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看到了爹娘。
娘正在默默垂泪,爹的脸色难看。
“能进宫选秀那是莫大的福分,若是能被选中,留在太子爷身边侍候,那是钟家祖宗的荣耀。这次东宫肯定会进新人,我虽官位不高,但在清流中自有人脉,说不定咱们家钰儿能当选,你又何必……”
“钰儿生性纯善,宫里是什么样,你难道不知道?她进了宫能好过?说不定填了那火坑!我不求我女儿以后能当娘娘当主子,我只求她能嫁入寻常人家,有夫有子,安稳一生……”
“你这愚妇,真是!”
“你说我愚妇就愚妇,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你若真是把她送进宫,我也不活了……”
“……罢,不进宫那就不进吧。”
“真的?”
“我还骗你不成。”
娘喜笑颜开,抹了抹眼泪:“我这便就去和钰儿说,她这阵子一直闷闷不乐……”
钟淑钰闭上眼睛,投入那道白光之中。
☆、第104章
104
太子正在春耦斋用晚膳, 刚拿起筷子,有人来了。
福禄出去了, 又匆匆回来, 脸色凝重地附在太子耳边说了几句话。
盘儿就见太子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他匆匆站起,就想往门外走去, 才想起盘儿顿了顿脚步。
“你待在这儿, 哪儿也别去,瀛台出了点事, 孤去看看。”
“好。”盘儿点头,她看得出事情肯定不像太子说得这么轻描淡写, 肯定是出什么事了。
等太子到时, 涵元殿与寻常没什么区别, 可若是细看那些守在殿门外的奴才,就能看出些端倪。
太子进了殿中,王瑾年脸色一片惨白地从帘子后走出来, 哭丧着一张脸。
“太子爷,您快进去看看吧, 现在可该如何是好?奴才谁也没敢通知,就把信儿递给了您,这事估计瞒不了多久, 您得速速决断。”
太子撩开帘子走进去,榻上的成安帝似乎被人重新安置过,正平躺在龙榻上。他身上还盖着绸被,除了脸色极其灰败, 呼吸细微到几不可查,几乎与正在熟睡中并没有什么分别。
龙榻的一旁,两个衣衫裸露的女子被人五花大绑地捆了起来,丢在角落里。因为嘴被堵着,发不出任何声音,不过她们能看见,一见到太子就目露哀求之色,似乎想求太子网开一面。
“陛下恐怕是不好了,奴才怎么叫都没反应,当时那种情况,若是叫了太医来,事情就瞒不住了,到时候陛下龙颜不保……”王瑾年絮絮叨叨地说,显然这时候心神俱乱。
“人还有气?”
王瑾年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还有,还有,不过……”
不过也就只剩一口气,王瑾年在宫里多年,见多了各种各样的死人,和各种各样人死前的样子,所以这点还是能分辨清楚。
“去请太医,把王太医请过来。再去把母后请过来。”太子吩咐道。
王瑾年似乎很难以理解太子的做法,似乎想说什么,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太子这是在吩咐别人。
见福禄应声下去办差,太子才看了王瑾年一眼:“王大伴,有时候人太聪明了,并不一定就是好事。”
说完,太子就出了内殿,似乎打算出去安排什么事。
而王瑾年却是一惊之下,冷汗直流。
是的,因为他聪明,因为他想对太子卖好,所以他独独提前通知了太子。就是想让太子提前做准备,也免得被其他人知道抢了先机,或者闹出什么事。
仅凭这一个功劳,就够他后半生无忧了。
可若这不是一个意外,而是一个局,如果太子真的听信,急慌慌就想踢掉老爹登基,对成安帝还剩一口气的事置之不理,往轻点说叫尽人事听天命,往重点说这就是谋逆了。
若是此事再被其他人发现或是利用,太子将会完全被置于不堪的境地,到时候明明是好事办成了坏事,别说太子登基了,性命都有可能不保,而他也不用想什么晚年了,直接抹了脖子死去吧。
因为这种认知,接下来王瑾年对太子言听计从,他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一点反抗的心思都没有。
而傅皇后也很快来了。
果然上位者的想法,和下面的奴才就是不同。
为何下位者只能当下位者?不光是因为血脉身份的天然制约,也是因为从小所生长的环境,以及所存在的位置,让他们达不到那种高度,制约了他们的眼界和大局观。
傅皇后的意思是和太子一样,不光找来了太医为成安帝诊脉,她还命人去请了高贵妃、周贤妃等嫔妃,并让人往紫禁城向太后去报信了。
整整一夜,涵元殿的灯火未熄。
所有人都守在这儿,包括齐王、燕王、越王等一众皇子,还有他们的母妃。傅皇后和太子也守在这儿,看似一切风平浪静,大家似乎都在为成安帝的安危而担忧着,实际上私下里该动的都在动着。
天还没亮,太后便匆匆赶至。
怕走漏了风声,她没敢坐凤辇,而是坐了一辆普通的小车,由几个护卫护送着来了。
一身常服的她,刚在殿中站定,就对傅皇后和太子道:“你们做的很好。尤其是太子,识大体懂进退,为人沉稳有度,不愧是我大周的太子,大周能有你为太子,乃是大周的福气。”
这话实在太‘重’了,太后还从没有在人前说出过这样有分量的话。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傅皇后和太子的所作所为,太后都一一看在眼里,对此她是十分满意的。
没有急于求成而露短,没有计较得失而遮遮掩掩,而是大大方方让众人都知晓,这才是身为正统的度量和气势。
如果身为正统,反而学那些小家子气的做派,那才是要贻笑大方。
皇太后的话,让除了傅皇后和太子以外的人,目光都闪了闪。
尤其是高贵妃和齐王,不免想到太后是不是洞悉了他们私下的小动作,因此有些坐立难安魂不守舍,在这里就不细述。
“皇帝实在太不像话了,哀家表面不好言语,怕损了他的颜面,可没少暗示他要节制,要保重龙体,如今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太医呢,皇帝现在如何?”
王太医步了上来,恭恭敬敬将成安帝的大体情况说了一下。
大概的意思就是暂时命是保住了,至于以后能不能保住,这是未知。而且由于成安帝这病不太体面,是马上风,这种病也是脑卒中的一种。一般患了这样病的人,就算人清醒过来,也可能口齿不清,面部不受控制,更甚者会瘫在床榻上,吃喝拉撒都得人侍候。
让人侍候这不难,紫禁城里什么最多,不用说自然是奴才最多。
可堂堂一个皇帝,未来可能会说不了话,会控制不住唾液,乃甚至连床榻都没办法起,动都不能动一下,以后如何处理政务?
太后陷入沉默,所有人都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太后才道:“等皇帝醒了再说,政务先由内阁管着,太子监国,一切事情还是要等皇帝醒来,才能再议后事。”
“哀家知道你们也守了一夜,都累得不轻,这里由哀家看着,你们都去歇歇吧,再是年轻,也经不得这般苦熬,毕竟这病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有定数的。”
太后都这么说了,众人只能一一行礼后,就鱼贯地退了出去。
高贵妃却被太后留住了,太后说有话要与她说。
“你皇祖母久经宫中争斗,别看她上了年纪,人明白着呢。她既然说出那种话,又让你监国,就是代表站着东宫这一边,你也不要太过忧虑,去做你的大事,这里由母后盯着。”
因为地方不合适,所以傅皇后的话极短也极为简练,太子也看出傅皇后没打算离开。毕竟她是皇后,哪怕太后说让她去歇着,她也要把面子做周全。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出错。
“儿子知道了。母后你也注意身体。”
傅皇后笑着点头:“快去吧。”
目送着太子走后,傅皇后才回头往殿中行去,刚走到门外,就听见里面高贵妃正在哭着解释着什么。
傅皇后特意在外面站了站,过了一会儿,正低头拭着泪的高贵妃从里面走了出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并未说什么话,高贵妃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低着头离开了。
太后看见傅皇后又回来了,有点诧异。
“你这孩子!罢,既然你有这份心,就守着皇帝吧,毕竟是夫妻一场。他就是有些糊涂,耳根子也有些软,其实心倒是不坏。”
显然这安慰之词太过浮面,傅皇后只是低了低头没有说话。
*
成安帝卧病昏迷的事为众人知晓,同时太子也陷入一片忙碌之中。
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盘儿什么也帮不了,只能在膳食上用些心,等他回来了,盯着他多用一些。
在事发后的第十天,成安帝终于在太医们的努力下醒过来了。
就如同王太医说的那样,成安帝的情况并不好,甚至极为严重,不光说不了话,人也不能动,唯一能动的大概就是眼珠。
显然成安帝这样是没办法再处理朝政的,就算等他哪日能动弹了,也只能拼全力保养龙体,做不了其他。
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即位成安帝晋为太上皇之事,由朝臣们上书,皇太后同意,并交由内阁领众臣来议,被正式提上日程。
显然这是势不可挡的,所以哪怕高贵妃和齐王焦虑如热锅上的蚂蚁,也无济于事。
此事很顺利被通过,不光内阁众臣在议案上附了印,皇太后也在议案上用了金印。登基大典交由礼部去操办,时间就定在半个月之后。
这点时间自然极为仓促,可事从紧急,一切从简,且如今成安帝重病着,太子也无心去弄这些。
这日,太子按惯例来涵元殿请安,正巧碰上刚从里面出来的齐王。
齐王看着太子,神色难掩焦躁,像被困住了的兽,除了做困兽之斗,再无其他。
“你老实说,父皇这样是不是你害的?”
太子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大哥慎言,父皇出事,最先报给的就是母后,母后可并未对高贵妃遮掩什么。做到这般依旧让你猜忌,孤没什么话好说。”
“你能瞒过天下人,你还能瞒得过我?让人给父皇进如意延寿膏是你,若不是你暗中作祟,我母妃不会给父皇献美,如今也不会被太后禁足,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齐王激动道。
“大哥,你是不是弄错了?其实让孤来说,会是如今这般局面,应该怪大哥才是。如果不是你和楚王算计孤,楚王不会死,楚王不死,周贤妃就不会针对你和高贵妃,如果周贤妃不针对高贵妃,高贵妃也不会怕失宠给父皇献美人,如果没有那两个美人,父皇也不会变成这般模样。”
这些话太子特意压低了嗓音,几乎是贴近了齐王说,但他神色很平和,平和得没有任何情绪。
“所以孤之前说了,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必遭天谴。你为何沦落这般境地,应该问问你自己才是,而不是问孤。”
“你——”
齐王捏紧拳头,打向太子。
太子适时后退一步,紧接着就有侍卫涌上来,把齐王给制住了。
“齐王殿下对父皇病情太过关切,以至于焦虑成疾,才会言行无状。这事孤不怪他,还不快把齐王殿下送回去。”
“是。”
也不过转个头的功夫,齐王无状在涵元殿前对太子动手的消息就传了个遍。
齐王再是恼怒,高贵妃再是埋怨都无用,以前他们可没少用这种手段,如今被报复到自己身上来,才明白其中的酸涩和憋屈。
*
太子登基之前,必然要先回紫禁城。
再加上现在天气渐渐转冷,西苑也不再适宜居住,包括成安帝,都得挪回去。
浩浩荡荡几日,终于各自归位。
因为太子还没登基,东宫的女眷都还住在东宫里。
到了正日子的这一天,天还没亮盘儿就起了。
太子不在,举行登基大典之前,要焚香斋戒三日,更甚者按照规矩得斋戒十五日,不过事从紧急,只能简略。
按理说没盘儿什么事,可她就是莫名兴奋,所以早早就起来了,等着听外面的动静。
东方刚泛起第一抹鱼肚白,隐隐有钟鼓齐鸣之声传来了。
这一番动静声势浩大,响彻整个紫禁城乃至整个内城,甚至外城都能隐隐约约听见,让人知晓这是新帝即位了。
东宫都能听见,乾清宫自然也能听见。
傅皇后一身规制的皇后吉服,站在龙榻前。成安帝也被从睡梦中惊醒了,他努力去分辨,在听明白是什么动静后,整个人开始挣扎起来。
似乎想阻止,似乎想反对,但一切都无济于事,他除了能发出啊啊的叫喊声,只有控制不住从嘴角淌下的口涎。
极其没有体面,极其的难看,让人忍不住感叹哪怕生为九五之尊,在病魔的面前也是这般无力。
傅皇后也很感叹,她拿起明黄色帕子,给成安帝拭了拭嘴角。
“瞧瞧你,怎么现在成这样了。忘了告诉你,今天是琮儿登基的好日子,瞧瞧这动静,恐怕整个京城的人都能听见。”
“至于你,病成了这样,以后就好好做你的太上皇,我知道你心疼周贤妃失了子,又喜欢高贵妃的娇艳骄纵,你放心我会让她们陪着你的。等琮儿的登基之事一罢,我就让他下旨,封高贵妃和周贤妃为高贵太妃和周贤太妃,让她们永永远远地陪伴在你身边。”
“高不高兴?”
“我知道你肯定是高兴的。”
“本宫也很高兴,因为本宫和本宫儿子总算能摆脱你了。”
☆、第105章
105
整个说话的过程, 傅皇后一直是微笑着的,笑得极为端庄得体, 就像她当初嫁给成安帝时那样, 极为美丽。
却不受成安帝喜欢。
为何会不喜欢?这个问题成安帝从没有想过,他也不想去想这个问题。
傅皇后出身晋国公府, 是真正的天之骄女, 却嫁给了一个不受宠的王爷。当初知道自己被赐婚,对方还是晋国公府的嫡长女, 成安帝是有些懵的,但不得不说, 他心里很高兴。
可当傅皇后嫁进来后, 他渐渐就没那么高兴了。
妻子出身高贵, 他却不过是个宫女生下的皇子,从小不受重视,甚至屡屡遭受冷眼, 所以很多时候他甚至有些敬畏这个妻子的。
丈夫敬畏妻子,这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当骄纵美丽的高贵妃出现,温柔且善解人意的周贤妃出现,还有更多更多的女人, 成安帝就越发不愿面对傅皇后了。
到他后来登基成了皇帝,他总算可以扬眉吐气了,却发现他依旧拿这个女人没什么办法。
她人前端庄大度,人后善待妃嫔, 让人挑不出错来,她还生了个儿子,稳稳的坐在她皇后的位置上。
一直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成安帝已经忘了当初的敬畏。他是皇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所有人都该屈居他之下。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没有忘记,一直都没有忘记。
就像此时。
你这个毒妇!这句话成安帝已经骂了很多次,发出的却只能是啊啊声。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臣妾就不打扰陛下歇息了。陛下好好安歇,这样才能保重龙体。”
傅皇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才直起腰理了理吉服,转身离去。
一旁侍候的太监连头都不敢抬,浑就当自己是聋了瞎了。
*
新帝登基,自然要挪宫。
可新帝却说父皇抱病,挪宫之事不急,还是傅太后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既已为君,就理应挪去乾清宫,这样才能着手太上皇的妃嫔安置,总不能太上皇的妃嫔一直住在新帝的后宫里,这样做也不合适。
新帝考虑再三,终于允了,让人拿出紫禁城的舆图,着手为太上皇选一处适合颐养天年之地。
盘儿到时,宗琮正站在龙案之前看舆图。
如今福禄也算是鸟枪换了大炮,一身崭新的太监总管的衣裳穿在身上,不光神清气爽,还格外气派体面。
不过脸还是那张脸,甚至见到盘儿笑得更灿烂了。
“苏主子这边请。”
盘儿被福禄引了进来,穿着龙袍的宗琮抬头看了她一眼,对她招了招手:“过来帮朕看看。”
从这个朕字,盘儿就察觉出太子已经很快进入了角色,再瞅了瞅他不过一些日子没见,人又瘦了一圈,倒是更精神了。
让她不禁看了福禄一眼,感叹有什么样的奴才就有什么样的主子。
盘儿走了过去,宗琮很自然的拉着她道:“朕本来看中了这处,可这里这里临着畅音阁恐怕不太适合养病,反倒不如这里。”
她看了看舆图,宗琮所指的两处地方几乎处于同一个水平线。
养心殿在西,宁寿宫在东,中间是乾清宫、斋宫、东宫及奉先殿。后三者且不提,因为不管是建筑群的规模,还是里头的陈设,都不如前头两处。
“是为太上皇选宫殿?养心殿小虽小,却据说刚修了没几年?宁寿宫确实不僻静,每次宫里有宫宴,这里总是最热闹。”
各有各的好,也各有各的不好之处,但这两个地方已经是最合适太上皇居住的地方了。再往后,一是看着不体面,二来也进入后宫范围,哪有太上皇住后宫的,没得让人笑话。
成安帝如今虽动弹不得,可他只要一天没死,一天就是太上皇,不管宗琮对他看法如何,大面上是要能说得过去。
“除了太上皇,太妃们也要择地方挪宫吧?”
不得不说,盘儿的话正中了宗琮的心事。
最近他为这件事没少焦头烂额。
登基大典一完,按照规矩就是大封,先是封太皇太后,再是皇太后。
就如同现在一样,因为多出一个太后,这住的地方还真不好选。宫里的建筑看似繁多,实则谁该住哪儿,都是自有定论。本朝还没出现过两宫太后,虽然一个是皇太后,一个是太皇太后。
没有旧例可依,宗琮只能让人翻阅前朝卷宗可有旧例,最后还是傅皇后主动解决了这一事情。
太皇太后乃是长者,理应继续住在慈宁宫,她住寿康宫就是。
可宗琮总觉得委屈了母后,毕竟寿康宫乃是太妃太嫔们所居之地,规模大小远远不及坤宁宫。如今傅皇后好不容易熬成了皇太后,住的地方反而变差了。
傅皇后却说无事,嫌地方不够好可以再修,而且寿康宫毗邻慈宁宫,更适合她尽孝于太皇太后跟前。
在傅皇后的坚持下,事情就这么暂且定了。
如此一来,傅皇后住了太妃太嫔们的地方,其他人就要找地方安置,这也是宗琮连自己妻妾都没来及安置,便匆匆打算先把太上皇及太妃们安置下来的原因。
可这又碰上一件头疼事,因为太上皇的妃嫔实在太多了。
这事还是宗琮打算拟封太妃诏书前,让福禄把太上皇的所有妃嫔名单拿上来看了才发现的。
早先太上皇还没抱病时,东西六宫就被塞得满满当当,有好几处宫里都住着几个妃嫔。就算如今晋了太妃,待遇可以稍微差点,以前三四个人住一个宫,如今再往里面加一倍,可这也得有地方塞才行。
所以今天与其是说给太上皇选颐养天年的地方,不如说宗琮在寻地方想把那些太妃们都先安置了。
“那照陛下这么说,不如请太后她老人家住在宁寿宫,这么互调一下,您可以这样。”盘儿在舆图上虚划一下,将东西六宫以乾清宫坤宁宫为线,一化为二。
“这样一来,太上皇住养心殿,和太妃太嫔们以及太皇太后住在西半路,陛下领着太后以及东宫的妃嫔住东半路。把西六宫分给太妃们来住,一来毗邻养心殿,又临着慈宁宫,方便太妃们去宁寿宫侍疾,以及去慈宁宫尽孝,大臣们听说陛下把西六宫分出来给太妃们住,只会说陛下至孝,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而于傅太后来说,她就可以更彻底地脱离太上皇和那些太妃们了,也有益傅太后的心情。
不过后面这话,盘儿没有说。
宗琮不禁露出笑容:“你这想法倒是不错,”他沉吟了一会儿,说,“就这么定了。”
说着,他拿起朱笔,在舆图上画出一道线,同时又在养心殿上写上‘太上皇’的字样,高贵妃及周贤妃分别住在永寿宫和启祥宫,正好在养心殿后面。
寿康宫和其他几宫,他则填上太上皇一些高等嫔妃的名字,至于低等嫔妃,就看着塞吧,一个宫里塞几个,总是能够塞下的。
解决了这一事情,宗琮不禁心情大好,又拉着盘儿来到舆图的东侧。
“本来朕说让你住永寿宫,从凤彩门出去就是。这么一来,你就只能住景仁宫了,朕从龙光门走。”
他的话惹得盘儿噗地一笑,笑完又有点羞。
永寿宫和景仁宫是东西六宫中最毗邻乾清宫的地方,比皇后住的坤宁宫还近,乾清宫两侧各开凤彩门和龙光门,直通西长街和东长街,景仁宫就在东长街第一个,这也是宗琮此话的来由。
盘儿已经和宗琮好些日子没见了。
自打宗琮登基后,因琐事及政务繁忙,就一直留在乾清宫。而盘儿顾忌着体面,也没主动让奴才们递个信儿什么的,免得让人说都还没册封呢,怎么就憋不住了。
新帝登基,风头浪尖,越是这个时候,东宫的人越是要低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