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族长面露一丝微笑,先抬手按了按,等村民们静下后,才道:“这人我们大伙儿都认识,是咱们自己人。也不会像那外头人坑咱们一样,毕竟乡里乡亲,知根知底。”
“那族长您倒是说说,到底是谁啊?”
“是啊,谁这么大手笔出钱买下这地方?”
薛族长这才说道:“是薛连兴家二房的狗子,他愿意出一百两银子,买下这山头。”
下面顿时一片惊哗声。
“连兴家二房的狗子?”
“那小子不是进学里读书去了?”
“他买那地作甚?”
薛族长又抬手按了按,才道:“这样吧,我这老家伙也说不清,让狗子本人来跟大伙儿说。”
随着他的说话声,从旁边走上来一名少年,正是薛家二房的狗子。
不过这狗子和之前的狗子似乎不一样了,以前薛狗子很多村民都见过,那孩子叫咋说,长相倒也不差,就是不爱说话,走在村里蔫了吧唧的,就像那村里到处出没的乡下土狗。
如今吧不一样了,腰杆挺直了,气派也不一样了。反正村民们个个大字不识一个,也不怎么会描述,感觉就像是从土狗,变成了那猎户们专门养来打猎的猎狗。那精神抖擞的,那浑身的气质和气派,一看就和村里的人不一样。
这去镇上读书了,人也脱胎换骨了!
当然也有人忆起之前薛连兴家那场比试,那时这薛狗子就展露了不同寻常,寻常人可不会让两位秀才老爷夸。只是那会儿到底不关系己身,如今事关自己,看着那站在一众人面前的丝毫不露怯色的薛庭儴,都觉得格外亲切。
薛庭儴站定后,先向薛族长等一众乡老行了礼,赢来几个老头子俱是捏着胡子直点头,方转身面对着下面村民们。
“各位乡亲各位长辈们好,小子在这里有礼了。”他作揖为礼,直起腰后,方有些腼腆地笑了下:“其实堂爷让我来说,我也说不上什么大道理。就是觉得那山头大家费了那么大的功夫,荒在那里有些可惜。刚好我有两位同窗,家里是做买卖的。就由我牵头,拉着他们入伙儿买下来,不能种粮就种菜,或者养养鸡鸭什么的,种点儿果树啥的,总不至于亏了本钱。”
顿了下,他又道:“当然,若是村里有其他安置,就当这话小子没说过,一切都以村里的利益为先。”
说完,他就退到一旁了,薛族长又道:“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这次可不能像上次那样,一个两个人就做主了。大家说咋办就咋办,让我来说庭儴这孩子也是为大伙儿排忧解难,就算拉同窗做生意,在哪儿做不是做,非要跑到咱这村里来,前面那上水村,再往前说还有牛角岭,都比咱村离镇上近,人家会选了咱们这儿来,也是托了庭儴的面。”
下面一阵七嘴八舌的议论和交头接耳。
半晌,有人冒了一句:“若不,就卖了算了。没有五百两,一百两也是好的,大家多少总能分点儿。”
“反正那山头放在那儿也没什么用处,还操心不懂事的小娃子跑进去,被荆棘割破衣裳。”
“不说我自己露短,那破东西当柴烧烟太大,晒干了烧一把火点燃就没了。”
有人带头,下面附和之人自然更多。
薛族长又问了一遍可有人有异议,村民们哪里有什么异议。虽然一家二两分不到,几百文也是银钱,总不至于忙了这些天汗摔了几把,屁都捞不上一个的强。
“既然大家都同意,我这边让庭儴拿了银子给里正,等郑里正去把契给办了,转头大家就来这儿领银子。”
“行行行,老族长都说话了,咱还有什么好说的,就算咱们这次沾了狗子的福。”
“还叫什么狗子,人家换名了,叫庭儴。”旁边有人打岔。
“对对对,叫庭儴。庭儴如今可真有本事,随便找两个同窗,就能筹来一百两银子给咱们解难。”
“这叫后生可畏。”
每次村里议完事就是这样,正事说完就唠嗑,七嘴八舌啥都唠,不过今儿倒是有了个中心人物,那就是薛连兴家二房的庭儴小子。
自然有人拿大房的薛俊才和薛庭儴再比较一番,别说之前就被比下来了,如今更是没得比。
人群中的一角,薛家人都站在那处。
薛青山满脸不敢置信,更不用说杨氏那眼眶子都快惊掉了,而薛老爷子的脸色也十分复杂。这么大的事,薛庭儴硬是没跟家里人打声招呼,竟之前就去跟族长说了。
孙氏瞅了一眼大房两口子,对自己男人道:“庭儴可真有本事,是办实事的,不像那有些人就只会搞虚套。”
话音方落下,就有人走过来和薛老爷子说话了。
“连兴,你家这孙子可真不得了,以后肯定是个大才。”
“有本事,前途不可限量。”
“以后连兴要享大福了。”
来说话的都是村里几个老汉,要么年岁和薛老爷子差不多,要么就是一个家姓的长辈。薛老爷子只能端着笑,含糊地应付着。
而旁边,大房两口子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
这边,薛族长对郑里正含笑道:“里正老弟,这事就托你了,你可加紧着办,乡亲们可都等着。”
郑里正一口老血堵在心口,好人都给姓薛的做了,他灰头土脸丢了面不说,还要当老奴才跑前跑后办事。
关键他拒不得,谁叫那天杀的毛少爷竟跟他狗扯羊腿儿,将他给耍惨了!
“你放心,这事很快就能办成。”
薛族长笑着点点头,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才施施然走了。
郑里正又是一口老血。
薛族长从里正家出来,就回家去了,薛庭儴陪在一旁。
到了门前,薛族长转头看着他:“好了,不用再陪我这老头子。”
“堂爷。”
“你很不错,给咱薛家争光了。”
薛庭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堂爷,我这不也是看大伙儿都上火着急,为了这些事不值当,能有力就出把力。”
薛族长拍了拍他肩头:“行了,你这小兔崽子就不用在我这老头子面前装腔作势了,堂爷不管你想干什么,一切以咱们薛姓人利益为先就对了!”
说完,他就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进了院门。好久没这么扬眉吐气畅快了,看见郑里正那张憋屈的老脸,薛族长今天能多吃几碗饭。
薛庭儴站在门前。
一切以薛姓人利益为先。
为薛家人增光,若是能顺便打压郑姓更佳。薛庭儴就是借着这点,才轻易请来了薛族长出头。
薛族长此人就是如此,诚如之前他力挺薛青山,诚如之前为了薛氏的脸面,强逼薛老爷子要送只能送薛狗子,诚如薛青山去请他,他选择站在薛青山一边,诚如这一次他毫不犹豫地让自己称心如意。
薛庭儴哂然一笑,转身离开。
*
郑里正办事很利索,也是知道拖不得,隔天就把地契给办下来了。
村民都齐聚他家分银子,招儿没有去,薛庭儴也没去。
“给你。”
薛庭儴将上面盖着大红印子的地契递给招儿,可招儿却没几分喜色。
正确的是说,连着这些天她都有些心事重重的。
“怎么了?”直到这时,薛庭儴才后知后觉,也是他回来这两天太忙。
招儿突然叹了口气,看了他一眼:“知道我为啥又多筹了几十两银子,添上一起给了吗?”
薛庭儴抿了下嘴,没说话,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可一时之间,招儿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道:“以后别这样了。”
这样的招儿让薛庭儴出奇不习惯,也让他想到梦里的那个他每次和招儿的争吵。两人成亲后,争吵很多,虽然招儿不愿跟他吵,他也总是憋着不跟她吵,两人却总是不和睦为多。
他坚持己见认为自己是对的,她不吭不说能敷衍就敷衍,敷衍不了就沉默,可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他特别愤怒觉得她不体谅自己,她也不开心,有时候不知是为什么,就成了这样。
“你觉得我做得不对?”他的嗓音绷紧。
招儿心里喟叹一口,强撑着笑了笑:“咱们不说这件事了,总而言之是好事。”
其实这件事也怨她,光小男人一个人办不了这事,之后的风向和推波助澜,她都从中插手了。只是,她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正确应该是说薛庭儴把控人心的手腕太高了,招儿根本措不及防。
在事情的前半段她是喜悦的,可当她去了山上,看着山上辛苦劳作却脸上带笑的村民们,这种喜悦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开心,会有罪恶感,觉得自己因为一己之私愚弄了大家伙儿。谁也不欠谁的,凭什么因为他们想顺利得到自己想要的,就把全村人给耍了一遍。
这种随意愚弄人的手段,让招儿心悸。所以她画蛇添足地找了薛青槐等人,明明她自己只花五十两就能办下的事,她偏偏和人商量以入伙的名义,又筹了五十两。
“你觉得我错了?”
“狗儿,咱们……”
“你觉得我做得不对!”这一句是肯定句,薛庭儴嘴角抿得更紧,下颚紧收,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不,我不是觉得你不对,我知道你是为了能办成事。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
“我只是觉得咱们不该随意愚弄人,不管想得到什么,都是该通过正正当当的手段,而不是把别人耍得团团转……你不知道当我上山后,看见大家都开开心心……我、我的心里特别不舒服……我觉得人要有敬畏心,不能因为仗着自己聪明,就随意把人玩弄在鼓掌之中……这种感觉特别不好……”
招儿说得语无伦次,一直紧紧盯着她的薛庭儴,眼中的黑雾也越来越浓重,一股低气压笼罩在他身侧。
而招儿还没有察觉,依旧杂乱无章地喃喃自语着:“狗儿,姐知道你聪明。就算他们都说你不如薛俊才,但我知道我狗儿比他聪明。可聪明不该让你倚以为仗,你要把聪明放对在路子上……你这样让我很担心,今日咱们愚弄了别人,哪日别人比我们强,愚弄了我们。如果总是用这种手段,长此以来尝到了滋味,姐怕你干出什么更了不得的事,惹来了滔天大祸……”
还能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把持朝纲,玩弄皇权算不算?
其实她说的没错,他骨子里就是这样一个人。目无王法,目无遵纪,一切以利己优先,从不会管别人如何,伤不伤得了谁。
招儿还是没读过书,很多大道理她懂却是说不出来,但薛庭儴却从她的只字片语中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的反应是嗤之以鼻的,甚至不屑解释。可听着她就这么絮絮赘语,他想得更多的却是,她其实在关心他。
所以她多出了五十两银子,就是怕哪日被人发现了,自己背上骂名?所以她明知道这话他不愿听,她还是说了。
那股凝聚着低气压风暴无声无息就消失了,薛庭儴放松了面颊的肌肉,紧抿的嘴也松缓下来。
“那你有没有想过,咱们靠什么正当手段拿到这块儿地?”他突然道,打断了招儿的喃喃。
“我们……”
“是的,我们可以直接去找郑里正,多费些力气应该能把这块地拿下。可你有没有想到以后?我能看出你很重视这块儿地,想必在上面动的心思不小。以你的能力,应该会挣大钱,可有没有想过,如果靠着这片地你真挣大钱了,如果有人眼红反悔闹事该怎么办?一个两个也就罢,若是整个村有半数都眼红了怎么办?”
招儿想说什么,却被薛庭儴掩住了嘴:“你别说有地契什么的,你应该明白在这乡下什么才叫规矩!”
招儿如遭雷击。
是啊,乡下这地方不同其他处,这里若说官府的规矩有用也有用,可若说没用也没用。有时候官府的威慑力,还不如家里男丁多,人多势众的强。
招儿见过旱年两个村儿抢水打死人的,打死了也就打死了,官府管不了,因为当时人太多,根本不知道谁打死的。只是两个村的里老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句,一条人命就那么被解决了。
她还见过哪家没有男丁,男人死了只剩下孤儿寡母,被宗族决定强行把这家的房子和地让给了同一个姓氏的亲戚,美闻其名为要承继香火。
“郑里正一直视薛氏为大敌,就算我们费了大力气把地买下来,日后若真有人动了心思,他必然会在后面推波助澜。还有你别忘了大房,别忘了阿爷和阿奶。这些人都是长辈,只要我们一日没离开这里,一日还姓薛,就不得不防。
“我知道你想要这块地,才会用了手段,就是想为你扫除后顾之忧。若是你不喜欢,我以后不这么做就是了。”话音到了最后,变成了有些委屈的黯然,他的眼神黯淡,像是失了光泽的宝石。
见此,招儿顿时有些慌了:“我不是说你不对,我就是——”她心急地想去安慰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唉,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误会了你,我就是怕你学坏了……”
薛庭儴突然一笑,眼神又亮了起来,里面有一种温润的光芒。看起来有些不谙世事,又有些狡黠:“不过你别怕,等我考中秀才就好了。等我考中秀才,咱们就不需要用这些手段了。”
“狗儿……”
“你误会我了,你要补偿我才是。招儿,我一直想让你亲我一口,你就亲我一口当做补偿吧。”
呃……
作者有话要说:狗儿哥:这就叫本事,这就叫本事懂不懂?不管什么样的争吵和危机,本首辅都有本事将它变成为么么哒(*  ̄3)(ε ̄ *)
面面:赶紧的,这是谁家的?还不赶紧拉走,撒欢撒得让人辣眼睛。
招儿捂着脸匆匆路过:见谅哈,见谅哈,我拉回去好好□□。
狗儿哥:满地打滚求营养液,不然我面妈不让招儿亲我。
☆、第54章
第五十三章
招儿又在小男人脸上看见那种湿润的眼神,这种眼神最是让她抵挡不了。
可亲一个?
“我知道, 你心里其实还是在怪我的。”
“我没有。”
“你有, 你要是想证明自己没有, 那你亲我一个,我就信你是不怪我了。”
招儿脑子里一片混乱, 知道这样是不对的, 可她总是忍不住想起他之前所言——
我知道你想要这块地, 才会用了手段,就是想为你扫除后顾之忧。若是你不喜欢, 我以后不这么做就是了。
你别怕, 等我考中秀才就好了。
“就只是亲一个?”招儿踟蹰。
薛庭儴很大方地点点头。
“那、那你把眼睛闭上。”
他看了她一眼, 听话地把眼睛闭上了。
招儿看着他玉色的脸颊,突然发现小男人的睫毛竟很密很长,又长又翘, 怪不得她总觉得他眼睛黝黑黝黑的,像一口看不见底儿的井。
她胡思乱想了一会儿, 才深吸了一口气, 闭上眼睛,对着自己想象的地方印了上去。
殊不知在她闭眼的那一刻, 薛庭儴已经睁开眼睛了。就见她模样可爱的闭着眼, 粉唇半嘟,像一只刚出生的小猪崽。
他狡猾地将脸偏了偏,那粉唇刚好印在他薄唇上。招儿觉得有些不对,下意识睁开眼, 正好对上他含笑而无辜的眼。
她当即就想退开,却被人环住了腰。他抵着她唇道:“你怎么亲到这里来了?我还没发现招儿你这么坏,竟然想偷吃我的嘴。罢了罢了,你想吃,我就给你吃,不过先说好,我可没有胭脂。”
说完,他便启唇加深了这个吻,招儿根本没有防备,就被人吸住了舌尖儿。
再接下来她脑子成了一片浆糊,后面会反应过来,还是因为薛庭儴的手摸到不该摸的地方。
“你做甚?”
所以力气大就是好,枉费薛庭儴还事先做了防备,可惜他细胳膊细腿儿的,招儿只是微微用力,就将他推了开。不过他有一只手倒是挺固执,依旧罩在那不可言说之地。
招儿瞪着那覆在高耸上细白的指节,脸红得像似火烧。
“狗儿,你学坏了!你是不是跟赵金瑞学的,你怎么能、能……”
她手忙脚乱又去推他,这次是推得远远的。
薛庭儴倒在炕上,一动也不动,指节轻覆在鼻尖,嗅着那沁人心脾的幽香。这边招儿跳下来炕,整理好衣裳后才发现他没动。
想起之前听到咚的一声响,她忙凑上前去看他,人刚俯了过去,就被人使劲一拉倒在对方的身上。
招儿就想发作,哪知听他含含糊糊说:“招儿,我头疼……”
满脸的痛苦之色,眉心紧蹙,招儿当即忘记了一切。
“我摸摸看,疼得厉不厉害?我找人送你去医馆,你等着……”说着,她就想起身,却被人拽着不丢:“不了,就是有些疼,躺一躺就好了。”
“咱家现在又不是没钱,看大夫的钱还是有的,不用省。”
“我真没事,躺一躺就行。要不,你给我揉揉?”
招儿也是急晕了,乡下人哪有撞下头就去找大夫的,都是不管它,只有特别严重才会去找大夫。至于小娃子被撞到头就更简单了,大人都是帮忙揉一揉就算了。
招儿就给他揉,轻轻地揉着。
薛庭儴躺在那里,享受着美人恩,心里别提多畅快了。
他瞅着她认真的模样,招儿就是傻,傻乎乎的,他说啥就是啥。
他也傻,不傻之前甚至梦里的他,会因为招儿把他当小娃子对待,郁结在心,心里始终不能平复。
道理都是一样的,端看人怎么去做了。
“招儿,我还想吃你做的臊子面,要黄花菜加木耳加香菇瘦肉的。”
“好,我等会就去给你做,正好家里都有,现成的。”
“还想吃你做的过油肉,你不知道学馆饭堂里的饭特难吃。你每次给我带的腌菜,小胖子就要吃一大半,轮到我自己却分不到个啥。”
“那我说给你多带些,你还不让!”
“招儿做的腌菜只能我吃,我还想吃到入秋,才不想分给他们。能分给他们一些,我已经很大方了。”
等招儿之后去了灶房,面已经和上了,却半晌都愣在那儿。
她觉得今儿小男人特娇气,也特孩子气,让她想到了以前——那时候娘身子不好,爹忙着四处做木工,二房做饭都是她来着。她也就比灶台高点儿,而小男人比她还矮了两头,才丁点儿大,却总是喜欢跟在她身后,一口一个招儿的叫着。
“招儿,我想吃紫桑果了。”
“招儿,我想吃鸡蛋。”
“招儿,俊才哥吃了肉,为啥我没有肉吃。”
她就带着他去掏鸟窝,找鸟蛋吃,记得还捡过一只自己撞晕了的野鸡。那是她第一次烤鸡,虽然收拾得挺干净,却烤得半生不熟,他却吃得很香。
“招儿,真香。”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情形就没有了,幸好现在又回来了。
*
“每次休沐回学馆的第一天,你就蔫了吧唧的,像只斗败了的鸡。咋了,那个姜武哥又阴魂不散了?”
薛庭儴看了毛八斗一眼,在自己的条案前坐下,从书袋里拿出笔墨纸砚等物,一一摆放好,才将书袋放在案下。
见对方不理自己,毛八斗颇为恼火:“好你个小庭子,要用哥哥的时候,一口一个好哥哥。如今用不着了,好哥哥就成碍眼的鬼了,你这死没良心的。”
每次毛八斗说话,都会从正经变成不正经。
李大田在两人身后噗地笑出声,捅了捅毛八斗的胖腰,才道:“八斗,你又看啥书了?”
还是李大田了解毛八斗,休沐这一日多,毛八斗又去了他平时一有银钱就去的小书摊,刚好逢着那书摊的老板上了新话本,他就买了两本来着。
这会儿时间还早,先生还没来,讲堂里也只零零散散坐了几个学生。毛八斗虽平时不正经惯了,但还是怕给人听见,当即得意地笑了笑小声道:“佛曰不可说。”
“你就算是佛,也是那最胖的弥勒佛。”
“好你李大田,敢说小爷胖。”被扎心的毛八斗跳起来。
两人一阵打闹,薛庭儴无奈地和旁边的陈坚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
正想让两人别玩闹了,这时有几名学生从旁边经过,嗤笑了一声:“就这样的,还敢放言入甲。”
之所以会这么说,还是因为毛八斗。
他一改早先秉性,刻苦勤学,着实让一众人惊掉了下巴。毛八斗之前在学馆里人缘就不错,也有几个朋友,只是因为那次的事后便疏远了。经过这次贺明诬陷之事,也有人主动找他攀谈。
毛八斗心知这些人都是势利鬼,可他也没蠢得故意和人闹僵,偶尔也会闲谈两句,提起苦学之事,自然放言是冲着入甲而去的。这话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便有那一直看不惯他为人处事的学生拿此当做笑谈。
不过敢这般当面嗤笑的,一般都是与几人不怎么对付。
毛八斗就想暴起,却被陈坚给拉住了:“行了,理他做甚。”
薛庭儴懒洋洋地道:“你入甲了,就是狠狠地打了他们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