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逊猛然跪下,道:“陛下言重,臣惶恐,不敢僭越。中宫娘娘安在,没有妃妾兄长以国舅自居的道理。”
皇帝无趣的撇撇嘴,不该严肃的时候严肃,薛逊也太会冷场了。“薛卿就是这般古板,这才是老成谋国之态,朕心甚慰,哪里回怪罪。起来吧,就把宴席改在昭玉宫。”
昭玉宫虽然名字温柔,但并非后妃住所,乃是前廷宫殿,平常帝王用以招待贵宾,宴请使臣。
薛逊看皇帝不给他找麻烦,才麻溜爬起,唯唯诺诺请罪,随着皇帝起驾往昭玉宫而去。
“薛卿一路赶来颇为辛苦,赐轿。”皇帝临上龙辇之时丢下一句,没等薛逊推辞就走了。那早就停在那里的轿子摆明了是早有预谋,薛逊看轿子没有违制,从善如流坐了上去。皇帝既然要施恩,薛逊也乐的配合。
皇帝和薛逊到昭玉宫的时候,康妃薛氏已经在宫门口等着了。
“妾见过陛下。”康妃婷婷一礼,皇帝赶紧伸手扶住,“爱妃不必多礼,瞧瞧,谁来看你了。”
“兄长。”康妃福身,薛逊赶紧推开,拱手作揖道:“娘娘折煞微臣了。”康妃已是君,薛逊在明面上不会让人拿到把柄。
薛逊刚才打量了康妃一眼,只见她穿着妃位宫装常服,杏黄色上衣,交领窄袖,绣蟒纹鸾鸟,深红色下裙,亦是彩绣辉煌。大约是为了展示康妃圣宠正浓,身上披挂了许多配饰,行动间环配叮当,头上虽未戴凤冠,可簪、钗繁复,一片珠光宝气。
早就说过康妃是个聪慧的女人,这些年,其他各方势力送上的女人,进宫初封是什么位分,现在还是什么位分,只有降等,没有升迁,她能顺利晋升为妃,是前朝薛逊不受控制,皇帝施恩的原因,更是她举止得当,得皇帝欢心的缘故。
康妃一礼一唤,语气自然,没有泪流满面仿若在皇宫受了莫大委屈,也没有神色麻木,好似怨恨薛家。一举一动合乎礼仪,又带着亲热,完全符合皇帝今天举办“家宴”的用意。
双方叙礼完毕,入昭玉宫分席落座。酒菜早已就位,皇帝举杯道:“薛卿,朕敬你。”
“不敢,臣敬陛下。”薛逊端起酒杯,开始了“应酬。”
薛逊刚放下杯子,侍立在皇帝身边的大总管边小碎步过来拿起酒壶道:“老奴给薛公斟酒。”
“公公客气,您是天子仆役,非臣下所能指使,请您放着,我自便就是。”
“薛卿啊,早说了不用这般客气。”皇帝劝道。
“臣不敢僭越。”一句万金油的理由,薛逊车轱辘话来回说。
今日薛逊拒绝皇帝的次数太多了,皇帝就算有心拉拢,薛逊这般生硬,皇帝也不是抖m,心中不愉,摆起脸色来。
“你这奴才笨手笨脚,还不退下。”康妃轻斥一声,温柔请示道:“陛下,说好了是家宴,自然只论亲戚,不乱君臣,陛下让他们来裹乱做什么,妾为陛下和兄长执壶便是。兄长也不必推辞,小妹就算做了皇妃,依旧是你的妹妹啊,陛下金口玉言,今日可是家宴。陛下,您说是吗?”
“是极,是极,那便辛苦爱妃了。”皇帝雨过天晴,抚掌赞道:“爱妃果然贤惠。”
康妃娇羞脸红,低头不语。
“如此,臣却之不恭,劳烦娘娘了。”薛逊在见面后第一次和康妃有了眼神交流。
皇帝和薛逊不着边际的说些风土人情,各地风物,现在皇帝想收回在江西的大权,薛逊却死死把持权柄,男人间的谈话少了权利这个话题,可说的就不多了。
在好几回把天聊死之后,看不过去的康妃请旨传了歌舞进来。丝竹声一起,薛逊就全神贯注的欣赏宫廷舞乐去了。心中长出一口气,再也不用费尽心思找话题了。
吃过酒菜,又赏歌舞,皇帝在薛逊身上耽搁了一上午,这对日理万机的皇帝来说已是难得。
“朕前朝还有政务处理,你们兄妹好不容易见面,叙叙旧才好。”皇帝酒足饭饱,准备起身退场。
“宫妃外男自当避嫌,娘娘侍奉陛下,为家国尽忠,臣深感荣耀,并无他言叮嘱,只请娘娘保重身体。”薛逊起身行礼。
不待皇帝说什么,康妃就回礼道:“也请兄长保重。”
人家都已经告别过了,皇帝能说什么,无奈带着薛逊又转回正殿。废话今早已经说的够多了,没有话说皇帝只好打发薛逊出宫。
皇帝从前朝拉拢不了薛逊,本想从后宫着手,用“亲情”打动他,没想到他根本不接茬。也是,康妃不顾半路认的义妹,还是主母身边丫头出身,能有什么感情。
皇帝又赏了一大堆东西给薛逊,无奈让他回江西了,仿佛此次召他入京,果然只是为了庆贺康妃升位一般。
本以为日子会这么平静的过下去,没想到薛逊刚回江西,皇帝就发出圣旨,斥责南方多地地方官“专恣不法,属邑不治”,大白话来说,这些地方官不但自己是不法之徒,治下郡县也未能大治。皇帝是个讲道理的人,即便臣下犯了这样大错误,他也没有直接夺职,而是派遣一批知县,到地方帮助治理。
这些知县却不是寒门学士或者低阶翰林,而是一批朝堂实权派:左赞善大夫(从七品)、屯田员外郎(七品)、监察御史(八品),都是位卑权重的人物,常年陪侍在皇帝身边,名副其实的天子近臣。这些地方官往日进京觐见的时候,还要往这些人口袋里塞钱,请他们帮忙美言几句呢,现在居然全部下放为七品知县。
自来京官大三级,更何况这些天子近臣。他们到任地方的时候,就是当地实际掌权者也要临郊亲迎。这些知县一到地方便开始指手画脚,指出治下总总不合适之处。县令负责收税,从此地上稅银与他们无缘;县令负责缉盗、刑名,一到任就开始重审案件,此时做官谁是清白的,只要有“彻查”二字,总能查出些毛病来。这些县令可是“钦差”,有先斩后奏之权,顺手就咔擦了许多不法之徒,赶巧被咔擦的都是当地掌权者心腹。税收、司法都是区域治理权利的象征,这些“高级”县令飞速架空了当地掌权者。
掌权者是傻子吗?就任由这些文人耀武扬威,不加以打击?
怎么打击?大义皇帝占着,君父有命,臣下不能违抗。最关键的是他们保障自己当兵权早已是空中楼阁,他们治下的辅兵早已被皇帝拉去建设水利工程。刚开始的时候还只是“辅兵”,可去京畿那种繁华之地,正兵也眼红啊,正兵反过来讨好辅兵,要买他们的身份名额。这些乱象当初掌权者也是知道的,可从未放在心上,不管正兵辅兵,他们的“精兵”都让皇帝忽悠去背砖头了。连体格健壮的流氓地痞都被收走了,现在他们想反抗都凑不齐人了。
现在南方名义上还在各方势力之下,可实际已经和他们没关系了,皇帝真正掌握了这些地区。马上,既有御史揭发诸位地方官罪行,最严重的有谋反,最轻的有纵奴行凶。
皇帝明察秋毫,并不怪罪地方官,只说“卿有疾”,京城汇集了天下最好的大夫,最便利的生活条件,调任这些地方官京城任职。这些地方官全部被剪除羽翼,入京仰皇帝鼻息,皇帝手段温和,未出人命,地方官连孤注一掷的勇气都生不出。如此以柔克刚,不过舍了几个高位虚职,就收拢了南方各地,谁不赞叹皇帝仁慈?
至于入了京城之后?保证他们翻不起任何浪花。
原本山头林立的南方突然之间就海晏河清了,倒把独树一帜的江西显出来。

、第72章 薛逊列传

在这场席卷南方各地的政变中,唯有江西不受影响,依旧保持着超然的地位,江西的人口几乎没有流通,军队还在薛逊的掌控中。薛越手下的船队还不停的为他们薛家创造财富,薛家不差钱,现在依然如此。
而今众人才感叹薛逊的先见之明,谁能想到皇帝忍辱负重,付出了这么多金钱和时间,就为了麻痹他们,调走他们身边的精兵。唉,而今说什么都晚了,进京之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过任凭皇帝宰割。匍匐在地,皇帝也不见得会放过他们的。
若说此次政变的影响,大约就是薛逊在众人眼中更加高深莫测了吧。他料到了皇帝的一举一动,猜透了皇帝的心思,顺利保准了家业性命。很多从南方政变中侥幸逃生的人都赶着投奔薛逊,薛逊对皇帝忠心耿耿,自然把这些“乱臣贼子”上交朝廷。
当然,上交的只是“出名”的和没本事的,真正的人才薛逊都守着呢。他们家做这事儿已经是传统了,当初薛老爷不就收留了改名换姓的江洋大盗马先生吗?
皇帝真的拿薛逊没办法了,只能施恩拉拢,等到南方政变尘埃落定,康妃升任贵妃,赐嘉号“贞”。忠贞忠贞,皇帝封的不是薛贵妃,而是薛逊啊。
薛逊享国公双禄,再赐“宣、忠、保、正”的美号;薛王氏加国夫人,薛蟠赐婚公主,薛宝钗得封郡主,薛越爵位升至侯爵,名下商队许以种种特权,还赐下吉田,远在金陵的三房也受益,一家显耀,一族沾光。
这场南方政变,是武力与权谋的完美结合,皇帝用宫妃一招降低了诸人的戒心,接着又用赏赐软化心志,然后顺理成章的“削其精兵”,从此财政、民政、军事、司法大权都收归皇帝手中。
“陛下可真了不起啊!”薛逊感叹道。
人人都以为皇帝软弱小家子气,谁能想到他蛰伏三年,就为了这一举成擒。
“多亏大人当时一力主张推辞朝廷拨款,否则,江西也要走上其他人的老路了。”魏江赞道,这几年不知有多少人明里暗里讽刺薛家胆小怕事。
薛逊摆摆手,谦虚的虚言都不想说。
“现在要紧的是我们怎么办?”银霜点题道。
南方局势变化如此之大,金兽、银霜、铁兴霸之流都回了南昌,商议对策。便数史上功臣之家,谁能完好无损的退下?功臣如此,权臣又如何,薛家集功臣、权臣、叛臣于一体,又当如何?
薛逊愁眉不展,怎么做都好像是死路一条啊。心腹、幕僚集中在书房,他们也在思索,可谁也提不出一个万全之策。
“大哥不必忧虑,长江沿岸还在掌握之中,杭州入海口已被薛家占据,若真到了事不可为的那一天,退走海外未尝不可。”铁兴霸劝道:“当然,说这些还为时尚早,陛下年长大哥,今后会发生什么,没有人知道。”
铁兴霸作为领军之人,人如其名,一向是铁血刚硬一往无前的人物,连他都开始思考退路,实在是江西的前景堪忧。现在看起来,江西自然风光,全天下都比不上的富饶繁华和集权,可日后怎么办?薛逊若是“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的人物,当初穿成薛逊,他就直接卷了薛家的财产跑到海外当土皇帝去了。他心中的道德阻止他做一个不顾日后不思前路的人,自然只能日日处于膏粱锦缎之中,却愁眉苦思日后。
薛逊想不出办法,其他人亦是。
“船到桥头自然直,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大家都回去吧。在任上善待百姓,多培养士人,发展当地工匠技术、商贾贸易。教养好子孙后代,如此即便有那么一天,子孙后代的日子也不会太差。”薛逊笑道。
“谨遵主子吩咐。”诸人起身抱拳。
是啊,就是再差,当他们活着的时候,尤其是薛逊活着的时候,皇家绝对不敢动江西。至于子孙,世上哪儿有不败的世家,教养好子孙,日后看他们自己了。
诸人鱼贯而出,薛逊却不死心坐在书房,逼迫着自己想出一个巧妙的办法,解决延续性的问题。朱清就在此时求见,自从她生产过后,重心一直在协理内宅事务上,而今江西独树一帜,内宅能什么大事?
“大哥安好,您还记得让我调教的四个御赐美人吗?”朱清是个爽快人,直接开门见山道。
“哦,记得,就是…那什么…荷花?”
朱清黑线,最出色的婷婷的确气质清冽犹如清荷,但你抓重点的能力也实在太好了。“是婷婷、媛媛、敏敏、芳芳,其中婷婷最为出色。”
“她们已经学好了?”薛逊问道。
“学好了,容貌日盛,气质各有千秋,骨子里却是兄长最爱的性子。”
薛逊失笑,他又不是教导来给自己用的,“什么叫我最爱?当心你嫂子听了吃醋。”
“就是兄长最爱,外柔内刚,即便容貌再柔美,也坚强独立,不是庭院中的藤蔓,只能是疾风中的劲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朱清神色严肃,她没有开玩笑。
薛逊长叹一声,他的喜好果然是瞒不住的,“你既然知道,就知我最欣赏你什么。即便二妹妹入宫做了妃妾,看似以色侍人,她也是我心中风吹不折雨打不败的劲草。”
“朱清知道。”朱清知道,所以她在薛逊面前不再诚惶诚恐,即便分薄内宅权利会让薛王氏不悦,她也从未退缩,她知道自己要什么,更知道薛逊的底线在哪里。“此四人均是可造之材,请兄长收为义妹,他日当有大用。”
“你不反感吗?”薛逊的确有给这几人身份,让她们联姻的意思,可她们是从调培养来伺候人的,可谓玩物,这个年代道德还是人们心中衡量人事的标准,笑娼不笑贫。
“应有之义,兄长放心,她们也是愿意的。”朱清不会告诉薛逊,自来权贵就有把自家“姐妹”送给其他势力做妾做娈宠的传统,口头上自然会说这是“心爱的姐妹”,可这些人送入旁人内院之后,没有回门礼,不会有“娘家人”探望,连贫民良家女都不如。认为义妹的时候不会有仪式,从未广而告之,更遑论记入族谱。当初薛逊认下她和二妹的时候,谁也不知日后二妹会有如此造化,但薛逊还是做了,这便是他的真心。薛逊待人诚恳,如沐春风,只看他欣赏喜爱的女子是什么模样,就知道薛逊从未把女子当成肆意把玩的玩物,而是把他们当成人,活生生的人。人啊,就是这般贪心,得陇望蜀,做了人就不再想做玩物,站起来就再难跪下去。
“那就叫她们来见一见吧。”薛逊笑道。
“婷婷、媛媛、敏敏、芳芳见过国公。”四人还是身姿柔软,气质独特。
“起吧,坐。”
“谢国公爷。”四人应声端坐。只此瞬间,就看出了她们的不同,她们的膝盖没有那么软,不会动不动就跪,她们的眼窝子没那么浅,动不动就泪流满面。
“大妹妹和我说你们愿意做我义妹,是吗?”
“承蒙国公爷不弃。”婷婷颔首微微前倾,恭敬答道。
“忠义公府也不是万年不败万年不倒,你们日后的命运我也做不得主,你们也知道?”
“知道,曾学权谋一课。”媛媛应声,若说当初她们被培养成一个玩物,那这几年她们则被教导着作为一个合格的主妇、当家主母。俗语说学坏容易学好难,其实不是的,人都是向往光明的,她们在地狱时还犹如飞蛾扑火想做个人,现在有了堂堂正正做人的机会,她们则想做人上人。
“那就好,而今也改了名字吧,你们知道大妹妹、二妹妹的惯例。”
“我姓方,名清荷。”光明正大做了人,婷婷才敢把祖宗姓氏说出来,此时,她不至于让姓氏蒙羞。
“三妹。”薛逊点头,婷婷…方荷起身行礼,深深拜服。
“我不记得姓氏,愿意从兄长之姓,往日见蔷薇开的灿烂,一年四季从未间断长盛不衰,自取名薛蔷。”媛媛接着道。
“四妹。”薛逊颔首,薛蔷同样行礼。
还有敏敏、芳芳,分别自取名为沈琼枝、薛露。
“四妹、六妹记得姓氏,可还记得家乡亲人,我可为你们寻来。”
“当初卖给人伢子的时候就说好了,因货两讫,生死不关。虽用姓氏,不过汇报生恩,而今我和六妹都是薛家人。”媛媛起身答道。薛逊的猜测没有错,她们都是贫苦农家的孩子,被人伢子高价买来调教,伺候拉拢贵人。当初那么高的价钱,家人难道不知道不妥吗?不她们甚至以为是勾栏院妓馆来买人,可依旧把她们卖了,不过换三五铜钱,养大兄弟,家人恐怕早当她们不在了,若是回乡,等待她们的绝不是亲情,而是唾骂,没事愿意做婊子的亲戚,没有人愿意相信她们的清白。朱清姐姐说的好,这样喝你的血长大,日后还想继续吃肉啃骨头的家人,不要也罢。
“既然如此,待中秋大宴的时候,我正式向诸人介绍你们,等年底祭祖时候,再添入族谱。”
“多谢兄长。”四人再拜,她们从现在起,有姓名、有娘家,活着不是玩物,死了不是让家族蒙羞的孤魂野鬼。
薛逊看着眼前站着的各色美人,难道他要重复孔家的命运,用女子联姻搞定全国不成?
四人退下之后,薛逊傻乎乎的问,“不用叮嘱什么吗?我感觉在培养间谍一样。”
朱清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道:“即便是当初,陛下也从未有用她们做奸细的意思。美人的存在本身就是资本,宠爱美人如何体现,自然是善待她身后的势力,只要美人得宠,好处自然源源不断,哪里需要培养美人做间谍,平白多了破绽。”
原来如此,美人计的精髓从来不在窃取机密上,是用美色软化心志、蒙蔽视听。
这四位义妹虽好,可对薛家的大业也只是锦上添花,薛家如何走出困局,薛逊仍旧一头雾水。
薛逊愁闷许多日子,连没心没肺的薛王氏和天真可爱的薛宝钗都发现了,至于薛蟠,他早参与外务,一样愁眉不展呢。
一向稳重大方的薛宝钗小碎步跑到薛逊面前,递上一张自行车的图纸,问道:“爹爹,这是什么,您给宝钗做的玩具吗?”
自行车,人类发明的最成功的人力机械之一,简单零件组成的复杂机械,是工业革命的代表。
自行车!工业革命!
薛逊犹如醍醐灌顶!他刚到这里时立下的目标什么?富甲天下!而今江西相当于他的封地,还有外贸做补贴,他的私库比江西税收还多,这些钱财蒙蔽了他的心志,让他忘了当初立下的目标。工业革命才是积累财富最便捷有效的办法,薛逊恍然大悟。
不忘初心啊,薛逊捶自己的脑袋,别忘了你可是立志扛起反封建大旗的男人啊!
史书上说的很清楚,我国资本主义的启蒙是从明朝的手工小作坊开始的,现在大庆承袭两宋,也相当于明朝,正是他出力的时候。有他做引导,从资本主义过渡到更高层次的社会形态,也许他能更早实现“市场完备、法制健全、按需分配”的大同世界。
这些,在薛逊有生之年,他都是看不到的。那些高大遥远的目标,只能作为猜想,留在他的笔记本中,等待后人发现。
现在,资本主义都只是萌芽,他现在要做的是扶植商人和手工业者,从改良机械、解放人力、实现分工开始。

、第73章 红楼是场女人戏(一)

太皇贵太妃薛氏穿着一身墨绿色宫装,静静坐在床边,沐浴着冬日暖阳,头轻轻倚靠在软枕上,双目微阖,呼吸清浅。
旁边伺候的小丫头以为她睡着了,自以为小声道:“娘娘真漂亮,年纪这么大还这么漂亮,在宫里见了这么多贵人,没人比得上,怪不得世宗陛下那么宠爱娘娘。”
“是啊,在宫里从来没见过那个娘娘能把翡翠和绿宝石戴出这般韵味,现在陛下的娘娘们都不如呢。”
“小声些,别让人听见了。”小丫头也知道她们议论主子不对,太皇贵太妃的宫殿是难得的好去处,她们可不想为了几句八卦,失了饭碗。“也不知道为什么娘娘这么喜欢绿色。”
太皇贵太妃薛氏轻轻勾起嘴角,无声回答小丫头的问题,因为他的名字叫卷碧啊,即便这个名字已经六十年没有人叫过了。
薛氏感受着阳光洒在身上的温度,恍惚间回忆起自己这一身,当得起跌宕起伏传奇人生八个字。
薛氏是薛家的家生子,幼年父母就丧生了,也没个兄弟姐妹帮衬,多亏薛家没有忌讳命格独的人,才让她有机会筹谋盘算,一步步爬上了当家主母身边大丫头的职位。当初薛氏可没有感激薛家的意思,反而有些怨恨,若不是主家,她的父母怎么会死,留她孤零零在这世间,什么都要自己谋算。
当然,日后她就知道了,因为她也走上了父母的老路,为薛家尽忠用命。
薛氏十分聪明,她一向以此自得,虽然没说出来,不过试问一个不聪明的女人,如何在内宅脱颖而出,不管薛家的内宅如何安顺平和,只有有人就有争斗。薛氏的聪明是生活中一点一滴总结来的,她善于观察人的表情、揣摩人的思想,再化为自己的行动。果然,很快她就得了新妇薛王氏的青眼,被提为大丫鬟。卷碧这个名字表面上就是当初薛王氏所赐,她洋洋自得,因为名字是她自己取的,她最爱绿色。偶然听来访的客人提到一句红男绿女,只觉意境美妙,心生向往。
等到后来,薛氏才知道她被提为大丫鬟,与她的出身分不开,是为了掩盖朱清的光芒,是因为薛王氏当初在内宅的权力若有似无。薛家对新任主母的不信任,连连打发了她的陪嫁,几经挑选才选中了她。日后得知薛氏为自己的好运捏一把冷汗,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