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贤王殁,逆贼之名令众臣望而却步,那曾经本没有任何约束的地方势力不攻自毁。而与此同时却再被康靖王钻了空子,迅速集结摇摆的大臣,打着贤王名义短时期内拉拢了众多忠心不二的朝臣。其中,文官武将皆有。
而后起的康靖王一派奚钰自然是不知晓的,遂,当下盛绝发问之时她便只从太师党考虑了。
然而一想,太师虽势力庞大,却也不敢揣有另立新君之意,太师如今一人之下千万人之上早已位居高位,即便另立新君,他的前途亦不会比现在更好。
除非,自立为王。
然,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差事,她想太师的老谋深算定不会行如此极端之举。
她将心中颇多疑问抛出,用石子在地上堆起三小堆以示一一分析,说到贤王殁时仅仅微顿,紧跟着将代表贤王的势力推倒,然后说出她最终所想。
抬眼看他,毫无意外对上他一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四目相接,她微愣,润了下唇道:“有何不对么?”
盛绝眸中起了丝微笑,转身伸手又将贤王的势力堆起来,奚钰莫名,不解的看着他,他道:“康靖王以贤王的名义大肆招揽幕僚、大臣,如今在朝中之势已不可小觑。”
“康靖王叔?他?”奚钰墓地惊醒,康靖王与父王嘉靖王亦是后来的凉王是曾经九王中唯一拥护九叔登位的两位亲王,然而九叔继位后多年相安无事,难道,康靖王当真人到中年还要如此犯浑一次?他若真有此祸心,是嫌命太长么?
当年九王中亲王除了康靖王还健在,其他七位亲王早已先后离世,如今大遂国土八郡分别握在几位年纪尚轻的世子手里。除去王土外便是咸阳、沁阳、襄阳、凉州、漓州、岭南、秭归八郡,以君主而言,年幼的世子与文武兼备的亲王自是更容易掌控世子。
这便也是当初盛夕钰断定凉王与王妃是被君主所害,如同各郡亲王一般,只为巩固他的帝位。
而与此同时盛绝再道出个她并不知情之事,“凉州莫名动乱,我怀疑有人挑唆,愚民不自知,一味只听信谗言,那便是连真相也不愿听。”
凉州百姓毕竟是奚钰的子民,听得盛绝如此嘲讽百姓之愚,心下涌起几分不悦,却又碍于尊卑不得反驳。奚钰道:
“他们以为的真相是何?”
“世子被困帝都,终日软禁,形同死囚。”盛绝言语间未起任何波澜,平淡得只是阐述件无关紧要之事。
奚钰听闻,怒极反笑,“我若形同死囚,如何能居高位站在庙堂之上受百官叩拜?无疑此消息是那无耻之徒故意在百姓中散播谣言,扰乱民心,北地才三番两次有义军起义。”
奚钰心下愤然,于此不够竟双手拍膝怒喝一声,“实在可恶!本王竟被那宵小之徒连番利用而不自知,愚昧之人是我才是!”
盛绝见她如此愤慨也无半句劝解,只道,“现在可知为何孤当初多次未准你北上之意了?”
奚钰依然有些跟不上王的节奏,怒着一张娇花容颜看他,却是莫名。盛绝微微叹息,反而道:“你聪明,却也糊涂!”
奚钰低声反唇相讥,道,“九叔以为是人便有你这般好心思么?”
盛绝亦不动怒,扫了眼已然清醒的徐捍道,“你若出现在北地便是最好的证明,谣言亦然不攻自破。然,你可曾想过那幕后只手会如何令保证他们的谋划不会失利?”
“杀了我?”奚钰恍然道。
“如此孤还会让你回北地么?”盛绝无奈道出此言,只因她这偶尔含糊的性子。奚钰眸光微闪,当初那上书被拒之怒意此刻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还有些许感动。盛绝叹息道:“人与你的恩情你深记于心,然,孤对你的好你却半分不记。”
奚钰当即讶异,是未曾料到君王会于她计较这些,抬眼望向他,将他投过来的目光时又即刻垂下头去。
“对不起…”
盛绝此时微微停顿,继而淳淳善诱,“现在可知并非孤王要取你性命了?”
她墓地抬头,强硬道,“圣旨是你亲下这是事实,我王府中千余人葬身火海也是事实…”
“孤下圣旨治你罪是欲置之死地而后生,然,你却始终未曾信过孤王半分,携人边走,你将置孤于何地?孤若当真要你性命当年在凉州便已动手,何苦孤于自己添了这桩麻烦拖到今日?”盛绝提及此事便恼怒异常,这本不喜多言之人,却因她这榆木脑袋不得不再三费这唇舌与她多番解释。
累!
盛绝当初本意是先扣上大罪与她,待行刑之日以死囚替换,同时将蛊王殁之事昭告天下。他便于她新身份,将她放在身边。岂料这气人的小东西却生生乱了他的谋划,本欲烧那王府的孔宅子,放无辜之人归家,是她叛逃,他是盛怒之下以此于她警告,如此,怪不得他!
“可…”她欲反驳,盛绝却冷眼过来目光幽幽的打在她面上,令她生生将话卡在了喉,颇有几分被强势所迫的意味。
盛绝目光含笑,道,“孤若真要你性命,何须早早昭告天下将‘贤王’入殓?孤本欲再随在外头多吃些苦头,却不料暗中那波势力已倾巢而出,欲借孤之手将你杀害,孤得信不得不亲自赶来。”
奚钰眸光再度疑惑,继而了然,之后便闪分愧疚,不得不再度垂脸认错:
“对不起…”
想来他并无杀她之意,那她认错便可以。盛绝见她此时态度颇好不由会心一笑,执起她的手轻轻捻稔,略微粗糙的大掌摩擦着她细腻手心带出点点暧昧火花。奚钰有些个难为情,想缩手,他却反握得越发紧。她撑目看他,而他却似乎没有半点挑逗她之心,面上一派严肃之色。
她敛下眼睑,好吧,她承认,此厢是自己多想了。
可如此要她如何收敛心神说那正事?奚钰只能再试图缩回来,终是被他握得太紧索性她再加了只帮手连收带拔的将紧握在他掌中的手拔出来。继而再慢搭斯里的揉揉,正儿八经问道:
“依你之见,是康靖王叔还是北地义军?”
她指的是那出动的暗中势力,存了心并未说明,不过他自比那狐狸狡猾三分想来是完全洞悉她心中所想。
盛绝似乎是被她方才动作惊扰,目光冷幽幽的停在她手上。奚钰只当未见,一副大义与严肃模样。然盛绝却不多理会她此刻如何义正言辞,只一味盯着她手瞧,想来是没闹明白,她如何把手拖了回去?
奚钰终究败给他了,迟缓地将手往他掌中递去,其势犹如羊入虎口。
盛绝对她如此上道一举颇为满意,执起她的手细细把玩凝视,而犹此她亦只能额上黑线满布,终不能斥责他。
盛绝此厢心想:终究名正言顺将她握在掌中。
心思微敛,道,“以这两年来观之,北地义军有所动作都在明处,义军首领张远乃凉王妃族人,其为人磊落。此厢暗中之行不是他所为,再者,北地再要反,也是终于凉王一脉不会对你有任何不利之举。”
北地义军首领乃凉王妃母系族人,论资排辈起来虽隔了一代却仍是奚钰的舅父。而三年前凉王离世后封地被收,凉州三年来两换州郡刺史却都被义军所杀,凉王一脉如今在北地呼声极高少不得有这位舅父从中斡旋。
奚钰道,“如此说来,那便是康靖王了?”
盛绝并不再应答,不过照这位高深莫测的君王向来的手段,既已早有觉察便早作了打算,想来近日对康靖王未曾有任何动静,亦是给他最后机会。
“你作什么?”奚钰正思虑认真,然指尖一热,即刻被湿濡的唇舌卷过,她当即微征侧目望去,面上一片羞赫。
盛绝握着她的手轻吻,低声道,“真香。”
这便是哧裸裸的挑逗,她不得不再次抽回了手眸子微恙,满目恼怒。道,“君王如何能做那些个浪荡子的动作?没的叫人笑话了去。”
“这便已是在训夫了么?”盛绝含笑道。
奚钰微愣,心下气恼却并不再多言,侧身而坐。盛绝起身道,“诸多事情还是先回襄阳城再细说,此地不可久留。”
这便是君王,他若玩闹之时大可不分场合与环境,而身旁之人就必须得配合。
奚钰起身,盛绝立在徐捍身前,冷声而出:“可能走?”
奚钰当即错愕,徐捍伤得如此重,他竟还如此冷酷,真真为替他卖命之人不值。出声道:“背他一截吧,我的马就在小树林外,出去便将他用马带着。”
徐捍此次外伤确实颇重,前一次为扮兰君颜后背一刀至今为痊愈,而昨夜被暗卫下手也未留余地,就生怕被奚钰看出破绽,新伤旧伤一起,也怪不得昨夜高烧不退了。
盛绝浓眉深皱,道:
“孤是君,他是臣,君臣有别。”
言下之意他乃九五之尊,断不可做此事将自己委屈。奚钰再度瞠目结舌,没好气道,“你如何不想想他是为谁受此重伤?你不愿意我来!”
盛绝将她这孩子气当即好笑,道,“他曾欺瞒与你,此厢死了更好,你如何还有这般对他?”
奚钰怒火中烧,恶狠狠道,“王,您真是冷血无情!臣女蝼蚁贱命,性命无甚要紧,自比不得王身娇肉贵,想来也是委屈了您,臣女请罪。臣女虽命贱,却也做不来视人命如草芥之事,如此,便不劳王费心,臣女自己来。”
盛绝眉宇微锁,为这,她也要与他置气?若不是瞧得她一脸愤怒,他终归会认为她这是在无理取闹,叫他一代君王屈身去背那奴才不是将他为难?
奚钰蹲身将徐捍扶坐起来,那徐捍虽伤势甚重又染病在身,此刻却也并非脑子糊涂,多番推脱不肯,撇开男女有别,也忘不了主仆尊卑。
奚钰抬眼盛绝又看身侧这头犟牛,心里那股气赌在心口上不来也吞不下,难受至极,愤怒道,“那你便死在这山洞吧,本王不伺候了!”
奚钰大步跨出,盛绝在她身后好笑,走出去,吹响哨音,即刻暗卫出现:“主上!”
“带徐捍离开。”盛绝道。
“属下领命。”即刻,二人带着重伤的徐捍迅速消失,来去如风。
盛绝向奚钰走近,“如此可好?”
奚钰回瞪他,飞身下了这洞崖到了林中,并无等他之意,快步而行。她也不知此厢在气恼个什么,他并非寻常人她又何须因寻常事将要求于他?如此,岂非与自己添堵?
理虽明白,然,这心却依然不痛快。她就如同泼猴儿被他戏耍玩弄于鼓掌间,煞是气人。
奚钰一口气上来竟是出了树林才方觉身后人未至,若此时再回去寻他又拉不下这脸来,只能亦步亦趋的挨,牵着马绳漫步走。
盛绝在后见她回头伫立三回这才现身,至她身后而出,手一过接下她手里的缰绳与她并立而行。奚钰斜眼看他,无言。盛绝久久才道:
“明明担心孤,为何不说出来?”
“王身系万千百姓,身为人臣不将王之安危记挂在怀也是大罪。”奚钰应道。
盛绝伸手将她拦住,她侧目而望,目光所及之处是他抿得极紧的薄唇与刚毅的下巴,往上是立体的鼻子与深邃的眼眸,眸中风卷云涌的情绪极好的掩饰在平静的眸色之下,叫她瞧得莫名心慌。
“再说过。”盛绝道。
奚钰咬牙,似遭了强迫一般,勉强改口道:“钰儿担忧九叔,是遵循尊卑、长幼之礼。”
盛绝眸色微沉,道,“不妥,再说过。”
奚钰怒红颜色,道,“你想听说何直说与我便是,何苦要我来猜?妄揣圣意亦是死罪,你便是如此胁迫于我多回。”
曾经她是榆木疙瘩,常因他前后不着边际之言吓得惊慌失措,又不敢妄自揣度圣意,生生令她见了他就怕,如今这惧意还半分未消。
盛绝眸中讶然,如此?
他道:“钰儿心系夫君,理所应当将夫君记挂于怀。”
奚钰诧异,他竟…遂即不得不生硬咬字重复,道:“钰儿心系…夫君,理所应当将夫君记挂于怀。”
话落她已满面蒙羞侧身而立,堂堂君王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时?这与适才万不肯纡尊降贵的君王如何相差这么许多。
盛绝朗声大笑,笑声冲撞胸膛发出声声闷响。揽手置后方于她抱入怀,赞道:“嗯,此话孤爱听!”
奚钰竟是怒极反笑,拆了他环在身前的手臂,道,“如此厚颜怎不觉与圣颜相悖?”
盛绝似乎认真思虑了片刻,随而道,“因,孤将为钰儿的夫。”
这又跳了她的问话,本是他会肯定的应着,继而她问为何,之后他便如此回应。这是她对他再了解后才思索出来的结论,若以往,便需得理好大一会子。
二人往前走,官道上久久才见行人,他二人如此倒显得清静无比。奚钰道:“九叔,心中可愧对皇家祖先?你执意娶钰儿,百年后如何于我父王交代?”
盛绝久久才应道:“皇兄临终前将你托付于我,孤便答应皇兄,此生将你好生照料。孤想,没有做夫君更适合照顾于你。”
“你已经将钰儿照顾得很好,虽曾经我于你有诸多误会,然,九叔对钰儿的好,钰儿明白。我们同为皇家…”
她话未落盛绝道,“错,如今你已非皇家中人,你我还有什么相隔?”微顿再道:“孤不想再忍受你于我间的十步距离,孤不愿你再叩首于我面前,孤想与你平坐,与你不分彼此。孤想如此呵护疼爱你并非君臣,钰儿可明白?”
“我即便不为皇家中人,我也流着皇族的血,这是无可更改的事实。”她无奈道。
即便误会解除,她亦无法接受这叔侄之情,他无惧,因他是雄霸天下的君王,可她不同,她愧对先租,愧对父母,更无颜于天下百姓。
“留着相同的骨血不令你我更为亲近?”盛绝忽而道,奚钰叹息,她说不过他,索性闭口不言。
过市集之时正是热闹,他二人本是生得好容貌,二人并立仿若集天地之精华璀璨夺目。市井之人哪里见过此等仙貌般的妙人儿,至他二人一路便少不得尽收艳羡目光,就单为瞧他二人的都围堵了不少。
二人并立,人声鼎沸中盛绝缓缓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干爽厚实,暖暖的将她的手包裹其中。她心微动,红了颜色,敛下眸光。
人群有人起哄猜测他二人的关系,盛绝却视若无睹,拉着她往一边稀奇玩意走便道:
“娘子,瞧瞧这个如何?”
盛绝拿起一只摇鼓询问于她,奚钰还未从他那声‘娘子’中清醒过来便瞧着他手中之物莫名看他。盛绝笑得风华绝代,他道:
“买回去于我们孩儿玩耍。”
顿时围观之人哗然一片,奚钰那面颊臊得只愿钻了地里去,拖着盛绝快步出镇,因着此生了大半天闷气。
盛绝在襄阳仅停留了三日便启程回宫,晚间襄阳王为王设别宴,奚家上下自是全程相陪。奚钰作为奚家唯一的嫡出之女自然会出席,只是那位置安排得甚是有心。想来也是受襄阳王嘱意,将她与盛绝的位置安排得虽不近,却是最易将二人相互间的言行瞧得清楚的。
盛绝依然带了玄色面具,府上之人少不得猜测这位盛都来的贵人是和身份。
中场之时良华趁襄阳王等吃酒吃得正兴浓,便悄声而至将奚钰拖了出去。这本也正好应了奚钰心思,她向来出席此类宴席都会中场休息,这吃酒助兴的少不得个把个时辰才结束,她向来不喜这种热闹太甚的场面。
“沅姝姐姐,良华带你去个好地方。”良华边说边从女婢手中接了奚钰的狐裘于她系上,接着道:“你且随我来。”
良华拉着她的手过庭院穿廊入了东厢,奚钰微微蹙眉,道,“你带我来世子的院落作何?”
良华笑得极开心,指着墙头探出的白梅道,“姐姐,我知你当晚为何站在这里望梅而不进院里去,因此处瞧着的才是最美的,进院里花枝了应接不暇便也令人不知所措了,对么?”
奚钰微愣,是么?
她当日与清月未曾想过进去全因与那时的大公子并不相熟,不好贸然打扰,仅仅在院墙之下望梅而已。岂料被这小鬼强加了些缘由,倒也说得过去,微顿道:
“乱花渐欲迷人眼…”
“对,对,沅姝姐姐大才!”良华大笑,拉着奚钰后方走,奚钰不明,却又只得跟上去,“去哪?”
“你来便是。”良华拖着她的手只顾走却不相告。
须臾,便到了一处稍矮的墙垣之处,少年回头看她,指着墙头道:“姐姐可知坐上墙垣看梅的妙处?”
奚钰当即汗颜,他不会是想让她上去做那墙头之君吧。然而想法一出再看良华,他竟已赫然坐在墙头,奚钰大惊,急道:
“你快些下来,若是跌下了墙垣恐将元日都只能躺在床上过。”
良华笑道:“我道是沅姝姐姐与府里姊妹不同,然,亦是这般无趣。”
“我不同你贫嘴,快些下来,别令奴才们瞧见将当贼子打。”奚钰好笑,相劝道。
良华不以为意,伸手指着院里道,“沅姝姐姐,你快些上来瞧瞧,这里望去才是好景致呢,梅开得甚好别有意境。”
这小鬼在诱惑她呢,倘若她还不上去恐遭这小鬼笑话。脚点地踩着墙垣上去,良华坐的旁边一被他清扫,她坐上墙头,很有一番心慌的滋味。抬眼而去,此处看去,院里的梅如海浪翻涌,层层递进景致极美。
“美吧?良华没骗你吧?”少年瞧着奚钰脸上的震撼极得意道。
奚钰偏头看着他不言,目光再望过去。坐了好些时候良华忽然跳进院里,回头对墙上的奚钰道:“姐姐快下来,我们偷梅去。”
“偷梅?你何须偷,与你大哥招呼一声光明正大去折不是更好?”奚钰问道。
“姐姐有所不知,大哥院里的梅可是他的宝贝,这院里除了照料这些梅的奴才便不许任何人入内。要折他的梅,怕是连父王和娘亲他都未必能允。上回折梅与你送去,那可是我和二哥头一次见他如此大方将梅送人的。”良华一一回道,见她还坐着不动便催促:
“姐姐快些,莫惊动了里头的奴才,那些个奴才凶起来可是要放阿毛的。”
奚钰犹豫,她再如何也不到偷这地步吧,然而良华已经下去她不得不跟着走,问道:“你如何得知从这里进来那些奴才不会发现?”
“姐姐放心好了,我从这里来过多次里头奴才都没反应,许是在前面守着,这是最薄弱之处。”良华信心十足道。
他出此言时奚钰依然跳下院墙,往里走了几步,抬眼望上去,簇簇繁花枝头,开得极艳,果然应了那句‘乱花渐欲迷人眼’。良华随意道:“姐姐别细瞧了,快挑几支,我们折些回去摆屋子里喝着热茶慢慢赏。”
奚钰笑出声来,这小鬼倒是个有趣的。此般被繁花紧簇,她当真忘了此厢的‘偷’,一跃上树折了两支开得极好的梅,乐滋滋的握在手里顺道问:
“我瞧着你门路子走得极熟,你且老实道来,从此处进院来行窃了几回?”
良华半点不犹豫道,“这是第一回。”
奚钰大惊,侧目瞧他,少年笑得好生灿烂,堪比枝头怒放白梅。伸手弹他额头道:“适才你说来过多次?”
“次次都在墙头,今儿正是因着姐姐来良华这才壮了胆子进来的,若非因姐姐,良华哪有那个胆子招惹大哥?”少年义正言辞说理道。
奚钰顿时觉着被这小鬼算计了,她果然如九叔所言,看似聪明实则却是极糊涂之人。瞧着已经被折在手的白梅,忽地将其往良华手中推拒,道,“全因你挑唆我才犯了浑,你且拿去,我们快些离去别让人发现。”
良华喜不自禁,道,“良华多谢姐姐了,我正愁是否要爬上树去折。”
奚钰瞧着他笑心里颇不痛快,良华再道:“姐姐,既然来了,多折几支?也不枉我来过一回,出了这园子便无人认得这就是大哥院里的。快些吧,这梅如此多,我们这两支算什么?大哥不会发现的。”
奚钰伸手戳了下良华额头,道,“你这小鬼,我可是堂堂郡主啊,怎可做次行窃之事?”
“不可做也做了?再做一回又何妨?”良华扬起手中证据笑得无比喜悦。
奚钰咬牙,说得也是。她不知,无形中竟被这小鬼影响,破罐子破摔了。又折了两只落地之时忽而道:“你适才说得阿毛是何物?”
“狼犬,有犬之灵敏狼之凶狠。”良华还欲再要,却忽然间听得犬吠声声,奚钰脚下一软,真有狼犬?
“跑啊--”良华大惊,拉着奚钰往墙角跑,奚钰匆忙之下一跃上了墙头,然而墙角下方少年口中含着两支梅正狼狈不堪的奋力往上冲,然而毕竟不如猫爪,上得两步又滑下起,反复几次也为爬上墙。
奚钰欲哭无泪,当真作孽啊--
又下去手环着少年腰间将他带上墙头,然而,这厢却落得进退两难。墙里院外犬吠声声,一片火把灯笼高照,院里院外的家丁奴才齐齐拿着棍棒追了出来,里头是养梅弄花的奴才手牵十几条体量颇大的狼犬,墙外头是手持木棍守院的家丁,立在墙头仰望的亦然是几头半人来高的犬蓄势待发。
看得她心惊胆颤,双腿发软。杀贼寇她无惧,可与这些畜生斗,她没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