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李良媛这才不甘不愿走了。
*
今天太子妃也算倒了霉,莫名其妙赵曦月来了,还抱着五公子,说钟良媛没了,其他人想抢孩子,要把孩子送到她手里。
惹出一场轩然大波不算,太子也罕见地发了场怒。
等太子走后,太子妃这边还要忙着收场。
五公子才一岁多,这般大小的孩子本就不好带,也离不了奶娘,太子妃操持着安顿五公子的事,还要操持着把奶娘和贴身宫女从东宫接过来。这边赵曦月一直不走,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太子妃看着亲戚关系的份上,把五公子给她养。
这些年下来,早就把赵曦月的傲气磨得丁点不剩,她也清楚自己想在东宫立足,必须要有靠山。
哪怕不是靠山,是个幌子呢,也得把虎皮撑起来。
所以她一改早先的态度,格外亲近太子妃,人前人后都拿自己是太子妃娘家人做旗帜。这样一来,其他人才不会轻视了她,下面的奴才也不敢辱了她。
以前她还对盘儿还有些不服气,这些年下来不服气早就没了,她也对能获得太子宠爱绝了望。于她来看,能养五皇子就是她唯一的出路,也是她以后在东宫立足的根本,所以她绝不会放过。
可她都想得到的事,别人自然也能想到,那边好不容易将她应付了让她下去休息,这边李良媛又来了。
等人走后,太子妃去了榻上躺下,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富夏给她捏着腿。
富春将人送走后,回来的时候给太子妃端了碗安神茶。
“太子妃,您喝茶。”
“走了?消停了?”
富春道:“估计明日一大早就要来。”
太子妃顿时感觉头疼起来,只揉着太阳穴不说话。
富春犹豫了一下,问道:“太子妃,这件事您是如何打算的?”
如何打算?五公子肯定是要有人养的,不是赵曦月就是李良媛,可两人都不是什么好的人选。对了,还有个徐良媛,徐良媛也没有儿子。
不过徐良媛倒沉得住气,没留下来与她说话。
“奴婢倒是觉得,与其把五公子给别人养,不如太子妃您留在身边养着。”


☆、第103章

103
正琢磨徐良媛养五公子合不合适的太子妃, 愣了一下。
“东一院那边两个儿子,您只有大公子和二郡主, 钟家不过是个没有底蕴的文官之家, 也才发迹没多久,五公子也这么大了, 您养在身边正合适, 以后哪怕是给大公子当个帮手?”
说完,富春也意识到自己僭越了, 忙道:“这是奴婢的一点看法,奴婢这话有些僭越了。”
给太子妃揉着腿的富夏, 眨了眨眼, 又垂下头去, 仿佛没听见似的。
可太子妃却陷入沉思。
是啊,她想到了所有人,却唯独忘了自己。铎儿身子不好, 虽现在养得好了些,但终究与同龄的孩子不一样, 孩子们现在还小,她与那苏氏自然没什么可争的,可若是孩子们都长大了, 若是殿下登基了呢?
如果到时候殿下登了基,她是中宫皇后,铎儿自然是中宫嫡子,可苏氏却是宠妃, 还有两个儿子。那两个儿子没一个简单的,瞧瞧傅皇后寿宴上,连小小年纪的宗钤都知道争宠了。
这就是讯号。
再是中宫嫡子又如何,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还有个偏了心的爹在那儿。
太子妃没说话,显然是动心了。
富春也没再多说,有些事奴婢可以适当点一点,但话太多反而容易惹来厌恶,毕竟主子也不傻。
“我想想。好了,你们也累了一天,都下去歇着吧。”
“是。”
*
富春所猜没有错,第二天一大早太子妃还没起,李良媛就来了。
不光她来了,赵曦月也来了。
两人可是针尖对麦芒,李良媛本就是个泼辣的,站在门外就跟赵曦月吵了起来,先说赵曦月趁乱抱走五公子其心可诛,若是五公子没出事还好,若是出了事怎么对得起钟姐姐。
又说她是良媛,赵曦月是奉仪,轮着谁也轮不到。
赵曦月位份确实是低,但她这不是打着太子妃娘家人的旗帜?赵曦月自然也不蠢,她还是能明白太子妃就只有一个大公子,若是把五公子给她养,天然就是大公子的助力,到时候陈赵两家拧成一股绳,还会怕姓苏的?
昨儿赵曦月就是这么跟太子妃说的,所以除了位份以外,还有家族势力的因素。
太子妃还躺在床上,就被气得起来了。
让富春去把两个人叫进来,别在外面丢人了,在东宫自己人面前丢人也就罢,可这是西苑。
可消息还是传到了太子耳里,以至于太子一大早起来脸色就不好。
“你觉得锏儿给谁养合适?”
盘儿下意识反应这是不是太子在拿话试探她,抬眼见他脸色阴沉,眉间微蹙,显然心情极差。又暗道自己死性不改,他拿这话试探她做什么,有些事到底和前世不一样了。
“殿下想把五公子给谁养呢?”
“徐良媛也是东宫的老人了,只有大郡主傍身,可赵奉仪是太子妃娘家人,太子妃……”太子顿了顿,似乎也知道在盘儿面前说太子妃如何不太好,岔开了话,“李良媛出自长顺长公主府,她倒不是个心思多的,就是闹腾得慌。”
盘儿细细想了一下,这确实是当下最合适的三人。
赵曦月是太子妃的娘家人,太子妃如今只有一子,把孩子给赵曦月养了,等同是在给大公子养助力;李良媛心性单纯,但她背靠长公主府,长顺长公主曾被太后养过,本身公主府也不搀和任何势力的纷争,超然物外,李良媛养了五公子,至少没人敢随意下手去害五公子。
至于徐良媛,早先盘儿刚进东宫时,人人都说徐良媛大大咧咧说话口没遮拦,实际上让盘儿来看,徐良媛其实很聪明。
这些年徐良媛一直不出头不惹事,对太子妃是不近不远,对她不得罪不亲近,似乎一门心思就想养大郡主,让她来养五公子,不管是从资历还是身份都够。
毕竟太子在权衡这些的同时,还要考虑养母能不能护得住五公子。
太子的话说得盘儿有些不好答,说给赵曦月,就显得她太刻意了,说给李良媛,又有针对太子妃的嫌疑,于是她只能选了相对较为稳妥的徐良媛。
“徐良媛为人细心稳重,从大郡主就能看出徐良媛是个会养孩子的。”
太子点点头:“孤考虑再三,也觉得她合适。”
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之后用完早膳太子就走了,盘儿猜他可能是出纯一斋和太子妃定下这件事。
果然,还不到中午,消息就放出来了。
钟良媛病丧,太子爷吩咐厚葬,五皇子年幼可怜,交由徐良媛抚养。
*
纯一斋,太子妃看了富春一眼,苦笑道:“如今倒也不用多想了。”
富春免不了心里替太子妃委屈,太子爷哪是来和太子妃商量,分明是事情定下了过来说一声,名义倒要太子妃来背。
虽然说是太子爷发的话,但李良媛和赵奉仪缠磨太子妃这么久,最后却没能如愿,能不怨太子妃?
可谁叫她是太子妃呢。
“本来我还有些犹豫,正好不犹豫了,让人吩咐一下,把五皇子的东西都送到徐良媛那儿去。既然要做,就做全套,也免得到时候出了什么岔子,还当是我心中不愿。”
“是,太子妃,您放心奴婢一定安排妥当。”
植秀轩里,大郡主十分诧异地看着徐良媛:“娘,女儿以后真有个弟弟了?”
徐良媛抿着嘴笑,摸了摸女儿的额发:“是啊,以后婉娴就有弟弟了。”
徐良媛身边的锦屏、锦玉也满脸喜气洋洋:“是啊,大郡主,以后咱们西二院终于有个小公子了,以后也有人给大郡主撑腰了。”
“要奴婢说还是太子爷心里有咱们主子,知道咱们主子把大郡主养得好,所以就把五公子送来了,如了主子的心愿。”
徐良媛笑盈盈地道:“行了,你们两个泼皮嘴巧的,还不快让人去收拾收拾,等会儿五公子送来就得有地方住,还有奶娘宫女,以前的人先用着,等过阵子了不合适再换,锦玉你这些日子什么都别管,先帮我看着五公子,只要五公子好好的,我定然有赏。”
“是,主子。”
整个植秀轩都沉浸在一片喜气之中,忙了整整一个上午,等五公子终于安顿下来睡着了,徐良媛守在床边上看了又看,脸上满是笑意和满足。
“好好看着五公子,侍候的好了,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是,主子。”
徐良媛这才领着锦屏离开了。
等回到房间,徐良媛在贵妃榻上靠了下来,虽眉宇间都是疲惫,但脸上一直带着笑。
锦屏给她揉着额头。
“东宫那边可安排好了?”
“主子您放心,早就安排好了,翠柳是内务府的人,如今钟良媛殁了,她年纪也到了,也该是时候出宫了。”
徐良媛满意地点点头:“那就行。就是可怜了钟良媛,可即使没有我,那些人也不会放过她,谁叫她没有本事,怀里还抱着块肉,如同幼儿抱着赤金行于闹市,就算没有翠柳在旁边煽风点火,她也活不了多久,所以钟良媛你可别怪我,我会好好替你养大五公子的。”
声音到了最后近乎耳语,徐良媛也渐渐进入梦乡。
她也着实有些累了,等她醒来,从此生活将会截然不同,不过谁又知道呢?
*
瀛台,涵元殿。
王瑾年带着一众太监守在外面,殿中隐隐传来女子的娇嗔和笑语,声色旖旎撩人,可无一人敢伸头往里去看。
“王爷爷,您说咱们万岁爷打算什么时候才回宫啊,这天也渐渐冷了下来,西苑里冬天可没有宫里好过。”
王瑾年失笑,拍了小太监脑袋一下:“你寻思这个做什么,主子怎么说,咱们怎么听就是……”
这边正说着话,里面传来成安帝叫王瑾年的声音。
王瑾年忙低着头往里头去了,进去后也没有抬头乱看,却准确无误地来到龙榻前。
“把朕的仙药拿来。”
“陛下……”王瑾年有些犹豫,因为之前成安帝刚服用过仙药,才会叫人来侍寝,这连着又服,难道说——
“朕让你去拿,就去拿,哪儿来得那么多废话!”
王瑾年忙应是,低着头出去了,不多会儿捧了个锦盒过来。
成安帝接过药丸,捏开蜡封扔掉,又从王瑾年手里接过茶盏,将药服下,之后就急不可耐地扑向龙榻上的两个美人。
帐子里再度传来不可言说的声音,王瑾年默默地退下。
方才奉药时,他抬头看了一眼,就见成安帝目赤如鸠眼,神情亢奋,可脸色却红润中隐现灰败。
王瑾年感觉这怕是不好,却提都不敢提一句,因为以前他也不是没提过,成安帝却浑然不当回事,反而还训斥他管得太多。
所以真不怪他起了别的心思,毕竟是人都想活命,他也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王瑾年一面想着一面往外走,刚抬头将额上的汗抹掉,里面突然传来一个尖叫声。


☆、插播个番外之钟良媛

番外之钟良媛
钟淑钰在进东宫之前, 也曾设想过自己未来的夫君大概是什么模样。
他应该文质彬彬,风度翩翩, 应该是个读书人, 身上有功名,以后应该会做个官, 她会像她娘一样在家中相夫教子, 做一个官夫人。
可能丈夫免不了会纳几个妾,但这些也没什么, 她娘说了妾就是玩意,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就当个小猫小狗养着就行, 也越不过你去。
她没想到有一天她也会给人做妾, 即使那个人是世上最尊贵的男人之一。
太子,未来的九五之尊。
在知晓自己可能被皇太后看中,送入东宫为妾时, 钟淑钰就打听过了。
据说太子学富五车,为人温和有礼, 是个翩翩君子,生得也英俊出挑。虽然年纪大了她十岁,但她娘说了, 男人年纪大点才知道疼人。
可太子疼人?
钟淑钰不敢想象,她对这种决定不能说不,也不能拒绝,她只能静静地等待命运的降临, 然后尽可能去打听东宫的事情,在心中描绘出太子的模样,然后将他当成是自己的如意郎君。
其实钟淑钰很明白她的想象都是假的,太子早就有了太子妃,据说还有两个很得宠的良娣,她入了东宫不过只能做个良媛,可出于少女心态,她还是满怀着期望进了东宫。
进东宫的第一天,她的幻想就破灭了。
她知道她和公主府的李良媛是同时进门的,她也清楚太子爷这天晚上不可能□□去两处,只能二选一。
她曾想过太子可能不会来自己这里,但她没想到太子哪儿也没去。
这一夜是钟淑钰有生以来最难熬的一夜,第二天去太子妃那儿请安,东宫后院所有的妃嫔都来了,唯独缺了一人。
钟淑钰自此知道了苏良娣的名字。
*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苏良娣的三个字充斥着钟淑钰的耳膜。
哪怕宫里规矩严格,有些风声和闲言碎语还是免不了会传到人耳朵里去,尤其她对面还住了个李良媛。
此女粗鄙骄纵,却是个什么心机的,话也多,人也沉不住气,她知道的很多事都是从她口中得知。
钟淑钰也曾经猜测过李良媛是不是故意说这些话给她听,想挑唆着她去和苏良娣斗。且不说她有没有这种资格,她也没那么傻,所以猜测也仅仅是猜测,钟淑钰甚至从没和李良媛提过这件事。
可那个名字还是源源不断地钻进她的耳朵,在那些无数个空寂的夜里,让她辗转反侧。
据说苏良娣是太子妃娘家送进宫来帮忙固宠的,谁知此女心机颇深,竟翻脸不认人;据说苏良娣很得太子爷宠爱,以前太子爷极少来后院,现在却为她破了例,连胡良娣都不是她的对手,胡良娣可是东宫的老人,以前得宠时连太子妃都不放在眼里;据说洞房那天太子爷之所以哪处也没去,也是因为苏良娣……
太多的据说,所以等钟淑钰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苏良娣时,哪怕她向来循规蹈矩,是个人人夸赞的大家闺秀,也免不了在心里泛酸,脑中闪过一句不过如此。
她不知道当时李良媛也是这么想的。
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在之后的日子里,这个不过如此的女人独占宠爱,甚至大着肚子还要霸占着太子爷,矫称自己害喜难受,拉着太子爷日日陪着她。
钟淑钰曾远远见过孕中的苏良娣,那是在太子妃的生辰宴上。
早先还颇具姿色的女人,因为孕期的折磨变得浮肿不堪,钟淑钰看见李良媛眼里的讥笑,可她的心却有些凉。
如果连这样一个人都争不过,那以后她可还有机会?
因为这个念头,也因为盼到失去了希望,她渐渐对能不能得宠的事也就淡了。
反正也不止她一人。
人的心思就是这么奇怪,若是别人有,你没有,你自然觉得难熬,可若是别人没有,你也没有,似乎就没那么难熬了。
*
宫里的日子十分难熬。
很多时候,钟淑钰都是坐在临窗的大炕上,静静地看着外面一成不变的景色。
说是景色,不过是方寸大的地方,花圃里种了些平常的花,还不如她在闺阁的时候。
这样的景色也许她要看一生,每每想到这些她就不寒而栗,所以很多时候她总会回想起自己在闺阁的日子。
那时候她才十三四岁,还没有及笄,烦恼似乎与她没什么关系,人生最大的事情就是自己将来会嫁一个什么样的人。
如今那个人就在那里,她却触不可及。
……
钟淑钰没有想到有一天太子爷会来到她的院子。
下人们惊喜到失态,她也失态了,盼了太久的事,突然就这么来了,她脑子里一团糟。
她看见太子爷皱了眉,她心里隐隐叫遭,却做不出任何反应。
事后,太子没留下过夜,而是走了。
她终于被临幸了,可也不过就是这样,她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但身边的宫女太监们很高兴,似乎从此她就能飞黄腾达,成为太子的宠妃。她觉得荒谬可笑,却又被动的高兴着,她看见李良媛眼中隐隐含着的妒忌,她心里甚至隐隐有种病态的痛快感。
日子一天天过去,太子没有再来过,小院里的宫女和太监终于不再高兴了,而是变得小心翼翼。
她想她终究是弄砸了,可同时心里也松了口气。
知道自己遇喜了,她很久都没反应过来,翠柳激动地跟她说,主子以后总算有依靠了,她还觉得自己在做梦。
太子妃赏了东西,太子爷也赏了东西,她的院子里添了几个人侍候,就在她不知不觉中,她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
自此,她才有了真实感。
这就是她以后的依靠,钟家的依靠,她总算不负爹爹的所望,没有白进宫了一趟,也没白当一场钟家的女儿。
她想她的日子以后会更好过,她会有一个孩子,男也好女也行,终于有人能陪着自己了。
很多时候,钟淑钰总会做一个梦。
梦里有个看不清脸的男人,她却隐隐知道这是自己的夫君,她和他一同坐在炕上,有几个穿红戴绿的女人站在下面。
她心里对这几个女人很讨厌,便不免迁怒了他,偷偷的在桌子下掐了他一把。他脸色无奈,却对她笑了笑,似乎在讨饶,她却含怒带娇的嗔了他一眼……
梦做到这里,她总会醒过来。
醒过来她才会发现,她又梦到第一次见苏良娣的时候了。
*
钟淑钰已经很久很做过这个梦了。
醒来后,发现屋里有些闷热,她也出了很多汗。
她叫了声翠柳。
翠柳很快就进来了,将她从床上扶了起来,又在她身后垫了个软枕。
“主子,怎么了?可是又不舒坦了?”
钟淑钰摇了摇头,觉得浑身乏力,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却又心里发燥得慌。汗水润湿了她的额发,让她觉得到处都黏黏腻腻的。
她有些虚弱道:“我有些热,你拿些水来给我擦擦身子。”
翠柳去了,很快就带着人进来了。
等钟淑钰擦了身,换了干净的衣裳,又在床榻上靠下,不免就想起了儿子。
“锏儿可是醒了?抱来给我看看。”
不多时,宗锏就被抱过来了。才一岁多的他吃得白白胖胖,已经会说些简单的字了,见着钟淑钰就喊娘。
一见着儿子,钟淑钰死灰的脸顿时亮了,也笑了起来。
可她却不敢抱儿子,甚至让奶娘站得远远的,就怕给儿子也染上风寒了。
隔着很远看了又看,不一会儿钟淑钰就倦了,翠柳让人把小公子抱了下去,才服侍她躺下。
“主子,您别担心小公子,小公子好着呢。小公子现在认得您了,您别心焦,好好养病,那些人夺不走小公子的。”
可钟淑钰又怎么可能不心焦,她的身子她自己清楚,最近这段时间越来越乏力了,一动就出虚汗,一出虚汗就冷,从骨头缝里钻出的冷。
尤其得了这场风寒后,她连坐都没力气了,她知道自己大限快到了。
她不怕死,她什么都不怕,她就怕她死了以后,锏儿怎么办?
那些人个个都想抢她儿子,她还没死呢,她们就天天上门。姐姐长妹妹短,一个个笑颜如花,下面却藏着吃绝户头的心思。
钟淑钰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怕她的儿子落在这些人手里会被分吃了,可她到底该怎么办?去求太子,还是去求太子妃?
不管求谁,若是她没了,这般大的孩子总是需要一个娘的,而这个娘也只能在太子的妻妾里挑。
如果可以,钟淑钰是希望苏良娣能帮自己把孩子养着的。
其实这几年下来,钟淑钰已经明白了当年初见苏良娣,在她那里看到的一些东西,太子爷待苏良娣是不同的,和其他人都不同。
因为苏良娣不同,所以她生的孩子也受人钦羡,如果她能养下锏儿,这样锏儿也能多见见太子爷,不至于没了娘也没有爹的关怀。
可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苏良娣已经有两个儿子三个孩子,若是再多一个儿子,恐怕太子妃都不会允许。
钟淑钰咳了起来,翠柳一边给她拍着背,一边淌着泪。
她猜测自己的脸色一定极为难看,不然向来稳重的翠柳不会这样。
“主子您不要多想了,只要您好好的,小公子谁也夺不去的。”
咳了一场,钟淑钰面如金纸,她伸手在翠柳的手上拍了拍:“别哭,我知道你是个好的,幸亏有你,若不然我还不知道她们藏了那么肮脏的心思。我不会如她们愿的,哪怕等我死后,让太子爷来定让谁养锏儿,我也不会答应她们……”
她说着说着就没了力气,渐渐陷入昏睡中。
隐隐听见似乎有人来了,翠柳的一声惊喝,将她从睡梦中惊醒。
“赵奉仪,奴婢就是个奴才,可我家主子还在。她是良媛,你是奉仪,良媛的屋子是能随便闯的?”
“我这不也是担心钟姐姐的身体,过来探探她……”
隐隐的又有一个人的声音传来。
“你怎么又来了,人家钟姐姐不待见你,你难道不知道?”
“你不也来了……”
“李姐姐、赵姐姐,你们还是别吵了……”
……
钟淑钰心里憋了一口气,她想跳起来把这些人都赶走,可她一点力气都没了。
她甚至感觉到自己渐渐变轻了起来,越来越轻。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光亮,莫名的她就觉得那是她该去的地方,而她还在那道白光里看见她闺房院子里搭的那座秋千,那个坐在秋千上正笑着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