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不照着都能画吗?自个儿画去!”黄氏拎着两边裙子,大踏步走了。
第185章 渔家傲
明年开春举行婚礼的计划被打破了, 不仅因为黄老太太的去世, 更因为翻年之后传来一个噩耗, 一大名将戚继光在新年一月五日, 病亡!
用将星陨落来形容戚继光的离世是毫不夸张的, 在大明与倭寇抗争的二百年历史中, 戚继光无疑是最光辉灿烂的那一个。
柳娘悲伤不能自抑,红着一双眼睛道:“我亲自去致祭!”
黄氏不懂一个素未蒙面的人为何能引得她这般伤心,可黄氏没说一句多余的话, 只为她准备行囊。一个人应该有偶像, 曾经的于谦, 而今的戚继光, 都是柳娘心中的偶像。可时光太过久远, 柳娘不知道戚继光这么早就病逝了。
不敢走水路耽搁, 一路快马加鞭入了山东。此时来致祭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自家人。
“一德,你怎么来了?”听闻门口有人递上黄柳黄一德的名帖,戚昌国马上迎了出来, 本以为是心腹下人, 没想到起柳娘自己来了。“你这是没日没夜快马加鞭来的吧,我先扶你去休息…”
柳娘这一身实在太过狼狈,灰扑扑的披风已经看不出原色, 头发纷乱,嘴上、脸上全是小血口。在二月份赶路,寒风能要你半条命。
“先带我去上香!”柳娘紧抓着戚昌国的手臂道。
戚昌国感念她一片真心, 扛着她的右臂,把她扶了进去。
到了门口,柳娘示意戚昌国放开,整理衣冠,把纷飞的柔软细碎头发别在耳后,庄重的走了进去。即便她一身狼狈,也无人会轻视她。
柳娘先拈香三拜,谢过戚继光为沿海百姓所做一切,若不是他,柳娘可能穿过来就被倭寇杀了,没有这些年的太平日子可过。
而后,柳娘又跪地磕头,以半子的礼仪,送岳父最后一程。
王夫人跪坐在一旁,柳娘行过礼之后,上前致哀。柳娘眼窝深陷,脸上、嘴上全是小口子,王夫人追随戚继光在北国边疆抗击蒙古多年,太熟悉这样的伤口了。
“岳母大人节哀顺变。”
“起来吧,你是个好孩子。老爷看到老三写回来的信十分宽慰,他离开海疆十余年,还有人记得他。”
“南征倭寇还沿海太平,北御蒙古保家国安定,如此功勋,小婿不敢忘、百姓不会忘、青史不能忘!”柳娘再赐深深鞠躬,内心后悔和痛苦搅动着,怎么就忘了戚继光的病!明明戚昌国都说他是“父亲病重回乡”,可当初愣是没有这根弦儿!
弯腰鞠躬血液倒冲,柳娘起身的时候,眼前一阵发黑。柳娘不愿失礼,努力站直身子,可天旋地转,神志不清,瞬间软了身子。
王夫人惊呼一声,戚昌国和小宇赶紧跑过来扶住。
“怎么回事儿?”戚昌国问道。
“戚三爷,我家少爷自接到信之后,一路换马不换人,日夜兼程,只用了十天就到。我们今天还没吃过东西呢,少爷这是又累又饿…”小宇眼泪都下来了,刺痛脸上的伤口,他也跟着奔波数日。
王夫人轻叹,她家老爷果然没选错人,是个好孩子。
“请下去歇息吧。不要怠慢这位哥儿,也是忠仆。”王夫人吩咐戚昌国道。
小宇坚持守在柳娘身边,柳娘早定下规矩,在她不清醒的时候,不能动她的衣裳。
柳娘只是暂时性休克,很快就醒过来了。只见小宇守在床边吃饭,柳娘叹道:“去歇着吧,你也不是钢筋铁骨。”
小宇知道主子心疼他,谢过退下。
柳娘刚醒,门口丫鬟就通知了主人家。戚祚国和戚昌国联袂而来。戚家老二早夭,现在能主事就他们两个成年男人。
“失礼得很,也不知怎么进门就倒了。”柳娘撑起身子,十分不好意思。
“快快躺下,一德贤弟为父亲呢千里奔波,我们兄弟感同身受,还未谢你呢!”戚祚国叹道。
“我与小妹有婚约,也算半子,来送送岳父分内之事,大哥过誉了。”
“你可快些好起来,小妹也担忧你呢。”戚昌国叹道。
“一德疲累,我们就不多打扰,你有事直接吩咐门口丫鬟就是。母亲有交待,如同到自己家中一般,万勿客气。”戚祚国代表戚家关心过他,又去忙外面的事了。戚继光一声转战多地,旧部、同僚多不胜数,如今他归天,来送的人络绎不绝,即便停灵已经超过一个月,可仍旧陆陆续续有人来。
柳娘让人送来热水,沐浴后换上新衣,又给自己开了药方,请厨房煎药。吃过晚饭之后,顺带把药吃了,这样透支式的奔驰,太伤身体了。
第二天一早,柳娘在花园见到了王夫人。
相传戚老将军惧内,这是他一辈子最大的“污点”。柳娘未见之时,也以为王夫人当是一位武功出众的侠女。见面才知她是一位精瘦干练小妇人,内敛、厚重,即便是亡夫这样的大事,脸上也不曾有浓重的愁容。但柳娘看得出她的悲伤,伤心到极致,反而流不出眼泪。
“小婿拜见岳母大人。”柳娘拱手为礼,上前搀扶。
“我还没老到要人搀的地步。”王夫人十分不给面子,对第二次见面的岳母女婿来说太不友好了。
柳娘却并不在意,只轻声道:“伤心催人老。”
王夫人没再阻止,让柳娘扶着往前走。柳娘这么些年锻炼加饮食,长得非常高,七尺有余,在北方人里也是大高个。而今却微微躬身,恭敬的聆听王夫人教诲。
“老爷去了,你和小妹的婚约要么趁着热孝百日办,要么再等三年…”
“守孝三年再办。”柳娘马上做出选择,“小婿对岳父仰慕已久,未能见上一面,已经十分遗憾,请岳母允小婿尽一份心。”
作为女婿,柳娘的礼节性守孝只有几个月,等同于子侄,女婿不同姓,终究是外人。岳父不是直系亲属,柳娘甚至不需要去职守孝。
“都依你们,老身没意见。”
“岳母放心,我会对小妹好的。即便再等三年,也不会置婢纳妾。”
“你已二十了吧,还不想要儿子?”王夫人惊讶问道。
“小妹患心疾,强行受孕,有母子俱亡之忧。小婿是大夫,早知如此,再来求娶,便有一生无子的打算。”柳娘平静道,仿佛这只是出门忘带雨伞之类的小事儿。
王夫人这才转头静静看了她一眼,露出自见面以来的第一缕笑容:“小妹比老身有福。”
只这一句,柳娘把王夫人扶道灵堂,她也未再开口。岳母、女婿两个,第二次见面就谈这样深入的话题,有些奇怪。
第186章 渔家傲
戚老将军停灵七七四十九天后再葬入祖坟, 他们这一支原籍安徽, 可早已牵宗到山东过活, 根就在山东。朝廷方面的旨意也下来了, 没有追封、没有遥赐, 一代名将犹如庶人一般, 安安静静走完了最后旅途。让戚家人唯一感到安慰的,大约是长子戚祚国承袭登州卫指挥佥事,这是戚家祖职, 从太/祖之时就传承下来。也就是说, 戚老将军死后, 朝廷没有因为他的功绩有任何嘉赏。
柳娘为戚老禁军抱不平, 可又能奈何呢?
过了停灵葬礼, 戚家开始收拾, 把那漫天的白布白幡取下来,安静进入守孝期。
柳娘趁机请求与小妹见面,用看诊的名义。谁都知道她是个医道高手,自己开药给自己用呢。王夫人自戚老将军过身之后就不太管事, 而今内宅做主的是戚祚国妻子。作为长嫂, 她乐见小姑有个好归宿。
戚姑娘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白事最是磨人,健康人都经受不住, 更何况她这种需要娇养的病症。
柳娘见戚姑娘床边有一位中年妇人照看,衣着甚是简朴,戴孝, 可容貌娇美,显见不是一般仆妇。柳娘对其微微颔首,那妇人会意福身回礼。
诊脉、开药,一气呵成。柳娘笑道:“好好吃药,可以缓步慢行锻炼身体,饮食清淡。不要剧烈运动、不要大喜大路,不要悲伤过度,也不可…相思过甚。”
戚姑娘脸色又是一红,还记得鼓起勇气瞪她一眼。
“我已与岳母大人商议妥当,待岳父三年孝期期满之后再成亲。你不必担心,好好养病,到时我用大红花轿来接你,说不得我已做到了五品,能给你挣一顶宜人凤冠。”
“为父亲守孝乃儿女应尽孝道,何必逗我开心,便是你一名不闻,我也…”
“哦,就这么盼着我一名不闻呢!”柳娘挑眉,一脸戏谑。
“我不理你了!”戚姑娘偏头不看他,半响没等到她说话,又忍不住回头来看。视线恰恰相交,刚刚消下去的红晕又爬上了脸。
“你上次感慨养在深闺,不知天下之大。我这次带了许多画儿来,有我朝工笔、写意山水,还有西洋油画、素描,你平日里无聊可打发时间。这三年,我先代你看看这壮美山河,日后你我可能宦游各地,到时可不能叫苦。”柳娘指着自己送过来的两个箱子道,这是仆人后面通过船只运过来的礼物。“里面有我母亲和妹妹的小像。”
戚姑娘大胆拉了她的袖子,声偌蚊蝇道:“谢…”
柳娘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转身出去了。虽一屋子丫鬟婆子看着,也终究是未婚夫妻,待久了不好。
等柳娘一出门,先前立在床边的中年妇人就道:“你哥哥好眼光,黄相公眼见是个疼人的。”
戚姑娘让屋中下人退下,才道:“是女儿之幸,本以为此生就是病死闺中,哪知能遇这样的君子。”
“好孩子,放心吧,他是大夫,日后夫妻相携,定能调理好你的。你会长命百岁的,日后生上几个孩子,一生就圆满了。”那妇人抚摸着戚姑娘的手背,叹道:“若是你身子骨不能承受,就挑几个妾室吧。不过生了孩子一定记得把人打发走,不然…如今戚家就是前车之鉴。”
“姨娘也是好人家的闺女,若非阴差阳错,断不会委身为妾。于夫人而言,我等是罪人,于老爷而言,不过借我的肚子,为了给孩子们脸面,才有我的体面。如今老爷已亡,我打定主意跟着你哥哥过活。你也有了归宿,姨娘一辈子都放心了。刚刚看黄相公,温柔体贴,眼中都是笑意,对你定然不差。”沈姨娘只有戚昌国和戚小妹这一儿一女,儿女们好了,就是她好。戚老将军以惧内闻名,却私纳了三个外室,等王夫人知道的时候,孩子都生五个了。这对王夫人而言,何其讽刺。
沈姨娘絮絮叨叨和戚姑娘说了好些夫妻相处之道,有她自己的经验,也有她观察主母和老爷相处总结出来的教训。
看小妹困倦了,沈姨娘慢慢退出房间,今日说这些话已是逾矩,好在主母对小妹一向管得少,如今更不会说什么了。
沈姨娘走到小院客厅,却见戚昌国呆呆愣愣的坐在椅子上,唤他都听不见。
“姨娘…”
“可是差事出了问题?”沈姨娘看戚昌国脸色难看,只能想到这一个可能。难道守孝要撸去他身上的百户职位不成?
“姨娘,一德说小妹,小妹调养得不好,妨碍寿数。”戚昌国都要哭了。
沈姨娘跌坐在椅子上,半响才反映过来,自我安慰道:“不怕,不怕,我们当时都以为她长不大,现在能看着她嫁人,还有什么不知足呢?寿数有碍而已,谁有能长命百岁呢。”
戚昌国苦笑,一百岁和八十岁好像没什么分别,五十岁也能接受,可…“一德说,二十五!”
沈姨娘抱着取暖的茶盏都拿不住,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姨娘,别在小妹面前漏出来。一德说了,我等亲近之人的态度也至关重要,每日在她面前哭哭啼啼,好人都憋闷坏了。就让小妹以为自己只是得了风寒,慢慢调养就是。她才十五岁,过了孝期也才十八,还有好几年,够她与一德夫妻情深,诞育子嗣。”戚昌国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再请大夫来看看!”沈姨娘叹道,“白事过后,请大夫也名正言顺。”
“常为小妹看诊的苏老先生近日回来了,等一德走了,我即刻去请。”
戚老将军的葬礼已经走完议程,柳娘没有再留的理由,采买了一些当地特产,坐海船出发,到天津,再沿大运河而下。走海运是最方便、最快捷的,可谁让如今海上仍旧盘踞着倭寇和海盗,刚刚从一代抗倭名将的葬礼中走出来,这样的情形让人忍不住心生悲凉。
第187章 渔家傲
黄老太太丧期过后, 柳娘谋划起复。柳娘在初入仕途的时候守孝一年, 对自身的影响是巨大的, 她的同年, 直接外放的赶上了最好的时机, 可供挑选的职位很多;入翰林院做庶吉士继续学习的, 已经散馆,被各部门挑去。而新一届进士已经考完,正在重复上一届前辈的命运, 朝廷也不缺人才。
柳娘在这四六不靠的时候突然想起复, 不容易啊。
柳娘致仕的时候, 是从六品翰林院编修, 若要起复, 降等、外放, 机会会更大些。京官,尤其是六大部门、翰林院这种热门岗位,想都别想。
“你去试试吧,就是现在辞官回乡做个富家翁, 也没什么不好。谁能想到能有今日呢?看看老太太的葬礼, 十里八乡百十年来,最风光但就是她!”黄氏知道柳娘的处境后,十分开的开。正好柳娘情况特殊, 何必去冒险。
“听娘这么一说,退路都有了。”柳娘微笑,这还是他第一次正经闯荡官场, 难,但她不是知难而退的人,迎难而上,才是本色!
柳娘入京城疏通一番,找了一些同年、旧友和曾经赏识她的上官。在官场,什么脸面啊、尊严啊,为了求一官半职,还真比不起清高的架子来。
最后,他们这科的副主考,翰林院侍讲学士姚大人出力帮他某得了一个职位,大理寺寺副,依旧是从六品京官。在京城折腾了近一个月,能某得和从前一样的品级,费了多少功夫,搭了多少人情,可今天,柳娘却又找到姚大人家中致歉,因为——
“大人恕罪,下官来向您辞行了,下官已决定外任广东省广州府香山县县令。”柳娘躬身致歉,“为补职一事,劳烦大人良久,大人帮扶之情,下官铭感五内,辜负您一片心意,下官愧甚。”
姚大人原本一脸怒容,听柳娘和缓说来,慢慢也平静了。在京城见过多少大事,岂能为这点儿事情动容。
“香山县县令,正七品,蛮夷之地。大理寺寺副,从六品,京官。利弊得失如此明显,老夫不信你会选错。香山究竟有什么,值得你奋不顾身去做?”姚大人不解。
“下官乃是泉州人,世代临海而居、捕鱼为生。大海宽广无边,还有鱼虾珍宝无数,仿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气候温热,一年稻米可有三熟,如此天赐宝地,可渔民的生计仍旧艰难。下官之父,便是出海遇难而亡,为了糊口,付出性命也不可得。若非机缘巧合,下官不会科举入仕,步入官场。可既然入了官场,下官便想做些实实在在的事情。”
“大理寺很好,京官也是人人艳羡的存在,可下官还是想到海边去。因避讳原籍,不能回泉州府,能去广州府也是一样的。若是下官在那里能多造几条抗风浪的海船,能为百姓修桥铺路,能让他们逢年过节有肉吃,有新衣穿,那便足够了。京官远离百姓,务虚为重,下官能力有限,在京中反而不知该做什么了。”这个年代,务虚才是最清贵、最令人羡慕的。若是朝廷开会能拉一横幅,保证书还XXX务虚会。干实事的人免不得被嘲讽一句,忙于名利、汲汲营营、落入下成。
“你们年轻人,有闯劲儿,老夫十分欣慰。前程是你的,你已定了主意,老夫又能奈你何呢?”姚大人摆手叹道,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柳娘起身恭敬行礼,“下官不悔,却独愧对大人。”
“唉,你们这科,我最看重就是你,翰林院也是手把手带着教,对你的期望,你难道不明白吗?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就去吧。等二十年后回首再看,你不后悔才好。”姚大人重重叹息,无奈道:“你在广州府人生地不熟的,香山县又靠海,怎么想到那儿去了。”
“广州府知府林峰大人是下官同乡,林大人邀下官入香山县。”
“哦,那便去吧。”姚大人突然意兴阑珊,端茶送客。
柳娘表达了自己的愧疚和遗憾之情,知道难免得罪姚大人,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姚夫人来给请夫君用饭,不小心听了几句,笑道:“难得一个上进后生,有志气为民办事,也是知礼懂事之人。不论在京城还是在老家,都不忘孝敬你这老师,你又何必强人所难,瞧你这一张黑脸。”
“你懂什么,他若是真一心为国为民老夫难道会拦着吗?为什么跑广州府那穷乡僻壤去,还不是为了林峰!林峰当年可是和他住一个院子的!闽南来的男人啊…哼,儿女情长,难成大事!”
“不会吧,不是说他已经和戚将军幼女订婚了吗?”姚夫人难以置信道。
“订婚和喜欢男人有什么关系!别说扫兴话,吃饭,吃饭!”
姚夫人目瞪口呆,跟丈夫一样摇头叹息大好青年就被情情爱爱毁了。
甭管别人怎么议论,柳娘包袱款款带着老娘妹妹下广州了。
“早知道就不与你上京城,还要再南下,从老家直接去香山,省多少银子啊!”黄氏嘟囔道。
“钱是王八蛋,花完咱再赚。忘了看到京城城墙时候的震撼啦?读书人讲究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呢。你们跟着出来,也长了件是不是。您如今可是六品安人的敕命夫人,别这般舍不得银子。”
“我儿子都成了七品县令,我还有安人敕命?”黄氏翻白眼道,“你是猪油蒙了心吧?吹了一辈子海风,都熏出鱼腥味儿了,还来!”
黄氏气不过,伸手给柳娘两巴掌!好好的京城官老爷不做,跑到这穷乡僻壤来。
“娘,别打,别打,马上就要进城了,注意影响,我待会儿还要去见同僚呢!”柳娘抱着头在马车里哀嚎,他们已经到了广州府,待拜见上官之后,就要到县里赴任了。
先送黄氏和草儿去客栈歇息,柳娘肚子去府衙拜见知府大人。
刚在门口下去,却见林峰带着几个随从等在门口呢。
好家伙,柳娘三步并作两步赶紧走上前就要作揖,林峰大笑:“你还和我闹这些虚文?”说完一把抱住柳娘,狠狠在她悲伤拍了两下,“好兄弟!”
还是以前的模样,柳娘白了他一眼,努力做出恭敬模样道:“劳烦大人亲临,下官不胜感激,您先请!”
“都是自己人…”林峰嘟囔一句,让柳娘瞪了,规矩走在前面,领他进了衙门。
挥退喜人之后,柳娘才叹道:“哪儿有上官跑到门口迎接下属的,你这不是给我找麻烦吗?”
“这哪儿是找麻烦,是给你撑腰。你不知道香山县有棘手,我找你来帮忙,怎么能不表明态度。没有这个知府大人撑腰,你轮的转香山县吗?”林峰笑骂:“若不是看在你舍了大理寺寺副的份儿上,我能弯腰给你做脸面?”
“是是是,您现在可是知府老爷,下官哪儿敢啊?你说说,你就比我早四年的功夫,怎么就升到知府了,这也太快了!”
“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啊!当年你不是说外放好吗?我挑了宝安县县令,我在京中已经是正七品,按例外放是要增半品的,当时也没实职,就挂了个通判衔儿。三年考核皆上等,按制该升了,先前已经是六品,直接升做同知。广州府贪污案闹得沸沸扬扬,你刚好守孝,消不太灵通。好家伙,当时官场上下去一大批人,我这个空降同知捡漏,成了知府。”
“怪不得叫你过来帮忙呢?我于广州也不太熟,手下就几个人,能掌控的是宝山县等少数几个,我把信得过的人都提了品级,分散各方,最重要的几个临海县反倒没了领头羊。你来正好,不仅要主持香山县政务,更要挑起领头的担子,不然都都怕被底下人架空了。”林峰笑拉他到舆图钱看自己的规划。
“你是怎么个想法和我说说,别说没想过啊!”林峰笑问。
“现在你是上官,我的想法该配合你。”柳娘笑道,:“你怎么想的?”
“车轱辘话来回说就没意思了啊!我的想法,我就想天天混吃等死,干脆辞官回乡,反正现在家里品级最高的是我。入仕之前就想五品致仕就阿弥陀佛了,而今都做到了四品,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林峰还是那个林峰,柳娘指着舆图,笑道:“那你仔细说说能调动的是哪些?”
“这次贪腐下去一大批,新上来的我都能说上话,相邻的肇庆府、惠州府、韶州府关系都不错,韶州府知府还是我同年。广州府南边狭长这一溜儿,基本没问题。关键还在入海口这段,以及香山、宝安几个伸出海去的半岛。”外部没有政敌,内部基本安稳。说白了,内陆虽然面积大,可按部就班即可。沿海这小小的地盘,势力掺杂无数,斗争最为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