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绝此时但笑不语,看向她,道,与孤一同用了膳才出宫吧。
是。盛夕钰见王又忽然收起笑颜,这当下也急速将笑容敛下,垂眼应声而出。
相思雨,美人如玉 五
盛夕钰何等聪颖之人,盛绝已经暗示如此明显了,她还能察觉不出王对她有何不同寻常之处?
她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回避,既要顾及王的感受还要护住自己及身边人不受牵连。王的心思,她不愿多做猜想,一切,但愿是她多想。王还是王,即便不是王,也是她血亲的九叔。
盛夕钰连日都在尚书府耗着,全然不理会什么礼节。如此那后院公子们想见一面都没有机会。盛夕钰自察觉王对她不同的感情后,便更庆幸此时有清月相助。但愿他在娶了正妃后一切能归于平静。
原是存了暂时避开后院公子们的想法,可今日十一月初一,又是初一了,家宴啊,别日能避着闪着,今日如何能闪得了?
晚间,盛夕钰着了身淡蓝色的袍子,一身清爽的去了厅里。来的时辰不算晚,可四位却早已经聚齐了。
“我倒是以为今儿会早到一回,然,几位公子都来了。”盛夕钰朗声而出,率先道。
在座的四人却无一人出声,盛夕钰干笑了两声,竟先看向夜千痕,问道,“你身上的伤可大好了?”
夜千痕抬眼看向盛夕钰,目光幽深冷冽,他是知道她这般做有不得已的苦衷,只是,非要当真娶个女子回来?若是她不愿在应付坐在金銮殿那位,直说于他,他即刻就能将她带走,直往燕国或楚国,只要过了遂国边际,金銮殿那位还能拿她如何?
“王爷近日繁忙,竟还有心关心我这小伤,千痕如何担当得起?”夜千痕冷声回应。
盛夕钰眼含点点笑意看向夜千痕,并不恼,曾经在他误将她当做深仇大恨之人时对她多次冒犯都未曾生气过,如今在他救过她之后出言无状又如何会添气?
“千痕何须如此挖苦我呢。”盛夕钰道。
她自四公子表明决心誓死跟随她之后,自她曾经亲口允诺和平相处,平等扶持以来,她在四公子面前便没有‘王爷独尊’的优势了。想来,这时代的礼数还是不能全作废的。习惯了前呼后拥,而眼下却是谁都能给她颜色好瞧,多少也有几分失落感。
梅生却先为自己斟满了樽酒,一饮而下,抬眼看向盛夕钰,面色凄楚,眸色悲凉,满是失望:
“王爷娶正妃进府,可曾想过将我们四人置于何地?我道是君上逼压下来,所以令王爷急迫的将府中伶人全全遣送出去。原以为王爷仁德,却不想,竟是为自身辟谣,遣送伶人之举却只是为了迎娶王妃!呵哈哈,连我等都被王爷一同欺瞒了下来…”
梅生声冷音厉,满是失望与嘲讽。梅生从未以此态度与盛夕钰对峙,想来是气怒攻心,此时不曾掀桌倒真是他大度了。
“梅生…”盛夕钰微微拧眉底唤,几人都不是胡搅蛮缠之人,若讲理,都会听,然,这实情如何能相告?即便误会,也只能如此先如此。
“有何难言之隐,王爷但说无妨,我们自是相信王爷的。”兰君颜轻声道,侧向盛夕钰,目光却并不看她,眸子微合,目光落在桌面。
兰君颜此言一出,其外三人都看向她,盛夕钰抚额,实在头疼。她在后悔一件事情,这几日应该一个一个好生安抚着,安抚了一个也不至于此时全部来针对她,一抵四,如何应付得了?
临江轻声笑道,“王爷既然不想说,我们就别再问了。王爷所做的一切,临江都会选择相信。”
“临君所言也正是君颜之意,王爷,君颜相信你有你的考量。有些事知道的人多了,确实是隐患。王爷不说,那我们就别再问了…来,王爷,君颜为你斟上,听闻王爷是最爱这霜凝露的,临君下午让人送了好几坛过来。想来今日是我们最后一次家宴,爷,不如我们一同畅饮?”兰君颜边执起酒杯边出声道。
盛夕钰看向座上几人,夜千痕虽面色森冷,却不难看出他并没有如何耿耿于怀,毕竟他是唯一个知道她是女儿身的人。临江与兰君颜本是识大体之人,一个出身大家一个在楚太子身边左右十余年,宽阔胸襟只不是寻常人能及的。这看去,就只有梅生依然闷赌着,不愿敞开心扉。
盛夕钰叹气,想来他在梅生心里那印象已经差到极点。其他几位口头上虽是体谅她,心里难免不痛快,只是不像梅生这么全全表露与面。
“好,今夜不醉不归!”盛夕钰与几位一同举杯,仰头尽了金樽中的美酒。
然而,盛夕钰本以为这气氛就要缓和,却不想却在此时,梅生竟将酒樽气愤的往地上掷去,在地上弹起落下几次,酒水溅了一地。
众人皆一愣,盛夕钰当即面色不好。临江率先出声指责,“梅君如此是不给王爷面子还是如何?梅君如何放肆也别忘了尊卑忘了身份而以下犯上!”
临江本是不愿与北苑的梅生有任何交集,此时出言虽声色俱厉却也是敢在王爷盛怒之前先发制人。哪知梅生却不知临江此意,摔了杯子不说,还俯身推了一桌子的菜肴,瞬时间汤碗碟盘稀里哗啦摔落地面,碎了一地,汤汤水水更是浆在地上狼藉不堪。
梅生看向盛夕钰,声声质问,“爷如此做,可曾想过对得起我们四人?枉我们痴心相对,却换得爷如此结果。王妃?爷当真要迎娶王妃?爷可曾想过,王妃进府,我们四苑可还有何立足之地?王爷将四苑又置于何种尴尬境地?难道,爷日后每月初一的家宴,便想让我们与王妃同座?爷可曾想过我们?”
“大胆!梅公子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有什么资格如此质问王爷?”一直在旁伺候的素言当即往前一步厉声呵斥。
兰君颜面色同样焦急,与临江一样生怕梅生此举将王爷激怒,王爷平日温和确实好说话,然,愤怒下的王爷可不再是那么仁义。即刻出声道:
“梅君,快于王爷道不是,快呀——”
“哼——我不过是说进各位心坎儿里去了,怎么,大家只敢在心里想么?如此假惺惺的劝说有什么意义?见我做了恶人,都装起好人来了?”梅生不屑众人,依然冷声讥讽。
夜千痕冷冷的看着,在座唯有他依然声色不动。心道,北苑的不仅是个妒夫,还是个蠢货!
相思雨,美人如玉 六
盛夕钰是当真怒了,拂袖便走。素言紧跟着出去,临走时极失望的看了眼梅生。
北苑的公子人是不错,就是仗着王爷平日偏爱越发专横起来,如今竟连王爷都敢顶撞,真是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心。临江与兰君颜二位公子明显是为他开脱,他却半点好歹不知,反向以对,真是无药可救。她真是不知,王爷当初为何对他另眼相看了去?
“王爷,王爷…”即便再呼唤,盛夕钰依然决然离去。
“她即不把我们放心里,我们何须真心待她?”梅生痛声急呼,却是因盛夕钰拂袖而去,没有再如以前那般牵就安抚于他而动怒。
此话,也只有梅生敢说,临江瞬间面色冰冷,冷冷看向梅生,道,“你既如此说,那便王爷将我等四人遣送出去呢?”
梅生瞬间面色惨白,是,王妃进了王府,最尴尬最无地自容的便是他们四人。王爷会因此而内疚,可倘若都不依,如梅生这边胡闹,以王爷目前的做法,如何不会将他们遣送出去,以图王府清静?
不过伶人而已,王爷能抬了他们奴隶身份让他们翻身做主子,自然也能收回恩赐。毕竟王府主人还是她,再越矩也莫忘了自己身份。
此时连兰君颜都没有好颜色,目光淡寒几分责备。王爷要迎娶王妃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梅君如此,又有何用?不甘谁都有,然,能因此尊卑不分,冲撞王爷?
“我…”梅生面色惨白更添几分凄楚,已是有些接受不了,曾经王府他独大,连王爷都时时顺着他,如今,竟…
换做谁,谁能甘心?
爷曾答应过他不再让任何男子进后院,是,她做到了,不是男子却即将迎娶正妃。梅生眸中万般不甘不屈服,悲怆凄凉丝丝缕缕绕满整颗心,踉跄后退,竟是不小心绊倒椅凳摔倒在地。
“主子…”珠翠含泪将跪在梅生跟前,伸手去扶他,梅生此刻已经血色全无,被珠翠扶起来整个人留了三魂丢了气魄,连站立似乎都没了力气。
兰君颜毕竟心善仁厚,出声相问:“梅君可好?需要大夫吗?”
“呵呵…好,好得很…王爷要迎娶王妃,我高兴极了,我实在高兴极了…”梅生转身抓着桌上唯一没被他推倒在地的霜凝露,拔了盖头大口灌下。
“扫兴!”临江一拂白色衣袍转身离开,王爷这是唯一一次在家宴上恼怒而去,可见是当真怒了。与其在这看北苑这疯子撒泼,还不如回西苑得个清静。
这本是他们几人独有的最后一次家宴,就被梅生这无理之举给搅和了,兰君颜看着不慎酒力的梅生想阻止便,始终没说出口。梅生郁结于心,在场之人谁心里痛快了?他倒是好生佩服梅生直率而为的性子,将心里的不痛快抒发出来。他们呢,却如他所说,只能在心底焦急罢了。
夜千痕最是不屑一顾梅生这般小性儿之人,弹弹衣袍,转身离开。兰君颜见了夜千痕也走了,也不便多留,走时叮嘱了北苑的大丫鬟珠翠让她赶紧送主子回去,切莫再添事端。兰君颜一离开,这花厅里瞬间清冷下来,最后一次家宴不欢而散。
夜千痕倒是没有回南苑,几起几落跟上了盛夕钰等人。盛夕钰知道夜千痕跟来了,他的气息她现在熟悉得很,即便在如此森冷的夜中,气息一再收敛,还是掩藏不住那自然散发出来的冷冽气息。盛夕钰有时候心里排腹,夜千痕这类人不去当杀手实在可惜。
盛夕钰进了蛊风居,退了素言等人,侧身等着夜千痕开口。夜千痕站在她身侧,良久才说,“不是非得真娶位王妃进府。”顿了顿,又说,“既然帝宫里那位对你已经开始怀疑,即便你如此做,同样打消不了他的怀疑,反而会认为你在欲盖弥彰。”
夜千痕平时话极少,不到万不得已时绝不开口吐几个字,难得他真这么在意她的事。而他知道她的一切,盛夕钰就算对夜千痕有所怀疑,这时候也只能选择相信他。
“我能做的只是如此,拖一时是一时吧。”盛夕钰缓了下再道,“只有迎娶王妃,才能将你们安全送走,只是,对不起清月了。”
夜千痕瞬间明白了,原来这一切都是她计划好的,从准备遣送第一个伶人出府时就开始了。这之后即便没有帝宫出宫这事,她也会迎娶王妃,借此名正言顺的将府中一众男儿送走。只有以此名义,被送出去的人才不会有麻烦。她为后院中人,竟良苦用心至此。
曾四公子发誓誓死跟随她,她却还是选择自己面对,不愿牵连任何人。
夜千痕突然无言以对,只是在想若当时真错手杀了她,他如今该会如何悔不当初?还好,他并未铸成此大错。
冬夜寒凉,霜降也早,地面结起了一层寒冰气息,使得脚下一片冰凉。而夜色中的二人却无心此事,各有所思,好久夜千痕才出声道:“你还是要将人送出去,那,清月姑娘呢?你如何又愿意与她共存?”
“说到底不该再拉她淌下这趟浑水的,可她意志本以消极,若不给她个继续活着的理由,让她明白她活着还有自身价值,以她的刚烈性情,怕是早已香消玉殒了。清月所作所为与世俗不融,但在我眼里她是最值得敬佩的女性。”盛夕钰浅笑低语,清清凉凉的声音在这夜色显得格外清脆,如同雪断松枝的清冽声响,不大,却令人为之一振。
夜千痕单看着她,忽然明白了北地短短十余载就兴盛的原因,凉王是何等仁义为怀又仁义天下?盛夕钰是凉王唯一血脉,她自是秉承了凉王所有的优厚。
唐突道:
“你可想过,回北地?”
他想说,既然帝宫那位无情,休怪我等无义。帝宫那位在凉王和王妃去了后急切的将凉王一脉带回帝都,并收回封地,此举自然是忌惮北地这些年来的发展。若是她肯回去,占凉州北地划地为王,帝宫那位能奈她何?
相思雨,美人如玉 七
盛夕钰淡淡笑着,她真的想回去了,那个自小长大的地方,她的故乡。只要回到北地,她连呼吸都是畅快的。多少回梦中,她已经赤足踩遍了凉州每一寸土地啊,那是她的家乡,她落地生根的地方,她如何不想回去?
夜千痕看进她眼中的向往,再道,“回北地吧,我们都会全力相助于你。”
盛夕钰目光微微一顿,抬眼看夜千痕,这才明白他言语里的意思,忽而笑道,“千痕当真将我作为大志在胸的丈夫了?即便我回了北地又如何?”
盛夕钰是瞬间对夜千痕有了莫大改观,竟煽动她带领凉州叛变,划地为王,拥她为女皇?呵,真是好笑了。此时看来,夜千痕倒也不是迂腐守旧之人啊。
夜千痕微微一愣,是,他竟忘了她是女儿身,要如何以王者自居,呼北地百姓反遂?
“若…”
“然也!”盛夕钰适时截住夜千痕的话再道,“我是皇家子孙,曾在父王坟前起誓,全心拥戴九叔,若有二心,天理难容。千痕,你今日的话是谋逆大罪,日后万不可再提。”
“是。”夜千痕道。
半晌又道,“既已如此,不如携上几位公子,我们一起离开帝都,远离朝纲。”
盛夕钰但笑不语,夜千痕无奈,帝宫里那位如此逼迫压制她,她为何还不肯走,究竟是为什么?她若此时离开,是最好的时机,既不会连累清月姑娘,也能保住几位公子的性命,为何不走?她常说希望有朝一日能孜然一身,泛舟碧波游历天下,如今还不是时候么?
盛夕钰看向面前这个一身寒气的内敛男子,淡淡笑着,“为何如此牵就我?以你的身手和游历,不该留下来的。”
夜千痕却在这时撤离了目光拉向别处,他也不明究竟为何留下来,这根本就不是他的处事风格。盟主早下达了新任务于他,他却将时间耗在这里不愿离开。
仅仅纯粹的不想看到她有事,两年来,她对他的放纵令他在这一刻很是感激。挂了四公子的名,却从未在后院留守过一日。仅有养伤或被仇家追杀时才回来,这里,曾经是他的避难之所,从未想过这该、是不该。如今,她遇此劫,他如何能在此时离开?
盛夕钰再次笑了,“如你一样,你孜然一身本是来去随心之人,可你却留下来,你有你的原因,我也有我的不舍和不愿。我并不想因我个人而连累任何人,清月我救了她,可也是害了她,若能有一日不可避免,我希望你能护她母子周全。”
夜千痕目光微微一顿,母子?
“你呢?”
“九叔既容不下我,我这条命不给他,我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他也不会善罢甘休,既然如此,又何须此一举呢?”盛夕钰低声道。
北地版图的扩大,如今已成大遂的威胁,君主三年前在凉王离世后便收回封地重新纳入大遂国土。世袭亲王本永世不得回朝,他却一意孤行将这亲王之子带回盛都,让年纪尚幼的少年从此踏入朝门,与他君臣相称。
与其说是厚爱,不如说是另一个'质子'。三年前一同入驻盛都的还有那被誉为天下第一公子的楚国太子,那是楚国送入大遂的质子。盛夕钰何尝又不是凉州北地的质子?只是她教楚太子自由些个。
君主早就忌惮北地,凉州封地收回以来,短短三年北地爆发了大小不下十次的动乱,不服大遂管束,民心齐发上表天子言,望君主能将他们凉王之子归还。
有如此背景,君上如何能放过她?
可即便她深知自己逃避不过,她也不愿离开。
这其中究竟是因当年对凉王起誓终身效忠君主的誓言左右,还是掺杂了别的因素她不得而知,仅仅简单的想法,不愿离开。
夜千痕微微碾动唇际,却始终欲言又止。
“我答应你。”久久才吐出这句话来,盛夕钰微微侧目,夜千痕道,“护清月姑娘母子平安,既然这是你愧疚之事,我便如你所愿。”
盛夕钰爽朗笑出声,如此她便放心了。
“多谢,明儿让临江取些十里飘香的霜凝露来,爷请你喝酒!”盛夕钰笑道。
夜千痕发愣的看向她,是因为月下少女明媚娇艳的笑容,明明是豪爽大气的男儿做派,可他却看到了她掩藏的那一丝少女娇态。
“你倒是自觉不生分,临公子若不同意呢?”夜千痕出口才警觉,他竟也会如此打趣调侃人?
“怎会?临江是我后院中人一天,他名下的产业便一日为我所有,我取自家的酒水,有何不妥?”盛夕钰笑道。
夜千痕淡淡的笑容不由自觉的拉开,盛夕钰抬眼望进清凉的月色中,夜渐渐深了,霜寒露重,还真有几分凉意。
“夜了,回吧。”盛夕钰低低出声道,随后转身往屋里去。
夜千痕看着她瘦削的背影,不明所以的眼睛酸胀,她如此年纪就需背负此等大事,她所承受的压力是任何人都无法理解的。
次日。
如盛夕钰所言,她确实有将四公子送出府的意思,只是,身边东西该拿的该当的都没了,再没有任何好东西给他们带走。
盛夕钰在前厅召集四公子议事,今日眉目含笑,似乎早忘了昨夜拂袖愤怒之事。看向四人淡淡而笑,也不曾避开梅生情深意切的注视。
然,当她说明了状况后,梅生、临江及兰君颜一同跪地,请她收回成命。若要他们离开,便是将他们逼入绝境。梅生向来是冲动那个,悲愤难耐又凄凉哀怨,望着盛夕钰泣声道:
“王爷若赶我走,我便此刻撞死在此!”
“王爷迎娶王妃,我们几人并无异样,若是如此王爷容不下我们,当真是要把我们几人往死路上逼?”兰君颜道,无论如何,他不会走。留下来,即便身份在尴尬,即便让处处让着王妃闭门不出,他也情愿。
盛夕钰抚额,她以为此事做到这个份上他们已经失望寒心,迫不及待想离开,却…抬眼看向夜千痕,她是希望他能领个头,如此僵着,她实在为难。
相思雨,美人如玉 八
“王爷,从今日起,我不再是王府四苑之一的主子,不再是四公子其一。”夜千痕从容的表明了态度。
跪地的三人听夜千痕此话,即刻抬眼扫向他,目光无不寒冷鄙夷。夜千痕毫无异样,盛夕钰颇为满意,正待她话出要以此为表率之时,夜千痕却接话道:
“然,我即便做王府的家丁也不会离开!”
盛夕钰脸色瞬间一僵,有些惊讶的看过去,跪地的三人也微微一顿,似乎一同有所反应,皆跪地道:
“我也一样,即便做家丁也不会离开!”
“王爷,我生是王府的人,死是王府的魂,今生今世都不会离开王爷!”梅生斩钉截铁的望着盛夕钰发誓道。
盛夕钰语言又止,微顿之际一声叹,低声道,“你们可真会折磨我心脏,罢了,随你们吧。”
帝宫
王道,“钰儿可有心愿未了,孤许你一愿以贺你新婚之喜。”
盛夕钰微微俯身,道,“钰儿此生只愿与心爱之人携手相伴,再无其他心愿…倘若九叔可以,便准了平西将军一族翻案一事,钰儿为此事伤神数月,人证物证全齐,望,九叔成全。”
盛绝目光依旧冰冷,寒光肆意的洒落在她身上,沉默片刻,几分不明为何她要执着于此事,平西将军一族早被诛杀,翻案与否都已无大碍,即便准了,又能如何?
盛夕钰心底一横,抬眼望向君上,再道,“九叔,平西大将军忠君爱国,为大遂鞠躬尽瘁,倘若天子能还他一个清白,平西大将军在九泉下也能瞑目了。”
“妇人之见。”盛绝冷冷吐出几字来,盛夕钰目光诧异,望向盛绝。
盛绝凌厉的眸光射向她,道,“孤王乃天子,天子如何能犯错?钰儿是想天下人质疑孤王的威信?”
这言下之意是,平西将军是否含冤而去都已成定局,原因很简单,此案是君上亲自断案,诛杀平西将军满门亦是天子亲下诏谕,如今要翻案,岂不是置王于舆论而不顾?
一朝君王的威严重要,还是一族将门的清白重要?君王就是国体,代表的大遂,他是天子,天子即便错,也是对。
盛夕钰微愣,有几分错愕此话竟当真出自她推崇敬仰的君主之口。一国之君又如何?一国之君也有犯错的时候,最主要的是及时改正,连君王错了都大方承认并改过,传将出去不是更可贵?
“九叔知错能改三岁小儿都知道的理…”
“钰儿!”盛绝微怒,低喝出声。
盛夕钰心中一震,停下话来,望向盛绝语言又止,少时才微微俯身妥协道,“钰儿知罪。”
“北地之事改日再议,下去吧。”盛绝挥手道,面色已是无力,他不明,为何与她说话就如此累心。
她生了颗七窍玲珑心,却只是为黎民百姓着想,为忠臣良将着想,为她那些个后院男儿着想,从不曾为他细想过。她若肯体谅他,何须今日这般累?
盛夕钰有些不甘心,抬眼见王面色稍显几分倦怠,便不再多言,行礼离开。
高公公入内候着,忧心忡忡的瞧着君上,王这些天未进一点食物,还是上次与王爷一同用膳时吃了些许,这么多天了,他真怕王熬不住啊。唉,王爷也真是,分明知道王忌讳平西将军,却生要三番五次的提及,如何不令君上恼怒?