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
给王玥儿挪位置,还不让孙家落一个刻薄之名。
“如果是你娘做,我会做得这么漏洞百出?你别忘了还有大房那一家子人。”
是啊,还有大房。
只是孙庆斌历来是个诸事不管,只顾吃喝玩乐的性格,黄氏粗俗不堪,下面几个儿子一无是处,都是吃他的喝他的用他的,所以孙庆华根本没将他们放在心上。
甚至之前胡氏和孙闻冒、黄氏演的那场戏,他也觉得是大房不想惹事,故意来哗众取宠的。
“这么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孙庆华估计也是糊涂了,竟说出这种话,惹来老太太诧异一瞥。
“你别忘了闻城八月大考,方氏偷人被闻城知道了,难道就没有影响?!”
怎么可能没有影响?说不定大房还会派人去‘好心’通知孙闻城,就等着他大考失利。只要错过这次,又要再等三年,而三年里足够发生很多事。
后宅的手段就是这样,看着不显山露水,实则直攻人心。钝刀子杀人才最疼,老太太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让她从没放在眼里的长子,就变成这样了。这样的转变不是一蹴而就,而是近些年才渐渐露了端倪。
也许孙庆斌早就洞悉后娘的险恶用心,只是隐忍不发,也可能是回想以往,才发现其中包藏的口蜜腹剑。究竟如何谁也不知道,可维持了这么多年的面子情,没有确切证据,老太太不会和长子翻脸。
毕竟孙家还有宗祠,还有些族老们和亲戚们,她不敢做得太过。
听了老太太的话,孙庆华冷汗直流,汗颜道:“娘,对不起,儿子不该误解你。”
老太太摆了摆手:“罢,这事你别管,我心里自有主张,他们这么一弄倒也好,有了他们的‘美玉在前’,后面再有人做什么,对闻城那里也有交代。”
“娘,你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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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


第7章
孙庆华目光惊疑闪烁。
老太太笑看着他,笑得很慈祥:“我前儿收到一封信,是闻城的师娘南吴夫人派人送来的,夫人还派人送了些当地土特产,我看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有和我家结亲之意。你说闻城若是娶了吴家的女儿,如何?”
“闻城何时和吴家的女儿?”显然这个消息有点出乎孙庆华的意料。
“闻城天资聪慧,相貌堂堂,会被姑娘喜欢也是正常。娘只问你如果这门亲事成了,是好还是不好?”
那自然是极好的,南吴先生虽身在山野,不入仕途,但其在朝中做官的学生却不少。且吴家也是江南一代颇有名望的世家望族,更重要的是南吴夫人,她本身并不惹瞩目,但其父姓宋,如今身居阁老之位。
如果孙家能攀上宋家和吴家的关系,就不提孙闻城了,哪怕孙庆华也受益无穷。这将会是一门比当初和方家,更好的亲事。
孙庆华神色复杂。
老太太笑看了他一眼:“怎么?觉得不好?”
“我以为……”
“你以为娘一心就想把玥儿嫁给闻城?”老太太失笑感叹,老眼绽放出睿智的光芒:“你以为你娘真的老糊涂了?我是心疼玥儿不假,心疼她幼年失怙,可我也心疼闻城。她没有母家,闻城娶了她并无助益,若是能得平妻之位,自然是极好的,可若不能,那只能说是她的命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且孙庆华从来不管后宅之事,除了嘱咐老太太不管做什么,千万不要误了孙闻城,也说不了其他。
二老爷孙庆华走了,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可到底发生没发生,彼此心里都清楚。
*
过了端午,天就一天比一天热。
方凤笙怕冷又怕热,不过今年不像往年,逢到用冰的时候,管事那里总是推了又推,属于凤笙的分例早早就送了过来,还说不够派人来吩咐一声,就会让人送来。
有了冰,炎炎夏日就好过多了。
问秋堂次间,槛窗大开,挨着墙的酸枝木条案上放着冰盆,有微风拂进,晕得满室清凉。
“奴婢听人说,老太太这两日身子不好,让人请了玄妙寺庙的和尚来做法。熙梧堂这几日烟熏火燎的,怪不得这几日免了姑娘的请安。”
凤笙盘膝坐在临窗的罗汉床上,床几上摊放着几本书,她面前则放着几张宣纸,手持一管狼毫小楷笔,时不时在纸上写着什么。
“姑娘,你说这梦魇了请和尚有用吗?什么是梦魇?是做噩梦了?”知春好奇问道。
凤笙笑了笑:“你问这个做什么?你梦魇过?”
“奴婢才没有梦魇过,奴婢听人说,睡觉梦魇的人是亏心事做多了,才会被魇着,奴婢又没有做过亏心事。”
话说完,知春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对凤笙吐着舌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综合起来,知春也是个挺调皮的丫头,只是这一面也就在方凤笙面前展现过。
“你啊!”凤笙无奈地摇了摇头。
“对了姑娘,奴婢还听说一件事。”
“什么事?”知春可不是爱藏话的性子,她这欲言又止的,引起了凤笙的好奇。
“前两天府里不是来了位贵客吗?二老爷特别重视,将贵客安排在榕园里,并下命闲杂人等无事不得乱闯。”
这事凤笙听知春说过。
“然后呢?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卖关子了。”
“奴婢不是卖关子,奴婢是怕您忘了这件事。然后昨天大房的三姑娘和二房的四姑娘,两人带着丫头在湖边嬉戏,不知怎么就闯进了榕园,似乎冲撞到了那位贵客,被园子里的人扔了出来。”
呃?
榕园临着静湖,是整个孙府风景最好的地方,也是孙府的客院。孙庆华作为绍兴知府,免不了会有些官场的友人或者大人们照访,这榕园就是专门招待贵客的。
但是把两个云英未嫁的姑娘,从里面扔出来?
凤笙眨了眨眼。
知春抿着嘴笑:“反正挺狼狈的,四姑娘当时哭得伤心欲绝,很多下人都听说了。今天二太太给四姑娘找了大夫,开了些跌打损伤的药,据说四姑娘是摔伤了屁股。”
好吧,方凤笙总算明白知春的笑点在哪儿了。
她也没忍住,笑了起来。
“奴婢听人说,那住在榕园的贵客,是位长相十分俊美的公子,奴婢猜二姑娘和四姑娘是不是看中那位公子了。”
知春没说错,就是说得还太浅,让方凤笙来看,估计那位贵客非同一般,所以孙家生了攀附之心。
在孙家待得越久,凤笙越厌恶这个地方,表面道貌岸然,实际上背地里都是些鸡鸣狗盗之事。让两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去攀龙附凤,也不知到底怎么想的。
小蝶从外面走进来,在次间门外站定禀报:“四奶奶,老太太招您过去一趟。”
凤笙放下笔:“有说什么事吗?”
“奴婢不知,来人只说请四奶奶去一趟。”
凤笙下了榻,知春帮她将鞋子穿好,她又去换了身见人的衣裳,带着知春往熙梧堂去了。
*
知春没说错,熙梧堂真是烟熏火燎的,庭院里还能看见做法时留下的痕迹。
天气本来就热,虽然有风,但也吹不走那股仿佛什么被烧焦了的气味。
几天没见老太太,她的变化很大,似乎人一下子老了许多。
头上戴着额帕,半靠在软枕上,神色委顿。周妈妈正在给她喂药,凤笙行了礼,老太太将口里的药咽下去,才抬了抬手。
“行了,不用这么多礼,今儿叫你来,也是有事。”
“不知祖母有何事吩咐?”
老太太没说话。
旁边的周妈妈道:“老太太最近身子不妥帖,也找大师看过了,大师做了法,说还需一名家中的晚辈帮老太太抄经。大房的几位少爷,四奶奶是知道的,四少爷不在,几位姑娘都还小,字写得也不好。老太太想起这府里数来数去,也就四奶奶字写得好,连四少爷都赞不绝口,便想请四奶奶帮忙抄经。”
“祖母有事,孙儿媳当服其劳,怎么能说是请呢。祖母既然看得上凤笙的字,凤笙自然是愿意的。”
“大师说抄经者要抱着一片虔诚之心,为老太太祈福。”
“那是自然。”
正说着,丫头捧着托盘走了过来,其上放着一卷经书,其上写着《地藏菩萨本愿经》几个大字。
“大师说要将这卷经书抄九遍,九代表着无穷大,也代表抄经者虔诚之心无穷大。”
九遍,那要抄到什么时候?
知春眼神诧异,方凤笙目光闪了闪,还是做微笑状。
“另外大师说,老太太命里缺水,所以抄经的地方最好临着水。奴婢跟老夫人看了看,府里也就临碧轩那里多水,所以四奶奶……”周妈妈顿了顿,似乎也觉得这要求太多了,有点不好意思:“奴婢已经命人将那里收拾过了,东西都是齐备的,四奶奶只用每天白天过去,晚上是可以回问秋堂的。”
老太太咳了一声,道:“凤笙,辛苦你了。”
“祖母说哪里的话,为长者尽孝本该是晚辈应做的事。”
“奴婢在这里替老太太谢过四奶奶了。”
*
次日,方凤笙去熙梧堂请过安后,就带着知春去了临碧轩。
临碧轩位于孙府的后花园,临着静湖。绍兴多水,这湖里的水就是从府河引进来的。湖边种满了柳树,一到夏日,凉风习习,最是舒爽不过。
这里也是整个孙府风景最好的地方之一,仅次于榕园。
望着不远处那处隐没在葱郁树木后的屋宇房脊,正在帮凤笙整理笔墨纸砚的知春,说:“姑娘,这里离榕园挺近的嘛,二老爷说让各房约束女眷和下面的丫头婆子,榕园附近不得擅闯擅入,也不知道我们这算不算是擅闯了?”
凤笙不用看,就知道这件事,其实早在刚到临碧轩时,她就发现了这一点。临碧轩是个水榭,临着静湖而建,榕园也是临着湖建,两者之间就隔了条林荫小道。
“是老太太让我们到这里来抄经,两处毕竟隔着地方,只要你我二人别乱闯,剩下的就跟我们没有关系了。”
知春总觉得姑娘话里有话,但让她来想,她又想不出什么意思,只能当是自己多想了。
她去打水给凤笙净手,凤笙来到案前坐下,闭目片刻,方提起蘸了墨汁的毫笔,在宣纸上写了起来。
一个个乌黑圆润的小字,出现在她的笔下。
凤笙写的是小楷,这种小字多用于日常所需,小到书信,大到应试考卷,都用的是小字。
苏东坡曾有云:大字难于结密而无间,小字难于宽绰有余。写大字时,因可书写的面积宽绰,难免给人一种可以肆意挥洒的心态,结果字很容易变得松散。可写小字恰恰相反,因可供书写面积太小,书写者怕写不下难免局促缩紧,局缩太过,就会变得蜷促。
所谓大小难能,指的就是如此。
能写得一手好的小字,且不提是哪家风范,至少在书之一道上,算是略有所成。
方凤笙的小字就写得极好,挺拔、娟秀、圆润而整齐,整篇字下来,看似笔触一样,却又字字不同,又协调一致,难掩神采飞扬之气势。
知春在旁边看得如痴如醉,深恨自己跟随姑娘多年,姑娘也没少教她,可惜她就是烂泥扶不上墙,至今写出的字将将也就够让人认识。
她当然没忘给凤笙研墨,随着浓黑的墨汁慢慢磨出,她恍惚又回到从前。
姑娘挑灯夜读,她红袖添香。
“想什么呢?”
凤笙用眼角余光,看这傻丫头磨墨磨着磨着,就蹲在那托着下巴,魂游太虚。
傻乎乎的样子。
“奴婢想到从前了,以前也是姑娘写字,奴婢和知秋帮你研墨。姑娘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儿?”
“那要看老太太什么时候想到法子。”
“那老太太到底什么时候想到法子啊?奴婢昨日去看,老太太的精神好像不大好,她一把年纪的,这么干感觉好难为她。姑娘你说我们也真够心累的,梯子递了好几架,为了这事,禹叔还专门去买了特产,您仿了书信,东西她也收下了,怎么就不见动静?”
“你怎么知道老太太没想到法子?说不定老太太已经出手了,只是我们还没发现罢了。”听到隐隐传来的说话声,凤笙眉眼不抬说。
“出手了吗?”
剩下的话,因为知春也听到说话声,戛然而止。
“爷,您小心脚下。”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妈呀,我好困,所以提前更了。


第8章
“爷,您也别生气。德财那小子就是欠抽,不用你下命,等他回来奴才就去抽他。瞧他找来的那是什么玩意儿,还幕僚,比奴才还蠢……”
林荫小道上,行着两人。
为首的一人,穿玄色暗纹锦袍,腰束同色镶玉锦带,身材挺拔欣长,双手交负在身后,步履不疾不徐,似闲庭若步。
他身边跟着个矮他一头的小胖子,亦步亦趋。
“哎哟,瞧奴才这……瞧小的这嘴,真是欠抽,不用爷动手,小的自己抽。”
宗钺斜了他一眼:“行了。”
德旺就是那种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性格,偷眼瞧主子应该没生气了,就贴了上去。那胖脸笑得差点没开花,要多谄媚,就有多谄媚。
“让小的说,这孙家号称绍兴城一绝的景儿,也不咋地,还不如家里,小的瞧样子是那孙知府吹牛吹大发了。”
“爷不是来赏景儿的。”
“小的知道,爷是来寻幕客的,可就别说那孙府台举荐的了,德财那小子寻回的也不咋滴。小的觉得世人谣传绍兴出师爷,天下幕客十之八九出自绍兴,肯定是夸大之言,这里的人也没见比旁人多长两个脑袋,小的就不信能比旁人聪明到哪儿去。”
“就你知道!”宗钺冷哼一声,抬脚迈上水榭的台阶。
这水榭毗湖而居,远远看去,湖光水色浑然一体,风景秀美。宗钺只当这里也是院中一景,没有多想,就迈了进来。
“这小亭子倒是不错的,还燃了香。嗯,就是这香劣质了些,不如家里的好闻。”德旺掐着嗓子挑剔,挑剔完了香,又挑剔摆件,等抬起眼,才发现这水榭里头还有其他人。
是两个姑娘。
其中一名高挑但偏瘦,看打扮似乎是主子,后面是个丫头。
见宗钺皱着眉,德旺尖着嗓子,拈着兰花指指过去:“你们两个好大胆,竟然擅闯,惊扰了咱们爷,要了你们的小命儿!”
对于这一切,知春是挺懵的。
她刚听见有人说话,这人就闯进来了。明显进来的人有点不正常,一个大男人,说话掐着嗓子,还拈着兰花指,以为这是唱大戏呢?!还动不动就要人小命!
知春历来泼辣,才不吃这一套,当即还嘴:“我还没说你们乱闯呢,你们是哪儿来的,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惊扰了我家姑娘,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嘿,你这小丫头片子!”
“你看你那不男不女的劲儿……”
“知春!”
方凤笙站起来,垂眉敛目,福了福:“想必二位是府里的客人,我二人并未乱闯,已在这里停留多时。这丫头年纪小,不懂事,还望二位不要见怪。”
说是二位,其实话是对宗钺说的。
宗钺皱眉看着眼前这名弱不胜衣的女子,他历来讨厌这种瘦到近乎病态的女人,因为那会让他联想到一些很不好的记忆。
即使这女子肤色胜雪,身段隐隐有着江南女子如弱柳扶风的娇态,但恰恰是他最讨厌的那一类。
宗钺厌恶地瞥了一眼,正打算转过身,目光瞥到案上摊开的宣纸。
他大步走过去。
他本就生得高大,气势冷冽,格外压人。
凤笙带着知春,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宗钺持起案上的宣纸。
他信佛,因为那地方的人都信佛,所以他也信佛。不过他信佛与一般人不一样,一般人信佛都是挂在嘴上,挂在脸皮上,唯独他是真的去实施。
他的寝处、书房中,多有佛家的摆设,他喜读佛典,甚至有每日抄写经书的习惯,他的手里总是拿着佛珠,时时不忘把玩。
世人都说三皇子信佛,信得虔诚。
宗钺当然也会看字,看得出这纸上的字乃是上佳之品。
“这是你写的?”这倒让宗钺有点吃惊。
他容貌冷硬,飞扬的剑眉,高挺的鼻梁,冷白的薄唇。晦暗而深邃的眸光,让他身上多了一种让人心悸的凉薄气息,却又格外有一种猛烈的气势。像最烈的烧刀子,只用嗅到那气味儿,便会让人窒息。
方凤笙见过的人不少,此人在她平生所见之人中,气势当属第一。
非等闲之辈!
“是。”她低头垂目,又往后退了一步。
给人压迫感极强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方凤笙表面不动声色,实则脊背和肩膀紧绷。
目光下移。
方凤笙只感觉眼前一闪,手腕就被人捉住了。
“你干什么!快放开我家姑娘!”知春尖叫道。
德旺直接不说话了,错愕地看着自家爷。
“佛珠?你的?”
男子嗓音低沉,大拇指在女子腕上的佛珠上磨蹭了下,期间不可避免触摸到女子纤细的手腕,烫得方凤笙想瑟缩。
她挣了下,没挣开。
“是我的,男女授受不亲,公子有话说话,能不能先放开我?”
指下的肌肤柔软细嫩,宗钺忍不住又磨蹭了下,幽暗的目光落在眼前女子半垂的脸上,及她纤细白皙的颈子上。
很白,隐隐能看见其下细细的青筋,一种弱不禁风的羸弱感。
宗钺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一丝嘲讽,扔开手。
方凤笙跄踉一下,在知春搀扶下站稳脚步。
他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
“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看他把姑娘的手腕抓的。”知春心疼地看着凤笙手腕上的青红,骂道:“还有刚才那个死娘娘腔,说话跟唱大戏似的,这主仆两个都有病!”
凤笙拿回手,去了椅子坐下:“行了,你少说一句,我猜这就是榕园的那位贵客。”
“贵客?什么贵客?姑娘你说那娘娘腔?”一时,知春没会意过来。
“你说哪位?”
很快,知春就明白了。
“姑娘,你是说刚才那个长相俊美,但性格恶劣的公子?”
是的,长相俊美。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且闹了冲突,但知春还是看清了宗钺的长相。
知春长这么大,见过最俊美的男子是四少爷,这名男子和四少爷完全是两种极端的对比。如果说四少爷是温润如玉,这位男子就是冷冽如刀,反正让知春多看一眼,都觉得心悸。
“你这口没遮拦的毛病要改改,如果我没猜错,这位公子出身非凡,你刚才说的那娘娘腔,说话像唱大戏似的人,应该是宫里的公公。”凤笙又说。
听了这话,知春下巴差点没惊掉。
她就算再没什么见识,也跟在姑娘身边多年,老爷为人做幕,出入的都是府衙官署。所以也知道宫里是什么意思,宫里的公公又是什么意思。
“那这位公子的身份?”
凤笙目光闪了闪:“不知。”
“那姑娘我们?姑娘的手就白被人伤了?奴婢还打算去找老太太老爷,让他们给姑娘做主。”
“做什么主,一点小事。”
“那姑娘还能抄经吗?”凤笙被抓伤的是拿笔的右手。
凤笙动了动手腕,隐隐的疼痛让她皱了眉。
“要不,奴婢回去找点药酒来,给姑娘擦一擦。”
……
“爷,不是小的说,这孙知府想攀高枝的意思也太明显了。前儿弄来两个优柔造作的姑娘,今儿又弄了个瘦得一阵风刮来就能吹跑的,还有个嘴毒的小丫头片子!也不看看爷您是谁,能看的中这样庸脂俗粉?”
往回走的一路上,德旺的嘴巴就没歇下。
不过宗钺一向寡言,有德旺这个嘴不闲下的,也能多点热闹劲儿。如果是德财跟在宗钺身边,大抵是一整天两人都不会说超过十句话。
“关键他就算想攀高枝,也不打听打听爷的口味,这种说好听点叫楚楚可怜,说难听就是没吃饱饭的。也不知从哪儿打听来爷信佛,专门做样子摆个花架子,真是……”
“聒噪!”
德旺顿时缩了脖子,不敢说话了。
刚踏入院门,德财迎面走过来:“爷。”
宗钺越过他,在堂中的太师椅上坐下:“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小的去了余桃,造访了那方家,那方家上下尽是平庸之辈,甚至误会奴才的来意,以为奴才是因为那事去的,唯恐避之不及。怪不得余桃当地有传言,说方家一代不如一代,这一代的方启之拔尽方家一脉之灵气,他以前倒有个儿子,也是天纵奇才,可惜命运多舛,英年早逝。如今方启之也,真是有点可惜了……”
宗钺没有说话,袖下的手拨动着佛珠。
德财偷看他一眼,又道:“绍兴一地,也不光是方家,爷不如咱再到别处寻寻?”
“你看着办吧。”宗钺站了起来,背着手往内室去了。
……
都看出宗钺不高兴了,但不高兴也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