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进去后,见到傅皇后的反应,盘儿倒能理解宗琮为何会尴尬了,可能这母子两个在一起相处的时间真的很少吧?
听说宗琮要留下用晚膳,傅太后大概用了平生所有的自制力,才没让自己失态,她忙命念慈去准备,虽然嘴里没说什么,但能看出她诧异中带着高兴。
不过也就是一时的,很快傅太后就恢复了以往的风度。
她将目光放在盘儿身上一瞬,笑着对宗琮道:“哀家倒没想到贵妃会陪着皇帝来哀家这儿陪哀家用膳,早知道哀家就让人提前把晚膳备上了。人上了年纪,用膳就用的简单,就怕菜到时候不合皇帝的胃口。”
这明显就是在递话,递话的对象自然不是宗琮,而是盘儿。
只可惜平时挺精明的宗琮,今日就像全天下在母亲面前的儿子一样,竟没发现话里的端倪,而是认真去思考回答:“儿子什么都能用,母后不用担心。”
盘儿却心领神会,对香蒲使了个眼色,香蒲忙下去了,还没等她出去,念秋就跟了过来,笑眯眯地领着她出去了。
不多时,二人再回来,没惊动任何人,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傅太后看到念秋递过来的眼神,终于松了口气。
说来她这母后做得也失败,琮儿幼时还好,随着越长越大,他人就越来越有主见,再加上她忙他也忙,她忙着和那些嫔妃和高周二人斗,他忙着学业忙着提防兄弟忙着朝里朝外各种事,母子之间不免就渐渐疏远了。
直到他成年大婚,也不太适宜总往坤宁宫来,平时母子就算见面,也多是说正事,极少说什么闲话家常的话,更不用说这种私下单独在一起用膳。
日子久了,她这个做母亲的竟不知道儿子口味如何,还得请他身边的贵妃帮忙。
想着之前对盘儿的疏远,以及她一直不改态度来给她请安,虽然话不如往日多,还是一日既往,不会过分殷勤,但也不会疏远,傅太后偶尔看向盘儿的眼神不禁复杂了起来。
她自己生的,还是清楚他的个性。之前念慈多嘴那事,转头就被她知道了,所以她大抵能明白皇帝为何会突然过来陪她用晚膳,在这里面起了作用的又是谁。
也许这对母子真的不擅长闲话家常,之后的气氛多少有些生硬,傅太后只能转头和盘儿闲聊,因为有着之前相处的铺垫,两人倒是不显生疏,到底没让气氛变得太过尴尬。
等念慈来禀报晚膳已经传上来了,两个女人都不禁松了口气。同时看了一眼在边上没显示出任何不耐,反倒听闲话听得很认真的男人,两人交换一个不用多说的眼色。
在这个眼色对上后,两人都愣了一下。
之后就是去用晚膳了,看清了桌上的菜,宗琮不禁心中感慨万千,想着自己不知道母后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可母后却知道他的喜好。
其实宗琮对口腹之欲倒不重,他那就是那种喜欢就多吃一口,不喜欢吃就少吃一口,哪怕一桌膳没一个他喜欢吃的菜,他也都会每个菜吃上一两口的性子,所以很难让人洞悉他到底喜欢吃什么。
不是跟他相处久了,观察得又细微很难发现,盘儿也是托了前世的福。
而且今晚的膳食并不丰富,相较于平日里傅太后和宗琮用的御膳,一个桌子都摆不下,还得用几个条几帮着摆,只是简简单单地十个菜和两个汤。
宗琮没发现这膳食安排得很眼熟,还只当是傅太后所言,人上了年纪,晚膳就吃得简单的缘故。他哪知晓香蒲那丫头既机灵但又一根筋,念秋问她陛下喜欢吃什么,她就把盘儿平时安排的菜挑拣了十多个出来。
还特地跟念秋说,万岁爷就不喜欢排场,就喜欢简单点儿的。
其实是盘儿不喜欢用个膳弄一堆的菜,吃又吃不了,浪费了又可惜。而且菜多了就需要人侍膳,吃个饭还弄个人在边上侍候,哪怕她活了两辈子都不习惯,平时能尽量简单点儿,就尽量简单一些。
所幸宗琮接受度也挺高,从没有提出过任何意义,于是就成了她院子里的约定俗成。
一顿膳用得安静至极,连碗筷相撞的声音都没有,这大抵是宫里的通病。不过都极为高兴,至少临走时,盘儿见傅太后很高兴,而走出坤宁宫后,宗琮也显得很高兴。
天已经黑了,福禄领着几个太监跟在后面。
从坤宁宫到乾清宫这一路上廊庑上都悬了宫灯,倒是不用人在前面打灯笼。
宗琮走得很慢,似乎在想着什么,又似乎在享受这舒爽的夜风。
他忽然停下脚步,侧首就看见她含着笑的样子。
晕黄色的灯光,静静的夜色,所谓灯下看美人儿,月下赏美人,不过如此。
他不禁拉上她的手,搁在手里搓了搓,有很多话想说,却只化为一句::“让你费心了。”
聪明如宗琮,也许一时没反应过来,又怎可能一直不明白,自然知道她在今日这事里头费了多少心思。
“以后朕会尽量抽空,多来陪陪母后,今日才发现母后已经有白头发了。”
“你也多去,朕看母后挺喜欢你的。”
“母后孤单太久了,也是朕疏忽了,婉婤和钤儿都是热闹的,你带着他们多来,也让母后享受一下儿孙承欢膝下……”
走了一路,他说了一路,就是些细碎的语言。
他说着,她听着,记在心里。
*
当时气氛太好,盘儿不好扫兴。
转头见宗琮竟真的督促她多带几个孩子去坤宁宫,她不禁有些头大。
别看婉婤他们小时候,她总往坤宁宫带,那会儿是想借着孩子给自己找靠山,后来就少了。就算她去,她也极少带孩子们过去。
无他,东宫的孩子可不止这几个,那会儿好不容易东宫后院里平静下来,大家都各过各的日子互不干扰,盘儿清楚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都有自己孩子,都有了往后的依靠,自然不折腾了。
可你拿孩子去争宠,这是想做什么?
本来她在东宫后院就风头太盛,她的随便一个动作都可能激起别人的反应。尤其事关孩子,尤其孩子们渐渐也大了。
这种话她不好当着宗琮面说,只能提醒他上次婉婤那事,大概的意思就是要提都提提,去不去是她们的事,说不说可就是你这个做父皇偏心的事了。
宗琮倒也听进去了,之后的两次家宴上他也都提过这事。
没有明说,只是说了说孝道之类的话,也不知是不是他说得太隐晦,之后盘儿观察了一下,好像都没有什么动静。
这期间,过了一个端午节,端午节过完太后终于挪宫了。


☆、第114章

114
太后挪宫这事还是宗琮一手安排的。
本来在端午节之前太后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是他说临近端午,等过完节了再挪也不迟, 还让钦天监算了个黄道吉日。
他都发话了, 旁人自然也不敢说什么。
陈皇后也不知有没有发现这其中的端倪,盘儿猜可能是发现了, 因为这里头有几天陈皇后显得不太高兴。
不过这几分根本不显的不高兴并没有持续几天, 陈皇后就恢复如常了。
依旧如故,不过这次是盯着东六宫修葺的进度, 以及公主们住的地方。盘儿也没见她还想跟太后解释几句什么的,更没有上乾清宫请罪的意思。
其实盘儿知道她这种反应才是对的, 若是这时候显露出心虚气短, 不是正说明了之前自己是做错了?只有继续做下去, 这样才可以里子面子都全了。
大抵是因为盘儿知道背后有这么多事,所以难免有些诧异陈皇后的反应,她甚至隐隐感觉到自己之前的想法可能成真了。
陈皇后确实是这么想的。
当了皇后的这些天, 也许时间还不长,对她的影响却极大。
尤其年节的那些日子, 因为没有挪宫,她只能跟在傅太后身边,因此引发了很多感悟。这些感悟是有的是从羡慕中而来, 有的是自己想来的,曾经的曾经她一直迷惘自己的路该怎么走下去,现在不就有个现成的例子?
这个年节,同样也是傅太后最风光的日子, 当上皇后对宫里的女人来说还不是终点,当上太后,有个当皇帝的儿子,才是真真的终点,人间的极致。
傅太后同样也不受宠,甚至处境比她更难,她身边只有个苏贵妃是个大威胁,傅太后却有高贵妃和周贤妃两个对手,还有这满宫的妃嫔。可人家还是顺顺当当把太子儿子养大,顺顺当当让太子儿子继了位,自己成了太后。
傅太后为何能最终获得胜利,能坐在凤座上受所有人朝拜?就是因为她有个当太子的儿子。
所以她现在也就差个当太子的儿子了。
*
太后挪去宁寿宫后,陈皇后并没有急着挪进去。
而是让内务府也简单地整修了一下,这时候东六宫和公主院已经修好了,内务府集中精力去做,也不过只花了十来日的功夫。
择了个黄道吉日,皇后正式挪宫至坤宁宫。
因为是皇后挪宫,架势格外不一样,规格不过比太后挪宫只下了一等,盘儿等一众妃嫔身穿吉服,列位在坤宁宫殿前,恭迎皇后入主。
皇后挪完宫,就是其他妃嫔了,本来计划是同一日,但因着盘儿院子里的东西实在太多,拖拖拉拉搬了三四天才完,自然不可能是同一日。
盘儿也不知道其他人是什么感受,当时她也顾不得,不过等挪完宫后去坤宁宫请安时,她见胡淑妃看她的脸色有些臭。
不过这也并不能影响什么,日子照样在过着,挪了宫以后各处就渐渐进入了正轨,因为各自住在各自的宫里,盘儿对外面发生的事有些迟钝,直到听下面的小太监议论起万岁爷要把敬事房撤了,她才知道原来暗中建平帝和陈皇后已经交了好几次手了。
大概情况是这样的,自打陈皇后入主坤宁宫后,就担起了身为皇后的义务和责任。
嫔妃们的分例,各宫的花销,这些事都是由内务府管着的,她只用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什么人该赏该罚发句话就行了,也就是所谓的账事都不管。
新帝的妃嫔本来就少,自然也没有什么可赏可罚的,陈皇后正琢磨着再给自己找点什么事做,谁知道敬事房的太监找上门了。
新帝登基以后敬事房自然也该提上日程,只是因为之前嫔妃们都还没挪宫,相对就没那么正式,现在宫都挪了,各宫的绿头牌也该挂上了。
经过这个提醒,陈皇后才想起忘了敬事房这茬。也是自打盘儿入了东宫以后,她定的那套侍寝规矩就如同成了虚设,久而久之她也没脸弄了,索性什么也不管,可能是这种想法带了过来,她竟忘了这件事。
这是宫里惯有的规矩,陈皇后自然没有不同意之理,就准了敬事房禀的事。敬事房做好绿头牌,又到各宫问了妃嫔们月事的日子后,就把绿头牌挂上了,还端到了宗琮面前。
这阵子宗琮正为河南境内有河道决堤,淹了大片农田,致使许多百姓背井离乡纷纷涌至河北,甚至还有些人跑到京畿重地来了而头疼。
为了这件事,他没少在朝堂上发火,也有几日没招盘儿来乾清宫了,盘儿还想着他约莫是忙。偏偏就在这当头,敬事房把绿头牌端了上来,宗琮当场就把放绿头牌的托盘给掀了。
奴才们跪了一地,他腕上的佛珠甩得啪啪直响。
“滚,都滚!”
他压低了嗓子说,声音并不大,福禄却吓得赶紧把所有人都赶出去了。可他又不能走,还得进去,进去后还不知道什么下场,福禄就想起了苏贵妃,忙给干儿子张来顺使眼色。
“快去,快去把你苏主子请来去。”
张来顺应道,忙不迭就打算走了,这时门里传来一个声音:“把你苏主子请来做什么?帮你们一群不中用的东西善后?”
陛下何曾这样过,这下福禄也不装样子了,和张来顺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一群不中用的东西,个个尸位素餐,拿着朕的俸禄,连件事都办不好!”
显然这话有点一语双关之用,宗琮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瞥了福禄一眼:“是谁让他们把那东西端上来的?”
不怪宗琮反应大,他登基也有大半年了,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东西,今儿倒好,瞅着这时候端上来了,也不怪他会迁怒。其实也不光是迁怒,反常即为妖,这是宫廷出身的人下意识的反应。
这事福禄倒清楚点,毕竟敬事房的动作可不小。
也是敬事房沉寂了太久,本来敬事房作为内务府外宫里最吃香的地方,平时就油水很大,就因为太上皇和新帝这点事,大半年都没派上用途了,里面太监们平日的花销可都指着这这点油水,自然挖空了心思就想冒头。
这满宫上下除了乾清宫,也就坤宁宫有资格插手这事,那群孙子不敢来乾清宫,这不就逮着坤宁宫使劲儿了。
反正据福禄知晓敬事房的人没少给坤宁宫那边的宫女太监塞好处,话才能递到陈皇后面前。
而陈皇后也就管了。
想到这里,连福禄都不得不叹一口气,皇后娘娘的运气不好,这事搁在什么时候,陛下都不会发这么大的火,偏偏赶着正火上头的时候,再结合陈皇后以前做太子妃时做的那些事,估计陛下又要多想了。
果然宗琮多想了,他冷笑了一声,倒也没说什么。
只是转过身,在即将踏步往里走时,才丢下一句。
“朕一不高兴,你就想找你苏主子,以后再这样,自己去领板子。”
“是。”
所以盘儿根本不知道宗琮中间发了几场火的事,更不知道这回宗琮没给陈皇后脸,前一天掀了绿头牌的托盘,第二天就让人去撤了敬事房。
敬事房的人听闻这一消息,简直就像天塌了一样。他们这群人平时就指着在敬事房当差耀武扬威,连各宫娘娘都得敬他们三分,如果把敬事房撤了,无疑是要他们的命,就有那心思活的人求到陈皇后面前。
说都是根据她的吩咐才把各宫娘娘的绿头牌都挂上了,谁知不知怎么惹了万岁爷的恼,万岁爷现在要撤敬事房,娘娘救命啊!


☆、第115章捉虫

115
陈皇后最近很忙。
眼见进入六月, 天就越来越热了,这个时候也该是用冰的时候了。
这么大个紫禁城处处都要用冰, 自然是哪宫的主子风光, 哪宫的主子地位显赫,先紧着哪宫的主子。
坤宁宫和景仁宫是必不可少的, 虽说都有分例定额, 但一般内务府不会计较这个,都是紧够了紧多了送。还有慈宁宫、宁寿宫和南三所及公主院, 这几处地方也是不能轻忽的。
剩下是东六宫其他五宫,有皇子有公主的妃嫔也不能少了, 至于其他地方, 那就是酌情处理了。
什么叫酌情?
诸如高贵太妃和周贤太妃, 这两位在宫里威风已久,虽现在一朝天子一朝臣,免不了渐渐走向落寞, 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算想打落水狗也不是这种时候, 所以能满足还是尽量满足。
但其他太妃就没有这么好了,甚至有些连太嫔都不是的太贵人,内务府那头连人名都挂不上, 偶尔分例的东西少了,东西次了,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倒不是说都被下面太监克扣了,就比如这冰吧, 一年就存够那么些,有些年成热,有些年成又没那么热,用冰的数量自然都不一样。宫里规矩从明面上除了皇帝,每个人的分例都是定额,有的人敞开了用,免不了就用超了。
用超了怎么办?自然拿其他的补,补到最后东西自然就缺了,缺了有些不紧要的地方就可以少送或者不送,管这事的奴才们至少要保证了上面那些重要的主子们用冰的时候内务府还能拿出来,而不至于要东西没有,那就成3笑话了。
本来作为低等嫔妃分例中冰的数量就极少,更何况是太贵人这种隔着代的低等嫔妃,所以就有人冰的分例被克扣了。
也不知是怎么闹的,就有几个太贵人结伴来找坤宁宫找陈皇后。
这些太贵人们也不傻,看年轻不过和陈皇后差不多大小,却以小充大,拿着身份去压陈皇后,要让她给个说法,有点人□□脸,自然有人唱白脸,总而言之就是一片混乱。
“……皇后娘娘,说来我等还是您的庶母,就算我们位卑言轻,但太上皇可还在呢,太上皇如今还在,您就这么对我们,就不怕被朝臣们戳脊梁骨?”
“田妹妹,你又何必这么说,皇后娘娘初登后位,一时有所疏忽也是难免的。”
“内务府的那些奴才就是见人下菜碟,人走茶凉,太上皇还没走呢,我们这些就凉了,明儿直接拖出去埋了吧。”
“韩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实在不行咱们就去找太上皇后找太皇太后,就不信这偌大的紫禁城没有说理的地方了!”
陈皇后的太阳穴一炸一炸的疼,偏偏还要深呼吸压住想发怒的冲动,撑起笑:“各位太贵人怎么能这么说,此事本宫真不知道,若不这样,诸位太贵人先回去,我让人去把内务府的人找来问问?”
“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把我们使弄回去,转头又把这事给忘了。不是我们为难皇后娘娘,而是皇后娘娘也该体谅我们,见一趟皇后娘娘实在不容易。”
“可不是,皇后娘娘也别怪我们姐妹这么闹,实在是皇后娘娘的门槛太高,我们不闹进不来啊!”
陈皇后压着怒气:“诸位太贵人放心,此事本宫定然不会疏忽,再退一步说,诸位太贵人身份在此,见不到本宫,不是还有太上皇后太皇太后,本宫又怎可能把事情闹到太上皇后和太皇太后那儿,扰了两位老人家的清净。”
听闻这话,下面站着的几个穿得极为素净,但素净中夹杂着娇艳女人面面相觑一番,最终还是同意了。
把人送走后,富春回来看着陈皇后隐含着暗怒的脸,没敢说话。
“去把王东来给我叫来!”
“是。”
不多时,王东来就被叫来了。
他四十多岁的年纪,是个细条的身材,大抵是太监当久了,低头弯腰习惯了,从颈子到肩背那处总是不直,看着让人颇为不习惯。
其实在宫里待久了就知道,在宫里待的年头长的太监大多都是这样,这是通病。
陈皇后也没多说,把方才几位太贵妃的话复述了一遍:“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何没往上报?若不是你们拦着,她们今日至于在坤宁宫闹成这样?”
王东来一脸冤枉道:“娘娘,这事可真不怪奴才们,您说自打您入主坤宁宫后,多少人想上门讨亲近,您身份尊贵,总不能宫里有个人儿想见您,奴才们就报上来,那娘娘成天什么事都不用做了,就管着见人。而且奴才也真没印象这几个太贵人来过,奴才这就下去问问那些小兔崽子们,看是谁忘记把事报上来了,奴才一定不饶了他们。”
他的所言也不是没道理,某个官升了官都免不了有无数人想上门奉承,更不用说堂堂的皇后。如果每个人都见,每件事下面奴才都要事无巨细禀上来,陈皇后每天什么都不用干了,就管着见人和听人禀报算了。
所以这种时候,一般总管太监和管门户的太监最是重要,至少得是办事稳重的,还要是自己心腹,不然指不定哪会儿闹出个什么事来,当主子的却完全被蒙在鼓里。
陈皇后对王东来也甚是不满,这种不满不光是她觉得王东来对自己有点敷衍,还因为王东来不是她的人。
继德堂和坤宁宫不一样,太子妃和皇后也不一样,坤宁宫更大了皇后的位置更重要了,免不了就有人手不够的问题。
本来以前太子妃身边的总管太监是何年,可现在何年在南三所跟着宗铎,也就造成陈皇后现在身边人手紧凑,除了富春等几个宫女嬷嬷是她用久的,其他人都是内务府分派来的。
陈皇后很清楚王东来在敷衍自己,但她现在不能发作。
“好了,你下去吧,以后若再发生这种事,你自己去慎刑司领板子。”
王东来唯唯诺诺下去了。
等人走后,殿中就剩了自己人,富春忧心道:“娘娘,这么着也不成,谁知他们还能弄出什么纰漏来,到时候还要让娘娘来收场。”
“本宫又怎会不知道这些,可现在你有更好的人把王东来给替了?”
富春不说话了,替了王东来容易,可坤宁宫还有那么多太监,这些人不听使唤也不行,得把所有人都收拢了,才能治标又治本。
“这事先放放,等会你亲自去内务府一趟……”
这边正说着话,有人进来禀报了。
“禀娘娘,敬事房的人求见。”
想起敬事房的绿头牌已经挂上了,这大概是敬事房的人拿着彤史册来让她用印?这么说来,昨晚陛下翻牌子了,翻得是谁的牌子,不会又是姓苏?
这不过是陈皇后的一些杂思,不多时敬事房的人就进来了,人刚走到近前,就扑通往地上一跪。
“娘娘救命啊!”
*
另一头,王东来刚踏出殿门,就有个长脸太监从边上凑过来了。
“王总管,皇后娘娘没难为您吧?”
王东来瞥了他一眼,嗤笑道:“她能为难我什么?”
“小的、小的这不也是担忧您嘛。”长脸太监陪着笑。
“行了,当咱家不知道你们心思?”王东来拍了他脑袋一下,挺直了腰:“什么事都没有。”
长脸太监点点头,又道:“那这样下去能行?若是皇后娘娘一时气恼把咱们都给换了?毕竟这坤宁宫现在也算是好去处,好多人打破头了都想挤进来。”他边说边笑,话语中却含着担忧。
“换?往哪儿换?再换还不是内务府出来的人,咱们都是内务府出来的,里面人什么秉性难道不清楚?知道这地方好,所以才都会动心思,不让咱们这位娘娘体会下朝中没人不好办事的苦处,她能重用你?就只有先乱上一阵,乱得尝到了苦处,咱们再拨乱反正,这样才会得重用受倚重,不然还不如那几个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