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当年登基,平西将军凭手中握有番南兵权而一再不服,多次揣嗦忠臣废帝,重立大殿下为新君。平西大将军为大遂立过无数汗马功劳,却有反帝之祸心,平西大将一族军位高权重,王如何能姑息?
当年之事王爷年岁尚小,不知内里原因是在情理中,然,王爷为何再而三的挑起这茬子令王不高兴?究竟那平西一族与她何关系?
“王上,御膳房今日又研究了些新花样,王可否尝尝?”高公公小心翼翼道。
盛绝闭目,缓缓摇手,实在没胃口,以为招她入宫便不会如此烦闷,却不想胜过先前。他这钰儿啊,总是好本事,轻易而举就能左右他的情绪。
“王上,您已经五日未曾进食了,王上不为自己着想也为千千万万的百姓着想啊,王上,请您进食吧。”高公公一脸悲愤。
盛绝闭目,再次挥手令他下去,半句也不肯多言。
他近日身心倦怠,连每日打坐也荒诞了。他练的御龙鹰爪本是御龙神功与天鹰爪相结合的一种极阴极寒之功,倘若多日不练,再次接触便会被自身寒功反噬,伤及心脉。若能坚持,便能成功练至十关而成为一代霸主,天下无敌。
盛绝久未调息,昨夜打坐之时即便小心谨慎也被内力反噬,伤及肺腑。倘若这般颓废下去,他这躯身体便很快就千疮百孔了。
高公公出了殿门吩咐人前面拦住王爷,他从后赶过去。
盛夕钰微愣,问道:“公公何事?可是君上有何口谕?”
高公公一边抹去汗水一边苦大愁深道,“王爷将大婚,老奴这还不曾恭喜过王爷呢,王爷大喜啊,改日一定备上大礼送往府上!”
盛夕钰笑道,“公公抬举了,此等小事哪还劳公公亲自赶过来,公公心意本王领了,大婚之日,还请公公一定赏脸来舍下喝上几盅。”
高公公也附和着笑了几声,随即又沉下脸来,那等欲言又止的表情是等着盛夕钰相问。盛夕钰心如明镜,配合问道:“公公烦扰何事?”
“唉——”高公公果然如盛夕钰想那般是有事而来,他道,“王爷新婚在即,自是每日神采飞扬,精神奕奕,然,王上却…”
“王如何了?”盛夕钰万万没料到是君上之事,这当下也有几分情急,即刻出声相问。
高公公叹息,道,“老奴就知道,王爷还是心系着王上的。王爷,王上已经连续五日未进食了,任御膳房的厨子如何变着花样烹饪,奴才们等如何劝说,王始终不愿尝一口,小主子啊,能劝王上的只有您了,老奴这是再次厚颜恳请小主子您再次同王上用膳。”
鹣鲽情深 一
十一月十五,盛都一片欢腾,沸腾热闹的气息驱走了冬日来的严寒。透明耀眼的阳光照射在三丈外拉起一片天幕,形成了天然屏障。盛都长街百姓欢声雷动,载歌载舞。而蛊王府中尤甚,一早开始锣鼓喧天,盛况空前。
原来今日便是王妃进门之日,王府内席开百宴,宾客如云,座无虚席。整个热闹气氛持续了一整日,直到夜半三更王府中还依然灯火辉煌,人声鼎沸。
盛夕钰被众朝臣灌了数十盅,平日好推辞,可今日却是万万推辞不得的。
蛊风居内,清月已由素言及几个老婆子伺候梳洗好了,正坐在床榻上等待盛夕钰回房。然,这三更已过,却还不见她回来,心下有几分着急。出言道:
“素言姑娘。”
素言正掌灯,听得王妃唤赶紧将灯罩合上走上前请问,“王妃,有何吩咐?”
“王爷如何还不回来?差人去瞧瞧,别让她喝太多酒伤了身子。”清月低声轻道。
素言笑道,“王妃竟是这般关心王爷,奴婢这就差人去前院瞧瞧。王妃,王爷一早便嘱咐奴婢,王妃若是饿了,便可先用膳,无须等他。”
“这如何使得,于理不合。”清月淡声而出。
素言道,“王妃,我们王爷与别家主子不同,王爷体贴王妃,王妃也需尊重王爷呀。王妃大可随性而为,王爷必不会怪罪,以往各苑公子行任何事前,也无须问过王爷,王妃已入了王府,成了我们王妃的女主人,便与王爷是同等身份,所以,王妃当真无须多虑。王爷对奴婢等下人都是极好的,王妃大可宽心为之。”
“好,我知道了,你先去吧。”清月应下,心里为盛夕钰的细心感动几分。
“是,王妃。”素言转身出去,唤了院里的奴才去前厅打探,不过听前院传来的热闹声,这宴席怕是一时半会还结束不了。
素言刚离开,梅生同样一身火红的袍子进了厢房,他眸中含着怨毒之光,一步一步走进雕花屏风后,静坐床榻上的女子头顶盖头,安静与整个室内融为一体。
她就是王妃?那个王爷舍弃他们一心想娶的女子?
梅生瞳孔中愤怒的火苗再添一筹,清月听得脚步声入内,却又不见任何动静,遂出声提醒道:
“王爷,王爷?”
梅生脸色一寒,手上利剑一挑,喜帕瞬间被挑开由空中盘旋而落。
清月浅笑间抬眼,即刻笑僵于面上,惊呼声被掩在手下。清亮的眸中惊恐一晃而过,很快镇定下来,站起身与身前一声大红衣衫的男子对视。
“你是何人?竟私闯王爷内阁,可知这是死罪?”清月冷声发问。
面色镇静,心底却心思几转。此乃王府重地,此人能进入王爷的院落,还能躲过外头候着的丫鬟婢子,想必不是外人,而是这后院之人。她倒是听王爷说起过四公子之事,单凭此男子的衣着和过人的样貌,她便已得知这便是四公子之一的梅公子。
王爷曾提过,北苑公子爱梅,极喜红衣。东苑公子独爱兰,平常多为青衫在身。西苑公子则有谪仙气息,一袭白衣飘飘若仙,而南苑公子则寡言少语,黑衣加身。样貌王爷倒没有多说,只道四公子性情迥异,样貌却是万里挑一的。
而眼前这位眉目如画的男子,又对她如此深仇大恨,不是北苑公子还是何人?
这一来得了答案便笃定道,“梅公子可想过这一剑若是向清月刺来,你能逃脱得了?”
“我并非想逃脱责任,杀了你,我任凭王爷处置!”梅生愤恨出声。
要他看着王爷与女子调笑,又将他置于何地?即便如此被王爷处罚,他也要杀了她,不让王爷被此女子魅惑!
清月心底叹息,能得如此男儿一生相随,夕钰是何等幸运?直可惜…
“梅君,你我同伺王爷,为何不能和睦相处,生要争锋相对?我知道王爷对你与其他公子不同,但我并无意与你争任何,也不会改变任何在王府已成的规矩与形式。能与王爷相守,清月已经知足了,梅君,难道你不是如此想的么?”
梅生依然用剑指着清月,冷哼道,“清月姑娘还真是会说,你以为你这番花言巧语就能骗过我了?你是王爷八抬大轿娶进门的正妃,岂能容得下我与其他公子?你以为我会信么?”
梅生冷冷的注视着面前天姿国色,仪态万方的清丽女子,冰冷的剑刃指向她离她不过三寸距离,倘若一般女子早被吓得恐慌无助,而她却无半分惧意。王爷喜欢她,不是没有道理的。
清月摇头,“梅君,你我共伺一主,为的都是王爷,我何要如此敌视清月?清月今日才进府梅君便断言清月是不能容人之人,是否太过武断了?难道梅君亦是如此猜忌各苑公子的?”
“你胡说!”梅生似被说中心中痛处,当即怒吼出声。一双修长双眸瞬间怒火迸射,顿时极其败坏来。
“梅君,不能容人的是你,不是清月。”清月再道,她只想说清楚自己的立场,她这王妃仅仅做给天下人看,做给文武百官看,做给盛金帝宫里的那位看,对府中后院的公子,她并无它意。
梅生听得此话瞬间恼羞成怒,“狡辩!”
剑身一闪,寒光立现,清月大惊连连后退,梅生提剑上前朝她刺去,却在进身之时,'嘣'地一声清响,一物击剑,瞬间剑身断裂成两截。夜千痕在下一刻闪身入内,冷言道:
“梅生,今日是王爷大婚之日,你欲如何?”
因断剑之时力道太大,梅生毕竟不是练武之人,当下被震得虎口发麻,手上的断剑紧跟着落地。夜千痕入内,他瞬间侧身,冷眼相看。
“我道是夜君口是心非,何时才肯说句真话来。怎么,王爷不在也要如此假仁假义?”梅生冷声讥讽。
清月微微皱眉,看了眼适才入内的黑衣男子,此人定是南苑公子夜千痕无疑,果然如夕钰所言,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冰冷气息。不曾多想便再次将目光投向梅生身上,心道梅公子太过偏激,又因王爷曾另眼相看,怕是在这后院之中树敌不少。
鹣鲽情深 二
清月当即好言道,“梅君,今日毕竟是王爷大喜之日,你如此是对王爷之大不敬,趁王爷没回来,你还是快些离开吧。”
“哼,哈哈,哈哈…果然一个比一个会开脱啊,”梅生晃着身体指着二人讽刺道,“别以为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可惜了,王爷不在,你这宽厚大度是得不到王爷的赞赏了。你还是收起那副惺惺作态的表情吧,骗得过这个莽夫,骗不过我!”
“你——不知好歹!”夜千痕怒道。
清月多少已知梅生生性偏激,此时正当胜盛怒下,劝他怕是不可能,又担心王爷快回来,遂即侧身向夜千痕道:
“还烦夜君送梅君回北苑,王爷就快回来,切勿令梅君冲撞到王爷。”
夜千痕看向清月,心道此女子心地善良,也难怪王爷牵就与她。点头,转身点了梅生穴道,扛着人跳窗而去。
清月看着被撞开的窗户发愣,如此粗鲁的离去方式令她有些瞠目结舌。半响才回神,蛊王后院真是卧虎藏龙,据闻四公子个个丰神俊朗,有的仅是色艺双绝,才貌双全,能得如此男儿衷心相随,可见夕钰常日来的看和为人,礼贤下士。
“王爷到。”素言的声音很快在外响起,即刻,一应齐整的步子入内。
盛夕钰便由丫鬟婆子簇拥而来,喜婆抬眼一瞧,愣住,“王妃这…”
盛夕钰抬眼而去,忽地大笑起来,清爽气息中夹杂着丝丝甘醇酒气,抬步走向清月道,“可是王妃等得不耐烦了,遂自己揭了这喜帕?”
“王爷,此举于理不合,怕不吉利啊…”喜婆在一旁叮嘱道,她是君上从帝宫调来的老嬷嬷,宫中的繁文缛节今日在这蛊王府已经简化得七七八八,如今这洞房内还出了这一茬子,她这回去如何向王回禀?
“无碍,王妃今日也累了,二位嬷嬷这些个规矩不如就算了吧,还请嬷嬷早些休息,明日一早还得向王回禀。”盛夕钰笑道。
“可这…”洞房内的礼数一样未作周全,如何回禀王上?
“二位麼麼大可不必为难,只道这婚宴一切即刻,王上朝政繁忙,务虚将这些个细处禀报。”盛夕钰解释道,她如何不知道九叔下了口谕要两位老嬷嬷好生盯着,切莫出了乱子。想来麼麼们回禀时王也不会细问,这便不是担忧之处。
两婆子互视一眼,这才勉强应道,“是,王爷,奴婢告退。”
人都走完了,盛夕钰这才坐下,随意扯开袍子,夜间凉,遂又加了件袍子,然,这一喝酒,那体内热气直往外冲,这眼下还真有些热了。
清月赶紧上前服侍着,为她一一解下外衣,边道:
“这酒虽好,却也不能多喝,伤身。来,先喝杯茶缓缓,我让素言姑娘去厨房煮碗姜汤过来。”
“呵呵,今儿是我大喜之日,如何能不喝?”盛夕钰笑道,忽又暗下神色来,陪笑了一整日,此时才轻松下来。
“也要个分寸才好,岂可将酒当茶水来喝?那些个大臣也真是,竟趁着今日欺负人来了…”清月说着要出去喊人,盛夕钰伸着拉住她,道:
“月儿,陪我坐坐吧。”
直到到此时,心里那几分失落才逐渐清晰。一静下来,心里就莫名的慌乱,如猫爪一般,分外不是滋味。
清月微顿未曾拒绝,坐下身看她,“钰儿,你不开心?”
盛夕钰看向她,欲言又止,她不知道此时为何如此,是因为没见到他?
“让我猜猜?”清月看着她,又满了一盏茶,娴熟灵巧的手将茶杯推至她身边,轻声再道:“清月今日已经听素颜姑娘说了,和硕郡王不曾来贺喜,钰儿,你是烦心和硕郡王,还是在意帝宫不曾出面那位?”
盛夕钰眸光微微闪烁,酒后那清亮的眸子此时水波滟滟,似被蒙了一层雾,看不真切。忽而握着清月的手道,“月儿当真蕙质兰心,竟说中了我的心思。”
然,她失落是因为和硕,还是因为王?
今日是她大喜之日,即便不是真的,可这日子不同寻常,是人生的大日子,她最期待见的还是他,盼了一整日,始终没来。她知道他心是在意着她,否则也不会命高仁派人来府中打理,大到修葺整座王府,小到一花一木都重新修整摆弄过。今日一切,都号上皇家字样,那也是代表他的意思。
然,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却始终未曾露面。
他心里气恼着她,却又不愿她在众臣前失礼,事无巨细都为她办妥当了。他的纠结与矛盾,令她此时更为难受。
他不来,不来便罢,毕竟他身处高位,她体谅。可和硕呢?和硕为何又不来?亏她将那小子当兄弟看,康靖王爷的解释是这天气寒凉,他染了风寒卧榻不起。
和硕是何体质她能不清楚?白雪皑皑中打着赤膊儿练拳都无任何异样,风寒么?
难道,她成亲,真把这兄弟友情给弄没了?这两者间有何冲突与矛盾么?
清月道:
“钰儿与和硕郡王这三年来惺惺相惜,情同手足,对他的感情清月明白,今日和硕郡王不来清月也觉得奇怪。康靖王爷说小王爷染了风寒,那便就是染了风寒,钰儿你且信了,如此心里好过些个。清月相信以小王爷对你的感情,今日若非重病,不会不来。”
“如你所说,今日便是天上下刀子,以和硕小子的个性,也会来的。可…或许,我在何处忽视了他,以致他一直耿耿于怀,所以不来。”盛夕钰苦笑着接话道。
一向清明透彻的盛夕钰,此时却显现出了少有的迷茫,清月轻轻叹息,此时的她就是个为友情、亲情所困的孩子。她也会迷茫和无助,清月紧紧握住她,轻声道:
“你别想太多,三日后在朝上遇着,你当面问问便是,小王爷定有他的原因。”见她满面愁苦,便再道,“钰儿,日后有我,你便再也不会将所有苦水吞入腹,有我在,你可以尽情欢笑,流泪,你要如何我都陪着。”
“月儿,谢谢。”盛夕钰眸中已积满水雾。
归兮,寒梅傲雪开 一
次日,和硕风寒再度严重,盛夕钰于床榻独守了整日。中间和硕清醒了,半卧床榻道:
“王兄,你可会怨我独占了你这假期?”
王特恩准三日婚嫁,却不想这一日全给和硕占了去。和硕也是,养病竟养到蛊王府来了,康靖王府中有康靖王妃照料着,养病不是更好?
“莫说这些混话了,好好养着,王兄哪会嫌弃你?”盛夕钰低声道。
和硕带着笑容又躺下,谁也不知他此番的用心良苦,从未病过,这忽然就病了?原来是这小子几日前在夜里浇了自己几桶子凉水,又迎风站了几个时辰,这番折腾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昨日来之前又着单衣淋了几桶子冰水,所以来之时已然浑浑噩噩,意识不清。
对这些天的反常,他不想去深究,只愿肆意妄为一次。王兄聪慧如此,不会不知道他是何想法,即便如此,他还是来了。
外院忽然吵闹起来,盛夕钰眉头轻皱,侧身看清月,清月明了的点头,转身与素言走出去。竟又是北苑的梅生,清月有几分焦急,昨夜是因王爷不在,今日梅生又这番折腾,一而再的碰触王爷的底线,究竟有没有将王爷放在眼里?
“梅君还是快些回去,和硕郡王身患寒疾,需静养,切莫再扰了郡王休息,令王爷添忧。”清月冷声道。
这梅君如同被宠坏的孩子,一旦偏爱少了心里便会有极大的不平衡。无论如何,这不能全怪他,夕钰在此事上并没有处理好,未曾安抚好后院之事。解铃还须系铃人,梅生的心结还待夕钰亲来解。
清月不愿多话,那是不愿梅生多想,奈何梅生性子执拗偏执,认定了清月'狐媚惑主',她的话全然不听。
“我要见王爷!”梅生大声道。
这是蛊风居的偏院,梅生便被下人挡在院门处,这也是盛夕钰院里的人才敢拦他,要是别院的谁敢?梅生自入府以来就没受到如此对待过,整个王府他横着来都行,如今却被挡在了偏院外,这一切,不是这王妃授意又是谁?这才进门就妄想篡改王府的规矩,日后还得了?
“王爷,王爷,梅生要见你,王爷…”梅生在院外大肆呼喊,清润嗓音已渐沙哑。
和硕睡得不安稳,这期间又被院外的吵闹声惊醒,一直浑浑噩噩着。
盛夕钰安抚了和硕带着盛怒走出去,院门处梅生发丝飘扬,平日光鲜的男子此时的样子如同市井撒泼的妇人。眸中竟是怨毒与不甘,见盛夕钰出来,忽而大喜,眸中亮光闪现:
“爷,爷可记得梅前月下,不离不弃之誓言?如今,迎娶王妃,却又是为何?”
盛夕钰实在恼怒,手指门庭,大喝:“梅生,你不要恃宠而骄,越发猖狂!”
梅生被盛夕钰一喝,眸色一痛,微顿之际竟放肆大笑起来,“哈哈哈…”笑得身子摇摇欲坠,似被惊雷所震,万万没想到王爷竟会如此待他。果真,新王妃进府便没了他的地位,瞧瞧,王爷何曾如此对他过?
“爷,有了新欢竟半点不愿怜惜旧人了?如此爷与天底下那些薄凉男儿有何不同?只因相识不过几日的女子,便舍了整个后院,爷,您当真是用心良苦啊…”梅生声声如泣如诉,飞扬的发丝带着无穷无尽的凄苦与哀凉在空气中酝酿。望着盛夕钰是满眼满眼的失望与不甘,如此薄幸,曾经的一切都是假的么?
“王爷…”清月欲劝说,盛夕钰侧身扬手阻止,转而大声道:
“令,今日起,北苑梅君禁足一月,即刻执行!”
这话出,便有婢子奴才上前'请'人。这本盛夕钰之意,然,看在梅生眼里却是清月授意。是她,是她处处针对他,不让他见王爷,此时又将他禁足,好狠的女人,王爷,你可知娶的王妃是何等蛇蝎心肠?
梅生转眼时,盛夕钰只看见飞扬的发丝与他洒落的一地清泪。失望,绝望,凄凉,哀怨…一切,都在那洒落的清泪中。
“爷,何必呢,你可以解释的。”清月轻声道,梅生的绝望,她懂。梅生痛的是被爱人被心中的神抛弃,所有的期望朝夕间残破得支离破碎。那样的无助和绝望,在那样清瘦偏执的男子身上,如何不是一种痛?
梅生被禁足,后院总归宁静了下来,除了北苑偶尔有些动静,其他苑里相当安静。
听闻梅生不吃不喝,次日清月便带了些亲手做的糕点去北苑,希望能缓解些他心中的郁结。她也清楚梅生如此做,是希望王爷亲自去,然而和硕那病反反复复,一离人便又复发。一边是手足情谊,一边是蓝颜知己,王爷如何不为难?
所以清月去了北苑,然,那最大亦是最关键的秘密不说,梅生如何相信清月的诚意?只道是清月口蜜腹剑以此拉拢人心,若真如清月所说她是如此在意王爷,又如何愿意与四公子和平相处?他自小在复杂环境中长大,见多了争风吃醋,面上伪善,背后下黑手的事情。清月无欲无求,他如何能信?
所以,清月亲自去北苑和解,无果。
此事本不是大事,然而,当日晚上便出大事了。北苑哭声哀天,大丫鬟珠翠更是哭昏了好几回。
梅生死了,七窍流血中毒而亡。珠翠发现之时,梅生眼耳口鼻里全是黑紫色的血污,死不瞑目,样子甚为骇人。
盛夕钰接到北苑消息之时当下如遭雷击,死了?那个总是把她放在第一位的清瘦男子,那个所有重心都在她身上的绝美男子,那个总是一袭红衣出现在她面前的艳丽男子,死了?
盛夕钰站立的身躯微微一晃,有些个不稳,清月赶紧伸手扶住,“王爷,节哀!”
岂料清月出声时已是颤抖之音,她怎么也料想不到,下午才见过的人,那么鲜活的生命,几个时辰不到,便没了。她心里如何不难受?
和硕已经能下塌,旁边侍女扶着慢慢接近盛夕钰,轻声道,
“王兄,去看看吧,见梅公子最后一面。”
归兮,寒梅傲雪开 二
盛夕钰转身大步而出,寒风过际,他却感觉有股热液淌了出来,悄无声息的滴落。心底在呐喊:梅生,梅生,你且等我,我来了…
盛夕钰奔往北苑时,内屋跪了一地丫鬟婆子,奴才跪在外间,个个哭天抢地,伤痛欲绝。梅生虽骄横了些,可平日里待下人却是极好的,如今突然就这么没了,大多婆子丫鬟们倒是真伤心。
“爷金安…”屋里头三三两两参差不齐的请安,盛夕钰缓步走进去,脚下步伐有些许踉跄,目光直直的看向床上还七窍血污,眼睛还未闭上的男子,如此狼狈的离开,那便是他最不愿接受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