衔去了舌头,唇齿卷着携满香气的津液交缠,桂酒的香甜在她的口中漾开,似乎有些上头。迷乱中她说不出醉人的是他口中渡来的酒气,还是那个过于缠绵的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似乎越来越没有办法抵抗他这样的吻,当他霸道的舌在她口中肆虐,她竟然忍不住回应起来。似入魔那般,她被他勾着伸出香舌,迫不及待的寻着那张温热的薄唇,而后沿着唇线勾勒总是邪美的弧度。
她小兽一般有些生涩的啃咬着他的唇瓣,齿尖触上一道略带腥甜的痕迹,更多的腥甜便在口中漾开。
隐约中记起那一日似乎狠狠咬在了这薄唇上,还未好全的伤口在这噬咬中便又裂开来。她于是有些畏怯的撤回唇瓣,然而后脑勺却忽的被人按住,两人间稍稍拉开的距离片刻便消失,他的唇舌重又与她交缠,空气里全都是他的气悉,抽干了她全身的力气,也占据了她脑海中全部的空间,扯着她的心从高空不断的坠落,坠落…
子时过后的王宫里少有人行走,只不时有一两声撞击声敲打在巡夜太监的金柝上。渐亏的明月高高的悬在夜空里,甚是清冷孤绝的样子,也把宛若秋霜的月光撒在殿群中的小路上。
沈茹月紧了紧身上的衫子,不禁打了个喷嚏,想来是方才的浴殿里太热,此时接触到秋夜里微凉的空气有些适应不过来。
她又拼命的甩了甩脑袋,却怎么也甩不掉满脑子的胡思乱想,自走出那宏肃宫,她便像患了癔症,满脑子都是流觞薄唇上温热的触感,还有始终环于她身际的灼热怀抱。
“该死的流觞!”想起方才的那个吻,沈茹月狠狠的将那流觞咒骂了两遍,又下意识的抱紧了双臂,这空气着实是凉了些。
不过,这次流觞竟然破天荒的没有对她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一切都只是止于那个差不多持续了一个世纪的吻。后来,沈茹月便顶着一张烧的快要融化掉的脸尴尬的替他穿上睡袍,而后冒着被捏死的危险拒绝了把她带回他寝殿要求,并坚持要自己回司奴库。
然而现下她有些后悔了,主要后悔在自己回去这一点上。虽然为了逃跑她有画王宫的地形图不错,可是要她凭着记忆自己找,却还是有些困难的,再加之她此刻实在是不太清醒,所以眼下她似乎走错了路。
面前这个华丽张扬的宫殿显然不是司奴库,沈茹月准备凑近些细瞧瞧,却听到“扑哧”一声,而后,不远处的树枝摇晃间,有一团黑色的东西直冲上天,消失在夜幕里。是鸽子,大半夜的在王宫里发现群居性的鸽子单独活动显然不会是个巧合。
沈茹月于是轻手轻脚的隐到了树丛后面,果然见一个身影自黑暗里走了出来。那人四处张望了几眼,便急匆匆的往外走。如此看来,此人到不是这间宫殿里的。待那人行至月光下,沈茹月却惊讶的发现那个黑影竟然是柳静渊。
直到柳静渊再次消失在黑暗里,沈茹月才从树丛后面走出来,她行至面前这间宫殿的牌匾下抬头端详,只见匾额上类似篆体的鎏金字端端正正的书有“翠朱阁”三个字,那疑惑便笼上了心头。
方才在浴殿里柳静渊分明说过要去她自己的住处承露轩,怎的现在却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出现在轩辕滟的翠朱阁,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还有刚才的鸽子,虽不能确定是她放的,可难保脱不开关系。
沈茹月正咬着食指百思不得其解,忽然又听到翠朱阁里传来了轩辕滟趾高气扬的声音,那声音似乎盛满怒意。接着便是巴掌扇在脸上的声音,这一下扇得怕是不轻,沈茹月都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颊。宫殿里便又传来阵阵的啜泣和哀求声,想是那跋扈的轩辕滟在责罚奴婢,沈茹月只觉那哭声听得糟心,又无能为力,只好转过身加快了步伐离开此地。
十九、朱阁受辱(一)
接下来的数日,沈茹月时常被传唤至各殿中伺候,这让沈茹月觉得流觞是故意在挑战她的忍耐度。特别是在柳静渊那里,实在想不通他跟自己的女人约会,何苦要找个电灯泡杵在那里。沈茹月甚至怀疑过他和柳静渊的亲密之举都是故意做给她看的,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是自己抬举自己了。其实从头至尾,流觞只是要让她难堪,以报复她在丹霞宫里给他的难堪。
这一日一大早,沈茹月才刚开始手上的活,便又有太监急匆匆宣她去承露轩里伺候。虽然不情愿,但沈茹月还是叹了口气,擦了擦手上的水渍,跟着那太监去了。
然而有了那日在浴殿的经历,沈茹月便留了份心眼,趁着珠儿来看自己的时候找她讨了一把匕首,说是为了防身,实则在被流觞传唤时揣在怀里,防的正是他这个暴君。
像往日那般,沈茹月跨进承露轩的时候,流觞已经倚在窗前铺了狐裘的榻上,正捧着一卷竹简读着。一旁的梨花木矮机上摆着碧玉茶盏和一摞竹简,新泡的茶水氤氲出一团水汽,袅袅娜娜的升到空中,屋子里便逸散出淡淡茶香,配上柳静渊惯用的熏香,倒也沁人心脾。
沈茹月的印象当中,流觞总喜欢在随手可及的地方摆上一盏茶水,他平日里很爱饮茶,却极少喝酒,似乎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喝。
这一日在承露轩,难得流觞没有为难她,只是逐一的审阅着木机上的竹简,不时的让她往那盏中添些茶水。柳静渊则安静的坐在一旁,手里剥着核桃,不一会儿便盛了满满一盘果仁,流觞却也不曾吃,看完了那些竹简便离开了。
流觞一离开,沈茹月便长舒了一口气。再看柳静渊,似乎也是憋闷了许久,现下终于恢复了一贯活泼爱笑的样子。
沈茹月收拾了流觞用过的茶盏,便又折回身来对柳静渊行礼道:“姑娘可还有什么要奴婢伺候的?”
岂料那柳静渊慌张的便来扶她,而后一脸笑意的说道:“姑娘快快请起,日后莫要再自称奴婢,实在是折煞静渊了,日后你我姐妹相称便好。”
她这一番热情的态度到让沈茹月有些忐忑了,于是应道:“规矩怕还是坏不得的。”
“姑娘何必过于自谦,若不是姑娘,大王或许永远都不会来看静渊。”柳静渊笑了笑,那笑容令沈茹月甚是尴尬,而后便扶起沈茹月至塌边坐下。沈茹月觉得柳静渊对自己太过热情,只怕若是被讨厌自己的流觞的知道了会连累她,正要推辞,却听到一个妖娆的声音自殿外传来。
“哟,怎的今日大王不在承露轩,还亏得我一大早便往这边过来。”待那声音近了,依旧一身火红衣裳的轩辕滟便已然来到内殿,连身后跟着的宫女都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她见柳静渊和沈茹月两人并排坐在塌边交谈,眼中神色瞬间变得凌厉起来,便将那袖子一甩,自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
沈茹月见情势不对,慌忙起身退到一旁,却还是听到她挑衅的说道:“我当大王怎么改了性子,日日往承露轩跑,原来是藏了个妖精在屋子里。”
这话虽然骂得露骨,可沈茹月念及自己在王宫里左右是呆不长的,便也不想和她计较。那柳静渊到也沉得住气,只是保持着礼节性的微笑,坐在塌边也不动。
然而两个人都是一副不在意的表情,却让轩辕滟很不舒服,于是又接着说道:“大王虽日日驾临承露轩,却不曾临幸妹妹,也不知是为何…”
听了这话,沈茹月心里都跟着漏跳了一拍,只叹轩辕滟连这种事情都赶揣测。哪知柳静渊依旧挂着一脸惯有的笑容缓缓道:“轩辕姐姐尚不曾被大王临幸,静渊又怎敢捷足先登?”
这么说竟叫她揣测对了。轩辕滟却被这话给激怒了,瞪起一双美目正要发作,倒是跟在她身后的那个宫女有些机灵,忙挺起胸膛道:“我们公主岂能和你们这些平庸之人一样,我们公主是戎国的公主,那可是要做王后的。你们不要忘了,先王后就是戎国的公主,肃国大王要娶戎国公主,早就是大家都默认的惯例,所以我们公主一定会做王后,这样重要的事大王自然是要等到大婚之日才…”
“摆了,懒得和她们费口舌,我们回宫。”那宫女还未说完却已被轩辕滟给打断了,显然她的这一番话给轩辕滟争回了不少面子,也甚是受用。轩辕滟消了气,便又扭着腰肢出了殿去。
轩辕滟一走,柳静渊和沈茹月同时舒了一口气,意识到和对方做了同样的表情和动作,两人又相视笑了起来。
沈茹月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向柳静渊问道:“怎么近日到不曾见到薛姑娘了。”
方才她看到总是风风火火的轩辕滟便不禁联想到那位与她相反、时常冷冷清清的薛忆珍。她们三人同为流觞的侍妾,近日柳静渊常被传召,轩辕滟则是总出现在流觞会经过的地方,倒是那位薛姑娘,自那一日在御花园里相遇过,便再不曾见过。
经她这么一提醒,柳静渊拍了拍脑袋道:“唉,你不说我倒忘了。她身子向来不好,这几日天气凉怕是又病了,我还说去紫竹苑看她来着,都是被那轩辕滟给搅和的…”
她话还未说完,门外守门的太监却来禀报:“紫竹苑薛姑娘到。”
“这才念叨着,她人倒是来了。”柳静渊笑着说了一句,便忙将薛忆珍迎了进来。
只见这位薛姑娘仍旧是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连步子都是轻飘飘的,再衬着身上那件雪色轻纱的襦裙,直叫人担心若是窗外吹阵风来,她便会化作一缕轻烟随风而去了。
她缓缓行到屋子里,见了沈茹月先是一愣,而后便似有些羞涩的朝沈茹月点了点头,沈茹月于是忙福身对她回了礼,一双眼睛却再难从她身上收回。
此刻的薛姑娘虽面带病容,眼睑下也染着淡青色,却还是掩不住一双若水秋眸。好一个我见犹怜的美人儿,她与人说话时微敛双目的模样到让沈茹月觉得自己像个男人了。
薛忆珍由宫女扶着,又缓缓行到坐塌前坐下,不过短短的几步路,她却已显出些许倦怠之意。接过沈茹月递来的茶水,她只稍稍润了润喉,便对柳静渊微笑着说道:“姐姐近日可好。”
“这倒是我想问你的。”柳静渊隔了梨花木机,坐到薛忆珍对面的榻上,而后一脸关切的问着:“听说你身子不舒服,今天可好些了?”
那薛忆珍叹了叹,却又重新露出浅笑,眸中则已带上一抹感伤:“这身子不过就这样了,只是我近日夜夜不得安眠,有些受不住,所以才来求姐姐要那灵丹妙药。”
柳静渊听了,下意识的朝沈茹月立着的那处瞥了瞥,似犹豫了一刻,但随即又起身行到里面的屋子里,再出来时手里已握了一只红绸封口的白瓷小瓶。她将那小瓶递到薛忆珍的手里,却又反复的叮嘱道:“妹妹切记,这‘浮生半日’少量服用虽有助眠之效,可若过了量便会陷入昏迷,足要半日才醒转,妹妹服用时切勿贪多。”
薛忆珍自然千恩万谢的应了,将小瓶装入袖子里,辞过柳静渊之后便又游魂似的离了承露轩。
终于安静下来,柳静渊只道她有些倦了,便也遣了沈茹月回去。
出了承露轩,外边的阳光正灿烂,时节虽已到了深秋,可馥郁的阳光照在身上却还是暖融融的。沈茹月伸了伸懒腰,享受的嗅着空气里的桂香。本想在园子里多走走,可又想起今日一早便被唤了出来,那司奴库的活还没干多少,于是只好耷拉了脑袋,无奈的往回走。
可才踏进司奴库的院门,沈茹月便被那手忙脚乱、满脸惊慌的监工头子撞了满怀,于是揉着被撞疼的脑袋询问因由。那监工头子倒露出了更加焦急的神情,忙把沈茹月往外边扯:“姑娘还是别进去了,今日有个奴隶发了疫病,姑娘要是染上了,大王怕是要怪罪于我的。”
“什么疫病?”来到这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说疫病,沈茹月反而有些好奇。监工头子于是答道:“不过是普通的瘟疫,司奴库每年总要闹上几回,别靠近生病的人就没事了。”
“那得病的人呢?可有请大夫来看?”沈茹月继续关切的问道,那监工头子却有些不耐烦了:“请大夫?那奴隶怕是还不及大夫开的药值钱。不过是把得了病的跟大家分隔开来,能不能熬得过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沈茹月听后心下大惊,心想是古代人也不该如此草菅人命啊,那流觞果然是个暴君,所以连手下的这些走狗也都跟他一样暴虐没有人性。她越想越气,索性将那监工头子推开,往司奴库里面走去。
这一看她才知道,所谓的分隔开来就是把生病的奴隶全都扔进不透风的屋子里,而后关了门,由着他们在里头自生自灭。每日遣了其他的奴隶送去些食物和水,可那些送东西的奴隶往往怕自己也染了病,于是自己把那食物和水吃了,全当交了差。而那些被关起来的人即使能逃过一劫,长时间的不吃不喝也往往饿死在里面。所以对于司奴库的人来说,若是进了那扇门,就是进了鬼门关。
正在气头上的沈茹月到不忌讳这些,她找了块布料蒙在嘴上便推了那间屋子的门进去。
屋子里甚是憋闷,光线也十分昏暗。地上躺着的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正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眼看着已至深秋,他身上的衣衫却破旧而又单薄,甚至掩盖不住臂上被鞭打的痕迹。
沈茹月伸手去探了探他的额,果然烫得厉害,那少年似被她手上微凉的温度惊扰,于是缩了缩身子,咳嗽了几声。
瞧着他的样子,在结合从监工头子和其他几个奴隶那里听来的,沈茹月意识到这瘟疫多半只是有些厉害的流行性感冒。原本一剂草药便能治好的,却由于耽误病情而越拖越重,再加之司奴库环境潮湿且肮脏,利于病毒的滋生,所以就会接连有奴隶被传染上。
做了初步的判断,沈茹月于是忙活起来。托人带话给珠儿,要了些艾叶生火熏上,又找了些干草给那少年垫上。不时的喂些水给他,又将沾湿的巾布敷在额头上。如此到了旁晚,少年额上的热度到是退得差不多了。
沈茹月把自己和那病人一起关在屋子里,却让监工头子在外边急得团团转。这几日每天都会有太监来传她去大王那里伺候,那监工头子便断定她不是普通的女奴,平日里便是连打骂都不敢冲着她。而今他便是担心这事若是被大王知道了,只怕连他自己都难保。于是在外边又是捶门,又是求饶的,奈何沈茹月都充耳不闻。
正为那少年逐渐退烧而感到欣喜,沈茹月却听到那个格外刺耳而又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宣沈茹月至翠朱阁伺候。”
“早上才刚去过,这会儿又来宣。”沈茹月在心里不耐烦的嘀咕着,这一日她实在没有心情再陪那个暴君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于是尽量委婉的拒绝道:“茹月今日要照顾病人,实在不能去伺候,还望大王见谅。”
然而在短暂的安静过后,只听得“吱呀”一声,关着病人和沈茹月的那扇门却被从外边打开来。看着宣旨的高公公那百年如一日铺满白粉、冷如冰霜的面容,沈茹月着实吓了一跳。这与她估算的不一样,他们应该不敢进来的。
“请沈姑娘速去沐浴更衣。”高公公冰冷的声音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然而沈茹月却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我今日要照顾病人,哪里都不去!”
“既然如此,那便恕咱家无礼了。”高公公抬手轻轻一挥,他身后四个年轻力壮的太监便向沈茹月逼来。
“你们要做什么…我碰过病人的,你们不怕传染吗…”司奴库的上空久久的回荡着沈茹月凄厉的叫声,但很快便又归于平静。
二十、朱阁受辱(二)
沈茹月是被压住手脚,抬到翠朱阁,而后扔进内殿的。她一路都在拼命挣扎,也盘算着到了翠朱阁管他三七二十一扭头就走,可是当她的目光触到卧榻上的身影时,所有的念头都在一瞬间打消了。
流觞像往常那般慵懒的倚在软榻上,纤长白皙的指间执着一只雕刻精致的琉璃酒觞,有淡淡的酒香自其中溢出,但很快就被空气里弥散的另一种浓烈香气所掩盖。
他始终凝视着手里的酒觞,低垂的睫羽在眼睑投下阴影。然而,无论是他身上藏蓝色的长衫,还是那用龙纹黑玉簪半束起的墨发,都让人感到压抑,尽管这间屋子里满是芙蓉帐暖的温柔和雕金镶玉的雍容。或者说这种压抑感是从他的身体中散发出来的,即使他只是倚在那里,没有动作亦不曾展露一个眼神,却令沈茹月从心底生出一丝寒意,连呼吸也微滞。
坐在流觞身旁的轩辕滟却并未察觉到空气里的凝滞,她扭动着腰肢,展露出惑人的媚笑。她的笑很美,甚至让沈茹月忘记了承露轩里那个跋扈的红衣女子。若她是一个男人,怕是早就无力抵抗那柔软身躯的撩拨了。
然而流觞却还是无动于衷,他依旧凝视着手里的酒觞,让人忍不住好奇那酒觞中装了什么东西,竟比眼前的温香软玉还要吸引人。
轩辕滟见流觞对她视而不见,显然是心有不甘,于是又将身子放软了几分,使出浑身解数极尽挑逗。
“大王,让滟儿给大王捏捏肩吧。”
流觞默然不语。
“滟儿给大王剥个葡萄吧,滟儿剥的葡萄最甜了。”
流觞依旧默然不语。
“滟儿想大王了,大王抱抱滟儿可好?”
流觞连眼皮都未掀动一下。
沈茹月不禁有些同情轩辕滟。本来轩辕滟早上才刚到承露轩去闹过,晚上流觞就来了她的翠朱阁,沈茹月还在心里愤愤的嘀咕她小人得志,却不曾想到而今把她日思夜想的男人给盼来了,却是个所托非人的下场,着实可怜。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轩辕滟终于放弃,却把目光投向了沈茹月。于是那方才还柔情似水的目光不过一瞬就化作了凌厉的刀子。被锐利眼锋刺耳背脊发凉的沈茹月不禁缩了缩脖子,心想她上辈子肯定欠了这个女人很多钱,每次看她的眼神都跟想活活撕了她似的。
“大王来翠朱阁是陪本公主的,你这个下贱的奴隶在这里碍什么眼,还不快滚!”显然轩辕滟是要把这口恶气出到沈茹月的身上,然而这句话却是沈茹月求之不得的。
她于是连忙福了福身,飞快的答道:“大王与公主共度良宵,茹月便不打扰了。”说完便急忙转身,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生怕那轩辕滟突然反悔。
可是就在她迈出步子,准备逃离气氛诡异的翠朱阁时,却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站住。”流觞平日里说话的声音原本就是冰冷而又高傲的,然而这一句,冰冷远远多于高傲,冷得沈茹月打了个激灵,却也只好依命转过身来,回原位站好。
在她转身的刹那,流觞终于放下了手里的酒觞,抬起眉眼,目光便与她的相触,沈茹月注意到那原本闪耀如星辰的双眸此刻却染上了朦胧的雾气。
然而这个在沈茹月看来不过是喝多了酒才染上醉意的眼神,却激起轩辕滟强烈的怒意。她眼中的刀锋又利了几分,却苦于流觞在场而不得发作,便只得强压下怒意回到坐塌上。可是依照轩辕滟性格,她是绝不可能就此放过沈茹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