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脸太监也明白王东来说的道理,倒没再说什么,就是难免忧心忡忡,毕竟他们这些人能从各处分到坤宁宫来,都是花费了大力气大价钱的,若是弄砸了……
“行了,办你的差去,这事咱家心里有数。难道咱们皇后娘娘不知道换一拨人还是这样,不如把现有的收拢了?等着,好处马上就来了,皇后娘娘不但不会换了咱们,反而会施恩下面的人,来收拢人心。”
这偌大的紫禁城,主子们日日钻研怎么和同样是主子们的人斗,那奴才们钻研什么?自然是钻研主子们。
所以对这些主子们的心思,这些奴才不说能拿捏个十成,七八成总是有的。谁愿意当奴才?谁愿意见人就跪?谁不愿意往上爬,当奴才上的奴才?
可怎么当,怎么爬,那也是讲究方式的。
“等咱家得了重用,是不会忘了提携你们的……”
话还没说完,殿里就传来一阵杂响,听着好像是茶盏砸在地上的声音。
两人交换一个眼色。
长脸太监道:“是昨儿万岁爷掀了绿头牌的事?”
王东来在心里琢磨了下,道:“恐怕还不止。”
这时候的他还不知建平帝打算撤了内务府的事,不过不得不说他也是一语成谶了。
*
殿里,陈皇后心中既怒又悲,还有满腔的怒火和悲愤在她胸口突突地跳着,急于倾泻而出。
方才她听了敬事房人的话,下意识就想到了景仁宫那位。
毕竟这两年多来她可是一人专宠,本来陛下就去别人那儿少,自打钟良媛怀上五皇子后,他就再未临幸过其他人。
很多时候陈皇后不愿去深思这个问题,她是皇后,她有嫡长子,她用不着宠爱,可他把敬事房撤了这是想干什么,想椒房专宠?
这就挑战她的底线了。
陈皇后气得额头一阵阵的疼,手也抖了起来。
富春大惊,斥骂道:“还不滚下去,气着了皇后娘娘,到时候拿你的命填!”
敬事房的太监可不怕这句话,毕竟能在敬事房待着的谁不是在宫里打滚多年的老油条,如果这么就被气着了,宫里该没剩几个主子了。见自己的目的达成了,他也没有再坚持,忙装得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退了下去。
富春想劝陈皇后,却不知该怎么劝。
这时王东来的身影在门外闪了一下,她忙道:“娘娘,您先别急,谁知道敬事房的人说得是真话还是假话,再说陛下的脾气您也知道,无缘无故陛下怎可能发那么大的火儿,肯定是那奴才瞒了什么,奴婢问问王东来。”
从东宫挪出来的这一个多月,富春也感觉到东宫和宫里真不一样,以前娘娘凭着她们几个完全就够使了,现在却根本不够用,既然用谁不是用,不如就用眼前的。
王东来听到自己的名字,忙就蹿了进来。
“富春姑娘,叫咱家何事?”
“娘娘这是怎么了?可是那敬事房的陈太监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奴才这就让人把那小子堵在坤宁宫里,先教训一顿给娘娘出气。”说着,他就撸起袖子往外走。
这会儿陈皇后也缓过劲儿来了,忙制止道:“闹出去成何体统。”
“奴才这不也是……”王东来陪着笑,倒有几分憨厚的样子。
富春看了陈皇后一眼,得到她的应许后,才把敬事房来禀的事大致地说了说。
王东来略微思索了一下道:“娘娘您可千万别嫌奴才说话不恭敬,让奴才来说,大概是敬事房的人说话夸大了。这群孙子奴才知道,平时惯喜欢耀武扬威,仗着自己在敬事房当差,各宫娘娘们都得给几分脸面,颇是人五人六的。奴才虽不知道具体情况,但猜测是不是他们做了什么触怒了陛下,陛下才会一怒之下要撤了敬事房。
“这群孙子见祸惹大了,惹出事来了,就赶忙来找您…背锅,你若是管了这事,陛下不想折了您的脸面,肯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们的差事保住了,自然什么都不用怕了。
“可让奴才来说,这种时候娘娘您可千万别出头,您想陛下发了怒要撤敬事房,您这种时候出来说不能撤,这不是明摆着和陛下打擂台?这宫里谁最大啊,自然是陛下,还有太皇太后、太上皇后和太上皇,当然还有娘娘您,但您又何必为了这事去惹怒陛下,不值当啊。”
王东来的这番分析倒也没错,甚至有点另辟蹊径点拨了平时陈皇后想不到的那一环,也是她不想去想。
可王东来并不清楚以前东宫的情况,诸如苏贵妃独宠,诸如建平帝为了苏贵妃冒天下之大不韪杀了楚王这些事。
前者东宫人人都知道,宫里的人即使不知道,现在也渐渐都知道了,后者陈皇后谁也没敢说,包括富春。
就是因为这些零零碎碎的加起来,才致使陈皇后气成这样,甚至隐隐还有一种恐慌,只是这些终究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陈皇后也没打算跟一个奴才说清楚。
“那你的意思是?”
“奴才倒没有什么别的主意,只是琢磨这事也许太上皇后她老人家插手更合适?”
这个想法倒是跟陈皇后想到一处了,这种情况下她不想硬顶建平帝,只能求助傅太后。
等王东来下去后,陈皇后沉吟道:“此人倒是可以一用。”
富春道:“奴婢知道了,奴婢会让人先盯着他。”
陈皇后坐了一会儿,等想好去了该怎么说后,才坐着肩舆往宁寿宫去了。
据说,皇后面上隐有泪痕,神色隐见落寞。
就是因为这个,事情才传到盘儿耳朵里。
*
听到这话时,盘儿正在庭院里喂鱼。
如今这鱼池在母子几个的院子里算是通用了,景仁宫里也有一个,就在临着东南角的角落里。方圆两丈大小,假山瀑布,小桥流水,一切做得虽然秀气,但是十分精致。
水车带动了水,流淌而下,发出阵阵水声,听着就让人觉得愉悦。
池中养了几条不大的金鱼,这种地方养锦鲤自然是不够的,金鱼恰恰好,所以内务府专门收罗了几种俯观最美的品种,诸如朝天,诸如蝶尾和凤尾。
盘儿最是喜欢蝶尾和凤尾,游起来尾巴特别好看。
不过内务府的人说了,要是想把鱼养好,平时要多喂活食,所以景仁宫专门有个太监平时负责喂养这些金鱼,盘儿无事时也会来喂一喂。
“敬事房的人胆子倒也真大,前脚陛下说要撤了敬事房,后脚他们就跑去坤宁宫了,指着还嫌事儿闹得不够大。”
冯海道:“他们也是怕丢了差事,才会冒险去求皇后娘娘,谁叫皇后娘娘开头管了这事,现在撒手不管面子也不太好看。”
之前盘儿听见下面人说,就把冯海叫来了,若论景仁宫里谁的消息最灵通,莫过于冯海。
盘儿也觉得当初收下冯海真是先见之明,以前在东宫时还不觉得,只觉得他办事稳重,人也很灵活会来事。来到宫里后,冯海里里外外做了不少事,让盘儿更是感叹这人收的值。
诸如坤宁宫奴才背地里搞事的事,景仁宫一概是没有的,因为从第一天入主进来,内务府分派来的奴才们就全被敲打了一遍,不光由冯海把着,还有小德子如今也能独当一面了。
再加上乾清宫那边只差天天招苏贵妃过去伴驾,这动静阖宫上下都看着,谁敢闲的没事来触这个霉头?再说还有冯海小德子香蒲白术和晴姑姑她们,也轮不到他们出头。
就算有什么小心思,也都消停了。
其实这些宫里的机锋盘儿都懂,但她光懂没用,还得下面人也懂,这样才能方方面面制约新来的人。
所以她才会觉得冯海好用,因为很多事不用她说,他就能心领神会去办了。
“皇后娘娘去求太上皇后,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再多盘儿就没说了,关于建平帝一些隐晦的心思,她也不可能和冯海去说清楚。
冯海见主子不愿多说,也没再说什么,本来他还怕这事会波及到主子,瞅着见乾清宫那边一直没召主子过去,就猜到陛下可能也不想波及到主子。
陛下对主子有这份心,他们景仁宫还有什么好怕的,就等着看戏吧。
“最近让他们少出门,没事就在宫里头的待着,也免得出去惹是生非。”
“是。奴才会吩咐下去的,也会交代小德子。”
盘儿但笑不语,挑眼瞅瞅不远处站着时不时往这边看的小德子。以前是哥们,现在倒成上下了,不过小德子的年纪是小了些,还得磨练几年。
她把手上的残渣拍干净,又从香蒲手里接了块帕子擦了擦,就往殿里去了。
远远的,小德子见冯海没跟上,一溜烟就凑了过来。
“主子……”
亏得他不是宫女,是宫女该上手给盘儿捶腿捏肩了。
“怎么了?又有什么话想说?”
“没。”
小德子能说什么,敢说什么,说冯海那孙子抢了自己主子跟前最得脸太监的位置。你说他都去侍候二皇子三皇子了,没事还往主子身边凑做什么。
“行了,多跟你冯哥哥学学,他迟早还要回南三所。”
一听到这话,小德子眼睛立马就亮了。
香蒲把他撵出去,道:“没得嫌人!”
盘儿笑了笑,心里却在想陈皇后去了傅太后那儿,太后可会管?
*
宁寿宫里,傅太后十分头疼。
但又不好发作,毕竟这也是陈皇后第一次在她面前摆出这般羸弱之态。
说着说着眼泪都出来了,傅太后还是第一次见好强的儿媳妇这般。
“本宫都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要不皇后你先回去,等本宫见到皇帝了说说他?不过皇帝这阵子也忙,河南发了大水,当地官员无能竟使得流民四起,往京畿重地而来,连通州都有流民了,也不怪他会急上火,他肯定不是冲着皇后你去的,肯定是下面奴才办事不用心惹怒了他。
“本宫的儿子,本宫还是清楚的,不是有什么事定不会迁怒,这敬事房的人也是,朝廷都出了大事了,这会儿让皇帝翻牌子,不是找着挨训斥,现在龙颜大怒知道错了,念秋啊,这敬事房的人是要管管了。”
念秋忙道:“是,奴才等会就去给内务府递话。”
傅太后才又把目光投向陈皇后的身上,道:“行吧,你就先回去吧,等皇帝来了本宫问问他。”
陈皇后只能站起来,对傅太后行了礼,而后就退下了。
等人走后,傅太后对念秋道:“有时候我也就不明白了,两人明明是夫妻,按理说是最了解彼此性格的人,她却偏偏每次总往炮口上撞。论起聪明,她还真不如那苏贵妃。”
这话说得念秋还真不好接,只能说敬事房的人不是东西,竟然怂恿着皇后这时候往炮口上撞。
可这恰恰也反应了陈皇后的窘境,作为一个皇后不说要面面俱到,至少要对皇帝这个宫里最大的人的动向有所了解,例如最近朝堂上有没有发生什么事,陛下的心情如何等等。
傅太后都能点出缘由,偏偏陈皇后无知无觉,恰恰说明了她的后位根本没有坐稳。
当皇后容易,坐稳后位却难,这个道理再没有人比傅太后这个曾经也当过皇后的人更心知肚明了。
☆、第116章
116
基于这些, 傅太后在宗琮来向她请安时,就提了提这事。
宗琮端着茶喝的动作顿了一下。
傅太后道:“昨日皇后来本宫这儿, 神色很是诚惶诚恐, 说是一个不慎惹恼了皇帝,如今皇帝大怒要把敬事房撤了, 撤了敬事房是小, 就怕坏了祖宗规矩。”
这话明显不是陈皇后会说的,陈皇后也不会说这种话, 宗琮心知肚明,只能说是母后在隐晦的通过皇后之言, 警醒他不要闹得夫妻失和, 惹得人笑话。
“母后说的, 儿子明白,儿子并不是与她置气,不过是内务府的人越来越不像话了, 所以儿子打算借着撤敬事房的事,敲打一下内务府。”
顿了顿, 宗琮又道:“现在有些人不□□分,内务府里头也有人忘了谁才是主子,最近零零碎碎闹出了不少事, 皇后心思不在宫务上头,难免有所疏漏。”
傅太后一听这话,神色顿时凝重了起来。
“你说的可是田太贵人她们借着由头闹到坤宁宫去的事?”不等宗琮回答,傅太后想了想又道:“此事确实有人在背后挑唆之嫌, 不然以田太贵人几人的性格,万万也不敢闹去坤宁宫去。也是本宫疏忽了,最近住在这宁寿宫远离那些人,倒忘了有些人一直没死心。”
“此事母后倒不用烦扰,当初让您挪来宁寿宫,就是想让您清净清净,也免得那些牛鬼蛇神都来上门找您,扰了您的清净。”
“皇帝孝顺,本宫是知晓的,只是处在这宫里,又哪能真正的清净。太上皇还在,本宫这个太上皇后总归还是要管一管事的。”
之后两人都没有说话,显然都在思索着什么事。
傅太后看了儿子一眼,道:“至于你说皇后的心思不在宫务上头,本宫倒觉得你冤枉皇后了,不在宫务上至于因为这次的事惹恼了你?”
这话说得宗琮倒不好答了,总不能跟母后明着说陈氏此人聪明倒是挺聪明,就是聪明没用对路,稍微安省些她就会闹出点幺蛾子。看似鸡毛蒜皮,事情也不大,一次两次也就罢,次数多了难免惹人心烦。
此言他注定是不好与傅太后讲的,只能默不作声。
傅太后又看了儿子一眼,劝道:“皇帝啊,有时候你也不要太苛求皇后,她还年轻,犯错了也不是不能改,她到底是你的皇后。她是皇后,肩上的担子难免比旁人重些,顾虑的多,考虑的也多,又是刚开始,你也知道这宫里的奴才惯是喜欢阳奉阴违,有好处就上,办砸了差事就找主子抗事也不是没有,给她些时间,渐渐就能好了。”
“母后说的,儿子知道了。”
可傅太后一瞅他那神色,就知道他是没听进去。不过再多的,她也不能说了,再说多她这个当母后的也要惹人嫌了。
之后宗琮并没有在宁寿宫留太久,借着前朝还有事就走了。
等他走后,傅太后略显有些惆怅地坐了一会儿,问念秋:“你说,本宫今天的话是不是有些多?”
念秋想了想,道:“娘娘也是不想让帝后失和,闹得外面人看笑话。”
傅太后苦笑了一下,道:“我生的,我清楚,他明摆着是没把我的话听进去。也是皇后太不中用了,成日里就惦着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当初有那点功夫跟本宫计较挪宫的事,不如好好把身边整顿整顿,得用的人一个没收拢,弄得现在倒让几个奴才就把她耍得团团转,惹出这么多事来。”
说着说着,傅太后就有些恼了,揉了揉眉心。
念秋忙上前帮她按着,按了会儿,她才又有些怅然道:“皇帝心细,方才本宫那话肯定让他多想了,以为本宫有隐射苏贵妃之嫌。苏贵妃隔三差五就来宁寿宫请安,婉婤几个孩子也孝顺,时不时就来本宫这承欢膝下。本宫人老了,糊涂了,受了人的好处不为人说话,反倒偏帮那些不中用的。”
念秋想到那句‘她是皇后,肩上的胆子难免比旁人重些’,也确实觉得有些意有所指,又见傅太后这样,就有些着急了,忙道:“娘娘,陛下是您亲生,又怎么会这般想您,您想多了。”
傅太后叹了口气:“本宫想没想多,本宫知道。皇帝说皇后心思没用在宫务上,就是意有所指,是在说皇后心思都在立太子上头。方才本宫本来想多说一句,想了想终究是没说,人上了年纪,就是要认老,本宫现在终于明白为何当年太后总是凡事不管了,不是不想管,是管不得。儿子大了,自己有自己的心思,管多了惹人烦……”
提到立太子的事,念秋也不敢过多插言,只能在旁边默默听着。等傅太后之后稍微平静了点,又借着别的事岔开了话题不提。
从宁寿宫出来,就是东二长街。
穿过公主院旁的那道宫门,就到了景仁宫和延禧宫前面的长街上,宗琮路过景仁宫,想了想,走了进去。
景仁宫里头很安静,这种安静与平时的氛围颇为不同。
可能因为孩子多,宗琮每次来总觉得热热闹闹的,今日却难得寂静。小德子看见他,忙就要上前行礼问安,被他挥手止住了。踏进殿中,青黛和白芷也是同样如此,宗琮就这么无声无息走到了书房,人还没进去,就看见盘儿颇为安静的正在伏案写着什么。
真是难得。难道说终于觉得自己的字不好,想着要多练练了?
盘儿写得颇为专注,宗琮走到她的身边都没自觉。
此时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为侠女陈红绡和心上人墨尘的决裂而心绪起伏着。
是的,盘儿正在写话本子。
看多了,虽然每次看每次都在嫌弃内容老套狗血,但她每次还在看。后来实在找不到能入眼的,她就把自己写给自己看的事提上了日程。
开始就是随便构思,越想越激动,就没事的时候写一写,差不多也写了快两年了,这是她写的第三个故事,讲的是个侠女和六扇门捕头的故事。
这件事谁也不知道,包括她身边,也就是晴姑姑和香蒲知道。
以前看话本子也不觉得,轮到自己写的时候盘儿就格外有一种羞耻感,每次都要把人撵出去,自己偷偷地在书房里捣腾,平时手稿全部藏起来锁在匣子里,所以宗琮也不知道有这件事。
“墨尘脸庞冷肃,在月光下俊美得宛如不是凡人,他眼中含着不显的哀伤道,红绡,你杀了朝廷命官,我作为六扇门总捕头必须将你捉拿归案……”宗琮念道。
盘儿听见他的声音,头都没抬,忙站起来去收捡桌案,可惜手忙脚乱之余,把砚台给打翻了,里面的墨倾泻在手稿上,弄出大片污黑。
好吧,这下也不用收拾了。
怎么可能!
盘儿忙叫着香蒲青黛,让她们拿棉帕子来,又怕赶不及,拿出自己的帕子小心翼翼覆在墨上,希望赶紧能吸掉墨,免得毁了她的手稿。
一边忙着,她一边嗔道:“你进来也不说一声,吓死我了,上面泼了这么多墨,若是毁了东西,我再记不得写了什么就完了,都怨你!”
见她这样,宗琮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袖口:“朕就想看看你在干什么。你这是在写话本子?”
不愧是同床共枕之人,宗琮还算比较了解盘儿的。
这时候盘儿反倒窘了,忙道:“没有,不是的。”
“那墨尘是谁?还在月光下俊美得不似凡人,不是凡人那就是神佛了,你看寺庙里的佛像有长得俊美的?!”
“哎呀,都跟你说不是的就不是的了,你看你把我桌上弄得,都收拾不回来了……”
香蒲青黛两个拿着棉布帕,上前不是,不上前也不是,只能在旁边犹犹豫豫诚惶诚恐。至于福禄,这老货最是聪明,根本就没跟进来。
好不容易这边弄停当,两人去了次间的炕上坐下,盘儿看都不看宗琮一眼,大抵这会儿还窘着。
而宗琮也知道她生气了,放软了声调:“你写话本子也没什么,还用得着偷偷摸摸?”
盘儿瞪过来,目光在接触到他脸时,顿时变得气馁无比,也心知瞒不过。
“我就是写着玩。”
“拿来给朕看看?”
“不行。”
说完后,盘儿才意识到自己是在跟皇帝说话,可又不想改口,于是就在改口与不改口之间徘徊着。
而宗琮也看出她的窘态,端起茶盏若无其事地啜了一口,才道:“你写话本子不就是给人看的,不给人看怎么知道写得好不好。”
这倒也是实话,也是盘儿平时挺困惑的一个问题。她已经写了这是第三个故事了,还从没有给人看过,到底写得好不好看,她总会一面觉得自己写得还行,一面又怀疑这是她的错觉。
“你若是不拿,我就让香蒲去拿了给朕看。”
宗琮适当威胁,盘儿终于屈服了,也没命香蒲她们去,而是自己亲自去书房拿了手稿又转了回来。
挺厚的一叠,用针线在边缘装订了,只看那针脚,宗琮就知道是她亲手装订的。
盘儿放下手稿,匆匆说了一句我出去喂鱼,就出去了。
平时池子里的鱼都是喂活食,盘儿可不敢喂那些虫什么的,所以平时下面人给她准备的都是提前做好的鱼食。
平时都是一撮一撮的喂,今天改成了一颗一颗地往里丢,大抵鱼儿也是饿了,都浮出水面,张着圆圆的小嘴讨食吃。
盘儿一见到这样,就扛不住了,注意力转移到鱼上头。终于把手里鱼食都喂完,她想了想,折回了殿里。
次间,宗琮正拿着手稿在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看奏折。
就是眉心蹙着。
盘儿心惴惴,越想越羞恼,就磨蹭着缠上去想把手稿夺回来。
“你来就是为了看这的?要不,不看了,我们说说话?”
宗琮笑睨了她一眼,将她手拉过来揉了揉:“朕就看看,你羞什么。”
“我才没有羞,我就是觉得你平时看奏折看多了,该多歇歇眼睛……”
宗琮将她拉进怀里,不免就想到母后之前说的话,心情有些阴郁起来。
他确实是替媛媛委屈了,就是因为她通透她懂事,似乎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她私下里劝着他多去探望母后,多尽孝道,平时也没少往永寿宫跑,还带着孩子们也去给母后解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